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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兵故事——折戟日月山

 女兵讲历史 2023-07-11 发布于海南
从大河沿上车往东,出了新疆在兰州转车,去往西宁。
在西宁住在军供站。
1975年元月,西宁军供站设在马步芳公馆。马步芳,知道吧?鼎鼎大名的杀人魔王!杀害了两万多名西路军将士,其中活埋了一千多名红军!对活人刨腹掏心活吃心肝真正的魔王!对被俘的女红军逼迫为妾为娼生不如死!世道轮回,现在这里成了解放军的军供站。
在西昌,铁十师的师机关驻在刘文辉公馆。刘文辉公馆是两层楼的长方形围楼,木地板,外走廊。适合南方的气候。马步芳的公馆,也是两层楼长方形的围楼,但是内走廊,适合北方寒冷的气候特点。
这个围楼很长很大,中间是个很大的天井。天井被隔成两半,一半是军供站,一半是遣送站。一半是为运送军队服务的,一半是为遣送“盲流”服务的,是不是感觉有些怪怪的?“盲流”是什么样子的?有些好奇。站在二楼的内走廊上就可以看到隔壁的“盲流”,吃饭的时候,好多人都到天井里来打饭,似乎也没有啥奇怪的。
军供站的伙房在围楼的外面,到了饭点,需要自己拿着碗筷到伙房打饭。楼外面一圈都种的是一种开着米粒儿一样的小花的灌木,很香很香,原来这就是丁香花,取其丁点儿大的花儿很香很香的意思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丁香花,自此就特别喜欢丁香了。
一进伙房就忙着打饭,眼睛里只有饭,从没有顾得往上看看。几十年后再去看,原来炉灶,墙壁居然都是昆仑玉石砌成的,好生奢侈!马步芳统治着青海,俗称“青海王”,他在昆仑山有自己的昆仑玉矿区。他的公馆,好多墙面都是昆仑玉石。
早饭的馒头是黑色的,圆圆的,一个大约有二两。吃起来比白面馒头糙一些,比玉米面窝窝头又细腻多了。回味甜甜的胜于白面馒头,有些人觉得粗糙不好吃,我却觉得甜甜的挺好吃。猜到这是什么做的馒头了吗?这就是青稞面馒头!喔,吃着青稞面馒头,青海,久仰久仰,我来了!
住到军供站是为了等车,等到进草原深处的汽车。不是每天都有车进去的,得碰运气。运气好了,当天就有车进去,运气不好且等着吧!等了几日,还好等到机会了。成都铁西指有一辆吉普车开来了,一个司机,两个卫生处助理员。顺便捎上我和师里司令部的一个男兵。我们首先要经过日月山。日月山,听说过吧?唐蕃古道,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进藏经过的地方,传说文成公主走到日月山西望是渺无人烟的茫茫草原,自此远离繁华故乡再不能还,悲伤的把她的宝镜给摔在地上,一半儿变成了日山,一半儿变成了月山,日月山由此由赤岭更名为日月山。
好凄美的神话,好想看看日月山!

西宁,是在一条长长的山谷里的一座城市,一条浑浊黄色的河流从谷底流过,这条河就像她的颜色一样叫做“湟水河”。汽车出城沿着山谷边上儿走,出了谷底,地势越来越高。

西宁到日月山大约100多公里,途径一座县城——湟水的上游故名“湟源”。据说湟源是青海一个比较富裕的县,公路没有进县城,从旁边路过。

天上下着小雨,天气湿冷凄冷道路湿漉漉的。从湟源开始进入盘山公路,道路比较窄,两车相遇要比较小心的错车。一边是峭壁,一边是山崖。民居越来越少,牛羊越来越多。喔,果不其然,这里就是农业区和牧区的分界线。也是汉藏分界线,历史上汉藏两族就在这一带打过来打过去,直到解放后,才终止了械斗的历史。

这里已经进入了日月山区,在汽车弯来弯去的摇晃中,我朦胧睡去。

突然,我惊醒了。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唉?怎么汽车停了!司机不在车上,我座位两边的人也不在车上,他们哪儿去了?车下好些人,他们在忙乎啥?

车窗外面,对面有一个穿着羊毛大衣,戴着毡绒帽的军人在用手比划着,他是在跟我说话吗?他一只手指着我,另一只手指着他自己的额头。他是说我吗?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喔,出血了!是啰,他是在跟我说话。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出车祸了!我的头部出血了。血出得多不多?出血处在哪里?应该止血,此刻用什么止血?一连串的问号立即生成一个动作——把脑袋上的毡绒帽往下扣扣,用手圧紧。对面那个军人看到我的动作,点点头,表示放心了。

我想要下车,但是右边的膝盖似乎锁住了,不能动弹。有人过来搀扶着,把我扶下了车,倚靠在车前面。虽然我用毡绒帽捂住了脑袋,但不知道是不是把血止住了,这么冷的天气,我一定得冷静,不能惊慌,不然,失血过多,加上寒冷,再来个紧张,万一休克了就麻烦了。冷静一下,打量着。喔,发现副驾驶座上那个老助理员好吓人!脑袋从前挡风玻璃伸出去了,但是不能动!他的脖子周围一圈,都是尖尖的玻璃顶着,稍一活动,任何一个尖锐的玻璃尖尖都可以刺破他的脖子!老同志也不敢动,就那么挺着,有人在小心的帮助他一点一点的把玻璃取下来。取的过程很惊险,终于,他的脑袋可以从扩大的玻璃洞里退回车里了。他被七手八脚的扶下车,躺下了,脸色都变了,幸亏有惊无险!

看汽车,整个车头都陷进车厢了,看这狼狈的样子,估计无人生还!嗨嗨,全都活的好好的😄 所有的人都救出来了。

我的耳朵也能听见人说话了,听对面忙乎的那个军人讲述着经过。原来,对面停着的那辆军用大卡车,是玉树军分区拉冻羊肉的车,那个军人是个军务参谋,负责押车的。他们的重车从山上往下开,转过一个急弯,与我们的小吉普不期而遇。我们的小吉普从下往上开,前方突然出来一辆大车!小吉普司机一个急刹车,却不知道在冰面上是不能急刹车的。急刹车时前轮不转了,可后轮在冰面上打滑,幸亏司机反应快,把方向盘向里打,小车撞向峭壁,车头直接就陷进车厢里了!好险,如果小车滑到山边,我们就将翻下去,那可就惨了!

对面车上那个军务参谋,他在大卡车上清清楚楚看到了全过程,他说受伤最重的是我。我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前面没有遮挡,小吉普一个猛烈的碰撞,我就在空中打了两个滚。他边说边用手势比划着——720度前滚翻!然后重重的摔下来,头部正好撞到正,副驾驶座中间那个放暖瓶的铁圈圈上,哟呵,头部受伤,昏迷了。

也幸亏对面是个军务参谋,很有处理事故的经验,立即把路堵住,因为冬天下雨路上结冰,过往车辆很少,他必须动员组织人员救援。所以就有人把我们一一扶下车。然后,他又拦了一辆敞篷农用车,把我们一行送往湟源县城的一个野战医院。

165野战医院正是配属铁道兵施工的医院,那些年,每个师都有一至两个野战医院配属施工。似乎那天是周日,冷冷清清的医院里突然来了一群伤员,立即把医务人员动员了起来!除了我和司机没有吭声,那三个伤员都在痛苦呻吟。医生护士先给他们检查处理,等他们都处理完了过来一个女医生,问我,你伤到哪儿了?我指指头。她一下子把我的帽子掀开,突然惊讶一声:喔,是个女的?喔,是个女的!喔,出血了!然后申饬其他几个伤员:你们哼哼唧唧的,你们看人家是个女的,头部出血了,一声都没有吭!

嘿嘿,我心里有些乐!我为啥要哼哼唧唧的,有用吗?我自己就是个医生,虽然是个女的!我当然知道不能紧张,紧张可能会送了我的命!安排进了病房。165是个野战医院,房子也是临时征用地方的。病房里条件和铁道兵一样简陋。不大的病房里架着一个带烟囱的煤炉子,几张病床就围着炉子摆放着,这样能够暖和一些。捅炉子的时候,煤灰就直接落在被子上。看起来脏,想想其实也不脏,煤灰可是在炉膛里经过高温消毒过的哟😄

因为发生过昏迷,要警惕随后可能出现的颅内出血,需要平卧几天观察。观察了几天,没事!但是右膝关节似乎被锁住了,很疼。医生怀疑半月板损伤,继续观察。半个月之后,居然自己好了,万事大吉!

按照上级指示,我们一行人全部返回成都修养。

登上了西宁去往成都的列车。在列车启动的哐啷一声的激烈晃动后,我突然头晕头痛得很厉害,赶紧躺下!这是我的脑细胞像钛金属一样恢复了记忆功能,它记起来了撞车那一刹那的情景,情景再现,剧烈头疼,得,害我回成都治疗了半年才恢复!

好奇怪,本来是从新疆调到更加艰苦的青海,高寒缺氧我倒不怕,铁道兵的女兵能怕这些吗?但是没有想到折戟日月山,回到了成都,有点南辕北辙了!没什么,日月山,我们还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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