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侍坐》《逍遥游》，再是一本《先秦诸子选读》曾经几乎把我逼疯，仅以《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四本薄书为例，任何一本没有以百万计的阅读作为前提，讲堂的我只能鹦鹉学舌，不知其旨的照本宣科。《变形记》与《我与地坛》都是文学史上的经典，只读“节选”，全篇文章尚未读完，能够讲出什么花来——何况卡夫卡和史铁生都是文学史上大师级的人物，不读其文，不知其人，就节选而讲节选，所谓教育，让我如何执行；何谓学习，如何让学生发生？如此，吸足水分的种子方才朝向黑暗的地底扎根，方有发芽吐绿、茁壮盛放的可能。师如天雨滂沱，落地成海：偶见干旱，布云施雨，甘霖普降，润物有声。弟子泛舟以来，旋目而视，不见水端：赏览风景，嬉戏浴沐，乐而不返。《<论语>十二章》《<孟子>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老子>四章》《<庄子>五石之瓠》和《<墨子>兼爱》；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以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如果讲实话，一线语文教师，需要一年或更长的时间，并且由相关专家或大学教授集中讲学。除去上课，教师要面对来自作业、考试、无效培训、学生管理以及诸多与教育无关的繁杂事务——面对，几乎全新的教材，大多如同骑瞎马的盲人，夜半忽临深池；现实中的教学效果、讲堂内的学习状况不言而喻、不得而知。那是代表木心最高水准，也是他最为重要的作品——《诗经演》。结合沿循《诗经》体例创作而成的《诗经演》，参阅《同袍》①，解读《秦风·无衣》：1、“王”字，《诗经注析》释为“秦人对秦君的称呼”，教材解释为“周王”，前者似乎更为恰切。2、“于”字，教材解释为“句中助词”；或训为“往”，释为“王往起兵”。长衣。形如斗篷，行军时白天当衣穿，夜里当被盖。同袍，表示友爱互助的意思。成语有同胞兄弟，是指血缘之亲；其实能够同袍的兄弟，更觉让人亲近。古者戎服尚同。卒衣有題識，取其軍容整肅。蓋遠在書契之初，即已有之。《方言》三：卒，謂之弩父。或謂之褚。注：言衣赤也。錢繹箋注云：“卒，隸人給事者爲卒。卒，衣有題識者。弩父，猶負弩，以其所事爲名也。《説文》：褚，卒也。②就此而言，“同袍”与“同裳”（“下衣、战裙”），意义相近而有别。同袍：同穿一件战袍，慷慨之语。古代军人穿统一制服，《方言》“卒”字，钱绎《笺疏》：“卒，隶人给事者为卒；卒，衣有题识者。”题识即统一标识。③4、“泽”：贴身的内衣。郑箋注云：“泽，亵衣，近污垢。”这一点，今天看来极难理解。然而，想想上甘岭，想想惨烈的战争，想想一同抗枪的情谊，一切豁然。民俗修习战备，高上勇力，鞍马骑射。故秦诗曰：“王于兴诗，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其风声气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谣慷慨风流犹存焉。④秦人之俗，大抵尚气概，先勇力，忘生轻死，故其见于诗如此。由此可知，这首诗的壮志与豪情，体现了秦地之人崇尚武战的精神传统。普通士卒，磨刀霍霍，一呼百应。如此，“王兴于师”，将无往而不胜。校长主席台上高呼，如何面对高考。万千学生齐声响应——战争：无论真刀真枪的战场，还是长途跋涉的人生旅程，你都要提前计划，备足钱粮，随时出发，随地迎接挑战。如此，战斗尚未打响，战争尚未开始，你已然占据主动之势。换而言之，“岂曰无衣”的背后，到底是有衣，还是无衣。《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稍具常识之人都知道“春秋无义战”，表面伟大的战争，不过君王为了丰功伟绩，为了扩大势力范围，受苦的永远是普通士卒、百姓。不信，去看看石壕村中逾墙而逃的老翁；去听听三子同上战场之后，母亲的哭诉——每一个沙场死去的男儿，都是他人的儿子、孙子，或是某人的丈夫、父亲：听一听母亲年老无依的哭诉，想一想仍旧做着好梦的妻子，你便肃然惊悚：无怪乎，数千年之后，陈奂在《诗毛氏传疏》中提出了相同的观点——《春秋》申包胥乞師，秦哀公爲之賦《無衣》……爲之賦云者，與衛人爲之賦《碩人》、鄭人爲之賦《清人》，義例正同。則此詩哀公爲申胥作也。若所賦爲古詩，如子展賦《草蟲》之類，但言賦，不言爲之賦也。其言王者，因楚之僭號，對其臣而王之也。子者，斥指申胥也。于，曰也。言楚王命我興師也。與子偕行，言隨申胥而往也。其爲答申胥而救楚之詩明矣。然而，和王夫之共同引用《左传》作为例证的《诗经注析》，得出截然相反的观点：“王氏自立《左传》义例，证明《无衣》为哀公所作之说不能成立……它应是流传在民间的战歌”。今按：《無衣》，秦哀公應楚臣申包胥之請，出兵救楚拒吴而作，託爲秦民應王徵召，相約從軍之歌。⑥其二，《无衣》为“兴师”之王所作，即便是假托之词，秦哀公依然无法甩掉作者之名。问题在于——
若是士卒所写，我们赞其“开口便有吞吐六国之气”，也为“悍然有招八州而朝同列之气”⑧的秦人而鼓掌。若是作为君王的秦哀公所写，《毛诗序》《诗毛氏传疏》的不同意见，肯请上位者深思。“谁曰无衣”“谁曰有衣”的问题，对我木有任何意义。如果君王，无法做到人人“有衣”，我想肯请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们可以“同袍”，可以“同裳”，我们能否可以不用“同泽”？①《同袍》，为《诗经演》首篇诗歌。《诗经演》，广西师大出版社，2013-5；②⑥陈子展、徐志啸《诗经直解》，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08；⑤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中华书局，20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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