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薛生白《湿温病篇》五:第9条与第31条

 熙越 2023-07-15 发布于上海

上接本系列之《序》《一(第1~3条)》《二(第4条)》《三(第5~7条)》《四(第8条)》

第九条:上焦湿热余邪

湿热证∶数日后,脘中微闷,知饥不食,湿邪蒙绕三焦雄按∶宜作“上焦”。宜藿香叶、薄荷叶、鲜荷叶、枇杷叶、佩兰叶、芦尖雄按∶即芦根也,用尖取其宣畅、冬瓜仁等味。

【薛注】

此湿热已解,余邪蒙蔽清阳,胃气不舒,宜用极轻清之品,以宣上焦阳气。若投味重之剂,是与病情不相涉矣。

此条须与第三十一条参看,彼初起之实邪,故宜涌泄,投此轻剂,不相合矣。

【王按】

枇杷叶,芳香不燥,不为秽浊所侵,可免夏秋时令之病,余则建兰叶、竹叶、冬瓜、芦根,皆主清肃肺气,故为温热暑湿之要药,肺胃清降,邪自不容矣,而薄滋味,远酒色,尤为要务。

【赵解】

湿邪未清,肺气不宣,故胸脘微闷;湿热内阻,脾胃运化失职,故知饥不食。此证稍有余湿,热更轻,对应脉不数、舌不腻。治宜轻清芳化之法,以清利湿热之余邪。

【我按】

此证薛生白自述已是余邪,故湿热皆不重,两者相对而言,湿明显于热。主用五叶轻清卫分,宣展肺气,芳香化湿。另,小便亦属卫分出路,同时用芦根和冬瓜仁,导上焦之湿从下走。

虽说本是针对余邪,实际上,湿热阻遏上焦且湿重于热的情况下,都可参用此方。

若热稍偏重,可去藿香叶,余则保留,另可参用王孟英提到的建兰、竹叶等。

或者索性选用吴鞠通“清络饮”,这是《温病条辨》中我比较喜欢的方子之一。

“手太阳暑温,发汗后,暑证悉减,但头微胀,目不了了,余邪不解者,清络饮主之。
既曰余邪,不可用重剂明矣,只以芳香轻药清肺络中余邪足矣。倘病深而入中下焦,又不可以浅药治深病也。
清络饮方(辛凉芳香法)
鲜荷叶边二钱 鲜银花二钱 西瓜翠衣二钱 鲜扁豆花一枝 丝瓜皮二钱 鲜竹叶心二钱
水二杯,煮取一杯,日二服。凡暑伤肺经气分之轻证皆可用之。”

莫要认为此方取自叶天士,扁豆花的使用,属吴鞠通的个人心法。

君不见“新加香薷饮”虽在局方“香薷饮”基础上加减,却改扁豆为扁豆花。对于使用花而不使用豆,吴鞠通的解释是:

“凡花皆散,取其芳香而散,且保肺液,以花易豆者,恶其呆滞也。夏日所生之物,多能解暑,惟扁豆花为最。如无花时,用鲜扁豆皮,若再无此,用生扁豆皮。”

读多了温病医案会发现,温病学家们用豆子只用皮儿,白扁豆皮、绿豆皮、黑豆皮、赤小豆皮…除非是善后清养才会用上白扁豆。道理就是吴鞠通说的,嫌豆子质地腻滞。

在“清络饮”中,吴鞠通照例用了扁豆花,其余几味也用得很巧,丝瓜西瓜都只取皮,祛湿利水。最亮眼的是,全用未经加工、成分未遭破坏的新鲜药材,具足药材之本气,芳香祛暑之力更强。

在总条目里写的是湿热余邪,但在药方后注明,“凡暑伤肺经气分之轻证皆可用之”,与上文薛生白的方子一样,上焦湿热之轻感,皆可参用。我们运用这俩方,应以此为使用标准,而不必分时间阶段。

“清络饮”的两个加减方,也很好用。分别是①针对上焦湿热伤肺阴而咳嗽的“清络饮加甘草、桔梗、甜杏仁、麦冬、知母”,加大宣肺,清养肺阴;以及②湿热阻遏三焦气机至郁热灼伤血络的“清络饮加杏仁薏仁滑石汤方”,杏仁利肺气,加大清热利湿,导三焦湿热从下阴走。

既然薛生白建议此条应与第三十一条互相参看,那么在此作对比。

第三十一条:上焦湿热蒙窍扰神

湿热证,初起壮热,口渴,脘闷,懊憹,眼欲闭,时谵语,浊邪蒙闭上焦,宜涌泄。用枳壳、桔梗、淡豆豉、生山栀。无汗者加葛根。

【我按】

如有外闭,用解表闭之药,又未必葛根,酌情使用,莫随意任用。

【薛注】

此与第九条宜参看,彼属余邪,法当轻散,余邪不净者,自无壮热谵语等证,必与初起邪势重者,形状不同。此则浊邪蒙闭上焦,故懊憹脘闷。眼欲闭者,肺气不舒也;时谵语者,邪郁心包也。若投轻剂,病必不除。

【赵解】

湿热之气上蒸清阳,清窍为湿热浊邪一时蒙蔽,虽时有谵语,但无热入营分、阴液大伤之危象。所以在治疗上,应采用芳香开窍,兼清湿热,少佐淡渗。

【我按】

这一条就是我前几日特地撰写《卫分神昏》《气分神昏》的缘由所在。

湿热势重,气机不宣,内闭清窍,上扰神明,以致于“眼欲闭,时谵语”,出现了神昏现象。此时若误以为病入营血或痰闭心包络,而使用三宝,则误矣。

赵绍琴的话来说,“郁热得宣,卫疏郁开,⽓机通畅,治以宣化上焦,辛开苦降。惟其用药,大忌寒凉,以湿为阴邪,寒则凝涩,气机愈闭,恐病深难解。使湿热分消而解,神志随之而清。”

而赵老提供的参考方也正是栀子豉汤加减(薄荷1克后下 淡⾖豉6克 ⼭栀6克 连翘10克 银花6克 炒⽜蒡6克 ⽵叶3克 芦根20克),与薛生白的用意一致,辛开苦降,启开郁闭。

《栀子豉汤》一文中,我总结此汤是温病卫分基础方,栀子“微苦以清降”,豆豉“微辛以宣通”,符合温病卫分的治则,同时适用于温热和湿热。由于两者配伍的开闭力较强,尤其适用于气机闭阻较为明显的情况,比如此证之神昏

我从薛生白医案中找到两处其本人对于栀子豉汤的理解:

其一
病本湿温,元气不能载邪外出,势有直犯神京之状矣。拟以栀豉上下分开之,姜枣左右升降之,芳香之草横解之。
西豆豉、黄芩、郁金、生香附、黑山栀、甘草、鲜菖蒲、生姜。
其二
疟乃夏秋时病,入冬乃发名为伏气。两日不解,消滞清火而不见效。寒少热多,口干,渴喜热饮,心中懊憹不能自止,是无形气急。蒌半连实能治有形实热,焉能升提懊憹,况无汗而烦,表里气机不行,可知闭塞之象,与仲圣栀子豉汤
黑山栀、淡豆豉。

从薛生白的分析陈述来看,栀子豉汤确为开闭之剂。案一说其开闭“上下”,案二着重开闭“表里”,可见此汤对于上下表里之闭皆能宣开。在第三十一条的建议方里,薛生白还另加入了一升一降之枳壳和桔梗,加大肺气之宣通。

至于薛生白说的“涌泄”,我在《栀子豉汤》一文中亦解释过。赵老认为即是宣阳,用芳香宣透、芳香开窍、宣郁化湿、宣阳展气等手法,不能将其等同于吐法。

此条还有一个值得留意和借鉴的点,即“眼欲闭”。

我有篇大半年前的旧文《医学读书记》,提到古人认为耳聋须治肺,因耳聋是肺经风热、痰涎闭郁之证,肺之络会于耳中,其气不通,故令耳聋。

前几日的《一碗葛粉》,王孟英亦是通过解暑湿而耳聋愈。

但眼睛的问题,人们受到内科惯常治法影响,常泥于肝肾。实则眼疾或眼部不适,与肺气的关系可能更大

“中基”有提到过,人体的视听言动等机能皆由宗气所司。宗气聚于胸中,虽来源有二,亦包括中焦水谷精气,但其聚合之处和主要作用(行呼吸贯心脉)仍属上焦。

因而当上焦气机,尤其是肺气不利时,视听言动,即眼耳口咽皆受影响。或是实邪蒙蔽阻窍,如痰湿郁热,或是肺气被遏而气血流动不畅,无法上濡耳目。

用外感方来治眼疾的,非常多,包括伤寒方和温病方。正是源于此理。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