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白墙黑瓦，千年历史犹存。
卷子 2007年的暑假，我们自驾从南京返深。 我们边走边停，几乎把皖南古村落一网打尽。 具体行程为：南京-查济-上庄-徽州古城-棠越-唐模-渔梁-婺源（江湾、晓起、李坑）-鄱阳湖-南昌-深圳。 那时候，高速公路还没那么发达，我们在山里起伏，在村庄转悠，在湖畔穿梭，看一个个陌生或熟悉的地名在眼皮底下溜过，就好像手里的地图活了起来，在视线里舞蹈。 路时常走岔。手机导航，不可能；智能手机到我手里已经是2010年之后的事了。老式的车载GPS也因为升级问题，非常不靠谱。 所以方向盘有了极大的自由，看路标也成了我副驾驶的使命之一。 第一站便走进了查济古村。
查济的古巷里，有许多等待着我们的故事。
废弃的宝公祠，蛛网不生。不知是怎样的先人，又给了后人怎样的庇荫。
岁月的痕迹，历历在目。
千年古村里的童年。
2007年7月25日午后，我们是查济古村唯一的游客。那时大维刚刚才上岗两年，它一路陪伴着我们。我们歇息在村口老板栗树下，村庄在我的身后。 在《中国古镇游》里和它照过面，书上第一句话就是“位置偏远，少有人问津”。寻找古村，就是寻找一种落寞，一种被遗失的美吧。于是我们当机立断，将车拐进了查济。 从泾县县城到查济竟花了一个小时，我们与查济的零距离接触从正午十二点开始。 查济村位于泾县城西60公里处，与桃花潭和太平湖相邻，接壤黄山，毗连九华山，方圆达20余平方公里，规模之大，在皖南堪称第一，也是中国现存最大的古民居群之一。 查济古村始建于隋初，兴于宋元，鼎盛于明清，废毁于晚清及近代，至今已有1380余年的历史。村庄现存明清古建筑较多，且废墟绵延，有一种破败颓废的沧桑之美。 中午太阳极辣，我们在七拐八拐之中，被一位敦实的男子引入家中避暑。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皖南人家，白壁黛瓦马头墙，未经涂饰的原木的门梁柱，显深褐色，支撑着略显暗淡但很清凉的家。进门正厅挂着一个老人的像，招呼我们的中年男子说是他先父，在前几天的山洪中遇难。男子说话的语调非常平稳，似乎这个灾难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我们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如此宁静平和阳光灿烂的村庄，竟然就在不久前刚发生过山洪，有生命就此消失。据说老人坐在一个小店门口，水来了不及逃离，便被冲走了。 男子还把我们引到里屋，看老人身前写的书法。早知道查济有文化底蕴，但这样一个寻常老人的字还是深深打动了我。尽管不懂书法，但我能感受到一种遒劲、厚实与流畅。字没有装裱，就这么挂在床前的壁上。说话间男子又掏出一大叠名片，说有很多南京人来过这儿，看他爸的字；并告诉我们他现在温州打工，刚回家。 在整个过程中，男子的母亲一直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甚至没红过眼圈。是他们痛过了，还是这个沉静的山村给了他们承载的力量？ 可能是遗像给我的打击太大，我们没有在男子的邀请中坐下来。 再次走到白花花的太阳下，村子无比静默，没有一丝灾难的痕迹。 这里被称为“中华写生第一村”，有画院集体组织过来的，有个人跑过来的。 我坐在小桥流水人家的门槛上，想它受到画家青睐的原因。因为去过很多古村古镇，江浙的，岭南的，云贵的，福建的……查济绝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具特色的，更不是最有气势的，那么它独享此殊荣的缘由到底是什么？思来想去，就一个词：真实！不光是山水房屋，还包括人，不管你推开哪一扇门，仰面哪一堵墙，凝视哪一段流水，你都会想：这才叫村庄，这才叫故乡。——我从小到大，搬过很多次家，几乎没有例外的是，我住过的房子全都不在了。没有了怀念与凭吊的依托，我们便失去了很多的童年与历史。 查济是有童年的。唐初一个叫查文熙的在这定居，他的家族便在这儿绵延下来。这个由查姓人家组成的村庄，据说有108座桥、108座庙、108座祠堂，时至今日，仍存有15座桥和10余座祠堂、庙宇，它们陪伴着这个青山环抱，绿树成荫的村子，兴衰起伏。 我最有感觉的是废弃的宝公祠和已成废墟的**祠，前者保留了原貌，以布局之工、结构之巧、装饰之美打动我；后者只剩一堵门墙，但原址被圈起来了，广场般的土地上杂草丛生，让人联想到当年的昌盛容光，沧桑感、苍凉感扑面而来。和村子里还住着人的老屋不同，宝公祠一直空置着。让人惊讶的是所有梁柱之间、檐瓦之间，甚至基本没人上去的美人靠，全都不生一丝一毫的蜘蛛网。陪我们进去的老人指点给我们看，并陪我们一起感慨。因为没有任何的修整，祠堂里的东西已经七零八落。老人说，政府把村子推介出去，却不给村民分享利益，而把保护的责任全都推给了村民，所以他们不欢迎外面人。 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临河好多人家都挂着“不得在门前写生”的字样。当我们干扰了人家的生活，又不能给人家带来收益的话，人家凭什么要欢迎我们？喜欢皖南人这样的朴拙和实诚，却对当地政府有了微言。好山好水好地方，还需好舵手。 查济有三条小溪穿村而过，分别是许溪、石溪、岑溪，还有四门三塔相映。它的三雕“木雕”“砖雕”“石雕”堪称一绝。 查济人“以商贾起家,而以诗书传后”，我们随便走进一个铺子里，随便看的一幅字画，都有可能是出自村子里名不见经传的老人之手。很难想象，这个古朴恬静的村子里，是怎样蕴藏了这些文化，又蕴藏了多少这样的文化？ 站在广源楼饭店的楼顶上，俯瞰查济的全景，看那些被踩磨得溜光铮亮的石板路，看那些浅灰的马头墙，看那一条条清爽干净、四通八达的巷子。 老板娘给我们指点着风景，并告诉我们哪个房子被法国人买去了，哪个房子被南京人买去了，他们或自己住，或带朋友来住。他们不改房子的外观，只进行内部装饰。 喜欢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吧，总会有外面的人、外面的生活进来，古与今的碰撞和交融谁也阻挡不了。 查济广源楼饭店的观景台，可俯瞰查济全景，可喝茶、吃饭、住宿（当时一夜30-50）。老板娘叫王金花，她说可以把人带进村子省去门票，而我们当时是各买了30元门票进村的。 一夜抵两张门票，值！我们很遗憾没有留宿。我一直认为，要认识一个地方，至少得吃一顿饭、过一次夜；要深刻地爱上一个地方，得吃许多顿饭，住上一阵子；对人同理。 不知道现在广源楼还在不在，老板娘还在不在老地方？ 查济多栽种桂花和玉兰树，为的是讨个“兰桂齐芳”的吉利，还有多板栗树，所以村子也被称作“板栗村”。
桃花潭水深千尺，汪伦何处踏歌声。
离开查济，我们花了半个小时驱车20公里，到达陈村，去看桃花潭。没有了汪伦的歌声和李白的轻舟，桃花潭也就是寻常一水而已。草草一瞥。 现在桃花潭已开辟成景区，会是另一番模样了吧。 补充一句，泾县是中国宣纸的原产地。 一晃，十六年过去，查济古村也可能升级换代了吧，但三条小溪肯定还在；老房子或许穿了新衣服，但身子骨一定没变；长长的青石板路，稳稳的青石板桥，也该是旧模样吧。 2007年7月25日皖南查济古村自驾行记 2023年7月21日整理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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