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创建一个单元要学习的问题，既能吸引学生，又能够帮助我们像前文一样，就叙述提出更大的学科问题，还能满足诸如描述欧洲人探索美洲之类传统主题的课程目标？学年刚开始的时候，我问一班九年级的学生：“1492年哥伦布在蓝色的海洋航行，就此你们知道什么？哥伦布航行前夕的欧洲人，你们又了解多少？他们是什么样的？他们相信什么，会想什么？”Ben | 嗯，欧洲人根本不知道美国或者加拿大，因为人们还没去过那里。他们想去中国经商，但是很多人害怕横渡大西洋。 | 老师 | 为什么？他们害怕什么？ | Ben | 世界是平的，你会掉下去…… | Amanda | 大家不会给他买船的钱，因为他们认为他会失败。但是哥伦布证明他们错了…… | Ellen | 不见得。哥伦布并没有真得绕了地球一圈。 | 老师 | 所以呢？ | Ellen | 嗯，大家依然可以认为地球是平的，只是在你走到地球尽头以前，那里还有一块其他的陆地。 | 老师 | 哦，那么，大家必须要等到真有人绕了地球一圈才会改变想法吗？ | Ellen | 对。 | 老师 | 嗯，这个想法已经存在多久了？ | Bill | 要一直追溯到最早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地球是平的。 | Ellen | 除了一些科学家，对吗？ |
通过我悉心的追问，学生们共同讲述了一个标准的、被广泛接受的故事：哥伦布是一个意大利水手，他从西班牙国王和王后那里得到资助，向西航行去了东方。欧洲人认为这是“疯狂的”，因为大家一直都认为地球是平的。为了寻找黄金，哥伦布确实到达了新大陆，但他认为抵达的是中国和印度群岛。所以在殖民之前，他把那里的人们称为“印第安人”。用了大概10到15分钟，我追问了同学们对哥伦布和15世纪欧洲的看法，在黑板上记录了一致和不一致的关键点。然后，我鼓励同学们回想他们这些想法的来源。为了展开讨论，我会提出以下问题：“你怎么知道地平说的故事是真的？你从哪里知道的?你有什么证据?”从“大家都知道”到“我们小学老师告诉我的”，几分钟的解释过后，同学们明显找不到具体的叙述来支持他们对这件事的理解。由于历史叙述是这门课程和本单元的重点，我给同学们节选了一些19世纪历史学家的著作。这些节选是为了证实一个共同的观点，即哥伦布时代的欧洲人通常认为地球是平的（见框4-1）。我用这些19世纪的历史叙述只是为了证实同学们在教学前关于地平说的思考，后面还会回过头来分析这些叙述。我让同学们阅读这些叙述，并找出证实、拓展或挑战他们对哥伦布和欧洲人看法的地方。框 4-1 关于哥伦布航行的叙述 1. “那个时代，相信地圆说的人为数不多，哥伦布就是其中之一。人们普遍相信地球是平的，如果在海上向西航行太远，就会抵达地球的边缘，然后掉下去。”来源: Eggleston (1904, p. 12).2. “'但是，如果地球是圆的，’哥伦布说道，'那惊涛骇浪的后面就不是地狱。那里必定是亚洲的东岸，马可波罗的契丹，忽必烈的领地还有日本。大型的岛屿就在那里。’'胡说’，邻居说道，'世界不是圆的——难道你看不到它是平的？况且几百年前的科斯马·因迪科普卢斯特斯（Cosmas Indicopleustes） [一个著名的地理学家]说它是平的，而且他是从《圣经》得到的启示……’”来源: Russell (1997, pp. 5-6).3. “哥伦布在萨拉曼卡碰到神职人员和西班牙的上层人士。他们说：'你认为地球是圆的,而且另一头也有人居住?你不知道教皇已经谴责过这种信念？……你要忤逆教皇吗？圣经也明确地告诉我们，天空像帐篷一样展开。如果地球不像帐篷所在的地面那样平坦，这怎么说得通呢？你的这个理论太离谱了。’”来源: Russell (1997, pp. 5-6).4. “许多勇敢的航海家，面对海盗和暴风雨心里都非常有底，一想到要和船只一起卷进地狱之门，就浑身发抖。人们普遍认为，地狱之门就在大西洋上，远离欧洲的某个地方。水手们的恐惧是哥伦布大航海的主要障碍之一。”5. “在萨拉曼卡议会上，一位'有学问的’人问哥伦布:'有这么愚蠢的人吗……会相信对跖点的存在，他们的脚与我们的脚相对：他们走路的时候脚跟朝上，头朝下？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是颠倒的；那里的树长着向下的树枝，那里的雨水、冰雹和雪都是向上下的？地圆说的想法……正是出现这些无稽之谈的原因……’”来源: Irving (1830, p. 63).6. “这时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人——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他对世界的奇怪看法震惊了他的同胞。他大胆地断言地球是圆的，而不是平的；它绕着太阳转而不是太阳绕着它转；而且，白天和黑夜的出现，是由于地球绕着地轴旋转。牧师们斥责他的学说与教会相悖。当他大胆地断言向西航行可以到达东印度群岛时，他们不仅质疑他的理论是否合理，甚至质疑他的智力。”来源: Patton and Lord (1903, p. 12).7. “当时，水手们吓坏了，开始造反，嚷着要回去。他们认为远离陆地前来冒险是种罪过……只有哥伦布保持平静，满怀希望；在困难当中，他保持着勇气和高贵的自制……他对事业成功的信心，并不只是一个狂热分子的白日梦；它建立在理智之上，立足于科学之基。他的勇气，是那种追求真理，不顾个人得失的勇气。”来源: Patton and Lord (1903, pp. 13-14).一般来说，这些叙述代表了19世纪历史著作中出现的关于欧洲和哥伦布的故事。从同学们的讨论可以看出，这个版本的故事在多数学生（和成人）当中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这些节选讲述了哥伦布向西航行去中国的尝试，以及其他欧洲人和他们信奉的地平说提出的挑战。节选揭示了欧洲水手、神职人员和贵族不合理的信念是如何阻碍哥伦布的。哥伦布英勇地相信地球是圆的。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哥伦布遇到的欧洲水手害怕他和船员会从地球边缘掉下去，神职人员对他的离经叛道感到惊骇，上层人士对他无视现有地理知识感到震惊。根据这些叙述，哥伦布迥异于同时代的其他欧洲人：大胆、勇敢，并且满是人文主义情怀，相信只要肯学、够努力，就能够成就伟大的事业。 有意为之，学生基本不会对这些叙述感到惊讶，他们对哥伦布及其时代的大部分认知都得到了佐证。Carlos | 他【哥伦布】证明所有人都是错的，因为他认为世界是圆的。 | Ellen | 我想我知道别人不资助他是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是平的，他会从边上掉下去。那怎么能算是好的投资呢？ | Jim | 嗯，他不怎么懂地理因为他认为他是要去印度，这也是他叫别人印第安人的原因，是吧？ |
唯一让学生感到惊讶的是，没有叙述提到“发现”了一个民族和新大陆。Mark提出了这一点，并告诉我们：“哥伦布认为他发现了美洲，但是那里住着土著。”关于这个地平说的故事，学生很确信地平说的信念是哥伦布和其他探险家的真实障碍。然而，当代历史学家基本不再认为这是事实。因此，这个前哥伦布时代相信地平说的故事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既可以探究15世纪欧洲生活的细节，也可以在更高层面上探究历史叙述及其试图表现的事件之间的关系问题。现今多数历史学家认为，并不只是哥伦布一人相信地球是圆的；事实上，根据最近的历史叙述，大多数受过良好教育甚至只是受过一些教育的欧洲人都认为地球是圆的。例如，上层人士并不是因为认为他会从地球边缘掉下去而抵制哥伦布；相反，他们认为哥伦布低估了地球的大小，决不可能在开阔的水域航行这么远（如果不是哥伦布偶遇一块意料之外的大陆，这种担心确实很有道理）。然而，我的学生不假思索地相信，哥伦布之前的人认为地球是平的。受到文化熏染，而且进入历史课堂的时候已经就需要学习的历史事件听过一些故事，他们不大可能是白纸一张。地平说的故事是国民集体记忆的一部分。成年人经常用它来形容大众的无知或迷信。“相信地平说”可以简单指称任何蒙蔽人们寻找并看到真相的想法。我的高中学生理解并能使用这个地平说的隐喻。像大多数人一样，他们没有看到，15世纪相信地平说的故事只是对过去的叙述，而不是过去本身。对他们来说，相信地球是平的在这一事件中无可争议。不管同学们在之前的课程中对事件和叙述做出了怎样的区分，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区分与他们自己对地平说故事的看法有关。当面对他们自己了解的历史故事时，同学们就会退回到他们的假设，认为过去是已经安排好、不会变化的事实，等着历史学家前去挖掘，掸掉尘土，然后展示出来。这里显示出历史教学的两个关键特征。第一个特征是，追问学生对正在学习的历史问题的思考，并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些思考。历史教育需要帮助学生学会历史地思考。学生的思维处于教学的中心位置；因此，教师必须定期对其进行评估并使其可见。上面的课堂讨论是一个形成性评估的例子，我试图借此来了解全班的思考。我让学生们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让他们花时间写日记、记录想法，然后把他们的想法写在黑板上。收集学生的思考只是第一步。历史老师评估学生的想法不只是为了激发兴趣——虽然确实会有那种重要的效果——也是为了让其接受批判性的考察。这一观察引出了历史教学的第二个关键特征：让学生解释他们是怎么获取对历史事件的认识的。仅仅要求学生复述一个历史故事或是讲述一个事件，对高中生来说是不够的；更确切地说，教师必须极力劝说学生记录他们的理解，并解释采用了什么证据才得出的结论，或是接受一种历史叙述而非其他。就像历史学家质疑文本一样，我会敦促学生提供证据和依据。就像历史学使用原始资料拓展理解一样，我会提问学生，每一个新的证据或叙述是如何证实、拓展或挑战他们的历史思维的。在这里，经常使用的语言（“证实”、“拓展”或“挑战”）可以帮助历史研究的新手批判性地分析新资料与他们的理解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案例当中，我的学生不能指出他们对地平说的认识的具体来源，所以我提供了历史叙述来证实他们的想法。然后为了挑战他们的思考，区分他们知道的故事和在研的事件，我给同学们提供了两个与他们的假设和想法相左的证据来源：第一个是一张图片，内容是阿特拉斯举着天球仪的古典雕像（创作于公元前150年至公元73年之间）；第二个是卡尔·萨根（Carl Sagan）对公元前3世纪古典学者埃拉托色尼如何确定世界周长的解释（见框4-2）。分成三组，同学们讨论这些资料如何证实、拓展或挑战他们对哥伦布和地平说的思考。然后我们通过提问进行课堂讨论：“如果，正如你们和其他历史学家解释的，1492年前的人们通常相信地球是平的，那么我们怎么解释2000多年前阿特拉斯托着圆形地球或者埃拉托色尼算出地球周长的古典故事？”框4-2 古代认为地球是平的还是圆的？ 1575年，人们在罗马发现了阿特拉斯手持天球的大理石雕像。它被称为阿特拉斯·法尔内塞，因为法尔内塞是藏品系列的名称。它是由雕刻家克拉泰斯（Crates）创作的。雕塑的确切日期不详。但是，学者们认为它制作于公元150年之后的某个时间，因为球体上对春分的表征与托勒密的《天文学大全》相似。让你们对它的大小有个概念，球的直径约为25.5英寸。
'地球是个小世界的发现，与其他很多人类重要的发现一样，出现于古代近东地区。有人认为那是公元前3世纪，在当时最大的城市，埃及的亚历山大。那里住着一个名为埃拉托斯特尼的人。……他是天文学家、历史学家、地理学家、哲学家、诗人、戏剧评论家和数学家……他还是亚历山大图书馆的馆长。有一天他在文献上读到塞伊尼南部边境的前哨……在6月21日正午的时候，垂直的木棍不会留下影子。夏至的时候，也就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庙宇廊柱投下的影子会逐渐变短。正午时分，影子就会消失。太阳位于头顶正上方。这是一个其他人很容易忽略的观察。木棍、影子、井里的倒影、太阳的位置——这些简单的日常事物能有什么重要性？但是埃拉托色尼是一名科学家，他对这些日常事物的沉思改变了世界：某种程度上，它们创造了世界。埃拉托色尼想到要做一个实验，实际观察6月21日接近中午时分，亚历山大的木棍是否会投下影子。结果他发现木棍有影子。埃拉托色尼问自己，同样的时间，为什么塞伊尼的木棍没有影子，而远在北方的亚历山大却会投下明显的影子。想象一张古埃及的地图上有两根同等长度的垂直木棍，一根插在亚历山大，一根插在塞伊尼。假设某个特定时刻，每个木棍都没有影子。如果地球是平的，这很容易理解。太阳那时会在头顶正上方。如果两个木棍的投影长度相同，那也能说明地球是平的：太阳光线相对两根木棍的倾斜角度相同。但是为什么同一时刻，塞伊尼没有影子，而亚历山大却有明显的影子呢？他发现，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地球的表面是弯曲的。不止如此：曲率越大，影子长度的差异越大。太阳的距离非常远，到达地球的时候光线是平行的。不同地方的棍子相对太阳光的角度不同，投射的影子长度也就不同。根据观测到的影子长度差异，可以推测亚历山大和塞伊尼沿地球表面大概有7˚的距离；也就是说，如果想象两根木棍可以延伸到地球中心，那么它们相交的角度就是7˚。7˚是地球整周360˚的五十分之一。埃拉托色尼知道亚历山大和塞伊尼的距离大概是800千米，因为他雇人测了步长。800千米乘以50就是40000千米。所以这就是地球的周长。这是个正确答案。埃拉托色尼的工具只有木棍、眼睛、双脚和大脑，外加爱好实验。利用这些工具，他推导出了地球的周长，误差仅为百分之几。这在2200年前是一项伟大的成就。他是精确测量这个星球大小的第一人。’来源: Sagan (1985, pp.5- 7).阿特拉斯的照片与同学们知道的故事或他们以前见过的照片产生了共鸣。埃拉托色尼的故事——虽然在之前的课程中没有完全记住——让同学们联想到，古代的一些“科学家”具有不同寻常的先进思维，比如建造金字塔或筹划伟大的发明。换句话说，这些故事对学生来说是熟悉的，但他们并没有把这些故事和地平说联系起来。他们把自己的理解分割开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与手头问题相关的想法。使用阿特拉斯的图片或前哥伦布时代地理学家的故事，调用了学生的背景知识，促使他们重新考虑对地平说故事的确信：Andrew | 那些其他的故事[我们之前读过的叙述]听起来好像哥伦布是发现地圆说的科学家。但是我认为其他科学家已经指出了世界是圆的，好比伽利略。我想说，不是他吗？ | 老师 | 我认为，我想说的是，伽利略不是16世纪出生，晚于哥伦布航海？ | Andrew | 好吧，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不认为哥伦布不是第一个证明了世界是圆的。我想说，他并没有证明这一点。其他人已经认为地球是圆的，而他只是证明你不会从地球边缘掉下去。别人想到的。他证明的。 | Sarena | 嗯，我想起来很多受过教育的人都认为地球是圆的。的确很奇怪，除了哥伦布，所有的人都认为地球是平的。 |
在我精心安排课堂讨论的过程中，我有意识地鼓励同学们把地平说的故事看作是一个特定的历史叙述，可能有证据证实，也可能没有。而且就像所有的历史说法一样，它只是出现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那么，15世纪的人相信地球是平的吗？你有什么证据？其他的叙述提供了什么证据？有没有可能在某个时期，比如古典时代，人们对世界有这样的认识，只是后来忘记了？为什么地平说的故事会出现呢？它的目的是什么？人们相信哪个版本的故事有区别吗？难道我们文化中普遍接受的观点没有证据支持吗？它是什么时候形成并流行起来的？为什么？课堂上的谈话转向了学生面对的矛盾信息。这种不一致存在于他们对过去的假设和呈现的证据之间。关于这个具体案例的讨论也开始质疑同学们对过去人们的普遍看法。“如果哥伦布时代的人相信地球是平的，”我问道，“那么，怎么解释比哥伦布早至少1500年的人们制作了地球仪或是创造（并解决）了地球周长的问题？”有没有可能人们一度知道地球是圆的，只是后来'忘掉了’?”为了帮助同学们更清晰地表述这个问题——也为了开始揭示核心的史学争论——他们阅读了丹尼尔·布尔斯廷（Daniel Boorstin）和斯蒂芬·杰伊·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这两位当代学者的作品选段（见框4-3）。在一段摘录中，布尔斯廷认为，中世纪是始于古典时代的智识发展进程的“大停滞”，当时人们“更关心信仰而非事实”。另一方面，古尔德反对欧洲地理知识大停滞的观点，他提出了一个思想连续而非断裂的故事。框4-3 欧洲地理知识存在大停滞吗？ '基督教欧洲没有继承托勒密[等古代思想家]的工作。相反，正统基督教的领袖们设置了一个巨大的障碍，阻止地球相关知识的进步。中世纪的基督教地理学家致力于绘制一幅精致、神学上吸引人的图景，描绘已经知道的，或者应该知道的……讲述发生了什么远比令人信服地解释如何发生或是为什么更简单。托勒密死后，基督教征服了罗马帝国和欧洲大部分地区。然后，我们观察到一种遍及欧洲的学术失忆，从公元300年到至少1400年一直困扰着欧洲大陆。在那几个世纪里，基督教的信仰和教条压制了有用的世界图景。这都是古代地理学家缓慢地绘制出来的，经历了诸多痛苦，而又严谨细致。关于中世纪基督教地理学家的思考，我们不乏证据。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世界地图有六百多张……令人惊讶的是大停滞。所有人都想相信自己身处中心。但是，在古典地理学积累发展之后，它需要健忘的努力来忽略日益增长的海量知识，退回到一个信仰和漫画的世界……我们即将描述的地理学的大停滞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的撤退行动。’基督教地理学已经成为一项与宇宙有关的事业，对所有地方比对具体地点更感兴趣，对信仰比对事实更关心。宇宙缔造者用他们制的图证实了《圣经》，但这些对从那不勒斯向亚历山大运送橄榄油的船长来说毫无用处……来源: Boorstin (1990, pp. 100, 102, 146).戏剧性是肯定的，但是纯属虚构。学者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地平说笼罩”的时期（不管当时和现在没受过教育的人可能如何概念化我们的星球）。希腊人对球形的认识从未消失，所有主要的中世纪学者都认为地圆说是宇宙学的既定事实。斐迪南（Ferdinand）和伊莎贝拉（Isabella）确实把哥伦布的计划提交给了一个由埃尔南多·德·塔拉维拉（Hernando de Talavera）领导的皇家委员会。他是伊莎贝拉的告解神父，在击败摩尔人之后，成为了格拉纳达大主教。这个由神职人员和在俗顾问组成的委员会确实在萨拉曼卡等地召开过会议。他们确实对哥伦布提出了一些尖锐的反对意见，但他们都认为地球是圆的。作为一个主要的批评，他们认为哥伦布不可能在他预定的时间到达印度群岛，因为地球的周长太长……几乎所有主要的中世纪学者都肯定地球是圆的……12世纪，许多希腊文和阿拉伯文著作被翻译成拉丁文，这极大地扩展了学者们对自然科学，特别是天文学的普遍赞赏。地球是球形的信念得到了传播和加强。罗杰·培根(1220- 1292)和托玛斯·阿奎那(1225- 1274)借助亚里士多德和他的阿拉伯语注释者公开肯定了地圆说，中世纪后期最伟大的科学家，包括约翰·布里登(1300- 1358)和尼古拉斯·奥勒斯姆(1320- 1382)也是如此。我有策略地使用了这些节选，因为我想在课堂上引发一场讨论，并推动构建引领我们研究欧洲发现的教学/历史问题：“1492年的人普遍相信地球是平的吗？如果不是，这个地平说的故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谁推动了这个叙述？如果没有证据支持，为什么人们会讲有关地平说的故事？哪些历史叙述解释了欧洲人对美洲的探索？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学家是如何改变这些叙述的?”
在对有关哥伦布的叙述提出质疑并表述这些问题的过程中，我进一步聚焦更大的史学问题，我们用这些问题来组织整个课程和所在单元的具体课程目标。在探究这些问题，分析对探险和探险者的诠释的变化和矛盾时，学习高中历史的同学们也要努力掌握本单元的关键内容目标。例如，解决与历史诠释和知识的本质相关的问题的同时，同学们必须从多个角度研究欧洲探险的背景和影响。从我们通过讨论提问表述问题开始，历史知识（事实、概念和过程）就决定着本单元的几乎每个特征。同学们在这些大的历史问题的脉络中学习历史事实，一旦他们理解了这些问题，他们就会发现，没有事实性知识，他们就无法回答。对事实与解释，或是对内容与过程古老而错误的区分在这里瓦解了。如果不学习14、15世纪欧洲人的知识和思想，不学习衰退的中世纪和新兴文艺复兴的特征，不学习教会的正统观念和新科学思想之间的张力，不学习以盈利之名宣扬合理风险的商业冲动，学生们怎么能理解对过去的叙述——例如地平说故事的发展？同学们在学习地平说的发展时（这是18世纪末/ 19世纪初的一个观点），他们还研究了与美国早期的国家发展、与英国和法国的冲突以及新教徒对爱尔兰移民的担忧等相关的事实。为了理解对过去的叙述是如何发展和流行起来的，同学们会用具体的事实细节来阐述他们的观点。然而，学习历史内容并不是影响教学的唯一因素。在帮助学生构建史学问题的过程中，我们公开评估了学生的背景知识以及他们的历史观念和误解。只是揭示学生的思维并不能帮助他们达到更高的理解水平。但是让学生的想法可视化，我就可以用他们的想法来设计后续的教学，进而鼓励他们采用历史证据来质疑或支持他们的想法。前文讨论的活动要求学生将他们的理解与历史证据或已有的历史叙述摆在一起。这些教学举措具有特定的历史意义；也就是说，在了解学生关于历史事件的知识时，我们不只是调查学生知道什么或者想学什么，这只是一种流行的启动课程的技巧（例如，“知道-想知道-学会了”图表）。更确切地说，像历史学家一样，我们使用新的证据和其他历史叙述来证实、拓展或挑战学生的理解。在确立单元问题时，我们创造了一个时机，让学生去考虑他们自己和其他历史学家对事件的历史诠释以及历史证据之间的关系。然后，我一直要求学生使用的三个动词（“证实”、“拓展”和“挑战”）可以帮助他们将历史诠释和出处与他们的理解联系起来。然后，单元层次的历史问题和教学问题，就会在基本的课程问题、单元特定的课程目标和学生理解交汇的地方出现。形成了研究问题并且手头有了原始资料，我们才可以说学生是在做历史。然而，《人是如何学习的》以及学术研究告诫我们，新手运用专家思维时面临挑战，需要我们透过活动的表象，考虑学生在学习历史时需要什么支持，才能有效地使用这些问题和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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