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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通鉴】24 王敦之乱大结局:晋明帝一纸檄文堪当十万大军;王敦究竟想不想篡位?

 衣赐履读通鉴 2023-07-23 发布于北京

【当《通鉴》遇见纪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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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赐履按:这一回,我们讲晋明帝司马绍和大将军王敦的最后对决。


公元324年,六月,王敦病重,晋明帝司马绍打算发兵讨伐。司马绍琢磨着,王敦这些年威望很高,权势太盛,连老爹司马睿都被他摁在地上一通摩擦,朝野对他,谈虎色变,直接开干,恐怕有失,于是,就和司徒王导商议。君臣两个一合计,想出一折来,干脆对外宣称王敦已经病死了。于是,王导带着王氏宗族百余口人,给王敦办了一场追悼会,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这么一来,官兵士气大增,都恨不能立即上阵杀敌。

【风光大葬】

王导表演完毕,司马绍立即下了一道诏书,堪称绝世强文!大意是说:

先帝(元帝司马睿)以圣德应运,创业江东,司徒王导居功至伟,故大将军王敦居股肱之位,也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后来,刁协、刘隗乱政(立朝不允),王敦率军讨伐他们。这个举动虽然欠妥,但他的出发点还是好的,他对皇室还是忠诚的,因此,先帝对他依然礼敬,各种待遇也都非常优厚,在人臣之中,没有人能比得上。

衣赐履说:司马绍开宗明义,肯定了王敦、王导兄弟的功劳,以王导居首,王敦次之;对王敦上次攻打建康,司马绍也给定性了,“清君侧”,而不是反朝廷,王敦还是忠于司马家的。这一点,非常重要,表明对王敦既往不咎,所有当时帮着王敦的,或者跟王敦拉拉扯扯、暗通款曲的,以及所有王氏家族成员,朕一个都不追究,你们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这几句,充分显示出司马绍作为一个政治家的胸襟和智慧。他爹司马睿,几乎可以说就是死于王敦的凌辱,这个仇,司马绍都可以放下,很不简单。对王敦如何定性,司马绍一定与王导商议了很久,才定下来,当然不是把王敦摘出来,而是定下了今后与王氏家族如何相处的调子

之后,话锋一转——

事情结束之后,王敦却放纵士兵劫掠京城,甚至在皇宫里撒野。当时,已经宣布大赦之令,王敦却诛戮大臣(戴渊、周顗等),没有朝见先帝,就自行返回武昌。尽管如此,先帝也没有责备他,对他委任如旧,礼秩有加。

自朕即位以来,王敦越发过分,不但没有辅助朝廷,反而缮甲聚兵,于盛夏之际,屯驻于建康之畔(于湖),又打着朝廷的旗号,给他的亲信加官进爵,根本当朝廷不存在。朕始终觉得他还有救,希望他能够有所觉悟,所以一直不忍对他动手,但他却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难以回头。

钱凤什么东西!竟然成为王敦的谋主,穷凶极恶,陷害忠良。周嵩因为正直敢言,惨遭杀害;周札、周莚家族,世代忠义,竟然被灭了族!秦朝暴政虽然残酷,也不过只有五种刑罚。而王敦行诛戮之事,常波及无辜;灭人宗族,根本不看是不是有罪,只凭他们喜好。因此,天下之人,心怀恐惧,道路以目。

衣赐履说:我们上回专门讲了周嵩之死和周札族灭的事儿,就是因为司马绍对这些人很重视,或者说,司马绍认为拿这些人的死说事儿,是非常重要的

王敦已经昏聩,他竟然以侄子为自己的嗣子,宰相确定继承人而不经王命,从古至今,从来没出现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和他的党羽要倾覆国家,他们已经在觊觎神器!现在,王敦虽然死了,但钱凤继续为恶,煽动叛逆。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衣赐履说:注意注意,虽然司马绍把王敦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所有的锅全都让钱凤给背了,意思是,其他人,朕都不与你们计较,回头即可,只有钱凤,朕是绝不会放过他的。这一点,太高明了,是分化敌人的利器。

诏书接着申明了对王导、温峤、王邃、庚亮等一大堆人的任命,任什么职,带多少兵,等等,然后,特别指出——

【钱凤:这锅我背了】

朕将亲自领率六军,收拾不死你们!尽管灭掉你们,跟捏死个蚂蚱差不多,但朕还是给你们机会,朕就认钱凤一个,罪止一人,朕不会滥用刑罚。有能诛杀钱凤、呈送他首级的,封五千户侯,赏布五千匹。

衣赐履说:杀了钱凤,就封五千户侯,赏布五千匹,钱凤看了这檄文,估计得吓尿了。

还没结束——

冠军将军邓岳,前将军周抚,都是好同志,都是功臣的后人。他们跟着王敦,实属被逼无奈,他们的心,是忠于王室的,朕有感于他们的诚心,才对他们委以相当的责任。其余文臣武将,包括王敦所任命的,一律不作追究,刺史、二千石级别的官员,不要胡想八想的,好好呆在你们的位子上,给朕把班儿上好。

衣赐履说:这一段,是分化王敦的干部队伍,紧跟着,又开始挖战士的墙脚——

广大官兵,跟随王敦多年,远离家人,他们中很多人的父母、老婆、娃娃去世,都不能回家办理后事,只能强忍悲痛在军中服役,朕对他们非常怜惜,一想起来,就心头沉重。现在,朕宣布,凡是家里唯一男丁,在军中没有担任重要职务的,都可以立即回家,终身不用再服兵役。其他人等,全都放假三年,休假回来之后,一日制度全都参照宿卫部队执行(当与宿卫同例三番)。

诏书所言,公之天下,朕,绝不食言(明承诏书,朕不负信)。

衣赐履说:司马绍这道诏书,让人拍案叫绝!严格地讲,这就是一篇战斗檄文,有理,有力,有节,有抓手,有强大的感召力,不啻一颗重磅炸弹,一定会在王敦军队内部引起连锁反应。

王敦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反击措施出台,势必导致干部狐疑、战士畏战的局面。

【一张好嘴,胜过十万大军】

之后,司马绍又下一道诏书:

敢有不称王敦姓名,而称其为大将军的,军法从事!

王郭见到诏书,震怒非常,但病势沉重,无法亲自出征。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发兵之前,王敦让记室郭璞占了一卦,郭璞说:

事情不会成功。

王敦一直感觉郭璞跟温峤、庾亮之间,有一种不清不楚的联系,此番,郭璞又占出这么一个凶卦来,心中来气,就问郭璞说,你再算算,看我还能活多久。

郭璞说:

从刚才的卦象看,明公如果起兵,灾祸立即降临;明公如果返回武昌,则寿不可测。

王敦大怒,说,那你的命有多长?

敦璞说,今日正午毕命。

王敦下令,将郭璞逮捕,正午斩首。

衣赐履说:这位郭璞,名声太大了,在周易、占卜之类的神秘领域,他是神仙般的存在。

这门学问,我实在不懂,大家可以自行百度。

王敦病势愈发沉重,不能率军,就派钱凤、邓岳、周抚等率众进攻建康。王含对王敦说,这是咱的家事,你既然去不了,那就让我去吧。

王敦就以王含为元帅。

钱凤等人问王敦,攻下建康之后,怎么处置天子(事克之日,天子云何)?

王敦说:

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祭过天(尚未南郊),算什么天子!你们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东海王和裴妃

衣赐履说:王敦的回答,让人费解。钱凤问怎么处置司马绍,王敦说,司马绍根本就不是天子,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

啥意思?

不承认司马绍也就罢了,怎么突然扯出了东海王和裴妃呢?

裴妃是八王之乱第八王——东海王司马越的正妻,当年司马睿以及王敦、王导兄弟能够在江东打开局面,没有司马越和裴妃的支持,是断不可能的。因此,司马睿和王氏兄弟,都对司马越和裴妃心存感激。

司马越的儿子们,全都死于北方战乱。裴妃南下之后,司马睿把自己的儿子司马冲,过继给司马越的世子司马毗,继承了东海王的香火。这样,尽管司马冲是司马睿的亲儿子,司马绍的亲弟弟,但从礼法上论,他已经是司马越那枝儿的了

我们之前提过,在司马睿登基之前,王敦就“惮帝贤明,欲更议所立”,王导“固争”,司马睿才登上了帝位。

王敦第一次攻克建康之后,王导“犹执正议,敦无以能夺”,应该是指,王敦想废掉司马睿,又被王导给挡住了。

之后,王敦又有废掉明帝司马绍的打算,没能实施。

那么,王敦多次欲行废立之事,他总得有个候选人吧?这个人是谁呢?

我觉得,大概率就是这位东海王司马冲。司马冲生于公元311年,本年十四岁,继承的是东海王的香火,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因此,我倾向于认为,王敦此次进攻建康,其目的不应该是取司马绍而代之,而是要立司马冲为帝,这才会说出“保护东海王和裴妃”话来,不然,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没道理嘛,人家根本也不需要你来保护诶。

再往深里想,便尽卿兵势,保护东海王及裴妃而已”,似乎透露出,即使你们败了,也要把东海王和裴妃控制在手里,这样才有可以继续与司马绍叫板的资本。

随后,王敦上书,再次以清君侧为名,正式起兵。

衣赐履说:上次起兵,是以诛杀刘隗、刁协为名,这一次,是以诛杀温峤等人为名。

七月二日,王含等水军、步兵共五万人(一说三万人)到达江宁(江苏省江宁县西南江宁乡),屯驻于秦淮河南岸,京城人心惶惶。温峤率军驻屯北岸,烧毁了朱雀桁(朱雀桥。桁读如衡),使王含无法渡河。

明帝司马绍想亲自率军进攻,听说渡桥被毁,大怒。

【司马绍,当得一个“明”字】

温峤说:

老大,咱的部队,人数少,战斗力也不行,征召的援军还没到,如果让敌寇轻易过河,将会危及朝廷,到时,连祖先的宗庙恐怕都难以保全,何必吝啬一座桥呢!

七月三日,朝廷派将军段秀(段匹磾老弟)、中军司马曹浑等率领甲士千人,夜渡秦淮河,清晨,在越城(建康城南)发动进攻,大破王含军,斩杀王含前锋何康。

王郭听说王含战败,勃然大怒,吼道:

我这个老哥,就特么是个老娘们儿,门户衰落,大势去矣!

言罢,对参军吕宝说,还是得老子亲自上啊!

王敦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只好又躺下。

王敦对舅父、少府羊鉴和儿子王应说:

我死之后,王应立即称帝(应便即位),先任命朝廷百官,再安排我的丧事。

不久,王敦就死了,时年五十九岁。王应秘不发丧,用席子把王敦裹起来,外面涂上蜡,直接埋在议事厅中。

然后,王应就和诸葛瑶等人,日夜纵酒淫乐

衣赐履说:这段读下来,我直接凌乱了,赶紧喝了两口扁二压压惊。

王敦说,我死了之后,“王应即位”,我先开始以为是即大将军或者丞相的位子,但他紧跟着来了一句“先立朝廷百官”,这就是要称帝了。讲真,你王敦自己称帝,称不称得起来,还不一定,王应几斤几两,你心里没点儿数啊?等你一死,谁认得王应是哪根葱哪头蒜啊?他任命的朝廷百官,人家敢接受吗?

因此,这一条儿,一定是史官硬摁在王敦头上的,就是要给他扣上反贼的帽子

证据有吗?

太有了。

王敦死了之后,王应并没有称帝,就是明证。

另,王敦死了,王应纵酒淫乐,我个人感觉,恐怕也是对王应的抹黑,生死关头,王应不至于如此没心没肺。

此时,支持朝廷的势力,在各地起兵,攻击、诛杀王敦以前任命的地方长官。

沈充率一万多人与王含会合,他的司马顾飏献策说:

现在,天子已经扼守住各个咽喉要地,我军锐气受挫,士气低落,相持下去,一定失败。如果我们开决河塘,水淹京师,以水军进攻,这是上策;如果倚仗大军刚刚抵达的锐气,集中东、西两路军队的力量,同时并进,我众敌寡,大约能够取胜,这是中策;邀请钱凤过来议事,然后一刀砍了,归降朝廷,可以转祸为福,这是下策

沈充不能采纳,顾飏便脚底抹油,一道烟逃往吴郡(江苏省苏州市)。

衣赐履说:斩杀钱凤,是上策还是下策,我们不论,但既然顾飏想到这一点,钱凤和沈充的手下,得有多少人起了这个心思啊,杀钱凤,封五千户侯啊!这就是司马绍那道诏书的厉害之处。沈充此人颇有操守,但大多数人在五千户侯和操守面前,基本上会选择前者。

七月十七日,兖州刺史刘遐、临淮(江苏省盱眙县)太守苏峻等率精兵万人到达建康,明帝于夜间召见他们,加以犒劳。

七月二十五日,夜间,沈充、钱凤从竹格渚(朱雀桥南)渡过秦淮河,攻至宣阳门(建康都用洛阳城中门名。宣阳门,南面中门),拔除防御栅栏,正要进攻,刘遐、苏峻突然从南塘(秦淮河之南)杀出,重创沈充、钱凤军队,掉到河里淹死的,就有三千多人。随后,刘遐又在青溪(流经建康城北)再次痛击沈充。

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太守周光听说王敦起兵,率一千多人赶来助战,请求拜见王敦,被王应以大将军病重为由拒绝。周光退出后,说,我远道而来,王敦却不见我,他大概已经死了。

然后,周光找到老哥周抚,说,王公已经死了,你何必和钱凤一道做反贼呢!

众人大为惊愕,到了晚上,四散奔逃,钱凤也跑了。后来,周光追到阖庐洲(长江中一险要岛屿),生擒钱凤,押送到建康,将功赎罪。

衣赐履说:王敦是死是活,对士气的影响,可见一斑。

七月二十六日,王含等人烧毁营帐,连夜遁逃。

七月二十七日,明帝司马绍回到皇宫,大赦天下罪犯,只王敦党羽不在赦免之列。

王含想逃奔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投奔王舒,王应说,不如去江州(州政府设武昌,湖北省鄂州市)投奔王彬。

王含说,大将军和王彬什么关系,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王应说:

正因如此,我们才应该投奔王彬。王彬这个人,他不畏强暴啊,面对强人,他敢于坚持不同立场,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同样的道理,当他看到别人遭受困厄,也必然会有恻隐之心。而王舒是循规蹈距的人,岂会收留我们呢?他不敢诶!

王含没有同意,于是,父子俩逃奔荆州。王舒派军队相迎,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中溺死。而王彬听说王应他们要来,秘密准备了小船等候。王应没来,王彬为此深感遗憾。

衣赐履说:这段儿挺有意思的。王舒和王彬,都是王敦的亲堂弟,王舒、王允之父子,早就背叛王敦而投靠司马绍了,只不过,王含、王应父子不知道罢了;史书称,王彬多次因王敦“有异志”,而与王敦发生激烈冲突,所以王应说他不畏强暴。

胡三省注说,王应的见解,出乎寻常,这大概就是王敦选择他当后嗣的原因。老胡的说法,确实有一定道理。

不过,王含、王应父子沉江而死,多少让人有点生疑。首级没有送到建康,怎么能够确定他们死了呢?这个事儿,总感觉没有正式收官。

【沈充,是条汉子】

沈充逃跑,到了自己的老部下吴儒家,吴儒让沈充藏进自家墙壁的夹层之中,然后,开怀大笑,说,老沈,有了你,我可以封三千户侯了!

沈充说:

老吴,你如果顾及往日情义放了我,我的家族一定会重谢你。如果你为了私利而害我,我死之后,你的家族也将灭绝。

吴儒没把沈充的话当回事儿,砍了沈充的首级,送往建康。沈充的儿子沈劲,应当连坐受诛,被人藏匿,得以幸免。后来,沈劲灭了了吴氏全族

周抚和邓岳一同逃亡,藏匿于西阳(湖北省黄州市)地区的少数民族部落中,直到第二年(公元325年),司马绍下诏赦免王敦党羽,周抚、邓岳出来自首,免去一死,但被禁锢不得为官。

朝廷派人挖出王敦的尸体,摆成跪姿斩首,与沈充的首级一同悬挂在南桁(朱雀桥上)。

王敦之乱,落下帷幕

明帝司马绍,对有功人员,各有封赏。

有关部门奏报说:

王敦的亲族王彬等人,全都应该废黜。

司马绍下诏说:

司徒王导,以大义灭亲,即使有错,哪怕过一百代,都将得到宽恕,何况王彬等人都是他的近亲呢!

于是全部不加查问。

衣赐履说:我个人感觉,有关部门的弹劾,可能是司马绍安排的,就是要敲打王导他们,告诉他们,你们的命,是朕给的。

十月,司马绍任命司徒王导为太保,兼任司徒,加特殊礼仪(“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等待遇),进封始兴郡公。西阳王司马羕兼任太尉,应詹任江州刺史,刘遐任徐州刺史,苏峻任历阳内史,庾亮任护军将军,温峤任前将军,大家伙儿该封公的封公,该封侯的封侯,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读到这里,我们几乎可以看到,英名神武、年富力强的晋明帝司马绍,在王导、庾亮、温峤等一干能臣的辅佐下,大踏步走在希望的原野上,一个朝气蓬勃的大晋王朝,不久之后就会重新伟大了。

然而,历史再次展示了它吊诡的一面。

公元325年,闰八月二十五日,司马绍死了,享年二十七岁

闰八月二十六日,皇太子司马衍登基,是为晋成帝,时年五岁,成为魏晋以来年龄最小的皇帝。司马绍遗诏,由太宰、西阳王司马羕,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壸(读如捆),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阳尹温峤等人共同辅政。

这样,我们用磕膝盖儿也能想明白,东晋王朝的航船,再度驶入历史的三峡,在它前面,是无数的急流和险滩。

衣赐履说:司马绍的确可惜,他跟魏明帝曹叡非常类似,很有点儿王朝中兴的气象,但他的寿命还不如曹叡。我一直秉持一个观点,即,寿命也是一个人的政治能力,而且是最重要的政治能力,没有之一。重要政治人物的寿命,常常会决定历史的走向。东晋一朝的门阀政治格局,本来可能在司马绍这里有所改变,然而,随着他的离世,主幼臣强的政治局面再度出现,王朝的政治路径,便扑朔迷离了。

最后我们稍微检讨一下王敦,他究竟想不想篡位

我觉得,他肯定想过。

但是,又觉得不行。

第一,王敦这样的人,大约还要点儿脸,这是大族出身的通病,总想“既当又立”,舍不得撕下那块遮羞布,因此,他表现出来的,最多就是“行伊尹、霍光之事”,也就是想行个废立,立东海王司马冲,他则继续把持朝政,至于会不会取东海王而代之,则要视后续情况而定。

【他俩不是一路人】

第二,王氏家族内部不团结,王导跟他就不是一条心。我见不少专家学者都说,王敦进攻建康,王导一直知情,甚至可能暗中协助。我不太认同这种观点。我认为,王导跟王敦在政治理念上就不一样,王导没有那么大的政治抱负,或者说,没有那么大的政治野心。证据就是:王导的六个儿子,没有一个混得好的。没混好,不是说人家没能力、没机会,而是王导就不想他们混好。老大王悦、老四王协,去世比较早;老二王恬,朝廷任命为中书令,王导坚决辞让;老三王恰,是王导儿子中最知名的,先是担任中领军,后来加中书令,王恰连续十次上书,坚决不干。拒绝进入中枢机构工作,似乎是王导给儿子们定下的规矩。换句话说,王导就不想他们官做得太大。

话说回来,如果王导真的与王敦私底下勾勾搭搭,甚至帮助王敦“谋反”,司马绍死的时候,也不至于把王导纳入托孤班子。

第三,王敦没有儿子。虽然说过继了一个,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即使推翻了司马家,也总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

第四,王敦其实向朝廷作过妥协。西晋王朝的传国玉玺,先后被前赵帝国、后赵帝国所得,东晋王朝建立时,是没有玉玺的,故而皇帝们被后世嘲讽为“白板天子”公元323年,王敦向明帝司马绍献上玉玺一纽,我觉得,可以视为是他对皇权的某种承认

至于说为什么王敦最后还是反了,历代观点很多,大家可以自行百度。我比较赞同吕思勉先生的意见:

然则敦实非夙有叛志,不过傲狠之习,为其君所不能堪,君臣之间,因生嫌隙;嫌隙既生,既不肯屈己求全,又不能激流勇退,遂至日暮途远,倒行逆施耳。以睚眦之衅,而酿滔天之祸,其是之谓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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