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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经上有鹿女，据说扬州高邮也有鹿女泉，几经查访，原来只是一口水井，就在当地居民家附近，无碑无记，来历也无法考证。 后来有一位在甓湖上垂钓的老人，偶然间向人们说起关于鹿女泉的来龙去脉。 据说在五代十国那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这里有一座优钵罗寺，是一位名叫大楞的僧人四处化缘，才建起了这座小庙。 这座小寺庙虽然位于闹市，却仿佛与世隔绝，深邃幽静优雅清新，寺里种满了各类花草，嶙峋怪石点缀其间，大楞每天从井中汲水灌溉，还养了一些鱼虾虫鸟，悠然自在。 有一位陕西的客商离开时，把一只白色母鹿送给了大楞，说这只鹿十分温驯，不忍心看着它被戕害，希望和尚能收留它，让它在佛祖庇护下能够活下来。 大楞慈悲为怀，答应把它留下，果然温顺可爱。 不久以后，来了一位僧人，名叫真悟，容貌清奇，衣着邋遢，说是刚从五台山云游回来，想在这里挂单。 大楞非常高兴，和他一起参禅讲法，两人佛法高深，彼此尊敬。 但真悟对大楞喜欢饲弄花草虫鱼这一点非常厌恶，几次三番让他丢掉这些东西。 大楞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反感，问道：“我佛慈悲，善待世间一切生灵，大师难道没听说过佛祖拈花一笑的典故？” 真悟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则一切无挂碍，迦叶尊者看到佛主拈花示众破颜一笑，是因为尊者心境祥和宁静，不着形迹、超脱一切，大师道行浅薄，若是执迷于花草虫鱼，则会陷入爱欲魔障。” 大楞舍不得丢掉这些，沉默不语，没想到第二天真悟竟然愤然离开。 白鹿不仅温驯，而且善解人意，大楞扫地时它会衔落叶，烧火做饭时，它会啃食庭院里的杂草，大楞出门，它会送到门前，大楞回来，它会在门口迎接，大楞拜佛时，它会弯下前腿叩拜，念经时，它会侧耳倾听，有时候还会叫上几声。 就这样过了两年，白鹿忽然变得非常慵懒，没有以前勤快，经常四肢朝天敞着白肚皮躺在院里。 大楞以为它是受了风寒，为它准备了一间屋子，地上铺了枯草，每天亲自喂它。 有一天，大楞到神居山拜会朋友，走到半路，忽然觉得白鹿的肚子很大，怀疑它已经怀孕，可是它从来没接触过雄鹿，怎么可能怀孕呢？ 大楞放心不下，第二天就匆忙赶回。 当时天已经黑了，他打开大门一看，只见缕缕彩色光芒从白鹿住的屋里飘出来，香风扑鼻。 他提着灯进去查看，发现白鹿正在分娩，而且样子十分痛苦。他实在不忍心看，赶紧到佛前为它祈祷，求佛主慈悲，保佑它顺利生产。 过了没多久，忽然有一阵婴儿的哭声划破夜空，大楞赶紧跑进去看，见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只见白鹿身边躺着一个婴儿，正啼哭不止，白鹿正在舔舐婴儿身上的血。 大楞来不及多想，担心孩子冻坏，立刻把婴儿抱了起来，一看是个女孩，立刻撕下身上的衣服把她包了起来，放到白鹿身边哺乳。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了门，悄悄来到集市上，买了一些婴儿所需的用品。 他担心这件事被外人发现，把白鹿房间门锁上，从自己房间挖了一个洞过去，每天为白鹿和女婴送去食物和水，并打扫房间。  鹿女慢慢长大，一年多以后，再也不哭了，白天围在白鹿身旁玩耍，见到大楞还会咿咿呀呀地说话，和别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大楞把她视若珍宝，为她做了衣服，喂她食物果脯，凡是白鹿照顾不到的地方都由他来做。 有一天，白鹿突然病了，大楞喂它嫩草它也不吃，只是一个劲的以头叩地，望了望女婴，又看向大楞。 大楞立刻明白，它这是自知时日不多，要把女儿托付给他。 他当即答应，白鹿再三叩拜，然后闭上了眼睛。 鹿女泪流满面，却没有哭。 随后大楞把白鹿葬在寺庙里的花圃下，为它诵经超度。 后来邻居们发现白鹿不见了，问他白鹿去了哪里，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大楞把鹿女当女儿一样看待，把她安置在白鹿以前住过的屋子里，她白天在屋里玩耍，到了夜晚寺庙关门之后，出来帮忙打扫院落。 大楞教她说话，教她读书写字，给她看佛经，没想到她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就能参透佛语。 大楞的衣服破了，鹿女就帮他缝补，她心灵手巧，擅长刺绣，并学着绣佛堂上的幡盖，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鹿女不知不觉已经十三岁了，可从没有踏出过优钵罗寺一步，也从没有见过大楞之外的人。 忽然有一天，鹿女对大楞说：“我不是凡间的人，以后会飞上九天，成为王母娘娘的青鸟使，师父为什么要每天把我藏在幽暗的房间里？” 鹿女这么一说，大楞竟然流下了眼泪，说道：“师父我怎么会不希望你能出去看看人间的繁华，可你是白鹿生的，而且是女孩，要是让别人看到了，会惹出祸事的。我最近常常担心，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怎么办？” 鹿女说道：“师父是有道高僧，附近百姓都尊敬师父，我出去见人，自有话说，一定不会惹祸的。” 但大楞还是担心出事，严令她不准出去。 又过了三年，鹿女十六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沉鱼落雁貌若天仙。  这年正值四月初八浴佛节，优钵罗寺里照例举办法会，还请了附近寺庙的僧人，来聆听佛诵的信众成百上千。 信众们都在专心听大楞讲经说法，焚香祷告，鹿女忽然撞开了门，来到法坛和师父一起诵经。 信众们见鹿女从锁着的禅房里出来，都极为震惊，有几个无赖见状，立刻跳出来捣乱。 一个无赖说：“哎哟，真是没想到，这佛门清静之地，竟然养着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另一个无赖也跳出来说道：“哎呀呀，和尚房里藏娇娃，这是怎么回事？幸好佛祖显灵，将这事暴露出来，这要是闹出事来，我们这些邻居只怕也得被人说三道四。” 大楞闻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信众们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语，无赖们围住大楞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大家都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和尚骗了，打死这个淫·僧。” 大楞赶紧哀求道：“儿啊，救救我，救救我！” 鹿女立刻上前，指着几个无赖大声喊道：“停！” 只见无赖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鹿女又喊道：“疯癫！” 无赖们闻言，立刻趴到地上，有的像狗一样汪汪叫，有的疯疯癫癫手舞足蹈。 鹿女的手指画了一个圈，又喊了一声“打”，无赖们立刻自扇耳光，自揪头发，接着互相扭打在一起。 信众们看到鹿女法力无边，纷纷跪倒叩头。 大楞为几个无赖求情，鹿女微笑说道：“看在菩萨面上，今天姑且饶了你们。” 无赖们听到这话，才慢慢醒了过来。 鹿女慢慢走上法坛趺坐，向人们解释自己的身世，说自己是白鹿所生，蒙师父养育等种种因缘际遇，之后又说出几句偈语： 众香国里来，众香国里去。但是有因缘，誓不随鬼趣。井中一瓮水，清澈碧玻璃。中有众香国，误者成泥犁。哓哓作么生，一梦此时醒。南无西方游戏宝胜佛菩萨。 鹿女念完偈语，走下法坛，突然纵身一跃，跳进了寺里的水井中。 大家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大声呼救，准备把鹿女捞上来。 墙外邻居家也有一口井，和优钵罗寺里的井的地脉是连着的，鹿女跳进井里后，又从这口井里飞了出来。 只见鹿女身穿五彩霞衣，慢慢飞上云头，对师父说了声珍重，随即飞入云霄，很快就看不到了。 人们见到鹿女白日飞升，纷纷跪倒，大呼神仙降临，久久不愿离开。 大楞把白鹿的墓清理出来，在周围修了护栏，种上兰花桂花，每天为它诵经祈福。 忽然有一天，白鹿的墓上长出了一株紫色灵芝，大楞服下以后，顿时觉得身轻体健，，灵台清明，明心见性。 倏忽间又过了十多年，优钵罗寺因为鹿女的神迹，已经成为了香火鼎盛僧侣云集的大寺，常常有人到寺中求取井水治病，据说很多人的病都被治好了。 有一天，大楞在院子里赏花，偶然间走到井边，看到井里浮现出自己的影子，忽然双手合十，微笑念道：“阿弥陀佛，贫僧的因缘到了。” 大楞随即沐浴更衣，坐在禅床上不言不语，徒弟们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回答。 第二天，徒弟们迟迟不见师父出来，推了推房门，发现门从里面插上了。 徒弟们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回应，也听不到屋里有任何声响，撞开房门一看，大楞已经圆寂了。 后来听人说，在太行山上，曾经见到大楞法师骑着一头白鹿，手捧经卷，后面跟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托着紫金钵盂背着禅杖，飞翔在天空中。 故事出自《夜雨秋灯录》。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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