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8的国剧之王《大明王朝1566》,需要仔细看,才能品出它的味道。第一集的御前财政会议引领全剧,信息量巨大,搞懂它,至关重要。 而要搞懂御前财政会议,得先聊一聊开局就领盒饭的周云逸。 毫无疑问,周云逸是党争的牺牲者。 周云逸是钦天监监正,相当于现在的国家气象局局长,一位技术官僚,权力圈子以外的人。 虽然可以说,我观天象,老天爷告诉我,腊月不下雪,是因为他老人家看你这败家子皇帝挥霍无度,生气了。 但是,你一个气象部门的人,居然能说清楚水利部和住建部的开支,难道这也是老天爷告诉你的? 不光逆龙鳞,还拿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来说事,犯了禁忌,所以被打死。 严世蕃揪着说,周云逸有后台,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那么,究竟谁是周云逸的后台? 剧中有三股势力:帝党,清流(裕王),严党。 首先要排除皇帝的自导自演,嘉靖没必要也不屑于这么做。 是清流的指使? 还是严党的故意栽赃? 谁又是杀死周云逸的真正元凶? 我们一起来从御前财务会议中找找答案。 周云逸死后。嘉靖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因此闭关祈雪。 可见,周云逸说天怒人怨的事,对嘉靖还是起了作用的。 祈了半个月,上天算是原谅他了,降了瑞雪。 众位与会人员于晨曦中冒雪而来。 为了更好地了解剧情,很有必要先隆重介绍一下出席本次会议的各位大佬: 司礼监: 掌印太监吕芳、首席秉笔太监陈洪、秉笔太监黄锦以及另外两位无名秉笔太监。 之所以先说司礼监人员,因为他们是老大嘉靖帝的代表。 司礼监是干嘛的? 它是明朝内廷管理宦官与宫内事务的“十二监”之首,是内廷权力最大的机构。起初,因明朝内阁制度的确立,获得参与机务,代皇帝“批红”(皇帝用红笔在奏本上批示)的权力。后来,它的活动范围逐渐深入到明代政治的方方面面,发展成为承担顾问、缉访、辅政、外出阅兵提督军务甚至托孤顾命的职责。 此时的掌印太监吕芳,外朝称为内相,内廷称其为老祖宗,其权力可与内阁首辅匹敌。 当然了,无论对外有多威风,嘉靖朝的司礼监人员,在皇帝面前,都是一条条哈巴狗。 司礼监的值房,就在玉熙宫的对面,时刻准备着伺候圣上。 严党:
剧中说他把持朝政近二十年,其实历史上中间有两年是夏言代替严嵩任首辅。严嵩是嘉靖朝任期最长的首辅。善于揣摩上意,马屁拍得贼溜,故深得嘉靖喜爱。 内阁又是干嘛的? 内阁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严嵩是此时的总理。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因胡惟庸谋反罢相后,明朝便不再设宰相。 永乐帝靖难夺位后,召胡广、杨荣、解缙等入值文渊阁参预机务,明代内阁制度从此开始确立。因文渊阁地处皇宫大内,因此被称作“内阁”。 正统之后,内阁中资历最深者为内阁首辅,是事实上的宰相。
严嵩之子,小名庆儿,号东楼。被称为小阁老。 此时,严世蕃兼着吏部(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组织部)和工部(相当于现在的水利部和住建部)两个堂官(对中央各部长官如尚书﹑侍郎等的通称)的差使。 严世蕃之卑鄙无耻下流众所周知,贪污作恶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严世蕃以淫乱好色而闻名于世,“肉唾壶”的典故即出自他: 据载,严世蕃每天清晨醒来,都有数十位姬妾赤身裸体伏在床前,仰起头,张开嘴做为他的痰盂。 有人经考据认为:《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原型的就是严世蕃, 严世蕃号东楼,对应西门,严世蕃小名叫庆儿,所以是西门庆。 严世蕃树敌众多,有人以西门庆来讽刺荒淫无度的严世蕃,可以理解。 清流:
剧中,他是户部尚书,其实历史上他只做过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 户部,六部(户、兵、吏、工、刑、礼)之一,掌管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相当于现在的民政部和财政部。所以,让他做户部尚书,乃是剧情需要。 徐阶在剧中是清流领袖,其实他是个大地主,家里有二十万亩土地。他儿子徐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与严世蕃是一个席上一个地上。
剧中为户部侍郎,即财政部副部长。性情高傲,是个急性子,后来做了隆庆帝(现在的裕王)的首辅。清流派的ADC,主攻手。
兵部侍郎,即国防部副部长(此时的国防部长是胡宗宪),和高拱一起,被嘉靖指定列席内阁事务。后来的大明顶流首辅,“五岁善对偶,八岁诵千言”,被称为神童。 人都到齐了,进会议室之前,吕芳还不忘提醒大家,虽然天降瑞雪,但是由于财政亏空和周云逸的事,皇上心情估计也不咋地,大家要同舟共济。 严嵩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飞雪,表示:你说话就是放屁,我要是听你的,我还是严嵩吗? 国库亏空,清流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亏空都出在工部严世蕃这儿,严世蕃也打定了主意:你们这些所谓的清流,要是敢对我发难,可别怪我发飙啊,把你们定为周云逸的后台,立斩于御前。 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司礼监与内阁成员分别于左右两边站好,严阁老坐定。幕后嘉靖一声磬响,会议开始了。 吕芳主持会议,将老规矩说了一遍,便把话筒给了尊敬的严阁老。 严嵩接过话筒,先说难处,“两个省的大旱,三个省的大水,北边和东南几场大的战事,再加上宫里一场大火,说实话,呵呵呵,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话锋一转,便说到有人借腊月不下雪的事诽谤朝廷。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一上来就要开火的意思。哪讲什么同舟共济。 接着他又遵循自己的本能,对嘉靖拍一通马屁。然后便去烤火,把话筒交给了徐阶:“内阁的票拟在你们那儿,你们说一下,然后交给吕公公他们批红吧。” 所谓“票拟” ,是指明官员向皇帝上行的题本,要先送内阁(由司礼监文书房转发内阁),由内阁大学士代拟旨意,写成纸条贴在题本封面供皇帝参考,之后再交给皇帝批阅。皇帝用朱笔在题本或奏本上批示,叫做“批红”。 徐阶接过话筒,口中尊称严世蕃为“世蕃兄”,其实他比严世蕃大了整整10岁。 徐阶说到“有些我们签了字,有些票拟我们没有敢签字”时, 严世蕃立马就绷不住了:“什么?哪些票拟没签?” 这是明知故问,肯定是你的票没签啦,我还能不签自己人的不成。 徐阶说,吏部和工部的开支账单超支太大,没敢签字。 户部管着钱,他们不签字,这账就报销不了,虽然严世蕃此前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仍然压不住怒火吼道:“我们吏部和工部的账单,你们户部没签字?各部的开支内阁拟票的时候你们都在场,现在却签一个部不签一个部,你们户部到底要干什么?” 剑拔弩张,第一轮交锋,就此开始。 高拱听了,怒目而视。严嵩依然在悠闲地烤火,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 严嵩父子,像极了《狂飙》中的李有田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清流这边,徐阶做老好人,说完话就闭嘴闭眼,主要靠高拱去斗。 此时影片采用了蒙太奇手法。裕王府内,李王妃正在产床上痛不欲生地挣扎着。 一边担心着御前会议上的徐高张,一边担心着产床上的李王妃,裕王心如火燎。 这边,机枪手高拱开始扫射。 高拱高声道:“户部是大明的户部,不是什么'我们’的户部;吏部工部也是大明的吏部工部,而不是什么你的吏部工部。如果你分管的吏部、工部所有的一切户部都要照办,那干脆,户部这差事也都让你兼起来,我们也就不用再来议这个事了吧。” 严世蕃之前说的是“我们吏部和工部”,而此处高拱说严世蕃时故意把“们”字去掉,把吏部和工部变成了严世蕃的,明显是说给嘉靖听的,着实给严世蕃将了一军。任谁都知道,大明朝的一切,都是朱厚熜的,皇上听了这话,会怎么想。后面这句话,是要准备说撂挑子了。 好在严世蕃反应快,反击道:“你们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户部侍郎,待在这个位子上,我称你们户部有什么错?这吏部和工部当然不是我严世蕃的衙门,但两部的开支都是内阁拟的票!干或是不愿意干可以说,以不签字要挟朝廷,耽误朝廷的大事,你们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反击的有理有据。而且说,你们不签字,要挟的是朝廷,耽误朝廷的大事,扣个帽子给你们。 他们在外面刀光剑影,激战正酣,显然并不没有到尿点。但是嘉靖估计是憋不住了,起身去他的五星级厕所撒了泡龙尿。耳朵还是一直在听着外面的争吵声。 “不外乎是撤职罢官。”高拱毫不相让,“昨天我看你送来的票拟,我和徐阁老已经有了这个念头,户部这个差事我们干不了啦。小阁老,你看谁干合适,就让请谁来干得了。” 高拱说到“干不了啦”的时候,嘉靖正要盖马桶,听到这话,“嘣”一声扔了下去,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一声下去,镜头虽然只给了严嵩,但是,会议桌上的人可都听得真真切切。这些人,一只耳朵在会桌上,另一只耳朵则时时刻刻在关注着嘉靖的动静,毕竟,这个到现在还没露面的主子万岁爷,才是会议的主角。 而高拱,就像没有听见一样,硬是把下面那句话说完了。 严世蕃恼怒地说出了一个“你”字,便被严嵩喊住。皇上发信号了,严阁老知道自己该出面调停,不能让他们再吵下去了。 “爹!”严世蕃带着委屈的声音叫道。 “这里没有什么'爹’,只有我大明的臣子。”严嵩表明自己没有在拉偏架,“御前议事,要让人说话。肃卿,你们有什么困难,都说出来。” “我也提个醒。”吕芳说话了,“议事就议事,不要动不动就扯到什么罢官撤职。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这杆秤在皇上的手里。希望大家心里明白。” 这话显然是说给高拱听的,吕芳天天守在嘉靖身边,十分擅长揣摩圣意,他这番话,正是嘉靖要表达的意思。而且,严嵩刚训斥了严世蕃,吕芳这边再打高拱一棒子,也算是公平。 这时,镜头又切到了裕王府,王妃依然是生产不顺。裕王开始自责:“周云逸的死,是我的过错……”,谭纶安慰道:“周云逸,死得其所。” 这段已经很清楚地表明,周云逸必定与清流们有来往,他所做的事,即使不是清流明确指使,那也是有暗中授意。 高拱开始对账,去年一年的超支在一千四百万两以上。 兵部超支了三百万两。其余一千一百万两都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而其实兵部超支的这三百万两,也是让工部用了。所以,去年超支的一千四百万两,全是工部和吏部的超支! 于是开始说兵部这三百万两的事儿。 三百万两是记在兵部造战船三十艘的账上,兵部却一艘没见到。 严世蕃一番解释。 最后吕芳做了个总结:十艘船是为了修宫里的大殿运送木料,二十艘船是市舶司为了给朝廷调运货物,工部把那十艘船还给兵部。市舶司也把那二十艘船还回来。三十艘船都还给了兵部,这三百万两的开支记在兵部账上也就名正言顺了。 看起来很公平有理,其实是兵部出钱造了船,给工部和市舶司免费用了用。 吕芳这话说完,严嵩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然后,所有的人都不吭声了。 大家都支棱着耳朵,等着听隔壁精舍里的有没有击磬声。磬声一响,这三百万两就可以报销了。 这便是已经近二十年不上朝的嘉靖早已悟出的的“太极”政治——政不由己出,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去争。做对了,他便认可;做错了,责任永远是下面的。 万稳万当,不如一默。任何一句话,你不说出来便是那句话的主人,你说了出来,便是那句话的奴隶。 让内阁说去,让司礼监说去,让他们揣摩着自己的圣意去说。 就比如现在,我只是击一下磬,你们猜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样的事情做多了,你们应该能揣摩出来,但是我并没有说一句话,哪天有件事做的不对了,我便可以说,我这一声磬响,表示的是不同意,你只能背锅。 朕,永远是对的。 清脆的磬声响了起来。 张居正无奈地低下了头。侧身倾听的严嵩松了一口气,立马转身,继续烤起火来。 “这三百万的票拟户部可以签字了。”吕芳宣布道。 严世蕃面露得意之色。高拱当然很不满,签字的时候,手依然在发抖。 第一回合,严党胜。 “还有哪几张票拟你们户部没签字?”批完红,主持人吕芳继续把会议向前推进。 高拱又报出,江浙修河公款超支亏空二百五十万两。 严世蕃:“江浙是朝廷赋税重地,修河多出的公款,河道衙门有详细账目可查,再说了,河道监管都是宫里派去的公公,你们不签字,恐怕不只是对着我们工部来的吧!” 严世蕃出了重拳,宫里派去的公公当然都是归吕芳管,而司礼监直接代表的就是皇上。这是要拉帝党和自己一队了。 高拱正要反驳,却被吕芳打断了,冷冷地问,还有哪些没有签字。 高拱说出宫里修殿宇的木料货款亏空四百万两。 “我就知道,你们算来算去就会算到皇上头上!”严世蕃的大招已经备好。 高拱奋起反击:“我说的是工部亏损了四百万两,我没说不该给宫里修殿宇。你要杀人,直接动手就是。用不着这样,欲加之罪!” “高肃卿!”徐阶严厉地打断了高拱的话,“这是公议,谁也没给你加罪,皇上更没给你加罪。户部提出疑问,工部能说清楚就行,何罪之有?小阁老,照例结算的账单和预算的单子不合,户部可以提出,用不着生气。” 徐阶果然是厉害,三言两句,既化解了严世蕃的杀气,又不落痕迹地保护了高拱。 自认为己方已经站了上风,在一旁悠闲烤火的严嵩,听完这话,火也烤不下去了。坐起来,偷偷地瞄了徐阶一眼,心里肯定在想:能扳倒我严嵩的,恐怕只有你不露声色的徐阶了。 吕芳往清流这边站了一下,说道:“徐阁老说得对。严大人就把这笔开支说说吧。” 严世蕃卖惨又是表忠心地把多花的钱说了:“……为了皇上,我们什么苦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明白,都是干着朝廷的事,为什么总是谁干的多,受的委屈就越大,这多花的银子,你们为什么总要揪住不放呢!” 这义正言辞的话说完,高拱不再说话了,徐阶也是低头不语。由于年迈,耳朵已经不太好使的严嵩,开始伸着脑袋去听隔壁精舍里的有没有声音。 众所周知,搞个工程,是很容易从中捞钱的,猴儿精如嘉靖,不可能想不到,超支了这么多钱,肯定有不少是落进了严世蕃的口袋里。 但是,严世蕃这番话,对嘉靖来说,绝对是很受用的。 磬声又响了。 严世蕃又笑了。 吕芳立刻会意:“如果是这样,这几笔开支,户部似乎应该签字。” 第二回合,依然是严党胜。 然而,张居正还想扳回这一局。他突然发言,长篇大论地说了军费要增加的开支,以及商船不能出海的损失,最后说道:“要都像去年那样,一年之内把户部库存的银子全部用光了,今年朝廷就得加征百姓的赋税。来之前我已经听说了,有的省份已经把赋税征到了嘉靖四十五年!如此下去,户部这个家怎么当?我以为这不是徐阁老和高大人所能承担的事。” 接下来的争论,实在太过精彩,严世蕃双拳敌张居正高拱四手,毫不落下风。建议诸位再去看看这一段影片。 电视剧基本上照搬的原著,只有高拱反击严世蕃的“奸”字时不同。其实原著更符合实际,一是那时候还没有简体字的“奸”字,二是繁体字“姦”是三个女,表示女多,与下句说严世蕃娶了第九房姨太太更能对应。 我就偷个懒,把原著摘录如下:
严世蕃憋着的大招终于放出来了。 然而,清流们居然没人接招。 徐阶肯定不会接腔,刚才还在战场上的张居正也不说话,就连这火药筒子高拱,也只是“哼”的一声把手中的票拟扔在了桌子上,一脸怒气,不再答话。 我先卖个关子,关于此处清流们反应的解读,留到下文分析周云逸后台时再说。 清流们在与严世蕃的争论中败下阵来,似乎被打懵了,大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裕王府内,王妃顺利产下龙孙。裕王高兴到飞起,赶快派人给皇上报喜,也是期望,如果徐高张三人在会议上真惹怒了皇上,有了这喜事,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在这一起一落之间,嘉靖低吟着诗,大袖飘飘地显身了。 严世蕃已经拿刀架在清流的脖子上了,嘉靖选择在此时出场,是来救场,还是来问罪? 嘉靖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儿:给严嵩手里送个雷。 他站着,也不让跪在地上的严嵩等人起身,开始质问严嵩,你儿子说周云逸有后台,而且后台就在你的内阁里,你说是谁? 大家可记得,刚才严世蕃已经指着高拱说他就是周云逸的后台了。嘉靖出来再问严嵩,而且说,是在“你”的内阁里。 此时的严嵩,只要回答有,那就是在说自己是周云逸的后台,因为嘉靖已经把后台指向了严嵩的内阁,不管谁是后台,都是你严嵩的责任。好好回答,否则手里雷就炸了。 他只能说没有。 嘉靖不依不饶:“那周云逸为什么会把去年朝廷的用度说得那么清楚?” 严嵩开始打太极了:“朝廷无私账。比方去年江苏修白茆河、吴淞江,浙江修新安江,河南、陕西大旱,都是明发上谕拨的银子。” 为什么说他是在打太极?这些银子自然都是明发上谕拨的,但是亏空却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嘉靖问的朝廷用度,当然是指亏空之事。严嵩避而不谈,嘉靖便继续追问: “宫里修几座殿宇的费用,他怎么也知道?” 严嵩答得仍然十分从容:“这说明工部走的都是明账。” 严嵩老狐狸,又是一招高明的太极拳。有“明账”,自然有“暗账”,刚才可是还在说“朝廷无私账” 。那么,工部的明账,又有几个人能有权限看到呢,就只有工部的人负责人,和内阁的这些人,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严嵩的意思:皇上,周云逸的后台,确实是在内阁里,您自己看是谁吧,您要再让我明说,我还是说没有。您送我手里的这个雷,还给您。 嘉靖很无奈地坐下,让他们起来。 严世蕃委屈地向严嵩望了一眼。心里指定是再想:我明明把奸臣都揪出来了,皇上怎么上来先给老爷子来了个下马威? 嘉靖瞅着严世蕃说,不要这样看着你爹,要好好学着。 嘉靖要严世蕃学的是什么呢?这一点看每个人怎么理解了,或许是让他学他爹如何打太极。你看,你爹这太极打的这么好,朕都险些接不住招,你要好好学着点。 嘉靖出来做的第二件事儿:否认严世蕃说高拱和张居正是奸臣。 嘉靖说,你们都是忠臣,没有奸臣。 严世蕃一听不乐意了,自己这大招发出来,满以为能把高拱和张居正打趴下,皇上这句话,岂不是直接给我化解了,我得争取一下:“回皇上,高拱和、张居正刚才的言论,和腊月二十九周云逸的言论,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也没有什么不好。” 嘉靖如此明显的袒护,严世蕃低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心里很不顺畅。 嘉靖接着开始惋惜起周云逸来,把打死周云逸的事怪在了掌刑太监头上,让吕芳去查,吕芳满口答应。 这是主仆俩在这儿演戏呢。 首先,打死周云逸肯定是嘉靖授意。冯保没有那么大胆,他难道没有想过,周云逸可能是裕王的人? 明朝廷杖,是锦衣卫行刑,打不打死,不在于打几下,在于监刑太监的站姿。监刑太监双脚站成外八字,便是留条命,站成内八字,便是死杖。 显然,冯保当时站成了内八字。 其次,冯保打死周云逸这么大的事,都过去半个月了,吕芳能不知道掌刑太监是谁吗?嘉靖要是真想知道,肯定现在问,而不是让他下去查。吕芳立刻就懂,配合演这出戏。 在场的都是站在大明朝金字塔尖的人物,谁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场戏? 就是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嘉靖才要演。 这是为了告诉众人:在朕这儿,这件事,打死周云逸就完了,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 嘉靖出来做的第三件事儿:打压娶九房姨太太的严世蕃。 嘉靖不提严世蕃说高拱是周云逸的后台,反倒提高拱说严世蕃娶九房姨太太。高官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何况严世蕃这种淫人。本来这是和朝政无关的事,是高拱情急之下拿来反击严世蕃说他是奸臣的。 嘉靖此举,明显是为了打压严世蕃。严世蕃立刻跪下说要把小妻们送回娘家。 此时镜头给到的陈洪和黄锦的表情很有意思:陈洪噘着嘴,表示对皇上此举不可理解,黄锦则在偷笑。 不得不说,本剧的各个演员的演技都是上等水平。 嘉靖却笑了,吓唬你一下就行了,目的达到了,小妾你还是留着吧,朕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这几个送回去了,再找几个还不是一样。 三把火烧完,嘉靖这偏架已经拉的很明显了。 嘉靖让严党把他们的烂账报了,他们说周云逸的后台是徐高张,而徐高张的背后就是裕王。嘉靖不可能被严党牵着鼻子走,更不会让他们借周云逸的事来挑拨自己和儿子的关系。所以,前面严世蕃铺垫的再好,嘉靖出来,只字不提高拱张居正与周云逸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里想插一句,有些人可能会疑惑,怎么剧里一直是裕王,没有太子吗?或者说,嘉靖为什么不立裕王为太子? 嘉靖之前立有一个太子——朱载壑,嘉靖对他十分喜爱,可是他却在13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嘉靖万分悲痛,似乎一直没有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再也没有立太子。 裕王朱载垕是他在世的儿子中最年长的,嘉靖虽打算把皇位传给他,但是并不立他为太子,且有意疏远他。也许,嘉靖以为,这是能让他一直活着的秘诀。 嘉靖在一通乱世铺街之后,开始议正事。严党们又忽悠嘉靖同意了他们改稻为桑的提议。这是他们想出的一个借机兼并浙农的田地的名头。后面的剧情,便是以此展开的。 事情议完,嘉靖向大殿门口走去,这时一个太监过来报王妃诞子的喜讯。 嘉靖当即表演了一个空手变干果的魔术。吕芳马屁拍上。嘉靖得意地说:“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接着,嘉靖先是支走了司礼监的太监们,然后又让徐高张三人去裕王府上道喜。 嘉靖很清楚,裕王在焦急地等待着这里的消息,这是告诉三人,这里没事了,你们去给裕王回话吧。 大殿上只剩皇上和严嵩父子了。 严嵩跪在地上,抬头望着飞雪中向宫门外走去的徐高张,知道周云逸的这步棋,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严世蕃过去将严嵩搀了起来。 嘉靖背对着二人,开始用冰冷的声音说话了:“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严阁老,现在就剩你们父子二人了,你们说,周云逸到底有没有后台?” 嘉靖此时对他们说不知,似乎是在说:我知道你俩在捣鬼。 下面二人的反应很微妙,需要仔细看:严世蕃向前探了一下,想要说话,被架在他胸前的严嵩的胳膊用力挡了回来,严世蕃向他爹瞅了一眼,严嵩依然看着皇上,面无表情。 嘉靖依然背对着二人。 两秒以后,严嵩回过头来与严世蕃对视了一眼。 这眼对视是在告诉他儿子,别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还看不明白吗?即使皇上真的相信了周云逸的后台就是徐高张,也就是裕王,他也不会再把此事追究下去。何况,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我们。 嘉靖确实没有等他们回答,而是要请他们吃饭。严嵩父子这元宵,估计也吃不出什么好味儿来。 御前会议这一桥段,就此画上了句号。 现在我们可以来聊一聊,究竟谁是周云逸的后台? 这个问题的答案,原著和电视剧中都没有给我们,让我们来猜,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 我的观点:周云逸去嘉靖面前说朝廷开支无度,确实是裕王和清流指使的。但是,朝廷用度的详情,却是严党透露给周云逸的。 前面已经提到,裕王说,周云逸的死是自己的过错,谭纶还在安慰他说周云逸死得其所。这已经明确说明周云逸与裕王他们有接触,而且已经深入到了清流让周云逸去逆龙鳞的地步。 那么清流们为什么会选择周云逸去做这件事?恰恰因为他是钦天监监正。 钦天监并不完全同于现在的气象局,我们现在讲科学,他们那时候讲迷信。钦天监观天象,解读上天的旨意,而众所周知,嘉靖是个很迷信的人,他信这个。所以清流们认为,让周云逸以上天的名义去劝说嘉靖,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事实也证明,嘉靖听了,他去祈了半个月的雪。 但是以剧中对清流的设定,他们不会让周云逸去拿着机密的朝廷开支详情去说,这显然是在找死。清流不会不顾周云逸的生死。 视他人之命如草芥的严党就不同了。 我们有理由相信,严党探知了清流指使周云逸去责备朝廷开支无度的消息,便想借机打压清流。他们将朝廷的用度透露给周云逸,以激怒皇上,然后他们便在御前会议上把清流定为周云逸的后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清流身上,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周云逸是个技术官僚,搞技术的人一般都是轴轴的直性子,不懂什么是权谋,别人一挖坑,就往里面跳。严党给他一看,财政亏空那么多,他登时便义愤填膺,不顾生死的去劝谏了。 可能有人会觉得,如果朝廷的开支不是清流透露给周云逸的,那为什么御前会议上严世蕃厉声指责他们的时候,徐高张三人都哑口无言? 我认为,沉默不语,正是他们的反击策略。 清流们知道,严世蕃一定会在会议上拿周云逸之事来对付他们。上会之前,他们肯定商议了对策,而商议的结果,就是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嘉靖是个十分多疑的人。 如果严世蕃指出他们是周云逸后台的时候,他们奋起反驳,倒是有了欲盖弥彰之嫌,嘉靖铁定会认为,周云逸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们指使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言不发,等着皇上出来,让皇上自己去猜,去判断。 高手博弈,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的策略生效了。 嘉靖当然认为是严嵩父子在其中捣鬼。朕是天子,怎么能被你们这帮臣下牵着鼻子走。一现身,就开始整严嵩,整严世蕃,给清流撑腰。 至于周云逸为什么不供出严嵩以求生,这就没什么可说了吧。 《大明王朝1566》确实是部不可多得的好剧,当然,它不可能完美,也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比如,我一位朋友说,后面剧情太过拖沓,把篇幅花在海瑞的母亲及齐大柱和他老婆的爱情等故事上纯属灌水。似乎对我向他推荐的这部我心中的国产第一神剧颇为不满。 但是,瑕不掩瑜。此剧还是值得三刷。陈宝国、倪大红、王劲松、张志坚等都是顶级戏骨,不辱没这么好的剧本。 说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剧中饰演严嵩的倪大红比饰演严世蕃的张志坚小了5岁。可见,眼袋是多么地能显老,而会化妆的人又是多么可怕。 点击👇 即可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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