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人们想必都有久久保存心爱物件的经历,它或因贵重稀缺,或因美观实用,甚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我保存的心爱之物杂乱无章。 我在小学二年级的一本算术演草本,是我从部队转业后在娘的老式衣柜里发现的,纸页被漫长的时光抚摸得变了颜色,封面上残存着大概是我留下的鼻涕的痕迹。它现在珍藏在我书架的最里层,看到它,让我又回到童年的学生时光。 一如演草本,还有一些心爱物件,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现而用心保存下来的:储藏室旮旯三十多年前的一瓶“老白汾”、二十多年前朋友送的当时不值几文的章料……“黄鼠狼去了尾巴,没有几个值钱的毛。” 唯有一件物品,自与我结缘起,从没离开我身边,伴随我走过了漫漫长路和风雨沧桑——一把藤椅,一把特别的藤椅。 藤椅初到我身边时,恰似一件艺术品,藤条细密地缠绕着竹架,新颖别致的图案巧妙地点缀其间,或疏落,或凹凸,上下呼应,左右相挽,独运匠心,天工巧夺。坐上去,不高不低,不硬不软,特别是一缕藤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仿佛依偎在山林旷野的大自然的怀抱,须臾不想离去。 藤椅跟随我从远方辗转数千里,历时数十载,来到我现在的住所,在客厅书房的家具群里,它是老者,更是尊者。 近四十年,岁月伤其筋骨,改其容颜,但乐于负重奉献的品格不曾改变:藤条无断裂,架构无改变,承重无松动,真是一个奇迹。 那年,部队执行完任务要返回营区,战友问我,藤椅带吗?我说“带上”。那年从军营转业回地方,妻问我藤椅要吗?我说“要的”。那年换了一套新家具,妻问我藤椅还留吗?我说“留着”。后来,妻知道藤椅在我心中的价值,再也不问。 我对这把藤椅如此不舍,如此钟爱,缘于情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我部奉命参加南疆自卫反击作战。通信营殷光胜副营长见我仍坐着梆梆硬的战备椅指挥作战,便从麻栗坡县城给我带来了这把藤椅。 殷副营长是全师有线通信专家,他机智果敢,出生入死,为保障部队作战的通信顺畅作出了重大贡献。作战任务繁重,他还想着改善战友的工作条件,实在让我感动。 我在这把藤椅上,制定通信方案,组织通信网络,指挥保障实施,应对紧急情况,处置突发事件,从未因通信问题影响作战指挥。战功属于全师通信官兵,我是通信官兵的一员,同样值得骄傲。 从那时开始,这把藤椅在我心目中再也不是原来意义上的普通藤椅了。 战场上,它是战友。我们共同度过了那段血与火的峥嵘岁月,它见证了我可圈可点的作战指挥,倾听了我在电话上撕心裂肺的呐喊。 客厅内,它是挚友。它陪我尝遍了我转业后工作中的酸甜苦辣,目睹了我在不同岗位上的责任和担当,感染着我默默奉献,久久为功,心底无私天地宽。 书房里,它是文友。它伴我“爬格子”,三更灯火五更鸡;它是第一读者,此处无声胜有声。我出版过的散文集,多数文稿是在这把藤椅上写就的。 时光如流水,我和藤椅都老了,但我对藤椅的依恋和珍爱丝毫不减。今夏我“阳”了,酷暑天气中,身体不允许开空调,我常把藤椅从书房搬到院子里乘凉。 夕阳下,我和藤椅约定:老不可怕,要老出骄傲,老出潇洒,老出健康,老出如陈年老酒般醇香的情怀。 继续牵手,我不离不弃的好伙伴——老藤椅。 (已载7月10日《德州晚报》) ■作者:吕学平 ■编辑:王晓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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