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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无粮 龙韵 木心读者 九零后程序员 好的文字啊，读出来，在唇齿之间就有快感了。 这一讲木心本身的论述比较少了，后面全是引用的诗经。上一次我谈了古人的状态，这一次我顺着木心说的「我们今天看诗经，应该看诗经的纯粹的文学性、文学美。」 我来谈一下我对所谓文字本身，文学性的看法。 大家如果有听过我之前的一些分享，就知道我经常会提到鲁迅，他的文章是我反复读的少数几个作家的其中一个，也是其中我最早开始读的，而且我很早就觉得鲁迅不是教科书说的那样，虽然在小时候我没有足够成熟的立场来说清楚我的感觉。 在这里我可以说出来，鲁迅除了他本身人格的魅力和独特，这不必多说，还有就是他本身文字的耐读，所谓耐读就是我读过许多遍之后，再读还是觉得好，还是会笑，有时候想着就会笑，比如他在《呐喊》序言说自己当时很悲哀，但却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来传染给也像他年青时候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我每次读到，都会笑，这样的护犊的一个仁厚的中年人的情感很多人都有的，但是他这两句话写出来，读起来就大有感觉，所谓「文学性」就是这么来的，我觉得。 而回到《诗经》里，它的很多字本身就是古文，有一些现代人也很少用了，用也不是诗经里那个意思了。这里稍微说一下，所谓古文和后面士大夫、士绅阶层这些文人用的文言文又是两回事儿。 文言文是成熟透顶的古中国的科考和政治逐渐驯化形成的，有其非常成熟的魅力，但缺少了诗经这样更古一些的语言的灵气和质朴，中间当然还有《楚辞》这样的好东西。所以如果去捋一捋的话，语言也是一个血统族谱的关系。 这里就可以提到维特根斯坦那句很有名的话：「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边界」。所谓古文和文言文，还有中国几千年来人的总体状态和人格的变化，语言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值得琢磨，如果有中文系的博士生来写篇论文，如果写的好的话，会是真正的大手笔。 回到我们当代，我的一个感触和观察就是，一些灵性不错的朋友，也有感知力，但口一张笔一下，就是语言不对，表达不出他们脸上的东西，我有时候也跟着急，因为我可能也在这样的困境里面——什么呢，我们的语言太差，维度太窄，举一个木心的例子： 他在一篇《谈立志》中说：中国的词汇中有很多早已入土，大家认为入土为安，我们姑且出土一个「迈迹」，注释起来是「无所因而奋发自主」，我则戏称为志前之志。 很多人包括我刚开始读木心，有一个频繁出现的感觉就是怎么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字需要查，在其他当代作家好像很少，我觉得不是木心故意要时不时「出土」生僻字，而是很多意思只有那个字或词才能表达。 所以我第一次看到迈迹，我就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词来描述这种很多人成长的过程中都有过的状态：无所因而奋发自主。 从这一点看来，又印证我上一讲谈到的，我们不可能有诗经里的人格了，所以木心说把诗经当纯文学观照，除了要剥离被后人弄得越来越道德化的部分，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也只能把它当纯文学观了。 这种无法融合，其实不光是中国这样的古老国家里古代语言和现代语言的问题。包括现在，我们现在的孩子长大，都要学英文，会经常遇到思维不一样的语言表达，我相信所谓成人学外文比小孩子慢，并不是小孩子就比大人更聪慧，还是成人已有的思维太多，学起外文会有两种思维在打架导致的慢。 说开去，我觉得音乐也是一种语言，很多人听不进去古典音乐，原因很多，但我觉得在形而上的层面，和无法理解另一种语言是一样的意思，古典音乐里那种复杂微妙情绪和感觉流行音乐是很难触及的，我很少说价值批判的话，因为这容易让人误解说我在判一个高低，很多意思并不完全是高低的问题。但这里我可以真的判一下，古典音乐的复杂感，流行音乐达不到，远远达不到。 我愿意再判一下，白话文有很多好处，但有还有一些坏处，我愿意说古文或者文言文能触及到的某些感觉和精微感，白话文达不到，远远达不到。 最后说陈丹青在回忆和木心在英国旅行时的一个故事，我每次想起来都感动，除了本身陈的文字也有非常耐读的文学性以外，更感动的就是木心，在他身上，语言之间融合的可能性没有给丢掉。 他们刚住进休莫斯庄园的第二天早晨，出来散步，景色很美，远处有马的叫声，木心停下脚步，后面我引陈丹青的原文是： 「于是他转睛看定林野的某处，带着启始背诵时默想句子的近乎痴呆的专注，几分羞涩，而终于决然背诵，一句不断地，念了出来。二十三年过去了，我仍记得他清弱的声音，记得我俩站在英国的露珠与草泥间。那首词，此刻只记得开头这两句了：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 附录：线上阅读名单及文本 11讲 诗经续谈
主持：雨佳  Part 01 Belle 《诗经》的来源，众说纷纭。大家猜，多不服。我来简绎浅说。《诗经》，是两千五百年前（共三百零五首）的北方民间诗歌。当时南方没有文化，称南蛮。 把《诗经》不当做作品，而当做伦理、道德、教条、格言，始自汉朝，将其文学价值、文学光辉湮没了。 东方朔，竹林七贤，建安七子，都有明显的《诗经》影响。陶渊明，直接受《诗经》影响。这些人将《诗经》的精神、技巧继承了，发扬了，但是儒家使《诗经》没落。《诗经》的编定者，相传是孔子，功最大。存疑。他对《诗经》有评价：“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不得不佩服他高明，概括力之高。  Part 02 秋心 他说，《诗经》“哀而不伤，乐而不淫”，懂得分寸。我以为还是从他主观的伦理要求评价《诗经》。比起后世一代代腐儒，孔子当时聪明多了，深知“不学诗，无以言”（即哲学思想要有文学形式），意思是：不学《诗经》，不会讲话。他懂得文采的重要。 哲学家、史家，必得兼文学家，否则无文采。孔丘是伦理学家，但他有文采。他从实用。他说： 小子，何莫学乎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我们今天看《诗经》，应该看《诗经》纯粹的文学性、文学美。  Part 03 苏小童 《诗经》共分三部分：风、雅、颂。雅有大雅、小雅之分。 风，以音乐名称用到文学，用今天的话说，是曲式、声调，如当时有秦风、魏风，俗解山西调、甘肃调。当时有十五国（均在北方），在陕西、山西、河南、河北、山东一带。所谓“国风”，就是十五国的调调不同。 雅，现在是形容词，当时是名词，意为“正”。当时的普通话，官话，称“雅言”。“雅”，也即“夏”的意思。“华夏”，分大雅、小雅。学术界至今定不了案。我以为从新旧而分出大小雅：大雅，旧诗；小雅，新诗。大雅的作品，多产于西周；小雅，也产于西周，但有部分东周。 Part 04 水笔仔 颂，有说“容”，模样之意。有说指读与唱的速度和节奏。《诗经》大部分是民间歌谣，小部分是诗人作品，更小部分是贵族的作品。 古说“木铎有心”，我的名字就是这里来。《公羊传》说，男六十岁，女五十岁，无子嗣，官方令其去乡间采集诗，乡到城，城到县，县到国，向朝廷奏诗。 那时，国与国外交也以诗和音乐交往、赠送。艺术的传播。风雅颂，不必分。分不清，勉强无聊之分。 Part 05 素玉 司马迁《史记》说，古诗有三千多篇，孔丘删时，二或三种相似重复者存一，合道德礼仪的诗才选。又有一说，说孔丘并未删诗，好诗自会流传。我怀疑。一定要形诸文字，才能流传。如果当时没有人编选，《诗经》到汉代就所剩无几了。 人类的发展，艺术的保存，实在岌岌可危、结结巴巴（沪语）。 从《诗经》里，我们可以看到两千五百多年前的政治、社会、文化、爱情、友情、乐器、兵器、容器，等等。三百零五篇，植物、草本七十种，木本三十种，兽三十种，鸟三十种，鱼十种，虫二十种……可见当时的中国人对自然已知定名。 Part 06 飞光 《鄘风·柏舟》 泛彼柏舟——柏船在河中漂荡。 在彼中河——中河，即河中。 髧彼两髦—— 髧，音胆。发下垂，男未冠披发，长齐眉，分两边梳，曰髦。 实维我仪——实在是我最喜欢的样子（指配偶）。 之死矢靡它—— 之，至也，到也。矢，誓也。靡它，无它心，到死无二心。 母也天只—— 只，语助词。天，古音吞，传谓父也。母呀，天呀，意思是父母不了解我。 不谅人只——谅，谅解，体察。 泛彼柏舟 在彼河侧 髧彼两髦 实维我特——特，匹偶。 之死矢靡慝——靡慝，到死也不变。 母也天只 不谅人只 Part 07 施雨 《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凄凄，寒凉。 鸡鸣喈喈——喈，音皆，鸡鸣（饥）。 既见君子——君子，女对爱者称。 云胡不夷—— 云是发语词。胡，何也。夷，平地也。我心怎能平静？ 风雨潇潇——潇，音修，急骤。 鸡鸣胶胶——胶，或作嘐，音鸠。 既见君子——见到了你。 云胡不瘳—— 瘳，读抽。抽，病愈。见了你，还有什么病呢？ 风雨如晦——晦，音喑，如夜。 鸡鸣不已——已，止。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见了你，怎不欢喜？ Part 08 子擎 《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 火，古读毁。流火，星名，夏历五月，此星当正南方，六月过后就偏西，故称流。 九月授衣—— 九月丝麻诸事结束，将裁制各衣，交付女工。 一之日觱发—— 十月以后的第一日。觱，音必，大风触物声。 二之日栗烈——栗烈，或作凛冽，气寒。 无衣无褐——褐，粗布衣。 何以卒岁 三之日于耜—— 于，为也。耜音似，耕田起土之具。于耜，修理耒（音类）耜。 四之日举趾——趾，足也。举趾，下田。 同我妇子——与妻儿。 馌彼南亩——馌，音协，馈送食物，送饭给耕者。 田畯至喜——畯，音俊。田畯，农官，田正，田大夫。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春日载阳——载，始。阳，温暖。 有鸣仓庚——仓庚，黄莺。 女执懿筐——懿筐，深筐。 遵彼微行——微行，桑间小径。 爰求柔桑——爰，语助词，犹曰。柔桑，初生桑叶。 春日迟迟——迟迟，日长。 采蘩祁祁—— 蘩，菊科植物，煎水用以浇蚕子，蚕易出。祁祁，众多。 女心伤悲 殆及公子同归—— 怕被公子强带回去，一说怕被女公子带回去陪嫁。殆，逮，危也，迫也，似也，或然疑也，怠也。 七月流火 八月萑苇—— 萑，音椎，芦类，八月长成，可作箔（芦帘）。 蚕月条桑—— 蚕月，三月。采桑，修剪养蚕桑树。二眠，用三箔。 取彼斧斨——斨，音枪，方斧曰斨。 以伐远扬——远扬，太长的高扬的枝条，要砍掉。 猗彼女桑——猗，牵引。女桑，小桑。拉枝采叶。 七月鸣鵙——鵙，音局，鸟名，即伯劳。 八月载绩——绩，读织。 载玄载黄—— 玄，黑中含红。玄，黄，指丝麻绩品的染色。 我朱孔阳——朱，赫色。阳，鲜明。 为公子裳—— 我们还有明亮的红色，为公子做衣裳。衣，上身。裳，下身。 四月秀葽—— 葽，音腰，植物。秀，古语，成了，结子了。 五月鸣蜩——蜩，音条，蝉也。 八月其获——八月收获。 十月陨萚——陨萚，落叶。萚，音托，草叶落地。 一之日于貉——貉，取狐狸皮。十月一日打田猎。 取彼狐狸——打到了狐狸。 为公子裘——为公子做大衣。 二之日其同——腊月大伙儿聚会，称其同。 载缵武功——缵，继续。武功，田猎。 言私其豵—— 豵，音宗，一岁小猪。此处指一般小兽归猎者私有。 献豣于公—— 豣，音坚，三岁小猪。此处代表大兽，献给公家。 五月斯螽动股—— 螽，音终。斯螽，蝗类，旧传两股相切发声。 六月莎鸡振羽——莎，音蓑。莎鸡，纺织娘。 七月在野——以下四三句，都在写蟋蟀。 八月在宇——宇，檐下。 九月在户 十月蟋蟀 入我床下 穹窒熏鼠——穹，通空。窒，塞满。 塞向墐户——向，朝北的窗子。墐，以泥涂上。 嗟我妇子——以下三句，即过年啦，好好进屋弄弄。 曰为改岁—— 曰，亦作聿，语助词。改岁，旧年将尽，新年将至。 入此室处——且来养好房里，安住，像蟋蟀那样。 六月食郁及薁—— 郁，唐棣类，实似李，红色，山楂。萸，音奥，实如精圆樱桃。要做也做不了。 七月亨葵及菽——亨，通烹。菽，豆的总称。 八月剥枣——剥，音扑，击也。 十月获稻——获，专指收稻。 为此春酒——冬酿春成，故名春酒。枣和稻是酿料。 以介眉寿—— 介，助词。眉寿，豪眉也，眉生豪，叫秀眉。眉寿，指老人。酒，老人先喝。 七月食瓜 八月断壶——壶，瓠也，葫芦。摘葫芦。 九月叔苴——叔，拾也。苴，音咀，秋麻子，可食。 采荼薪樗——荼，苦菜。樗，音摅。采菜，打柴。 食我农夫——这是我们的食物。 九月筑场圃—— 场，打谷场，圃是菜圃。春夏做菜圃，秋冬做打谷场。 十月纳禾稼—— 纳，收进。稼，古读故。禾稼，谷类通称。 黍稷重穋—— 黍，音暑。稷，音即。重，音种。穋，音陆。早谷晚谷，黄米，高粱。 禾麻菽麦——禾，这里专指小米。 嗟我农夫——像我们农民啊。 我稼即同——稼，音故。地里庄稼才收起。 上入执宫功——功，事也。宫功，建筑宫室。 昼尔于茅——白天割茅草。 宵尔索绹——绹，绳也。夜里要搓绳索。 亟其乘屋—— 亟，急也。乘屋，差屋。宫功完后，赶紧要修屋子。 其始播百谷——又要撒种了。 二之日凿冰冲冲——十二月打冰，冲冲，古读沉沉。 三之日纳于凌阴—— 三之日，指正月。凌是冰块，阴是冰窖。 四之日其蚤——四指二月。蚤，取也。 献羔祭韭——用羔羊和韭菜祭祀。 九月肃霜——肃霜即肃爽，双声语，天高气爽。 十月涤场——清扫场地。一说涤荡，草木摇落。 朋酒斯飨——朋酒，两樽酒。 曰杀羔羊——大家说杀羔羊。 跻彼公堂—— 跻，登。公堂指公共场合，不一定是朝堂。 称彼兕觥—— 称，举也。兕音似。觥，独角野牛，其角作酒器，名兕觥。觥，音功。 万寿无疆——万，大也。无疆，无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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