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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爱你,现在我可以为你撑伞了吗?(陆辰光结局)

 1只大沫沫 2023-07-13 发布于浙江

原本决定好十一月份的离职信拖到了年后才堪堪交了上去,期间参与了宸祐的年会总结和庆祝宴会。

说不好是为了年终奖金,还是另有原因,总之离职一事在二零一六年的元月拖拖拉拉才算是办好了一个大概。

按照C国的劳动法,员工离职是不需要经过老板许可的,所以我离开的那天,连陆祁的照面都没瞧见。

确实没了什么和他见面的必要,估计是余生都不会相见的关系,有没有这一面似乎都不是很重要。

我将工位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干净,一如我当年离开建安那样干净利索,抱着并不算重的纸箱朝着门外走去,却发现久等在公司大楼门口的徐琛。

我没想到他会等候在门口。

“我送你吧,你抱着东西,坐地铁不方便。”徐琛笑了笑,露出了一个体贴的笑容。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里闪过了很多片段,也许是他代陆辰光送来的那把伞,也许是他替陆辰光说的那番话,也许……是我曾经对他有过的怀疑和猜忌。

“谢谢徐秘书。”我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将东西安置在了后备箱,我坐上了汽车后座,有些疲惫地仰靠着座椅,奇怪,离职的手续明明不是很繁琐,我却觉得异常的疲惫。

也许不是身体上的疲劳,而是神经早就变得劳累不堪了。比起工作更让人难以应付的,是揣摩不透的人心。

既然都离开了,就不必再想了。我这样告诫自己,并开始盘算未来。

宸祐的就职经验应该会让我的履历变得精彩几分,找新工作或许会容易些……

这段时间因为财助的身份算是“积攒”了一些名气,不知道这次离职会被渲染成什么样子……

宸祐还会迎来它的第三位财务助理吗?如果有,希望那个人会比我和Abbtt做的更好……

“冬助以后是什么打算?”徐琛透过车前镜瞥了我一眼,只是故作闲聊地撩起了一个日常的话题。

“我已经不是冬助了。”我淡淡露出一个笑容,礼貌地纠正着徐琛的话。

是离别时刻的敏感错觉?我觉得今日的徐琛不同以往,是生病了的缘故?即便是在密闭的环境里徐琛仍带着口罩,声音的语调也不似常日。

“那么,冬小姐?”徐琛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称呼。

“叫我冬南吧,”我漫不经心地朝着窗外看去,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心里多少有些迷茫,“还没有做好未来的打算……也许会去淮城看看。”

淮城,是我的手机天气软件置顶的城市,是我在购票软件检索过无数次的城市,是我想要去却总是没时间去的城市。

我真的和田柾国分开太久了,以致于我都快要忘记,枕边有人酣睡的感觉是怎样一种温暖。

我是个行动力极强的,既然机会摆到了眼前,我就要去见他。

我想去见他……我突然好想他。

人的思绪行至脆弱的地方,就会寻找富于安全感的人祈求避风港,而此刻我承认,我唯一能想到的避风港是他,田柾国。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绪混乱成了一团乱麻,连同眼前的影像都重重叠叠不成章法。

临昏睡前,我忽然想起——徐琛的车内,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奇异的气味。

……

我陷入了冗长的梦境。

这梦我是熟悉的,我曾经做过,是漫无人烟的大雪夜里的捧着一束玫瑰的陆辰光,不同的是这次,我看清了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不是余钟鸣,不是佟菀玲,是我。

刺痛的神经拉扯我从昏睡中挣扎着醒过来,我没想到光明打碎黑暗闯入视野后,过渡幻化成的第一个人影,竟然是陆辰光。

我确定我身前的这个人是陆辰光——因为他的嘴下有一道疤,陆祁是没有这道疤的。

“……怎么又是梦?”我的声音沙哑地像干涸的河床边留下的枯木,如烈火灼烧过的凄惨。

我以为我还困在那个冗长的梦境里,有些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想要重新躺倒回床畔。

“这不是梦。”陆辰光出了声,将一切虚幻的模糊全数都聚焦为清晰的模样,也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我再无困意,转动着眼珠看向他,而他就驮着背坐在我的床边,这下我看仔细了,他眼底的红血丝和脸上的倦意。

他是如此真实,如此生动的在距离我五十公分的地方。

“你啊你,掺和到这些事里来做什么。”

看得出来他很累。因为他只有在累的时候,才会弯下总是挺直的脊背。

我不言,静静地听他说。

“如果不是徐琛和我打了招呼,你现在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报道了。”他满是倦意的声线里,还隐隐夹杂了一丝后怕。

只字片语陈述一场惊心动魄,即便我浑然不觉。

从看到陆辰光的那一眼起,我都在想别的事,想陆祁说过的那些话,想我们的那些过往。

直至此刻以前,我仍是埋怨他的,也曾短暂地讨厌过他,也是这个瞬间,这些负面的情绪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留下了一些心疼,心疼他的世界是如此彻夜不明的孤独,带着百里挑一的爱意和万众不及的盛名。

“以后调查东西的时候,不要连公共WIFI,明白吗?”

未完全清醒的大脑迟钝地反应过来,我浑浑噩噩地记起,无论是调查宸祐异常的股价,还是

二十年前港股的信息,都是在宸祐用的电脑和手机设备……

这样的话浏览记录都是会被看到的……

我的头又隐隐作痛起来,鼻息间好像还是那股奇异的气味,略带消毒水的刺鼻感,让我的神经的钝痛感久久不散。

“陆辰光,我能听到一句完整的实话吗?”我略微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无精打采地看向陆辰光,“徐琛是你的人?”

“嗯,但他也是南锦平的人。”陆辰光点了点头,没有顾虑地和盘托出。

过去,我一直以为徐琛是南锦平派来监视陆辰光的人,他会在暗中追踪我和陆辰光的行动。

无论是归国宴上我同陆辰光说过什么,亦或者是我曾与陆祁看过什么展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后者则被毫无保留地上报给了南锦平。

既是能够与南锦平直接实现信息交流的人,则应当是南锦平的人,这样的逻辑关系本是天衣无缝的,可我从未想到,螳螂捕蝉竟是黄雀在后。

回想起那日陆辰光在办公室里四两拨千斤地回答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那并不是全部的答案。

“我犯不上和人才过不去。”

这并不是全部。

我犯不上和已经化为我用的人才过不去。

这才是最完整的答案。

依照陆祁那套荒谬的驯化论据,徐琛已经被“驯化”成陆辰光的人,甚至可以反间一把南锦平。这样的手腕,不可谓是不高。

他确实没有信任过我,至少不是完整地信任,所以才任由那时的我因他被徐琛监视着的事实而徒生怜悯和心疼,骗取到那点微不足道的偏心。

“所以,徐琛把我迷晕是南锦平的意思?”我意识到了车内那股奇异味道的不对劲后,开始探究起了原因。

“嗯,”陆辰光起身为我倒了一杯谁,搁到了床头,“短期内都不要回平城了。”

“……?我现在不在平城吗?”我端起水杯正要喝,听到他的后半句立刻抬眼看向了他。

“这里是淮城,徐琛托了人,连夜开车送你过来的。”陆辰光拉开了窗帘,光明争先恐后地透过玻璃钻出来,不遗余力地播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我闭了闭眼,有些混乱。

难怪我的身体如此酸累,即便是在昏迷的状态下做了一夜的车,想来也是很难好受。

“再睡会吧,一会我联络你的丈夫来接你。”

窗外平民住宅区低矮的建筑透露着岁月静好的美好,是与平城截然不同的平静,安逸得像一幅画。

通过窗外的风景,我判断自己正在住宅公寓楼或是民宿一类的地方。四遭的空间并不宽裕,但能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或许,这是陆辰光在淮城的定所吗?

“你怎么会有我丈夫的联系方式。”虽然我知道如果他想,这应该不难。

“淮城城规局的号码不难要。”

“我丈夫是公务司的,不是服务司。”言下之意,淮城城规局的官方电话可不会由林国昇来接,你想要联系他打的只能是私人好吗。

“从你入职的第一天起,南女士就把你的资料事无巨细的给我了。”

“……如果不愿说,可以不说。”我不是很想和陆辰光打太极,浪费时间和精力听这些无关痛痒的“真相”。

他的话术总是这样曲折隐晦,表面上是回答了你的问题,实则是在避重就轻。

我入职分明是前年十月初的事,林国昇奔走淮城赴任都要十一月底了。

十月初的资料怎么可能记录了十一月底的事?

陆辰光停顿了片刻,然后笑了笑:“可是,那时候我没看。”

我的拇指犹豫地在玻璃杯壁上蹭了蹭,留下了一圈明显的指纹。

陆辰光仍是在陈述事实,只是更加详尽。那时候南锦平给他的资料,他确实只字未阅就丢进了碎纸机,不然也不会不知晓冬南有流产史这事了。

“后来又想看了,便知道你丈夫的联系方式了。”

“……为什么后来又想看了?”

“……或许是想看看,谁这么好运吧。”

摩挲杯壁的手指停下了动作,然后不动声色地擦去了上面所有的指纹印记,我笑了笑,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我不想探究这个“好运”背后的深层寓意究竟,即便这十分显而易见。

心情变得晦涩不明,我觉得有些难受。虽然只是妄想,可是,陆辰光,如果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简单的人该有多好。

我已经了然陆辰光是怎样的人。

他少言少语,十成的事能够说两分就绝不会多说三分。

表达心情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够坦诚也不会巧语,尤其是在陆祁的口齿伶俐衬托下,他偶尔的笨拙和真挚便显得尤为直接。

如果他告诉你他累了,其实他所接受的疲惫早已超过普通人可以承受的负荷;如果他告诉你很开心,其实他此刻的喜悦已经超越了过往生命的每个时刻;

……如果他告诉你他爱你,那么他的心脏可能已经为你跳动了数千个日日夜夜不停歇。

这样谨慎、内敛又孤独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在顾虑什么,在犹豫什么,又在沉默地背负着什么,我不知道,他不会轻易对人说——我说过,他是个很少表达自我心情的人。

也正是因为他不愿表达,我无法走进他的心墙,只能靠着一年又一年的揣测和猜忌在他身边做事。

正如此刻,我已经能猜到,二十年前一定发生了我不能或不应知晓的事,关乎南锦平,关乎南锦平的丈夫,关乎江志诚,关乎江志诚的父亲。

更关乎陆辰光。

那是怎样的事件,我一无所知,只晓得它像一根坚韧的钢琴线,将所有的人物串珠子一般连在一条线上,即便延续到子世代,仍纠葛得难舍难分。

陆辰光正在为此奔波,陆祁或许也在为此劳碌,而南锦平则在警惕所有调查这件事的人。必要时,予以警告,而我就是那个被警告的对象之一。

徐琛和陆辰光到底是如何圆滑过去我的事,这估计也不在我可以知道的范畴内,但我知道,我至少是少吃了一些苦头的。

因为他。

我看向了陆辰光,他已经开始收拾衣物准备离开,从他对于物件摆置的娴熟程度来看,基本确定了我先前下的判断——这是他的住所。

他长居于此,有不达目的誓不离开的决绝。

他走的没有什么犹豫,只是余有片刻的停顿留给了我一个眼神,以及一个温和的笑:“再睡一会吧。”

我知道,如果我没醒,他不会有这样的停顿,可即便我醒了,他仍是要联系林国昇来接我的,他仍是要走的,他——仍是要去完成他要做的事。

我没有同他说再见,只是沉默地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留给我的背影,倔强又强大。

不知道是他走了多久以后,窗外的阳光慢慢偏移了角度,在桌前落下一道斑驳的影。

我没有睡,静坐在床上慢慢恢复了所有的力气,直到确认自己的一切恢复如常,在床头柜拿起了手机,准备离开。

离开前我还环顾了一下这里,安逸,岁月静好的模样,是陆辰光性格里的味道。

没有更多的东西,我孑然一身来到这里,也干干净净地离开了。

出了低矮的居民楼,我凭着直觉寻找出口,这里的路规则明确,几乎都是通向一个方向,穿过两个弄堂,我就瞧见了正在对照着建筑标牌的林国昇。

隔着一段路口,我喊了他一声,他便立刻注意到了我。

“冬南!”他兴奋地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并快步地朝我奔来。我好像很久没听到林国昇这样叫我了,结婚后他都是唤我老婆多一些。

他永远在朝我奔来,无论什么时候。

我应当是许久没见他了,至少是如此真实鲜活的他,可我却没有这样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不合理,明明我与他分开的时间比我同陆辰光分开的时间还要长……

“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还能飞走了?”我笑着打趣道。

“小仙女可不是会飞走的吗?”林国昇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呦,来了一趟外头都会油嘴滑舌了,是不是跟单位的漂亮小姑娘学的?”

“绝对没有!”林国昇立刻反驳,“我们单位没有漂亮的小姑娘,只有……食堂煮饭的阿姨。”这个呆子,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好吧,勉强相信你,”我捋了一把头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又回头瞥了林国昇一眼,“你这个点不上班吗?”

“上啊,但是你发消息让我接,我肯定得来。”

“什么?”

“嗯?”

“我发消息?”

“对啊?”林国昇眨了眨他那双圆溜溜的兔眼睛,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幡然醒悟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解锁一看,一堆欢迎您来到水乡淮城的信息踊跃跳出,烦躁地切换到已发信息列表。

两小时以前,短信内容,发送对象,果果。


我失语。

“老婆?”大概是被我突然凝固的表情有点唬到,林国昇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一声,“怎么了嘛?”

“……没事,是我睡糊涂了。”糊涂到醒了都不记得看眼手机。

“噗,笨蛋,”林国昇大概被我有些懵然的模样给逗乐了,伸手牵着我朝弄堂外的大马路走,一边走一边问我,“那你呢?今天不上班吗?为什么忽然来淮城了?”

“……我们老板也在淮城。”这算是实话。

“哦,出差来了。”林国昇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我不语,忍不住低声发出一声笑。

因为我发现,我也会陆辰光的话术了。

和林国昇短暂地碰面后,临近傍晚,我又重新回到了这栋低矮的居民楼前。

单元楼口子上的铁门已经上了锁,铁栅栏的框框将老小区的路灯光切割成破碎的模样。我出来的轻易,却没再那么容易进去。

我退出来仰头大致判断了一下先前离开的位置,室内的灯并没有亮起,看来陆辰光还没有回来。埋头看了一眼手机,六点半。

这个点还不回来,在外面吃饭?

我收起了手机,搓了搓胳膊,开始盘算是否要继续等待。淮城的夜晚湿气很重,露水入侵着人的身体,带来萧瑟的寒意。

咬了咬牙,决定再等半小时。

……

时间已是七点整,月亮已高挂,黑夜和寒意无孔不入地侵入空气。我明显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在打颤了。脑子冻得思考困难,根本想不出这个时间,他能去哪里?

在原地打转了一圈,有些泄气地跺了跺脚,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唉,白跑一趟。

还没考虑今晚睡哪呢,刚才寻的已有住处的借口从林国昇那脱身,真是自找麻烦的典型。我无奈地掏出手机开始检索起附近便宜的宾馆。

老旧的小区里,电线像是挂袋里的面条一缕一缕地摊在某一角的天空。我穿梭在混乱的线条下,追着月光朝外走。

猛的,我顿住了脚步。

像是命运隐隐在指引,我忽然扭头一路狂奔回那栋居民楼,风凛冽地刮过我的脸蛋和耳畔,把我的头皮快要掀翻。

然后,我在先前等候已久的地方刹车,在黑影攒动的树杈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陆辰光!”

情急之下,我直接开口喊他。

他显然也很意外听到了我的声音,扭头看向我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愕然。

剧烈运动后的我轻喘着气,呼出一缕一缕的白雾隔在我和他的中间,升起,又散去。

直至他的脸,在迷蒙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胸膛里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没有停歇,大口进出的空气把嗓子扯得又干又痛。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我的折返,也不可思议他的归来。

陆辰光望着我,黑夜里的眼睛依旧容纳光明。

“先上楼吧。”显然,我们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漆黑的楼内里,过道里的灯不足以支撑视野开明,陡峭的楼梯不是我熟悉的高度,陆辰光打的手机的电筒照亮了脚下,走得很慢,很小心,就像是喝了酒一样。


回到这个熟悉的屋子。

陆辰光娴熟地插电烧起了热水,打开了空调开始调试温度,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叠毛毯,走到我身边,犹豫了一会,然后放在了我的身旁。

“先披一下吧,热水要等一会。”在等待水开的过程里,陆辰光擦净玻璃杯。

我缩着身子,明明到了更暖和的地方,我的寒颤反而更加止不住了。该死的,我可能真的要感冒了。

可不知是哪里来的傲气,我竟然没有披上毯子。

陆辰光应当没有烧多少水,所以壶很快就滚开了,他擦净了玻璃杯倒了两杯,又拿了另一只壶在其中一杯里兑了一些凉水,摸了摸试过温度,才端着两个杯子来到我的身边。

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摸了摸杯壁,很适宜的温度。喝下去嗓子便滋润起来,刚刚好足够的分量。

他拿过了空杯子,又将另外一杯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接过的一瞬明白了,这一杯是给我暖手用的。

然后陆辰光伸手撑开了毯子,为我披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局促和小心,整个过程,他没有碰到我身体。

我握紧了玻璃杯,任由烫人的温度从指间一直蔓延到心脏。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一点一点小心地将毯子扯到我的身前固定好。

我明白过来,我在等他为我披上毛毯。

“陆辰光,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是用我的手机给林国昇发的短信?”

我不问清楚这一点原因,我今晚整夜都会失眠。

隐瞒徐琛已经成为他的人,隐瞒他怀疑我是南锦平的人,隐瞒他从未信任过我的事实,这些我全部都可以理解。

可是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么一点小事?

“我以为你会猜到的,”陆辰光端在在沙发上,皱了皱眉,“就算没有猜到,也迟早会知道。”

“我没有猜到,你那样说,我以为是你联系的他。”

我……我以为他暗中调查我,调查林国昇,结果临了临了他根本是从我的手机里拿的号码联系的人……

“我联系他……我用什么身份联系他?我应该怎么说?我怎么解释你在这的原因?”陆辰光笑了笑,有点苦涩的意味。

我一时语塞。

是了,他说的这些,我全部没有考虑过,我真的是睡糊涂了。

我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几乎要将我肺里的气全部呼出。

“那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啊……为什么非要我猜呢?这样很累的,陆辰光,这样很累的,你直接告诉我,不好吗?”

揣度和猜测上司的心思,是一个员工需要具备的素养。

可是,陆辰光于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上司这样简单,我需要揣度的他也远远不止是工作上那样狭隘。

我贪心地想要知道更多。

所以,告诉你的苦衷,告诉我你的顾虑,告诉你在想什么,不好吗?

“……我没有什么需要告诉你的。”犹豫了一下,陆辰光这样开口。

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年前那场归国宴上,他对我说“容不下”时的模样。

我失望地收敛了目光,被他世界里那股清冷的空气侵袭得遍体生寒,心下失望地只生出了一个恶毒的念头——陆辰光,你是活该孤独。

“你不告诉我,陆祁告诉我了。”

陆辰光闻言看向了我。

与我对视了仅有片刻,又移开了视线。

“嗯,”陆辰光淡淡说道,“我感觉到了。”

连询问告知内容的念头都没有,陆辰光轻飘飘的一句话回了我略带报复意味的话,可是我却被他用的词一瞬间击中。

“……感觉到了?”

感觉。原来他也在这样混沌而遥远的距离以外,感觉过我的存在。

“你醒来以后,问了我六个问题,”陆辰光笑了笑,“你以前从来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陆辰光说得对,我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即便有疑问,也很少会这样急促地问出口,最多是选择自己去查找答案,找不到也就算了。

可是,为什么在面对陆辰光的时候,我会有这样多的问题呢?

看,这又是一个问题。

我沉默地凝视着陆辰光的侧脸,他也静坐着不动,任由我以视线描摹他的轮廓。

然后,我笑了,并再一次开了口。

“是七个,陆辰光。”

“是七个问题。”

“……哦,算上刚才那个确实是——”

“不是刚才那个,是现在这个。”我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他呆了一瞬,看着我有些无措。

“去年四月,佟菀玲和你分手以后曾找过我,她对我说,你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我的声音,是如此坚定,清晰,有力。


“我现在问你,你爱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是,或者不是,只存在两种可能的提问,可以规避陆辰光最擅长的引导话术。

我是莫名有自信的,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我是莫名有直觉的,直觉陆辰光不会欺骗我。所以面对我的提问,如果他不回答“是”——

就只能选择沉默。

像现在这样,如死寂一般的夜色里,唯有月光最具生气。

如果他回答是,我或许会朝他走得更近;如果他回答是,我或许会靠进他的怀里;如果他回答是,我或许会愿意忘记我身上一切的枷锁——

可是没有如果,陆辰光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不能回答你。”

连好像二字都没有。

是如此坚定的不能。

我失望地移开了视线,叹了口气,没有留恋地准备离开,拉开门的那一刻,我顿住了动作,看向了侧着身子端坐在窗前的陆辰光。

“陆辰光,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点也不勇敢。”

都问到这个地步了,仍然踏不出这一步的人。他,不过是个懦夫。

我没有再去揣测他的表情,也懒得猜测他现在的心情,夺门而出冲进了漆黑的甬道里,从陡峭的楼梯上快步朝下走,急促且危险。

我只想逃。

太明确了,我已经精神出轨了。

如果那一刻我能得到陆辰光的答案,现在我很可能已经在颅内思考离婚的有关事项了。

可是没有那一刻,陆辰光是一个并没有勇气朝我走来的人,他连爱我这件事都不肯告诉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放下稳定的生活。

我抹了一把乱七八糟的眼泪,冲到单元楼的铁门门口,然后隔着铁栅栏零碎的光,听到了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倒霉的事扎堆而至。

我用力将铁门全数推开,闯入了雨幕之中。

破碎的地砖缝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积水坑,我一脚踩入其中溅起一朵浪花,溅入了裤腿之中,顺着脚踝一点一点落到鞋子里。

阴暗的、潮湿的、粘腻的。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我想我明天一定会感冒的,说不定还会发烧。

在我快要跑出这片区域时,刺眼的车前灯猛地冲到了视野前端,将天际落下的雨丝照的透亮发光。

我还没来得及将眼睫毛上的雨水擦干,就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冲到了跟前。

陆辰光,他拿了两把伞。一把撑在我的头顶,一把那在他的手里。

他单手笨拙地想要把那把折叠伞撑开,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面孔上,终于多了几分名为焦急的情绪。

我的脑子被雨水浇得昏昏沉沉,可是思路却是无比的清晰。

他早都都考虑好了,他要是只人跑出来未必拦得住我,所以开着车追上我。而这两把伞,一把撑开给我,一把他撑着回到车上。

他是如此周到,如此理智,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我,不稀罕了。

“陆辰光,我已经辞职了,现在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你已经没有身份来给我撑伞了。”

“不要说这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如果真的是陌生人我或许会接受,但是你的,我不想要。”

生怕雨声遮盖了我的声音,我喊的很大声,说完以后我笑了,然后头也不回地重新走进了雨里。

陆辰光没有跟上来。

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充满的理智和考量的世界根本容不下他和我在雨中上演一场你追我赶的幼稚戏码。

他犹豫不定,徘徊不前,退缩在自己的安全区域里远远观望。

“是。”

我停下了脚步。

我没有转身,但我能感觉到陆辰光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重新把伞撑到了我的头顶。

头顶的雨停了。

“是,冬南,我爱你。”

他说的一字一顿,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雨点为他的独白作陪衬,像是自然赠予的背景声。

“现在,我可以给你撑伞了吗?”

世界在一瞬间倾斜成不可思议地角度,雨滴同发丝一同失重地飘向了天空,我于没有地心引力的时空里缓缓扭头看向他。

在他的眼里,见风,见雨,见我。

这场雨来得还是迟了一些,或者说,撑伞的人来了晚一些。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更多的波动,或许是这场雨太冷,把我所有的情绪都浇灭了。

不是每一次,我都会蓄足马力一往无前地朝一个人奔赴而来。我的力气只够一次这样的轰轰烈烈,它已经拿来见过陆辰光一次了,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燃烧殆尽后所余下的力气,就只够我逃离他的世界了。

这场迟到的雨,这个晚来的人,这些心灰意冷后才被道明的话,就像寒冬里冰镇的西瓜,夏日里燃烧的暖炉,修复心情后迟来的安慰,只是徒增多余。

我退出了他的伞,雨复又下了起来,但似乎是小了一些,以致于我可以在朦胧的雨丝间完全撑开眼皮看着陆辰光的脸。

算了。

“我用这把吧。”我释怀地笑了笑,指了指他手里的那把折叠伞。

陆辰光没有出声,把伞递给了我。我道了谢,利落地撑开了它,举到了头顶,我仰着脑袋,看着阴沉沉的天,忽然想起了以前,只觉得感慨。

“陆辰光,你把私账交给我的时候,你介绍我给朋友认识的时候,你向我坦白身世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我笑着说,思绪渐渐飘到了很远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开始一一例数起那些曾经。

“我是个很平庸的人,很平庸的女人,我很少有被重视过,也很少……被照顾过。”

我记得他替我挡过的酒,记得他送我回家的车,记得他托徐琛带给我的伞。

记得他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不像”,记得他祝我二零一五快乐,记得那朵玫瑰。

记得他那些短暂地、破碎的、细节的好。

“在建安的时候,我喝过酒,跑过腿,有很多并不友好的同事,还干过很多职责外的杂活,临了临了到头来还被人顶了工作。”

普通人该吃的苦,我都吃过。普通人该受得罪,我都受过。

“我曾以为南锦平给我的这份工作,以为遇见你这样好的老板,是我人生交的头一份大运。”

你不知道,那个深以为自己被信任的我有多开心。

我跑到公司无人的角落里转圈,高兴地吃了一顿大餐,我曾是如此平庸,从来没有被上司如此重视过,那是我以为我职业生涯里最高光的时刻。

你不知道,那时候收到人生里第一支橘色玫瑰的我有多心动。

那是二零一四年末的最后一次悸动,我臣服于你的温柔,还有我以为的真诚。不是烂俗于情人间的红,是独一无二的橘,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可以坦诚相待的朋友。

千言万语,欲言又止。

“我不是一个情绪脆弱的人,不是因为被怀疑,才难过。是因为被你怀疑,才难过。”

“我告诉自己,你没做错什么。”

你活在一座囚牢里,受尽监视和控制,我体谅你的多疑和敏感,我包容你的怀疑和计算。

“在淮城又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我可以不介意你曾经对我心存戒备,对我心存怀疑。”

我可以自己消化这些痛苦。

“但我就是想确定现在你眼中的我,就是想要个答案。”

只要你愿意朝我走来。

“你没有给我。”

只是你不愿意。

如果没有这场雨,我会就此一路奔回家,你不会出来追我,或者说就算你追出来了,你也不打算带我走。

就像你准备的第二把伞一样,这说明,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和我撑一把。

这说明,从一开始,你就不想走近我。

算了。

“陆辰光,事不过三。”破天荒的,我学着陆祁的口吻说了这样一句。

“我不想再给你第三次伤害我的机会了。”

可是,陆辰光,我本不会被无关紧要的人伤害到。

我只会被我爱的人伤害。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在听到陆祁说起陆辰光的怀疑后难过至此,为什么我会如此执着地折返回来询问一个答案,为什么我现在此刻会站在雨中。

是因为我爱你,陆辰光先生。

沉默了许久的陆辰光,听完了我话,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开口的第一句,提到了我未曾想到的人:

“你现在的神情,很像我去年生日那天的余钟鸣。”

我的胸口忽然像是被巨大的榔头锤了一击,痛的差点呼出声。

“不过,这是件好事,冬南。”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好事啊?陆辰光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哭了。

陆辰光,你是听不懂吗?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陆辰光在身上摸索了片刻,然后找到了纸巾,伸手递给了我。他只是递给了我,但是没有给我擦眼泪。

他没有伸手接,他只是固执地递着,也没有要收回的念头。

仍由被风吹歪的雨点打湿了纸巾。

搞笑又滑稽的场面。

“冬南,余钟鸣是因为我才会被送去医院的,是因为我才会被认为有病的,是因为我才会被放逐国外的。”

“我嘴下的这道疤,是他妈妈给的。”

“那天她瞪着眼睛问我为什么要出现在她儿子的人生里,为什么要毁了她孩子的未来,为什么要让他变成见不得光的同志……”

我愣了愣。

“那一段时间,我每天夜里都在问自己,我们之间,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

“后来我明白了,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只是这里容不下他和我。”

雨停了,云散开了一些,光从云彩的缝隙里漏下来几点,于寒冷之中施舍几点暖意。它将陆辰光的眼睛照的透亮,像是一颗夜明珠版闪耀。

“冬南,你应该明白的,这里,更容不下我和你。”

“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他。”

我垂下了脑袋,觉得大脑嗡嗡嗡作响。

“冬南,回去洗个热水澡吧,然后去找他,睡一觉,第二天太阳升起,就什么都忘了。”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觉得滑稽又好笑,从难过到搞笑到满腹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不通,他是一辈子都活的这么清醒吗?

“关于怀疑过你这件事,我很抱歉。”

“你刚才的话,我很开心,谢谢。”

“雨停了。”

“一路小心。”

我离陆辰光最近的时候。

是我放弃他的时候。

  • 撰稿/阿沫

  • 排版/阿沫

  • 图源/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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