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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这个坡太滑了，马爬不上去！” 一个年轻的驭手，牵着一匹驮了两箱炮弹的白马，为难地站在陡坡面前，回头喊道。 那是一处坡陡路险的地段，几天来，绵绵细雨把路淋得又烂又滑，每走一步，都有滚一身泥巴的危险。 大胡子从骡队中间疾步走来，望着面前那又陡又滑的坡路。几秒钟后，他用手摸着浓黑的胡子，转身对战士们说：“同志们，三炮连正急需炮弹，我们要一发不少地及时把炮弹送到阵地，只有推着马前进了，跟我上！” 说完，他弓着腰，用肩膀顶着最前面那匹马的屁股，一步一趔趄地爬坡。
人们都知道，马是最忌讳人去摸它屁股的。59岁的四班长马友荣，在山里赶了大半辈子的马，对马的脾气了如指掌，但要用肩头去扛马屁股，他从来没有想过。至于其他的年轻人，做梦也不会去碰马屁股而自找苦吃。但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大胡子”已经推着马艰难地上去了。 推！民兵们咬着牙，一个个都用肩头顶住了马的屁股。 于是，在1984年11月的一天下午，在轰轰隆隆的炮声伴奏下，在飘飘洒洒的冷雨寒雾中，一个罕见的历史画面展现在边陲：一匹匹驮着沉重弹药的马，“噗噗、噗噗”地吹着响鼻，在民兵们的推拥下，踩着崎岖小路上的泥泞，奋力向上爬行。人与马的汗，交织着雨丝，同时洒在弯弯拐拐的路上。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被克服了。那被甩在身后，刚才还貌似不可战胜的泥泞小路，也悄悄地隐没到雾的海洋中去了。一匹匹被汗水浸湿了皮毛的骡马，在坡顶上昂头长鸣，而那些滚了一身泥浆的民兵，也毫无顾忌地拍着马屁股笑了。阵地上，三炮连的战士们脱下帽子，兴奋地向骡马队摇着叫着：“骡马队！骡马队！”“大胡子！大胡子！”
12月11日，越军大举进犯我前沿阵地，我军炮火轰鸣，将敌人打得血肉横飞。战斗中，在老山53、54号阵地急需弹药。 接到命令，“大胡子”立即带着骡马队上路了。民兵们牵着40多匹马，驮着80多箱弹药，艰难地行走在峡谷边缘。 “轰隆、轰隆隆……”越军的炮弹向马队飞来，那些没有驯服过的马，被爆炸声惊得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一匹马受惊后，把鞍架和炮弹掀翻，滚进了路边的深沟里。“大胡子”高声对一个排长说：“你赶组织大家，把马拉到前边那个弯弯里隐蔽……” 拉着掀翻了驮子的那匹马的民兵，刚要放开惊马，欲向沟里跳，就被“大胡子”拉住了，并示意他管好马，尽快到安全的地方去。民兵犹豫了一下，就见“大胡子”已经奔下山谷。一发发飞来的炮弹，在深沟的坎坎上爆炸，气浪和弹片噼噼啪啪把树枝折断。如果此时有一发炮弹落进沟里，后果不堪设想。但“大胡子”不管这些，为了把炮弹一发不少地送到阵地，为了民兵的安全，他置个人的安危于度外。 他把100多斤重的炮弹连同马架子，架在脖子上，竭尽全力往上爬。骡马队在弯弯里焦急地等他，为他捏了一把汗。终于等到他回来：“弟兄们，我来啦！”只见他“驮”着两箱炮弹转过弯拐，出现在大家面前，浓密的胡子被汗水沾在一起了，泥土把他的黑胡子也染成了黄色。 “大胡子”以他身先士卒，力克艰险的气度，带领骡马队一次次完成艰险任务。
这一天早上，“大胡子”和民兵们又赶着马队，驮了几千斤大米和一些物资，冒着凛冽的寒风前往阵地。前一天，部队刚刚与敌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硝烟拌和在雨雾里，昏昏暗暗的。半路上，有一段地方被炮弹炸塌了，骡马无法通过。这里离阵地还有几公里，怎么办？“大胡子”又抓住自己有三寸长的黑胡须…… “我们要争取时间，赶快把东西卸下来，扛过这段马过不去的路，到前面等着。快！” 对于人来说，只要不怕困难，就是“有山必有路”，即使丛林密布、荆棘满地，也难不倒真正的战士，但对于马，特别是驮着沉重物资的马来说，就必须有路才行，而且路的宽度不能窄于马的两腿间距。而现在的这条路，乱石挤着乱石，弹坑接着弹坑，一阵风吹来，山坡上的石头不断往下滚。在这条路上行走，稍不小心，就会和石块一起滚进谷底。 马是绝对过不去了，但人还得过去，而且要把马驮的物资扛过去。一匹马驮100多斤，一人也要扛100多斤。“大胡子”扛着那匹大马驮的东西，一寸一寸，一步一步地过去了。他的身后，跟着一行弯腰爬行的队伍，默默地踩着他的脚印。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不是雨淋的，是汗水浸的。意外的困难和险境，被汗水和意志战胜。整个“骡马队”都痛痛快快地吹了一口气，都想把疲劳一下子吐出来。
有一天，县领导驱车来到老山，告诉“大胡子”一个不幸的消息：他六岁的女儿被车撞伤住院，准备接他回去几天。 此时，他又抓住了自己的大胡子，神情犹豫。他很想念孩子，临行前，他答应过女儿，回来时一定买一个新书包给她。家里只有妻子一人，要在责任地里奔忙，又要照管3个孩子，已经够辛苦了。现在，女儿受伤住院，县城离家又远，她能顶得住吗？可是，自己现在身在战场，管着几十号民兵和几十匹骡马，任务繁重，自己平时要求大家要完成好任务，自己怎么好离开呢？ 指导员刘年刚对他说：“大胡子，你家离城远，嫂嫂管家就管不了孩子，顾孩子就顾不了家，你还是回去看一看吧，做个安排。这里我会和大家同心协力做好工作的。” 民兵战友们也让他一定要回去看一看孩子，他们一定会完成好任务。大胡子很感动，第二天早上，他一个班一个班地巡视了一圈，再到马棚边上看了看。 大胡子带着焦虑的心情，赶到了女儿的病床前。孩子的胸侧骨被撞断了一根，迷迷糊糊地躺在病床上。孩子睁开眼睛看到他，哭着叫“爹……”大胡子强忍泪水，摸着女儿的头，浓密胡须包围着的嘴巴动了动，却又无法说出来话来……
大胡子，名叫黄友权，是文山县东山区的武装部部长，支前民兵民马连连长，三等功臣。 从1984年10月30日到1985年1月19日，黄友权带领骡马队，先后运送各种弹药2720箱，大米3万多斤，罐头1028箱，纤维袋1000条，各种物资25600多斤，帮助部队后勤搬迁物资多次，运送和搬迁的各种弹药物资总计有30多万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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