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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解语渊 2023-07-25 发布于福建

我理解不了我的母亲,我想,我的父亲同样理解不了。
曾经,我和父亲促膝长谈。当然,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劝和、两边各打一打板,又或者在谁面前便说谁的好,以此好让对方宽慰。
做子女的能做的极其有限,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不得不承认。
以前,我不信的。我曾以为是钱的原因,我曾以为是谁的某个毛病的缘故,我还曾怪责自己不争气、不懂事,以及我也曾试图找各种理由和缘由为父母开脱。尤其是母亲。
其实,人就是这样,只要愿意去发掘好的一面,总是可以做到的。任何人都具备这样的好。
就像用事物的“两面性”出发,总是能轻而易举就找到其相对应的面。这还只是事物原来的模样。若再加上自己的积极、主动、善意的倾向,要找寻好的一面就更轻松了。我这样想到。
然而,细数这些年来母亲的做法,我始终理解不了。
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大概从建新房子的那一年开始吧。那一年父亲身上仅有一百元,愣是靠着人脉关系和赊账,将第一层新房建好了。
建房子本不是这么迫切的,哪知正遇到那一年“洪水”大灾。同样是刚盖不久新房,一间土坯房。被洪水冲垮了。
为此,我还差点在这一场“崩塌”中丧失。我睡觉的位置刚好靠墙且靠的是山体的那一面。当时我正熟睡着,父母已起身查看,也是这时,隔壁的婶婶提醒父母,赶紧把孩子抱出来。也就几乎是在抱出来的瞬间,墙瞬间崩塌。覆盖的位置刚好是睡觉的地方。
加上父母和爷爷奶奶历来不和,当然,与爷爷奶奶不和的不仅是我家,其他叔伯家也是如此。归根结底,还是爷爷这人太过于霸道和蛮横。至于奶奶,倒是没有人不喜欢她,不仅孩子,就是在吵架的情况下大家和她也还是和和睦睦的。然而,有一个是例外:是的,我的母亲。
我奶奶那样和善的一个人,可以说,自我记事起,我从未见过奶奶跟谁红过脸。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除了好几次,也是“护我”的缘故。但就这事儿在母亲眼中就变成了不可原谅,是侵犯“主”权,是多管闲事。为此,奶奶也只是默默忍受着。可我的母亲却就此怨恨上了。
哪怕在奶奶去世后,我也曾不止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她对奶奶的抱怨,要么是对谁更好,要么是针对自己,又或者是表面看着和善,背地里如何如何……背后不说人。何况奶奶已经离世。
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奶奶的葬礼上,我竟未看过母亲的眼泪。连我痛哭到崩溃的时候,她的眼中也只有各种“麻烦”事,匆匆安慰几句便又不知去忙什么了。而且,由于奶奶是在我家过世的,灵柩放在大厅中,我的母亲竟然会害怕,为此还从一楼搬到二楼去睡。谁人背后无人说,都说是我的母亲心虚。
就在建房子的第一年,父母外出务工,我一个人留守在家。原定安排是爷爷奶奶一起住,然而,那一年我已经九岁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自然早早就学会了基本的烧饭、做菜、洗衣,包括砍柴等等之类的。于是,我就一个人住在新建的红砖房里。时不时,奶奶还带各种食材或好吃的给我。
也是从那时起,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第二年我的母亲便不再外出了。也是在那一年,我才知道我的父亲的工作竟然是“挖煤”。当时,我自然不明白矿工意味着什么,我只记得每次父亲回家总是会带一些寻常不容易见到的好吃的回来。
也是这时起,家里渐渐宽裕了起来。餐桌上开始有了肉,时不时的还能吃上排骨汤之类的。
然而,好景不长,大概是还清了建房子的债务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吧。母亲开始频繁地逛街,各种好吃的开始出现在日常生活中。而我的情况却并没有变化,甚至比一个人居住还要繁忙。
各种家务,操劳,依旧是我的事儿。美名其曰是,锻炼我。
偶尔贪玩,迎接我的要么就是摆脸色,要么就是过时不候的“没饭菜”了,又或冷饭冷菜。但是,该我做的事儿却是一点都少不了。甚至,还时不时以告诉父亲做威胁。父亲历来是严厉的,对自己狠,对我更是从未放松过。
记忆中,有一次放学,那时候还是上小学。一群同学,贪玩跑到别人的菜田里,父亲撞见后拿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棍子就追着我打,当着许多同学的面,硬是将棍子都打折了。平日里,更是动辄教训我。
不过,父亲对他人却很友好,这一点无论是对邻里乡亲还是对我的同学,基本都是能帮就帮,乐于助人。在做人方面,父亲还是很重情义的。
现在细想起来,似乎也正是这一点被利用的缘故吧?我的母亲还有我的那些亲戚,正是由于父亲一次次的心软“助纣为虐”。
所以,我的母亲后来的变化,是否也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为父亲的重感情呢?所有的财产都交付给母亲管理。
从初中到高中的时期,也是父亲在当矿工的时期。我的零花钱都在严格管控之下,然而,钱却不知花在了何处,家里更是从未变化过。父亲如何理解呢?我当时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回味过来也是难以理解的。
上高中,我每个月还要朝父亲开口要钱。因为住宿的缘故,加上我也不爱回家,没有办法。那时,我已经明白了父亲从事的工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我怎么忍心呢?
至于我为何明白,那是因为有一年暑假,我去到父亲那边“工作”了一段时间。工作内容倒是简单,就是控制机器的按钮。这个按钮起到一个中转站的作用,我负责聆听铃声,然后铃声一响,根据其信号,给上面传递信号。或让斗车下来,或提醒下面有运满煤的斗车要上去,又或其它信号,譬如有人下隧洞等等。但就是这样一份简单的工作,去到工作地点却也要走上将近一个小时,黝黑的隧洞,潮湿,各种水,乌漆嘛黑的煤。矿工们出来则是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是黑的,连洗澡都得用洗衣服的洋皂。
而且,还发生一件事儿让我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那是一次寻常的午后,我接到通知,我父亲“出事”了。等我到矿洞门口时,父亲瘫坐在地上,听到旁边的工友说了才知道,不知道是误入还是供氧不及时,“缺氧”昏迷。
经此一事,在上高中时,每一次向父亲开口便负疚又加深一分,偏加上家里母亲对我的态度,尤其是每次要钱时的各种抱怨、啰嗦、絮叨,我便毅然决然的辍学了。
此后几年,我从学校出来,每每父亲提及我上学这件事就自责,也怪责母亲,最初我还会劝慰他。
可细想起来,钱去哪儿了?这始终是个迷。
更让我难以释怀的是,也就是我出来后几年,父亲不再去“挖煤”的那段时间。就经常因为“没钱”的事儿,母亲没少和父亲吵架。同时,还有母亲那边的亲戚,一个木工的哥哥,我叫舅舅。当时家里装修,木工活全包给了对方做,可是,钱一分没少花甚至多给了,良言却一句没有。甚至连带着我家的木材也给对方拿去别的工地,更是一分钱没花。而且,就我印象中,舅舅工作期间,往往是上半天工,剩下的半天则完全不见人影,可即使这样也还是按工期给他结的账。如果就是这样也都还可以忍受,偏偏对方做的活,都不说“偷工减料”,连给别人做的都比自家的好。尤其是没过几年,家里的大门就出现下沉的状态。和家里的关系更是一度紧张。
还有几件小事同样令我印象深刻:
一件是,家里的木炭送给外婆。这种事情本身不应该是子女的责任吗?而且,还是“轮流吃”的情况下。外婆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偏偏我家已经如此窘迫的情况下,还要我家接济,关键是我的两个舅舅,其中一个就是木工,另一个则是会绘画,家庭条件都不错,更是早早就建了新房子。就这情况,还要从我家搬东西去,还是日常用品。
第二件是,不知道是真没钱还是怎样,母亲竟然将家里的大部分有价值的东西变卖,其中包括我的书,当时还有一辆“上海牌”自行车。用我父亲的话说是,几乎把家底搬空,家里还什么都没添置。
第三件则是,邻里乡亲中,其中有一位是帮助过带我(寄宿)妹妹的一家,结果母亲愣是因为一件什么小事和对方闹起了矛盾。而和邻居的关系,自打我记事起,就从来没少过。
还有第四件事,也就是这两年,因为“没钱花”的缘故,母亲外出务工,打了两年工,不仅没有补贴家用,关键是过年的时候连给外婆“做寿”的钱都没有。偏偏还依旧闹着出门,而我父亲则不得不应对妹妹的学费(一学期七八千,还不包括上高中每个月的伙食费),加之我妹妹又尚未独立,至今仍做不到独立生活的条件,离不开。这就相当于要我的父亲在家里谋生之余还得赚到近三四万块钱一年。母亲不仅不理解,更是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往外出走……
都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心不齐,家不和睦,胳膊肘往外拐,有时,我真不知道家到底算什么,又算是谁的家?
什么是家呢?
我理解不了我的母亲。
我想,我的父亲同样理解不了。
前几年,父亲说自己爱喝酒是因为愁闷,我当时不懂,私以为这就是一种“瘾”。后来,我才知道人生斯难,终归意难平,有气,有怨,有恨,有情,……人生滋味,才上心头,却如此“下头”。无人可与说。
兴许,诚觉世事尽可原谅,却不知该原谅什么……
只好佐酒下肚,或好睡觉,或短暂遗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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