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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思想的军队终将获胜,一览北伐战争前夕的军制改革

 兰州家长 2023-07-16 发布于甘肃

国民党人略定广东,迎广西来归之时,正是直、奉两军联合进攻冯玉祥国民军之秋。北方多事,蒋介石极力主张趁势北伐。而经过中山舰事件,蒋氏大权在握,苏俄仍将继续支持;广州国民政府正可借此向外发展,消弭内部矛盾。1926年7月,由蒋指挥的北伐军终于浩荡出师。这场军事行动,在苏俄的物质与专家协助下,以爱国和革命的要求,迅速蔓延至长江以南,“气势的雄壮,与意义的新颖,皆非辛亥革命可比”。

新兴的国民党力量,欲采取暴力革命手段,从北洋政府手中夺取政权,凭借的是党化军队。党化军队的组建,为中国过去历史所无。早年,国民党人如朱执信、戴季陶等,已留心军事改革。见俄国十月革命成功,乃将目光投向北方,有意借鉴苏俄红军的经验。1920年,戴氏盼驻节闽南的陈炯明部队,能作“宣传者”和“革命军模范”,即隐然有师法苏俄红军的愿望。不过,随着孙中山与陈炯明的决裂,前述想法自然随之幻灭。其间国民党虽仍获得若干粤桂滇湘军队的效忠,但在政治、军事组织获致改善前,并不容易真正打开局面。

斯大林稍后向东方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语及,18和19世纪的欧洲革命,大多是缺乏武装的“人民”挺身反抗旧政权的武装;中国情况则不然,是“武装的革命军和武装的反革命军作战”。然而,建立“武装的革命军”谈何容易。1925年蒋介石尝言,十余年来南方军队名为“革命”,实则内容腐败,且未真正操于党人之手;“军规军制,更视北洋为不及”,盖其“兵无实额,枪非实数,队伍零落,系统紊乱,升降不均,赏罚无则,参谋无作战之备,经理无可稽之册”,用这样的部队推倒北洋政府,不啻是流于空想。

有思想的军队终将获胜,一览北伐战争前夕的军制改革

为了增进国民党军事力量,1923年,孙中山派遣以蒋介石为首的“孙逸仙博士代表团”,赴莫斯科洽谈国民党与苏俄的合作(主要为“西北军事计划”),学习俄式党军体制也是重点。是时,国民党人对“五四”以后的群众力量,已有一番新的察觉,乃特意强调民众运动之需要。而其“以党治国”的理念,除了有赖“宣传功夫”作为第一步,更需要党直接领导的军队之支持。基此想法,党人以为,俄式军队政工制度不仅可以监视官兵的政治忠诚,理想上还能保障士兵福利,凝聚部队向心力,甚至可肩负宣传、动员群众等职责。国民党以俄为师的建军计划,由是以定。

访俄期间,蒋介石认真考察俄国军队的党化制度,表露羡慕之心。返粤以后,他旋即投身国民党新军队的组建工作。新军队系以黄埔军校为基础,透过苏俄顾问协助,再逐步地扩大规模。1924年,蒋氏就任军校校长;同时,廖仲恺出任驻校之国民党代表,简称“党代表”。党代表一职,仿自苏俄红军政委,尤其重要;它代表党监察校务推行,一面领导政治部,对全校官生士兵进行政治训练。合党代表与政治部,为国民党军队政治工作制度之始。

有思想的军队终将获胜,一览北伐战争前夕的军制改革

廖仲恺接任黄埔军校党代表后,席不暇暖,实际校务主要由校长蒋介石为之。即使如此,廖氏筹措经费,居间协调军事教官、政治教官、俄国顾问,仍可说是鞠躬尽瘁。事实上,国民党由廖这样的文人监察军事事务,反映了文主武从的制度精神,亦属“以党治军”的重要基础。但党人很快会理解到,维持前揭的精神,殊非易事。军校政治部则是实际掌管政治教育、党务活动、宣传业务的机构,即所谓“权在党代表,事在政治部”的运作方式。第一任政治部主任是戴季陶。11月以后,以周恩来代理。

在黄埔军校渐上轨道的同时,国民党人着手党化军队的编组试验。1924年8月,蒋介石提出“革命军募练计划”,9月即成立军校教导第一团,12月又组建教导第二团;以军校毕业生分发各团,进行实地训练。这支部队团、营、连均派党代表,以示军队党化。各级党代表均直属于上级党代表,秉承校党代表之命,接受军校政治部的领导。这是国民党人在实际部队中,设有党代表之始。

党代表的权限极大,负责“对于士兵官长及经济上工作之是否进步,实行政治之监察”;“党代表与所属部队官长享同等权利”,“各部队官长所发之命令,同级党代表均应负责签字”,“党代表若查出官长明白表示其反叛之意志,军队中发出谋反及掠夺之暴动及其他个人或部队之不法行为时,应即在最短期间弹压之”。另外,“关于士兵、军官及人民中之政治教育工作,由政治部指导之”,“政治部之行动受同级党代表之指导”等。若战斗中部队主官阵亡或失去战斗能力,在新任长官未到之际,党代表还得指挥作战或指定资深军官代行(须实时呈报上级)。

未几,教导团演变为国民党的基本武力。1925年1月,广东革命政府颁令麾下各军“东征”,决定将教导团与军校第二期学生总队、炮兵营、工兵队、辎重队及第三期入伍生第一营组成“校军”,与许崇智部粤军合编为右翼军。4月,国民党复将校军扩编为“党军”一旅,任蒋介石为司令官。军校政治部亦随之扩大,分设前、后方政治部,随军作战者称“前方政治部”,以周恩来为主任;留校教育者称“后方政治部”,以包惠僧为主任,两人都是共产党员。旋以党军既非军校所属,政治工作不应隶于军校政治部,乃成立党军政治部,仍以周恩来为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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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人既建党军,亦有意整编麾下其他各军,惟因杨希闵、刘震寰滇桂军难以节制,遂不果行。直到1925年6月,蒋介石率党军、粤军回师广州,驱逐杨、刘,扫除军事整理的障碍。7月,广州国民政府成立,旋由新设置的军事委员会负责将各军划一编制,实现军令统一。在俄国顾问协助下,国民政府积极改订军制,首先是取消各军袭用的省称,统一为“国民革命军”,分别是:党军与许崇智部粤军合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以蒋介石任军长(后易何应钦);谭延闿部湘军为第二军,朱培德部滇军为第三军,李济深部粤军为第四军。嗣后再以李福林部粤军(福军)为第五军;以湘军(攻鄂军)、豫军、山陕军、赣军等零星部队,合吴铁城部1个师,合编为第六军,程潜任军长。国民政府下乃有正式部队六个军,各军依章制由国民政府财政部统一筹饷,也减轻了各军划地自行收取税捐的乱象。

国民革命军与北洋军队相较,有体制上的因袭,但也有创新之处。溯自民国肇建之初,陆军编制大体仍沿晚清之旧,有新式、旧式军队的分别。旧式军队即各省巡防营,承袭“练军”而来。新式军队则依1904年练兵处编定的营制,仅略易其名,分为师、旅、团、营、连、排、班,人数无变动。其余官阶、礼节等,大抵传承晚清制度。国民党人建军后,始进一步推行苏俄式“三三制”(3排为1连,3连为1营,3营为1团,3团为1师,3师为1军),并废除“旅”,以之区隔“北洋旧制”。国民革命军咸依“三三制”统一编成,每军辖3师,每师含特种兵科约5500人(兵员占4100人);惟视实际情况,略有增减,实力较充者增编教导师、独立团等。但毋庸置疑的是,政治工作体系,仍是国民革命军与北洋军队最大区别的“特殊制度”。

至少在名义上,国民革命军各军都是为三民主义奋斗的队伍,陆续仿效第一军的模式,由廖仲恺兼任各军党代表,设置政治工作体系。1925年8月,廖遇刺身亡,由汪精卫继任。1926年1月,国民党召开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关于军事决议案》,重申“注重政治训练,使革命军队完全受革命教育,并宜明定党代表职权”等原则。黄埔军校旋即更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加紧训练军事与政治合一的革命军官。随后数月间,国民党在各军陆续任命各级党代表。由于各军设立了党代表,旧有的“各军党代表”一职,便更名为“总党代表”,仍以汪精卫担任。在总党代表下,初期的国民革命军,在军级大多只设“副党代表”,理由是各军不易觅任与军长资格相等人才,故暂设副党代表,行使党代表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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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湖南方面的唐生智密派代表至粤,向广州国民政府接洽输诚。而广东、广西的统一谈判,亦接近成熟。1926年3月,李宗仁就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长职;6月,唐生智就第八军军长职。北伐前夕的国民革命军八个军,遂告编组完成。惟至是以后,新附军队的党化,益加成为国民党人的难题。

桂系与广州国民政府的统一谈判,即因军队整编问题,一度陷于僵持。盖桂系起初欲得到两个军的番号,而国民政府不允。最后,桂系妥协仅编一个军(第七军),但军级以下,设七个旅(后增为九旅),而非三个师,以保存更多的实力。不惟如是,桂系对党代表制有所排斥,更不能接受国民党人插足第七军。广州中央允委桂系领导人黄绍竑为党代表,即出于羁縻的用意。耐人寻味的是,黄意识到,党代表的权力极大,可借此总揽广西党政军全权,对个人“很上算”,乃欣然同意这一安排。在军级以下,第七军已不设置党代表。不过,政治部最初在共产党人黄日葵的主持下,与其他军的情形相类似,部队的精神生活相当活泼,军民关系也有一定的改进。

直到北伐初期,国民革命军基本部队八个军的政治工作,仍算是非常活跃。各军普遍设立了特别党部;所谓特别党部,系因军队本身已有严密组织,与普通党部不同。军、师、团、连均设党部,营排不设。至1926年10月止,第一、二、三、五、六军皆已成立特别党部,第四军则成立了临时党部。各军师(包括七、八两军)政治部亦先后成立,师已设党代表者,多兼师政治部主任;未设党代表者,则另委政治部主任。军师政治部,实质上成了军师党代表的办公机关。团以下不设政治部,仅设团党代表办公厅,置干事、书记、录事若干人。唯因人才缺乏,仅第一军各团下设各级党代表;其他各军、团以下设政治指导员,担任基层政治工作,政治工作遂普及于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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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革命军实施政治工作制度以后,各部队均带程度不一的“主义兵”色彩,尽管多数可能止于表面。不过,国民党内部亦非毫无杂音。党代表制首先有造成指挥二元化之虞,而军官咸视党代表、政治部主任为“监军”,政工人员则不免对改进部队环境“操之过急”,遂致纠纷迭出。特别是,许多党代表是甫出校门的年轻军官,骤与部队指挥官平起平坐,自是难以服人。有鉴于此,蒋介石曾极力劝说各党代表“不可采干涉主义”,应多关心士兵生活、军纪的管理。蒋氏更一度有意取消党代表制,但在苏俄顾问加伦强力主张下,仍继续施行。1926年3月,《国民革命军党代表条例》颁布,广州中央乃要求党代表慎重其事,非到不得已时,不应干预纯军事问题;此外,党代表的短期工作目标,应是展开政治训练及接近士兵。

军制问题产生的矛盾,另涉及了党内路线的分歧。1926年1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设立常务委员会,由汪精卫、谭延闿、蒋介石任委员;汪为主席,谭负责军需,蒋承担军事行动、组织与训练。汪、谭俱为文人,汪另具国民革命军总党代表身份,仍不无体现“以党治军”、“以文人制裁武人”的制度精神。军事委员会另设政治训练部,由陈公博任主任,依规定秉承总党代表汪之指导,管辖各军师党代表及一切政工人员,掌理党务、政治及文化工作。与此相较,蒋氏依旧缺乏统率全军的权力。2月,国民政府任蒋为“国民革命军总监”,为“军权最高机关”;至于军队整理、编制改革、军官升长黜陟等,得会商军事委员会进行。蒋不愿就职。在国民革命军陆续编组完成之际,最高军政、军令系统的建置,事实上是延宕未决。

汪精卫以军事委员会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党代表身份,对国民革命军的未来发展,有可能发挥重大影响力。惟汪具“左派领袖”的地位,前揭体制实亦赖苏俄顾问、共产党人、国民党左派的支持。据估计,当时国民革命军政治工作人员的75%,是国民党左派或共产党员。以第一军为例,最初3个师中,2个师的党代表为共产党人;在团级,有7个党代表是共产党人;在连、排、班及士兵中,共产党组织已经建立。苏俄总顾问鲍罗廷实亦有意借共产党籍政工人员之力,使国民革命军逐步质变。随着国共分歧的日益白热化,蒋介石对上述情况渐增戒心。

有思想的军队终将获胜,一览北伐战争前夕的军制改革

1926年3月中山舰事件爆发后,蒋介石迫共产党人离开第一军,主要是军队政工人员。惟蒋氏在事件中的举措,未经国民革命军总党代表汪精卫的副署,实属对党代表制威信的重大打击。4月2日,黄埔军校教育长邓演达向蒋质疑,此举“近于反革命行动”;蒋则坚称“总理之主张废除约法,与余之主张修正党代表制,如他人为之,则为反革命。而以总理与余为之,则无论何人应认为革命应取之态度”。隔日,蒋向国民党中执会提出“整军肃党准期北伐”建议,对军制问题颇多着墨,反映其修正党代表制的具体主张。蒋指出,党代表制在革命成功以前,不能取消,“惟党代表资格,应有相当限制,凡跨党党员,不宜任党代表之职,且须限入党在若干年月以上者”,“政治训练,为出征军首要之务。惟现在训练部条例,多不适用,应从速改正。且该部主任必须由军官出身,而明了党务与政治者为要”。

蒋介石对国民革命军党代表制的修正主张,并未全数获得接受。惟汪精卫既于5月悻然离粤出国,国民革命军总党代表一职从此失去了作用。党代表制在“还没有取消”的情况下,实已日渐窒碍难行。反之,在汪垮台以后,蒋氏却逐步跃居为更名副其实的国民党最高军事领袖。值此“军权”扶摇直上的局面,如何贯彻“以党治军”的理念,也开始成为党人争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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