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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难忘的露天电影

 冬歌文苑 2023-07-25 发布于北京

难忘的露天电影

尽管现在名目繁多、各种形式的电影院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一家挨着一家,看电影不再是难事大事稀罕事,想看就看,极其方便,但是,曾经风靡一时、见证一个时代的露天电影,仍然是一代人难以抹去的深深印记、美好回忆。有的人怀旧,仍然热衷于放映观看露天电影,宁可冒着刺骨的寒风,摇着芭蕉扇驱赶蚊子,撑着雨伞穿着雨衣,也要寻找那种在夜色朦胧空旷环境中观看露天电影自由自在的感觉。有的上了年纪的人,每每回忆露天电影,也常常眉飞色舞,总有说不完的过去,讲不完的故事。

依稀记得儿时有两件事印象最深:一是过年,二是看露天电影。过年,一年只有一次。三百六十四天,天天翘首期盼除夕那一天,以致望眼欲穿,犹抱琵琶半遮脸,千呼万唤始出来。为了一天,盼望一年。而露天电影,虽然不是每天都有,或者隔三岔五都能看到,但至少也是十天半月就能看上一场,不要多长时间就有一次小小的激动,就有一场小小的惊喜。从孩提时代记事起,露天电影一直是山里人遥望外面世界的一个窗口,也是人生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往事。

当年的农村没有电影院,看电影只能看露天电影。因为孩提时代留下了免费看露天电影的深刻记忆,时至今日,我仍然固执地认为电影这种传统的群众喜闻乐见耳濡目染寓教于乐的形式,应当加大公益放映的权重,或者降低票价,而不应拘泥于单一的票价奇高的商业模式或影院模式。我们不能唯利是图而错过这种教育群众引导群众发动群众积极有效的宣传形式、手段和时机。

记得儿时读书放学回家,总会有意无意穿过村里放映露天电影的那片晒谷场,或者竖起耳朵打听一下村里有没有放映露天电影的消息。如果当晚有露天电影,往往傍晚放学时分,晒谷场上就会挂起银幕,开始晚上放映前的准备工作。村里离晒谷场近的人家,在晒谷场中心居中的位置,早已三三两两地摆上了长凳、竹椅,天时地利地占据了露天电影最佳的观看位置。这着实让我们这些还需要走三四里山路再来看露天电影的孩子们眼冒绿光,羡慕不已。要知道那些摆在晒谷场中心位置的长凳、竹椅,不但显示着一种少之又少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更展示着一种凤毛麟角的人无我有。这也许就是当今电影院里豪华包厢、贵宾雅座的前身和由来。

听到晚上有露天电影的消息,刚刚放学,背着沉重书包准备边走边玩磨磨蹭蹭回家的我们,好像打了鸡血换了一个人似的,兴奋得手舞足蹈得意忘形,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家,三下五除二做完了作业,马不停蹄去田间地头拔好了喂猪喂兔子的青草,完成了父母交办的劳动任务,三口两口狼吞虎咽扒完了饭,就等着小伙伴们相约看电影的一声吆喝了。

父母看到我们快速利落兴高采烈回家,风风火火做完作业,积极主动准备好了第二天喂猪喂兔子饲料等劳动任务,既不无缘无故撒娇,也不犟头犟脑淘气,乖得不要不要的样子,总会半信半疑地问我们一句:“是不是今天晚上有电影啊?”这时,我们才窃窃自喜地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父母:“是啊!今晚有电影!”父母还来不及说“怪不得”时,我们小小的身躯,就已钻进了看电影浩浩荡荡摩肩接踵的队伍里,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露天电影,看的是其乐融融的氛围。一台或两台比人稍高的电影放映机,架在晒谷的操场中央。旁边放有一张八仙桌,搁着电影胶片等各种物品,以及给放映员泡的茶、吃的零食等。八仙桌的一条腿上,绑着一根长长的竹杆,竹杆上挂着一盏白炽灯。因为灯光刺眼,这灯只在放映前和放映结束时分别亮一次,主要是方便观看电影的村民有序聚集、有序疏散。这灯其实是一盏“信号灯”。灯一亮,说明露天电影正在准备阶段;灯一关,说明露天电影开始放映。等再次亮灯时,说明今晚的露天电影放映已经结束了。至于中间更换电影胶片等,放映员基本上都是在黑暗中操作,从不开灯,偶尔打开手电照一照,简直是“闭着眼睛”放电影,那娴熟的放映技术,看得我们这些孩子们目瞪口呆,膛目结舌,在幼小的心灵留下了熟能生巧的深刻记忆。

放映机周边,常常围着一群小伙子。小伙子一边自告奋勇地帮助放映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打个下手,一边也是衣着簇新光鲜,头发上涂满了铮亮的摩丝,身上喷着刺鼻的香水,在白炽灯下,显得异常醒目耀眼,总会招来远近姑娘们飘忽的眼神。其实,露天电影场,也是农村青年男女不可多得的相亲、偶遇社交场所。多少年来,也不知露天电影场成全了多少有情有意的青年男女,留下了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轮到一个村庄放映露天电影,往往也是这个村庄的小小节日。有时适逢元旦、清明、端午、中秋等节日里放映露天电影,那场面甚至远远超过春节过年的热闹。有的好客村民,为邻村的亲戚朋友准备好了桌椅板凳;也有的炒了瓜子花生地瓜干,开始享用过年美味;更有的留在了家里吃饭,借机小酌一杯。放映露天电影那天,男女老幼、老少爷们、老弱病残,成群结队、倾村而出。有的甚至是病床上的老人,尚未满月的产妇,襁褓中的孩子,都会被搀着、扶着或抱着来到露天电影放映场,真可谓四世同堂、济济一堂。

电影开场前,高谈阔论聊天的,旁若无人磕瓜子吐瓜子壳的,三五成群抽烟腾云驾雾的,小孩子嬉戏追逐打打闹闹的,小商小贩吆喝着卖甘蔗卖爆米花的,青年男女谈情说爱悄悄牵手的,一副热闹非凡其乐融融欢乐祥和的景象。但是,电影一开始放映,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几乎沸腾的露天电影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偌大的一个露天电影场,数百人、上千人的观众聚集,只能听到电影里的对话声和音乐声。露天电影,真是魅力无穷。

也许习惯了看露天电影时那种自由奔放、随心所欲、热热闹闹的场面,时至今日,我对电影院里那种单调古板、规规矩矩、冷冷清清的电影放映场面,仍有一种不适的心理。如果不是“非不可”的情况,我还是不愿意去电影院看电影,以致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在电影院里观看电影的经历屈指可数,少得可怜。与露天电影里三层、外三层,蹲一圈、坐一圈、站一圈,凳子上再立一圈,这种立体式的场景相比,与露天电影高谈阔论喜笑颜开随心所欲的场面相比,电影院按部就班的一排排座椅,毫无互动静悄悄的场面,显然有些单一和枯燥乏味。同样一部电影,在不同时代、不同放映场地背景下,收看效果截然不同,虽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也可见露天电影的无穷魅力。

露天电影,看得是热血沸腾的激情。现在想想,那些记忆中印象最深的电影,几乎都是在露天电影场观看的。《地道战》《地雷战》《上甘岭》《奇袭白虎团》《渡江侦察记》等,如数家珍,数不胜数。有的电影,甚至看了很多次。看这些电影,你会随着电影情节、节奏,身临其境地进入角色,走进电影,走进了炮火连天的战场,走进了激情燃烧的岁月。

露天电影,看天吃饭。有时天公不作美,下雨下雪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只要电影不间断,银幕有声影,打着伞披着雨衣,专心致志看电影也是一道常有的风景。有的时候,银幕正面挤满了人,简直无处立身、无处插足,就跑到银幕后面去看电影、听声音。尽管银幕上的字和影像是反的,但仍看得有滋有味。有时甚至是在银幕后方的下侧,看到银幕上的人和字都已变了形,依然照看不误,痴心执着。有时一个晚上连放两部露天电影,夜露湿重,也要睡眼惺忪地相伴到黎明。印象最深的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天观看露天电影,年轻小伙子们更会用跺脚、扎人堆的方式抱团取暖。如果有一两个年轻姑娘误入其中,那么,更是暗流涌动蠢蠢欲动,呼喊声、鼓掌声、吆喝声、欢笑声响成一片,场面热闹非凡。

遇到好的新发行的电影,还会出现“跑片”现象。也就是新发行的同一部电影,同一个晚上,要在两个不同的地点放映。这就需要错时播放、接力放映了。一个地方先放完一个拷贝,就要派专人把这个拷贝送到另一个地方接着放映。为了能使一个拷贝不间断地在两地放映,又能使两个地方都能在第一时间连续不断地看到这部新电影或热门电影,放映电影的工作人员真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不仅需要对电影放映工作的那份满腔热情,更需要一种相互配合的团结协作。那“跑片”的场面异常激动人心,甚至催人泪下。跑片人员要把刚刚放完的拷贝,通过自行车、摩托车等交通工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跨江过河,穿越崎岖山路,送到另一个放映点,少则十几里,多则几十里地。有时为了确保安全和准时送达,跑片时往往还要带一名助手,用乡亲们的话说叫“双保险”。看到跑片送片的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在夜色中赶到露天电影场时,乡亲们会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通道,有时甚至发出雷鸣般热烈的掌声和激动人心助力助威的呐喊声,足以见乡亲们对跑片送片人员的支持鼓励和对山村文化生活的渴望期盼。

露天电影,看的是希望与情怀。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文化生活也不丰富的年代,电影给人以信心,给人以希望,给人以力量。尤其是那些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地区,尚不知电视机、手机为何物的年代,山里人获取信息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家里的有线广播和村里定时播放新闻的大喇叭,二是还不是每家每户都买得起的收音机,三是露天电影放映前偶然加映的《新闻简报》。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看门基本靠狗,娱乐基本没有。这是那个年代的真实写照。山村的闭塞不可想象。在电视机尚未出现以前,这个《新闻简报》应当就是电视台“新闻联播”的前身。一些国内外的大事要事,特别是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的接见会见、重大会议等,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国际上的一些重要信息,都会出现在《新闻简报》电影中。能在电影放映前《新闻简报》中看到毛主席、周恩来、朱德等老一辈无产阶段革命家的身影,不仅是一种幸福,是一种情怀,更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希望。

人民公社年代,一个公社常常设有一个电影放映组、二三名电影放映员、一组电影放映机。一部新的影片,往往会在几个人口较多的村庄,轮流安排放映。于是乎,我们这些小小少年,似乎成了追星族,有的精彩电影,往往会追随着电影放映组的足迹,走东村窜西村,逢映必看,连看好几场露天电影才肯罢休。有时,考虑到小、散、远村庄村民观看电影不方便的实际,放映队还会安排到只有几十户,甚至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专场放映露天电影,那真是成了远近闻名的轰动新闻。有的年轻人慕名赶到小山村凑热闹,与小山村村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记得那个年代,用电尚不普及,停电也是常事。放映组还备有简易小巧的发电机,使山村看露天电影不受用电、停电影响。一边是轰隆隆的发电机声,一边是在小山坡上全神贯注观看露天电影的村民。这是一段不曾走远的历史,更是一道记忆里的风景。

童年时代,观看露天电影的故事颇多,至今仍有两件事记忆犹新。一件是开心的事。每次看完电影回家,我们几十个赶去村里看露天电影的山里孩子,还要走三四里高低不平的山路,才能到家。这三四里山路,我们也不闲着,常常是晚上电影里放映什么内容,我们就学什么内容。像看完《上甘岭》,我们就一路高喊“向我开炮”等,模仿电影里冲锋陷阵的场景,边跑边喊直到回家;看完《地道战》《地雷战》等抗战影片,我们就呼喊“缴枪不杀”等口号,一路奔跑到家。看完电影虽然已是半夜时分,但是余兴未尽,我们跑着喊着,一路兴奋地回到家里。第二天早晨上学,三五成群背着书包的山里孩子,还会对昨晚的露天电影品头论足,至少兴奋三四天才渐渐忘记。另一件是不开心的事。记得有一次村里有一场露天电影,因为得到信息很晚,又忘记把晚上要去看露天电影的事告诉父母。于是乎,父母在屋前屋后、山里山外找了个遍,后来才知道我们不吱一声去看露天电影了。漆黑山野,屋边是数十米深的水库,着实让父母吃惊不小。等到半夜时分,当我满心欢喜看完电影唱着电影歌曲悠哉游哉地踏入家门时,被等在门后的父亲一顿猛揍,腿上身上都被竹枝抽打得留下条条印痕。棍棒教育虽然粗野,但也的确长记性。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不打招呼自作主张随意外出去看露天电影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想想父母在漆黑夜里大呼小叫四处寻找孩子着急的样子,不免眼眶湿湿的,愧疚不已。

难忘的露天电影,难忘的成长记忆。

2023年7月16日写于上海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阮山峰,1965年2月生于浙江萧山,1983年10月入伍,2004年转业到地方工作。爱好写作、摄影。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人民海军》《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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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歌文苑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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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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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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