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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浙地》悲情沈园

 岁月凉烟 2023-07-15 发布于浙江

《行走浙地》悲情沈园

初冬,寒夜,皓月明,烟雨潇,绍兴城,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古城显得有些安静。沿河小道绵长而又曲折,河边的街灯也有些昏黄,古老的石板路在冷月的倒映中,孤冷莫测。往沈园的路上,只有少许游人来往路过。街灯晃悠,商铺大多都关了门,路灯旁的梧桐树在人声渐稀的巷子里更显得清冷,孤单。

跨街、过河,便离沈园不远了。沈园夜间开放,还有地方戏演出。刚进园区,便见一座雕塑,陆游与唐琬的凄楚情爱在垂柳下显得烂漫,又显得哀伤。当年一首《钗头凤》不仅是陆游的无奈感慨,更是唐琬的愁肠凄楚。一个宋朝的园林,一对恋人的爱情故事,一首题诗,一段夙愿,令人唏嘘感慨,潸然泪下。联想到,当书香遇上一段刻骨铭心的凄苦爱情时,看似风月无关,却又是风花雪月。沈园,那千载缠绵悲怆的幽怨,浸湿了多少人的心事。

绍兴历来是钟灵毓秀、名人荟萃之地,历史上的名园自然不在少数,但大多随着星移斗转,早已湮灭不闻唯有沈园,伴随着诗人陆游不幸婚姻的承载,历时近千年,至今遗址犹存,游人如织。于是感叹,是诗或是名人成就了园,还是园成就了人?沈园,原为南宋越州沈家的私宅花园,当时的沈园,池台极盛,园内亭榭楼台,小桥流水,假山林荫,被誉为“越中名园”。

历史挡不住记忆,今日沈园,虽然芳草凄迷,但每一步都踏痛了往事。游沈园,看陆放翁真实人生。驱诗为利剑,驾词为长缨,唤出“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悲壮,只惜伯乐难识千里马,壮志雄心换来“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绮思,频抛细雨送黄昏”的惆怅。诗意沈园,清润石桥,温柔了牵绊?感受人间的沧桑和变化无常,思考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悟着缘分的天生注定。

沈园,一个刻着凄美爱情印记的园子,历经时代的更替,斑驳的墙壁,带着宋时的印迹,陆游和唐婉的两首词,记录着一段山盟海誓的曾经,成为沈园永远不老的风景。飘摇在久远时光之前的那个爱情故事尽管已经成为千古绝唱,但是仍然让作为今日游客的人们充满着向往。尽管沈园历经了宋时风雨,明清的浸染,又带着今世的烟云,可是,人们对沈园的情怀依旧停留在那首钗头凤的词里。

陆唐二人的缱绻爱情和劳燕分飞,除了感叹人生无常、命运无定以外,今天的人该好好珍惜短的人生光阴。爱情是美好的,可能也是短暂的。把握今生,善待爱人,才是最重要的。每次看到陆游和唐婉凄美的爱情故事,心里都会一阵痉挛,为他们的悲惨结局而扼腕痛惜,总想写点什么东西来表达内心的感受,让更多的人不要重复他们的结局。

陆游一生遭受了巨大的波折,不但仕途坎坷,爱情生活也很不幸。宋高宗绍兴十四年(公元1144年),二十岁的陆游和表妹唐婉结为伴侣。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俩小无猜,婚后恩爱有加,相敬如宾。然而,唐婉的才华横溢与陆游的亲密感情,引起了陆母的不满,以至最后发展到强迫陆游和她离婚。陆游和唐婉的感情很深,不愿分离,他一次又一次地向母亲恳求,都遭到了母亲的斥责。在封建礼教的压制下,虽种种哀告,终归走到了“执手相看泪眼”的地步。

那年天。陆唐双游沈园,与爱妻唐琬商议双飞福建结交忠良义士。母唐夫人爱子心切而专断,阻陆游远行,责怪唐琬违命,并写信托新贵之唐侄陆仲高为陆游谋前程。由于陆游鄙视陆仲高依附秦桧,因陆游憎恨秦桧误国嫉贤,做诗讥刺以拒,唐琬则为仲高之弃妇李盼盼鸣不平,仲高恼羞成怒刺激唐夫人,宴席不欢而散。

唐夫人盛怒迁恨唐琬,逼迫陆游逐妇,闹成僵局。父陆宰悯唐琬之无辜,为儿策划,瞒母留妻于外宅。深秋,唐琬独处小红楼日益绝望,内心陆游受其连累而求陆游放她出去。陆游爱之愈坚,决意邀请岳父唐仲俊来调解。谁知调解不成,亲家决裂。陆游赶来,人去楼空,内外交困,爱恨交织,修锦书托卖花三娘致唐琬,约相守三年。

三年后,陆游自福建归来,重游沈园,此时唐琬改赵士程,俩人相逢不能语。陆游询送酒婢小鸿,证实唐琬为他“断绝情爱而一心报国”作出牺牲。陆游悲愤题“钗头凤”词于沈园墙,唐琬见而和作,但肝断。秦桧死后,恢复中原呼声复起,陆游赴任建业,梅林觅香魂,慷慨长吟以告唐琬在天之灵。诗人陆游,至死不渝忧国志,一生痛苦是婚姻。

陆游出生于书香之家,幼年时期,正值金人南侵,常随家人四处逃难。这时,他母舅唐诚一家与陆家交往甚多。唐诚有一女儿,名唤唐婉,自幼文静灵秀,不善言语却善解人意。与年龄相仿的陆游情意十分相投,两人青梅竹马,耳鬓厮磨,虽在兵荒马乱之中,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过一段纯洁无暇的美好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萦绕心肠的情愫在两人心中渐渐滋生了。

青春年华的陆游与唐婉都擅长诗词,他们常借诗词倾诉衷肠,花前月下,二人吟诗作对,互相唱和,丽影成双,宛如一双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着幸福和谐。两家父母和众亲朋好友,也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陆家就以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唐家这门亲上加亲的事。成年后,一夜洞房花烛,唐婉便成了陆家的媳妇。从此,陆游、唐婉更是鱼水欢、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人的天地中,不知今夕何夕,把科举课业、功名利碌、甚至家人至亲都暂时抛置于九霄云外。

新婚燕尔的陆游留连于温柔乡里,根本无暇顾及应试功课。陆游的母亲唐氏一心盼望儿子金榜题名,登科进官,光耀门庭。目睹眼下的状况大为不满,几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场对唐婉大加训斥,责令她以丈夫的科举前途为重,淡薄儿女之情。但二人情意缠绵,无以复。陆母便对儿媳大起反感,认为唐婉实在是唐家的扫帚星,将把儿子的前程耽误贻尽。于是她来到郊外的一处尼姑庵,请庵中尼为儿、媳卜算命运。老尼一番掐算后,煞有介事地说:“唐婉与陆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陆母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急匆匆赶回家,叫来陆游,强令他道:“速修一纸休书,将唐婉休弃,否则老身与之同尽。”这一句,无疑晴天起惊雷,震得陆游不知所。待陆母将唐婉的种种不是历数一遍,陆游心中悲如刀绞,素来孝顺的他,面对态度坚决的母亲,除了暗自饮泣,别无他法。

迫于母命难违,陆游只得答应唐婉送归娘家在崇尚孝道的中国古代社会,母命就是圣旨,就这样,一双情意深切的鸳鸯,行将被无由的孝道、世俗功和虚玄的命运八字活活拆散。陆游与唐婉难舍难分,不忍就此一去,相聚无缘,于是悄悄另筑别院安置唐婉,陆游一有机会就前去与唐婉鸳梦重续、燕好如初。无奈纸总包不住火,精明的陆母很快就察觉了此事。严令二人断绝来往,并为陆游另娶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妻,彻底切断了陆、唐之间的悠悠情丝。

无奈之下,陆游只得收拾起满腔的幽怨,在母亲的督教下,重科举课业,埋头苦读三年,二十七岁那年只身离开了故乡,前往临安参加“锁厅试”。在临安,陆游以他扎实的经学功底和才横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的赏识,被荐为魁首。同科试获取第二名的恰好是当朝宰相秦桧的孙子秦埙。秦桧深感脸上无光,于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礼部会试时,硬是借故将陆游的试卷剔除。使得陆游的仕途在一开始就遭受了风雨波折

礼部会试失利,陆游回到家乡,家乡风景依旧,人面已新。睹物思人,心中倍感凄凉。为了排遣愁绪,陆游时时独自倘祥在青山绿水之中,或者闲坐野寺探幽访古;或者出入酒肆把酒吟诗;或者浪迹街市狂歌高哭。就这样过着悠游放荡的生活。

在一个繁花竞的春日晌午,陆游满怀忧郁的心情独自一人漫游山阴城沈家花园沈园是一个布局典雅的园林花园,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是当地人游春赏花的一个好去处。在园林深处的幽径上迎面款步走来一位绵衣女子,低首信步的陆游猛一抬头,竟是阔别数年的前妻唐婉。偶然在沈园相遇唐婉,陆游怅然伤怀。尽管这时他已与唐婉分离多年,但是内心里对唐婉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摆脱。他想到,过去唐婉是自己的爱妻,而今已属他人,好像禁宫中的杨柳,可望而不可及。

在那一刹间,时光与目光都凝固了,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都感觉得恍惚迷茫,不知是梦是真,眼帘中饱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怜。此时的唐婉,已由家人作主嫁给了同郡士人赵士程,赵家系皇后裔、门庭显赫,赵士程是个宽厚重情的读书人,他对曾经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表现出诚挚的同情与谅解。使唐婉饱受到创伤的心灵已渐渐平复,并且开始萌生新的感情苗芽。这时与陆游的不期而遇,无疑将唐婉已经封闭的心灵重新打开,里面积蓄已久的旧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来,柔弱的唐婉对这种感觉几乎无力承受。而陆游,几年来虽然借苦读和诗酒强抑着对唐婉的思念,但在这一刻,那埋在内心深处的旧日情思不由得涌出。四目相对,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却不知从何说起。在好一阵恍惚之后,已为他人之妻的唐婉终于提起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后走远了,只留下了陆游在花丛中怔怔发呆。

和风袭来,吹醒了沉在旧梦中的陆游,他不由循着唐婉的身影追寻而去,来到池塘边柳丛下,遥见唐婉与赵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进食。隐隐看见唐婉低首蹙眉,有心无心地伸出玉手红袖,与赵士程浅斟慢饮。这一似曾相识的场景,看得陆游的心都碎了。昨日情梦,今日痴怨尽绕心头,感慨万端,于是提笔在粉壁上题了一阙“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随后,秦桧病死。朝中重新召用陆游,陆游奉命出任宁德县簿,远远离开了故乡。第二年春天,抱着一种莫名的憧憬,唐婉再一次来到沈园,徘徊在曲径回廊之间,忽然瞥见陆游的题词。反复吟诵,想起往日二人诗词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心潮起伏,不知不觉中和了一阙词,题在陆游的词后,这就是第二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 瞒、瞒。”

唐婉是一个极重情谊的女子,与陆游的爱情本是十分完美的结合,却毁于世俗的风雨中。赵士程虽然重新给了她感情的抚慰,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与陆游那份刻骨铭心的情缘始终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处。自从看到了陆游的题词,她的心就再难以平静。追忆似水的往昔、叹惜无奈的世事,感情的烈火煎熬着她,使她日臻憔悴,郁成疾,在秋意萧瑟的时节化作一片落叶悄随风逝去。只留下一阙多情的《钗头凤》,令后人为之唏嘘叹息。此时的陆游,仕途得意。他的文才颇受新登基宋孝宗的赏,被赐进士出身。以后仕途通畅,一直做到宝华阁侍制。这期间,他除了尽心为政外,也写下了大量反映忧国忧民思想的诗词。到七十五岁时,他上书朝廷,请求告老还乡。

陆游一生浪迹天涯数十年,企图借此忘却他与唐婉的凄婉爱情,然而离家越远,唐婉的影子就越萦绕在他的心头。此番倦游归来,唐婉早已香消玉殒,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然而对旧事、对沈园依然怀着深切的眷恋。常常在沈园幽径上踽踽独行,追忆着深印在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一幕,这时他写下了“沈园怀旧”诗:“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

沈园是陆游怀旧的场所,也是他伤心的地方。他想着沈园,但又怕到沈园。春天再来,撩人的桃红柳绿,恼人的鸟语花香,风烛残年的陆游虽然不能再亲至沈园寻觅往日的踪影,然而那次与唐婉的际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态、无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样,使陆游牢记不忘,于是又赋“梦游沈园”诗:“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此后沈园数度易主,人事风景全部改变了昔日风貌,已是“粉壁醉颗尘漠漠”,唯有“断云幽梦事茫茫”。陆游八十五岁那年春日的一天,忽然感觉到身心爽适、轻快无比。原准备上山采药,因为体力不允许就折往沈园,此时沈园又经过了一番整理,景物大致恢复旧观,陆游满怀深情地写下了最后一首沈园情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此后不久,陆游溘然长逝。时过境迁,沈园景色已异,粉壁上的诗词也了无痕迹。但这些记载着唐婉与陆游爱情绝唱的诗词,却在后世爱情的人们中间长久流传不衰。它提醒着人们:好好珍惜拥有的那份感情,不要轻易道别离,酿成无奈终身悔。

世间万物,总是等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一如陆放翁再游沈园,一个已香消玉损,一个也风烛残年。伤心桥上跌跌撞撞,摇摇摆摆,怅然风中,物是人非,人面梅花话凄凉,惟有伤心桥下的春波,幻是惊鸿影来,长歌当哭,伤感难抑,唏嘘怅然,千古遗恨,情何以堪,沈园柳老不吹绵,无语问苍天。独自坐在“问梅槛”木栏之上,聆听着荷塘声,透过薄薄的幕,放眼南望,暗夜中的“孤鹤轩”是那样的凄美。这里曾经是诗人与唐琬新婚燕尔的欢愉之地,也是他们别后重逢“惊鸿照影”的伤心之地。在诗人大半生中,面对昏庸腐朽的南宋王朝“报国欲死无战场”,他只能以诗代剑,发出孤鹤般的哀鸣,这时我忽然想到那句“寒塘度鹤影,冷月葬诗魂”的句子来。在南垣题壁处,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

历代以来,江南大小园林不下百千,沈园是幸运的。因为它见证了陆游与唐琬的悲欢离合,乃至生死别离。数百年来因封建纲常而难成眷属的天下有情人来此都能深切体味到“错”与“莫”、“难”与“瞒”中的悔恨与内疚,都能从中读懂主人公内心泣血的告白。现代人从陆游唐婉的身上,学会了放弃和忘怀,有的甚至学会了麻木和游戏。

沈园,成为陆游和唐婉怨的起点,也是怨的终点。他们俩人用两阙词把沈园变成一个承载千古哀怨的地理坐标和文化符号。所以说,沈园的千古留名却不是沈家的功劳,更不是如苏州园林一样有达官显贵居住,或是有价值连城的奇花异木怪石在其中。它的成名,是两阙词,与两阙词相连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悲剧。那是一个大诗人和一个被时代埋没的美才女的爱情,悲伤、凄美、怨恨、惋叹,于是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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