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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皎月凌空，秋风送爽，寒星闪烁。初秋的晚上，我摊开地图，目光滑过大别山清澈的潜水，游移于皖南碧绿的秋浦河，久久徘徊于龙舒河畔。龙舒河是贵池境内秋浦河东岸一条漫长的支流，蜿蜒百里终伏于九华山下。徒步龙舒河是我多年的梦想。计划只用两天时间，从贵池灌口出发，溯河而上，行三十里止于雍溪。途中夜宿河畔应该是非常刺激有趣的体验。若时间允许，至雍溪后，旁溪而上，观秋山云雾，置身王维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的美妙意境，不亦快哉？ 农历七月十七日，独自离开小城，驱车来到了贵池的灌口。正有渡船靠岸，急忙下坡登舟。过河北行约两公里上堤，沿河岸东行。悠行在青山绿水间，自由自在，令人无比喜悦。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和体验这样的快感。河床宽阔，水流清澈，河底沙石隐约可见。河道狭窄处，流水多湍急，细浪扑腾在褐色石块上。对岸青山连绵不断，山坡茂密的灌木丛中，偶有飞鸟和野兔出没。南岸秀草绵绵的河埂下，起伏的田野铺展到天边，如仙的白鹭飘飞其间。视野清朗而开阔！在这里，喧嚣的人类社会距离较远。我意识到：来荒旷的龙舒河畔，是被自然之神召唤与指引的，在洁净的野河与淳朴的村落护佑下徜徉，虽孤独但没有丝毫恐惧。 自潮溪桂起，河堤一直向东北方向延伸，过了水车畈，河堤蜿蜒于东南，临近乌石，夕阳绕到了身后边，河堤上是自己怪模怪样的黑影。我决定趁太阳没落山之前，在距雍溪大约五里处歇息。这儿风景如画：原野在夕阳下光彩夺目，白鹭在暮色中展翅飞翔。选择一处开阔平缓的河坡，在草皮上铺起塑料布和海绵地垫，最后将睡袋铺在上面。 我开始准备晚餐。蛋炒饭、酱汁猪肉炖芋艿直接冷食。取出不锈钢饭盒和固体酒精，烧龙舒河水泡茶。 日已西坠，暮色沉沉，野地雾霭渐浓。点燃了一支蜡烛，粘在空纸盒上。小小烛光在河堤上闪烁，引来一只飞蛾，“嗡”一声从火光边飞过。 晚餐在烛光旁结束。我把脚插入睡袋，身子斜靠在背包上，边喝茶边眺望起伏的山峦。天已全黑了，苍穹上群星璀璨，山影映在空中清晰可见。蟋蟀“蛐蛐”地鸣着，另一种不知名秋虫音若丝弦，凄凄切切更加迷人。河滩上有数只轻盈的萤火虫飘飞，其中一只从我身旁荡去，我目光追随着它，萤火虫飞着飞着，停留在露草上不动了，我久久凝视着……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被凉风吹醒。蜡烛早已熄灭，一轮明月悬在东南方天空。脚下的龙舒河水镀了一层金，象从深邃的地底涌出的熔岩，莽莽沧沧向下游流淌。突然一种低沉的声音：“喔—喔—”如风一般缥缈，声音似乎来自身后——河堤的另一侧。“唰—唰—唰—”又有什么从头顶疾奔过去！我毛骨耸然，从睡袋一跃而起，抄起电筒和刀子奔到堤上。四野茫茫，惨白的月光下，只见无数熠熠的野草和灌木。侧耳聆听，“喔—喔—”声又起，我用电筒往堤下照射，见菖蒲丛边一只灰褐色小兽扑进水沟……估计那是一只水獭。在秋浦河流域，水獭是很常见的哺乳动物。夜间气温较低，正打算回温暖的睡袋里去，发现沙地蹲伏着很多黑褐色甲虫，它们长着六条腿，模样丑陋。这些甲虫是从水沟爬上岸的。我非常好奇，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天还没见亮，掏出手机一看，恰好凌晨四点。我蹲在虫子边，见它们一动不动伏在沙地上。突然令我大吃一惊：一只甲虫背部裂开一道口子，从里面爬出一团粉红色物体来！它挣扎着，全身湿漉漉的，在沙地蠕动……折叠的翅膀慢慢展开来，竟是一只蜻蜓！原来蜻蜓在夜间羽化，怪不得无人见过呢。据说蜻蜓的稚虫叫水虿，性情异常凶猛，它们在水里生活五至八年，钻出水面后，就变成了美丽的蜻蜓，真是自然的奇观啊！ 我在沙地观察了好久，那些已羽化的蜻蜓呆呆地停留在残破的壳上喘息，是等待天亮第一缕阳光晒硬它们的翅膀吗？ 天快亮了，我返回河埂东侧，从背包里取出食品袋，就着清凉的河水吃了两块面包。这时天已大亮，太阳从远山间露出脸来，河面流动着淡淡的雾霭。田野里，无数红宝石般的小蜻蜓在金色阳光下翩翩起舞，如朵朵飞翔的火焰。红日正东升，昏月沉西山。清晨气压较低，云彩逐渐增厚，担心天变有雨，匆匆向雍溪方向行去。 （写于2007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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