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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桂芳慢慢走近了。 她跟在一群老年妇女中，说说笑笑，脸上也漾着喜色。毕竟是大过年，人人都收起了不太美好的一面，穿上体面的衣裳，表情也要体面许多，柔和许多。张玉竹喃喃着，几乎不舍得眨眼，视线随着卢桂芳的脚步移动，一点一点往前挪。仔细算来，小囡儿马上就9个月了，应该会爬了，也应该能牙牙学语，或许偶尔发出mama的音节来。只是，不知道卢桂芳怎样面对这个音节，怎样对小囡儿提起她的母亲。“三姐，我们去把小囡儿抢回来！现在只有那老太婆一个，我们能打赢她！我们还有大姐夫呢！对了，大姐夫呢！”放眼看去，人山人海，方进勇似乎已被淹没在人潮中了。张玉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一切，却正好是他这个锡矿子弟，最少见也最欣赏的风景。目光寻不到姐夫，但张梦柳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姐夫不在也没关系，咱们有5个人呢！干就是了！”港台电视剧里的打斗片段，在她眼前一幕接一幕地重演，她甚至开始为自己设计武打动作，要把卢桂芳狠狠锤上一顿。这些事，老二张素兰还没理出头绪，只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老六，不要冲动，有事好商量。”现如今，她寄居在大姐家中，睡着大姐的半边床，大姐夫则被迫上起夜班。夫妻二人，少有同床共枕的机会。说起来，自己一直都很内疚，总觉得拖累了大姐和大姐夫。整个个鸣市，几乎都由锡矿撑起，个鸣市民，也几乎都住着单位分的房，一个萝卜一个坑。能够挤出房屋出租的人家，几乎不存在。从目前的收入来看，张玉竹很难再补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房租。于她而言，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就算咬着牙租了房，那小囡儿谁带？总不至于背着她到录像厅上班？留给爹老倌和阿妈照顾，不是完全行不通。可住在外婆家的小囡儿，必然会引发老刘家更疯狂的举动，让老张和赵翠云不得安宁。毕竟，老刘家人多势众，做起事来也足够狠厉。若真发生了什么，岂不是白白葬送了老四的幸福？踟蹰间，卢桂芳终于走近了。被她背在身后的小囡儿，也渐渐露出半张脸。张玉竹眼含热泪，把头往前伸了伸，可当那半张脸渐渐清晰，一颗心又蓦地凉下来。这小囡儿，完完全全就是刘健的翻版——眉眼一模一样，尤其是五官，桃花眼鹰钩鼻圆嘴巴，已经从外貌上，彻彻底底宣告了她的血脉。张梦柳开始拉三姐：“走！我们掉头，马上去围堵老太婆。几分钟，就能小囡儿抢回来了。”
卢桂芳渐渐走近了，也在某个瞬间，注意到了河对岸的张家五姊妹。老太婆本能地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把背后的小思勤裹紧了些，警惕地盯着张玉竹。虽然她的眼泪已经簌簌而下，望向小思勤的眼神，带着柔情，也带着怨恨，还带着痛苦和绝望。张梦柳急了，伸手去拽张玉竹，同时也拿眼神暗示张爱莲和张慕蓉，让她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岸上，截住老太婆。下一秒，她忽然猛地转身，不管不顾往回跑，中间推了三个人，一脚踏进河岸边半干的水田。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只发足狂奔，一心一意要躲开老张家的五个女儿。说着把脚一跺，不管不顾追了上去，中途也推了几个人，差点一脚踩在泥地里。张慕蓉见状，也赶紧拉起三姐：“走啊，快走！追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还是先跟上去吧！”张爱莲摇摇头，拉上二姐，也跟了上去。龙潭不算大，但围着跑上一圈，也需要些功夫。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稀薄的日光照在身上，没洗过的洗衣服发出一种独有的味道来。可卢桂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把龙潭翻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她和小囡儿的人影。但这三个地方，都人挤人人挨人，哪怕把人一个一个扒拉开，也没能找到藏匿起来的卢桂芳和小思勤。当五姊妹又集合到假花装点过的拍照处后，她打算放弃：“回家吧，不用找了。看这样子，找不到了。”一心想要把卢桂芳狠狠揍上一顿，再把小囡儿抢回去，如此，她便能趾高气昂地，走在回家的大路上，就好像电视剧里的女侠一样。复杂心情，很难用语言形容，唯有这个简单的词，能表达她此刻的沮丧和哀伤。张梦柳失望至极，忽然大喊起来：“你就是不想要小囡儿了！你就是想自己逍遥快活！你根本不顾你生的小娃！”三姐的做法，憋憋屈屈窝窝囊囊，根本没有半分义气可言。 -作者-
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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