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么清凉，河水，鸿雁，还有一对鹭鸶。垂柳长长地垂下来，拂着人的肩、头，不得不躲避这过分的热情。
地上落了一层柳叶。一叶知秋，还不到时候啊，离立秋还有二十多天。葳葳蕤蕤、郁郁苍苍，现在正是盛夏最繁华的时候。
你怎么也不能把满目绿色茂盛的草木和枯枝丫杈、荒草连天联系起来。
虽然谁都明明白白地知道，它们是同一个天地，同一个草木。但仍然不能想象。
《红楼梦》描写的是一个由盛转衰的家族。由盛转衰没什么奇特的，盛衰变化常有发生。
奇特的地方就是，没有任何原因的由盛转衰。不要说“盛极必衰”，这个道理谁都懂。在你找不到原因的时候，看不透世事变化兆萌牙蘖的时候。“盛极必衰”是故作玄奥的说辞。
如果有理可循，寻着蛛丝马迹，找到盛衰、成败变化的轨迹。那也就好说了，什么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世界变得完美的有规律。
妙就妙在无理可循，无法找到合理的解释。生活是这样，世界是这样。伟大的艺术作品、伟大的文学创作也是这样。比如像《红楼梦》，荣华的不知所措，败落的莫名其妙。这才是真实事实的映射，因此才宏大，不朽。
人生有一个悖论，人的理性要求任何事情都能够被认识，都可以解释。而真实世界是，世界的本源是不能被认识的，也是不能被解释的。
任何认识都是局限的，任何解释都是片面的。
人明知道不能认识这个世界，但仍然要不停地去探求。
古希腊《荷马史诗》里有一个神话。
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建造者和国王。他绑架了死神，让世界没有了死亡。
最后，西西弗斯触怒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让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每当快到山顶的时候，巨石就重新滚下山底。就这样让他一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做这件事。
这是件什么事？做不到仍然要做、做不到不得不做、做不到但一直要做的事。
这个神话是一个隐喻，是对人类的一个隐喻。是对那个人生悖论的隐喻。
不是西西弗斯一个人在推巨石，所有人都在推巨石。
人可以理解春夏秋冬、荣枯盛衰吗？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为什么就不能好上加好？说好的蒸蒸日上呢？怎么就变成了一荣一枯了？说好的芝麻开花节节高，怎么就成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了？
不能接受。好的咋就不能更好？我们的思维惯性是，好的必定越好，坏的还要越来越坏。不能顺从我们的心意，半路斜插一杠子，非要盛极必衰。
想一想，人生事不如意事常八九，是不是就是这突然的反转让人不畅快？
十年不见，二十年不见，甚三十年不见。
那个少年，那个姑娘，容颜已改。亲人、父母那时春秋正富，如今行动艰难。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在人的感觉是一夜之间的事。一夜之间父母老了，一夜之间亲人不在了。没有感到他们是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慢慢走远的。
树叶落了，谁知道它们是慢慢凋零的？从今天，甚至是昨天、前天或更早开始。不是一夜秋风就草木就全部零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