|
有多少少男少女，是因为那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大胆地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异地恋的？ 据说，写这首词的秦观，本身的性格也像个女孩子，“如时女步春，终伤婉弱。” 至于其长相，东坡描述曰：“其服野，其行方”、“其言文，其神昌。” 秦观的朋友则写诗恭维他说：“高低秀蜀柳。” 所谓的“蜀柳”，有“枝条甚长，状若丝缕”之特点，给人姿态婀娜、“风流可爱”的印象。所以，“高低秀蜀柳”意思就是“潇洒美少年”。 有很多人以为秦观长得丑，他们根据的是苏东坡一句玩笑话，以及其学生的一句诗：“淮海一髯秦。”因为此诗，他们想当然以为，秦观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糙汉子”。 “髯”，指的并不是“络腮胡”，否则，你让“美髯公”关羽情何以堪？这句“淮海一髯秦”，说的是秦观髯髯有须，气安神昌。 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有才……便有女子。这么一位有颜又有才的秦观，身边肯定不乏漂亮的姑娘。 熟悉秦观的人都知道，他的一生，与老师苏轼差不多，起落落落落落，可谓非常的悲惨。但是，在男欢女爱这件事上，秦观肯定是成功者。 甚至出现了“妹子太多，诗词不够用”的窘境。就比如，秦观的那首感动无数花痴的《鹊桥仙》——肯定是写给姑娘的，至于是写给哪个女孩，根据学者的推测，最起码有六个备选名额。  秦观的《鹊桥仙》，其内容如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词中的主角，明面上是牛郎与织女，其所代指的，很显然即秦观与那个“她”。 牛郎和织女的爱情，当然值得钦佩。但凡事经不起推敲，牛郎先是偷窥织女洗澡，继而偷走人家的衣服，最起码两人的认识过程，是摆不上台面的。他们本质上是一对私情男女。 所以，秦观用了“银汉迢迢暗度”（偷偷摸摸）这个词儿。 那么，假如这首词真是写给妻子的。明媒正娶的老婆，有必要偷着吗？ 秦观的夫人名叫徐文美。徐氏来自于富商之家，他们家并不差钱儿，父亲对子女的要求也很严格，他叮嘱后代子孙曰：“子当读书，女必嫁士子。” 也就是说，徐文美是个正经女孩。即便秦观很有情趣想“偷”，人家也未必愿意配合。 再看词的下阕，秦观用到了“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八个字。抱歉，这种腻到发齁的话，也不像是讲给妻子听的。 佳期为什么如梦？因为所谓的“佳期”就是幽会，所以才会有疑真疑假、似梦似幻的感觉。 “暗度”也好，“幽会”也罢，它的主体永远不可能是老婆。 所以，凡是认为此词是写给妻子的，是表达秦观婉约蕴藉、余味无穷的爱情的。都可以把感动的泪水收一收了。
临近中年时，秦观又纳一个叫边朝华的女孩为妾。 古代笔记中说，秦观“元祐癸酉纳之。”元祐癸酉，即公元1093年，时年秦观45岁。 秦观的一生非常不幸，但此时的他，却在经历着仕途中最顺达的时光。45岁的他，任职为秘书省正字（类似于今天“文史馆研究员”的级别），并且兼国史院编修。 边朝华嫁给秦观时，年方十九岁。新婚之夜，志得意满的秦观同志，即兴作了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曰： 织女明星来枕上，了知身不在人间。 三年之后，秦观意欲悟道修真，为了彻底了断尘缘，便将边朝华打发回娘家。 自古以来，才子们既可以朝三暮四，也可以坐怀不乱；但爱上才子的佳人，则必须要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被打发走的边朝华，哭着喊着要回来，秦观只得勉为其难地同意。如是又过了一年，秦观贬官苏杭，边朝华再次表示要跟着去，秦观这次却拒绝了，他说道：“汝不去，吾不得修真矣。” 终于，他还是把边朝华给敷衍走了。 有人说，秦观的冷漠，绝不代表他绝情，恰恰相反，他深爱着边朝华，之所以赶人家走，是不想连累边朝华跟着自己受苦而已。 在新婚之夜，秦观就曾经把边朝华比作织女。所以，这首描写织女的《鹊桥仙》，就是一首诀别的情诗。 笔者并不认为秦观会如此体贴，或许，他真的不爱边朝华了。 君不见，秦观的老师苏东坡，也在不停被贬，东坡的姬妾也被尽皆遣散。但唯独小妾王朝云始终生死相随，侍奉左右，那你能说，东坡不爱朝云吗？ 说起王朝云，有一种说法是，秦观因为暗恋这个小师母，才欣然创作了这首《鹊桥仙》。  今天的杭州常被调侃为“美食地狱”，究竟是谁最早说的，这很难考证了。但苏东坡有过类似的提法，他的确称呼过杭州为“酒食地狱”。 但苏轼绝不是说杭州没有美食。恰好相反，因为美食、美酒、美女实在太多，而东坡只有一张嘴巴、一副肠胃、一双眼睛，他疲于应对，这才调侃杭州为“酒食地狱”。 东坡任“杭州通判”的时间，发生在1089年，而秦观于1094年被贬为同样的官职。换言之，师徒其实不可能在杭州一起共享美酒美女。笔者想表达的是，其一，那时的秦观，即便再怎么苦闷，日子也未必太过贫寒；其二，当这对师徒相聚时，他们私下里宴饮的机会非常之多。 苏轼以及苏门弟子，平时在一起时玩得比较嗨，是有诗词方面的根据的。 某年，东坡曾经做过一首词，其中有这么几句：十五年前，我是风流帅，花枝缺处留名字。 秦观看到此词，他又在后面和了一首，其中有“我曾从事风流府”一句。 宋代理学兴盛，但是因为皇帝的默许，士大夫阶层的蓄妓之风空前流行。
因为苏轼及其弟子，个人生活“薄行失检”、有伤风化，常常成为理学家谴责的对象。 公元1090年至1093年之间，苏门四学士齐聚京城，他们常常相约去老师家里开party、喝大酒。 东坡也不避嫌，有时候竟把自己的小老婆王朝云叫出来，和大家一起开心。
某次宴饮时，东坡让朝云当场向自己的学生们索诗。于是，便有了这首秦观写给师娘的《南歌子》： 霭霭迷春态，溶溶媚晓光。不应容易下巫阳，只恐翰林前世是襄王。 暂为清歌住，还因暮雨忙。瞥然归去断人肠，空使兰台公子赋高唐。 这首词写得很“黄”。 先看此词的整体意境。秦观把老师比作襄王，把朝云姑娘比作神女，他们两人最爱“翻云覆雨”了。——这还是比较“隐晦的黄”。 词的下阕，秦观简直都有点赤裸裸了。他如是写道：暂为清歌住，还因暮雨忙。这两句的意思是说，小师娘您怎么这么忙啊，唱完一首歌接着就走，是要忙着去跟老师行云雨之事吧？ 之后的一句，则是秦观暗恋王朝云的证据。秦观说道，您走就走吧，干嘛临走前朝我惊鸿一瞥，你知道这一瞥让我多么惆怅吗？（瞥然归去断人肠） 这首词尺度挺大，苏老师会怎么回应呢？古代笔记中还真没有写。不过，苏轼曾经作过一首诗，这首诗似乎能表明他的某种态度。 该诗的题目就叫《朝云诗》。通过此诗，苏轼明确表示不赞成，把朝云比作巫山云雨的行为。《朝云诗》最后两句是这么写的：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 后来的秦观，很显然也没有听苏轼的话。“又岂在朝朝暮暮”中的“朝朝暮暮”，出自于宋玉的《高唐诗赋》：“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得，秦观还是在说“巫山云雨”的事儿。
03 娼妓 私下里暗恋小师娘，多少会显得与礼法不合。相比之下，公开外出逛青楼找姑娘，就合理合法多了。 公元1079年，时年秦观不到三十岁。当时的他，还在为科举不第而苦恼。 但苦恼归苦恼，快活也还是要快活的。 在越州等地游历时，秦观结识了一个青楼女子。这个女孩并没有留下姓名，秦观在词中称呼其为“越艳”。秦观将自己和“越艳”的羞羞经历，写进一首《满江红》里。毫无疑问，那又是一首“淫词”。 这首《满江红》的下阕，是这样写的： 脸儿美，鞋儿窄。玉纤嫩，酥胸白。自觉愁肠搅乱，坐中狂客。金缕和杯曾有分，宝钗落枕知何日。谩从今、一点在心头，空成忆。 诸位先不要沉醉于“脸儿”“鞋儿”之类的，真正大尺度的，是之后这几句。娇滴滴的“越艳”，让科举失意而愁肠百结的“坐中狂客”，变得意乱情迷。 于是乎，两人情不自禁地上演了一场，宝钗落于枕边，叮叮当当哼哼唧唧的“床上运动”。 “越艳”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据说，秦观的另一句借鉴自杜牧的千古名句：“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也是写给她的。 离开“越艳”五年之后，秦观考中进士，他被授予蔡州教授。在蔡州期间，他竟同时和一对妓女打得火热。 这一对璧人叫娄琬和陶心儿。照例，为了哄女孩开心，秦观不停地给她们写爱情诗词。 尤其是他写给陶心儿的词，即使放在今天，也一定很有市场。因为它不但不生僻，还有点“土味情话”的意思。 秦观写给陶心儿的《南歌子》，其下阕是这么唱的： 臂上妆犹在，襟间泪尚盈。水边灯火渐人行，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残月带三星”，不正是一个“心”字嘛。秦观的这点“小把戏”，定能把姑娘哄得开开心心。
秦观给妓女作词的事情，传进东坡先生的耳朵里，老师还有点幸灾乐祸。《山谷诗集》中写道：“东坡诮其恐为他妓厮赖。” 也就是说，在蔡州期间，秦观不止是和娄、陶两女厮混，他的红颜知己还多得很。并且，因为女孩太多，秦观的赠诗都写不过来了，很多妓女因此而埋怨他。 秦观能够给陶心儿写出这么肉麻的情歌，怎么就不能做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承诺呢？ 他渐渐来不及思考朝朝暮暮的事儿了。经历过短暂的人生高潮，秦观开始走向仕途的下坡路，或者说，那是一条流放之路。 公元1096年，当秦观流放途中经过长沙时，他又邂逅到一个妓女。两人成了一对“露水夫妻”。 很可惜，这个女子也没有留下姓名，后人称呼其为“长沙义倡”。 该女子天生一副好嗓子，并且，平生最爱唱秦观写的词。 秦观先是和女子唠嗑，两人越聊越热乎。秦观跟她说：“你嘴上说爱秦学士，充其量只是爱他写的词，如果真的见到本人，还不知道会怎么不待见人呢。”（若爱秦学士，徒悦其词尔，若使亲见容貌，未必然也。） 义倡正色道：“假如真的见到秦观，能伺候他一晚上，就算立刻死也值了。” 是夜，秦观并没有和女子发生肉体关系。女子伺候秦观脱衣服就寝，待秦观上床歇息后，她一整夜不合眼，守候在秦学士身边。
第二天天明，秦观还没有起床，姑娘就早早打好洗脸水，拿着秦观的衣服，恭敬地站在帐外。 当他们不得不分手时，女子指天盟誓：“唯誓洁身以报，他日北归，幸一过妾，妾愿毕矣。”（我发誓以后要洁身自好，等哪天秦学士北归，若还愿意见我一面，我此生就没有别的愿望了。） 可惜的是，秦观再也没能回来，他死在了广西。 女子一身孝服，行走数百里，只为给秦观奔丧。当她来到秦观灵前时，绕着棺材传了三圈，恸哭一场，气绝身亡。 这段传奇故事，这个叫“长沙义倡”的女子，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传说，秦观那首赫赫有名的《踏莎行》，就是写给她的：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一生作词111首，但他的创作题材，可谓非常之狭窄：共有80余首涉及到女性题材。 作为一个官员，秦观可以说是无比失败；但是作为一个情种，他足以笑傲天下。 在传统社会，那些士大夫阶层，面对一般妓女时，绝少投入感情，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但秦观是一个例外，他是真风流，也是真情种，即使是萍水相逢的妓女，他也愿意发自肺腑地爱她们。 后人因此说：风流不见秦淮海，寂寞人间五百年。 回到开头的问题，秦观究竟是为谁写的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抱歉，我真的回答不出来，除了徐文美，每一个都有可能。 秦观一生风流好色，又是情场高手；长得帅，还有文化；有气度，却心细如发，懂得女人心。 就好比段正淳，女孩嘴上骂他们是“渣男”，但面对这样的渣男，恐怕也遭不住。 *参考资料：
--end-- ⊙版权声明：文章源于拾文化（ID：shiyafengshe），以理性的姿态看待人和物，以文化的底色，传达情感、新知、文化和生活。文化改变生活，信仰照进心灵。 ⊙商务合作：林恩（xingqi0701）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