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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一 ~ 卷二十五

 新用户4541Ay47 2023-07-31 发布于上海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一

成王

令尹子文【老泉】

子玉用兵【东坡】

康王

屈建不荐芰【东坡】

昭王

子西【颍滨】

惠王

叶公【颍滨】

泰伯

让国【东坡 颍滨】

季札让国【萧定 独孤及 颍滨 东坡】

令尹子文

老泉曰楚人高令尹子文之行曰三以为令尹而不喜三夺其令尹而不怒其为令尹也楚人为之喜而其去令尹也楚人为之怒已不期令尹而令尹自至夫令尹子文岂独恶夫富贵哉知其不可以求得而安其自得是以喜怒不及其心而人为之嚣嚣嗟夫岂亦不足以见已大而物小耶脱然为弃于人而不知弃之为悲纷然为取于人而不知取之为乐人自以为弃我取我而吾之所以为我者如一则亦不足以高视天下而窃笑矣哉

子玉用兵

东坡曰蒍贾论子玉过三百乘必败而郄克自谓不如先大夫请八百乘将以用寡为胜抑以将多为贤也如淮阴侯言多多益办是用众亦不易古人以兵多败者不可胜数如王寻苻坚哥舒翰者多矣子玉刚而无礼少与之兵或能戒惧而不败耶

屈建不荐芰

东坡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属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将荐芰屈建命去之君子曰不违而道唐栁宗元非之曰屈子以礼之末忍絶其父将死之言且礼有齐三日思其所乐思其所嗜子木去芰安得为道甚矣栁子之陋也子木楚卿之贤者也夫岂不知为人子之道事死如事生况于将死丁寜之言弃而不用人情之所忍乎是必有大不忍于此者而夺其情也夫死生之际圣人之所严薨于路寝不死于妇人之手至于结冠缨启手足之末不敢不勉其于死生之变亦重矣父子平日之言可以恩掩义至于死生至严之际岂容以私害公乎曾子有疾称君子之所贵平道者三孟僖子卒使其子学礼于仲尼管仲病劝桓公去三竖夫数君子之言或主社稷或勤于道德或训其子孙虽所趋不同然皆笃于大义不私其躬也如此今赫赫楚国若敖氏之贤闻于诸侯身为正卿死不在民而口腹是忧其为陋亦甚矣使子木行之国人诵之太史书之天下后世不知夫子之贤而惟陋是闻子木其忍为此乎故曰是必有大不忍者而夺其情也然礼之所谓思其所乐思其所嗜此言人子追思之道也曾晢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母没而不能执母之器皆人子之情自然也岂待父母之命耶今荐芰之事若出于子则可自其父命则为陋尔岂可以饮食之故而成父莫大之陋乎曾子寝疾曾元难于易箦曾子曰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若以栁子之言为然是曾元为孝而童子顺礼之末易箦于病革之中为不仁之甚也中行偃死视不可含范宣子盥而抚之曰事吴敢不如事主犹视栾怀子曰主或终所不嗣事于齐者有如河乃瞑呜呼范宣子知事吴为忠于主而不知报齐以成夫子忧国之美其为忠则大矣古人以爱恶比之美疢药石曰石犹生我疢之美者其毒滋多由是观之栁子之爱屈到是疢之美子木之违父命为药石也哉

子西

颍滨曰或问子西孔子曰彼哉彼哉郑公孙夏无足言者盖非所问也楚令尹子西相昭王楚以复国而孔子非之何也昭王欲用孔子子西知孔子之贤而疑其不利楚国使圣人之功不见于世所以深疾之也世之不知孔子者众矣孔子未尝疾之疾其知我而疑我耳

叶公

颍滨曰孔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春秋之末诸侯之士知者多矣而未见其仁也叶公子高于白公之未乱也知其不可近及其既乱也举兵而入罪人斯得而楚国以定可以言知矣使叶公因惠王之复而身为令尹以行楚国之政楚岂有间言者哉然叶公追念子西子期之功以其子为令尹司马而身老于叶有存国之劳而不享存国之利于是可以言仁矣昔孔子去卫盘桓陈蔡之间六年陈蔡之君无足取意在楚叶耳当是之时叶公未有白公之功也而孔子知其仁可谓明矣然叶公终不能用孔子使圣人之効不见于当世岂仁虽能守而未暇由礼欤传曰叶公好龙室屋雕文无非龙者天龙下之惧而还走丧其魂魄此言盖谓孔子非谓龙也昔楚昭王将用孔子矣令尹子西知孔子圣人畏其害楚而沮之或问子西于孔子孔子曰彼哉彼哉夫诸侯大夫不知孔子者众矣孔子未尝疾之子西知孔子矣而独以为害楚疑之此其罪甚于不知故孔子深疾之欤

让国

东坡曰逊国盛德之事也然非其人鲜不为乱宋宣公舍与夷而立穆公乱者三世隠桓之相贼子哙之失国皆存其实而取其名名实存乱之所由起也泰伯断发文身示不可用使民无得而称之名实俱亡乱何自生哉非孔子孰能知其为至德乎

颍滨曰泰伯以国授王季逃之荆蛮天下知文武之贤而不知泰伯之德所以成之者远矣故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子瞻曰太伯断发文身示不可用使民无得而称有让国之实而无其名故乱不作彼宋宣鲁隠皆存其实而取其名者也是以宋鲁皆被祸予以为不然人患不诚诚无争心茍非豺狼孰不顺之鲁之祸始于摄宋之祸成于好战此非让之过也汉东海王礼以天下授显宗唐宋王成器以天下授玄宗兄弟终身无间言焉岂亦断发文身乎子贡曰泰伯端委以治吴仲雍继之断法文身孰谓泰伯断发文身示不可用欤太史公以意言之耳

季札让国

萧定曰昔者有吴之兴也泰伯让以得之有吴之衰也季子让以失之为让之情同而兴衰之体异者何哉夫泰伯之让让以贤也故周有天下而吴建国焉季子之让贤以让也当周德之衰而吴丧邦焉或曰非所让而让之使宗祀泯絶而不血食岂曰能贤斯可谓知存而不知亡者矣夫治乱时也兴亡运也故至至而不可却终终而不可留黄河既浊阿胶无以正其色盐池斯咸弊箄不能匡其味与夫当浊乱之世召力胜之戎让与争孰贤乎易曰知几其神则季子之见可谓知几矣季子之明可谓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矣至于听乐辨列国之兴亡审贤知世数之存没挂剑示不言之信避国保无欲之贞故有吴之祀寂寥而延陵之飨如在玄风可想至德兴叹美之辞哲人其萎表墓着呜呼之篆向微德仁两至则夫子不复叹焉详其精义被物钩深致逺之旨乌可究其津涯而窥其墙仞哉是知让之为德在于生灵不独其子孙明矣

独孤及曰季子三以吴国让而春秋褒之余征其前闻于旧史氏窃谓废先君之命非孝附子臧之义非公执礼全节使国簒君弑非仁出能观变入不讨乱非智左丘明太史公书而无讥余有惑焉夫国之大经实在择嗣王者慎德之不建故以贤则废年以义则废卜以君命则废礼是以泰伯之奔勾吴也盖避季历季历以先王所属故纂服嗣位而不私泰伯知公器有归亦断发文身而无怨及武王继统受命作周不以配天之业让伯邑考官天下也彼诸樊无季历之贤王僚无武王之圣而季子为泰伯之让是徇名也岂曰至德且使争端兴于上替祸机作于内室遂错命于子光覆师于夫差陵夷不返二代而吴灭以季子之闳达博物慕义无穷向使当寿梦之眷命接余昩之絶统必能光启周道以霸荆蛮则大业用康多难不作阖闾安得谋于窟室专诸何所施其匕首呜呼全身不顾其业专让不夺其志所去者忠所存者节善自牧矣谓先君何与其观变周乐虑危戚钟曷若以萧墙为心社稷是恤复命哭墓哀死事生孰与先衅而动治其未乱弃室以表义挂剑以明信孰与奉君父之命慰神祗之心则独守纯白不义于嗣是洁已而遗国也国之覆亡君实阶祸且曰非我生乱其孰生之哉其孰生之哉

颍滨曰春秋之际世不知义而以权利为贵至齐桓晋文皆知争国成名者也如子臧之于曹季子之于吴皆有可取之义又弃而不顾而况于争乎予高二子之义又欲考其行事而子臧反国而致事事不复见季子事吴九十余年观其挂剑于墓不以死背其心葬子嬴博不以恩累其志引兵避楚不以名害其德盖其所以养心者至矣虽禄之以天下将有所不受而况于吴乎彼其所养者诚重也

东坡赞论曰鲁襄公十二年吴子寿梦卒延州来季子其少子也以让国闻于诸侯则非童子矣至哀公十年冬楚子期伐陈季子救陈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乃还时去寿梦卒盖七十七年矣而能千里将兵季子何寿而康也然其卒不书于春秋哀公之元年呉王夫差败越于夫椒勾践使大夫种因太宰嚭以行成于吴呉王许之子胥谏不听则吴之亡形成矣季子观乐于鲁知列国废兴于百年之前方其救陈也去吴之亡十三年已而谓之季子不知可乎阖闾之自立也曰季子虽至不吾废也是季子之德信于吴人而言行于其国也且帅师救陈不战而去之以为敌国名则季子之于吴盖亦少专矣救陈之明年而子胥死季子知国之必亡而终无一言于夫差知言之无益也夫子胥以阖闾霸而夫差杀之如皁隶岂独难于季子乎呜呼悲夫吾以是知夫差之不道致使季子不敢言也苏子曰延州来季子张子房皆不死者也江左诸子好谈子房季子之贤有以也夫此可与知者论难与俗人言也作延州来季子赞曰泰伯之德锺于先生弃国如遗委而行坐阅春秋几三之二古之真人齐【一作有】化无死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一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二

阖庐

孙武【老泉 樊川 六一 东坡】

夫差

伍子胥【栁州 卢元辅 荆公 颍滨 李白

勾践

事吴【东坡】

种蠡【颍滨 昌黎 东坡】

子胥种蠡【东坡】

通论

国之兴亡【颍濵】

孙武

老泉曰求之而不穷者天下之奇才也天下之士与之言兵而曰我不能者几人求之于言而不穷者几人言不穷矣求之于用而不穷者几人呜呼至于用而不穷者臣未之见也孙武十三篇兵家举以为师然以臣评之其言兵之雄乎今其书论奇权密机出入神鬼自古以兵著书者罕所及以是而揣其为人必谓有应敌无穷之才不知武用兵乃不能必克与书所言逺甚矣吴王阖庐之入郢也武为将军及秦楚交败其兵越王入践其国外祸内患一旦迭发吴王奔走自救不暇武殊无一谋以弭斯乱若按武之书以责武之失凡有三焉九地曰威加于敌家则交不得合而武使秦得听包胥之言出兵救楚无忌吴之心斯不威之甚其失一也作战曰久暴师以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且武以九年冬伐楚至十年秋始还可谓久暴矣越人能无乘间入国乎其失二也又曰杀敌者怒也今武纵子胥伯嚭鞭平王尸复一夫之私忿以激怒敌此司马成子期所以必死雠吴也勾践不颓旧塜而吴服田单谲燕掘墓而齐奋智谋与武逺矣武不达此其失三也然始吴能以入郢乃因胥嚭唐蔡之怒及乘楚瓦之不仁武之功盖亦鲜矣夫以武自为书尚不能自用以取败北况区区祖其故智余论者而能将乎且吴起与武一体之人也皆著书言兵世称之曰孙吴然而吴起之言兵也轻法制草略无所统纪不若武之书词约而意尽天下之兵说皆归其中然吴起始用兵于鲁破齐及入魏又能制秦兵入楚楚复霸而武之所为反如是书之不足信也固矣今夫外御一隶内治一妾是贱丈夫亦能夫岂必有人而教之及夫御三军之众阖营而自固或且有乱然则是三军之众惑之也故善将者视三军之众与覩一隶一妾无加焉故其心常若有余夫以一人之心当三军之众而其中恢恢然犹有余地此韩信之所以多多而益办也故夫用兵岂有异术哉能勿视其众而已矣

樊川序注孙子曰自古以兵著书列于后世可以教于后生者凡十数家且数万言其孙武所著十三篇自武死后凡千岁将兵者有成者有败者勘其事迹皆与武所著书一一相抵当犹印圈模刻一不差跌武之所论大约用仁义使机权也武所著书凡十数万言曹魏武帝削其繁剩笔其精切凡十三篇成为一编曹自为序因批注之曰吾读兵书战策多矣孙武深矣然其所为批注十不释一此书葢非曹不能尽批注也予寻魏志见曹自作兵书十余万言诸将征伐皆以新书从事从令者克捷违教者负败意曹自于新书中驰骤其说自成一家事业不欲随孙武后尽解其书不然者曹岂不能耶今新书已亡不可复知予因取孙武书备其注曹之所注亦尽存之分为上中下三卷后之人有读武书予解者因而学之犹盘中走丸丸之走盘横斜圆直计于临时不可尽知其必可知者是知丸不能出于盘也议于廊庙之上兵形已成然后付之于将汉祖言指踪者人也获兔者犬也此其是也彼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当知君子曰勿居其位可也

六一曰世所传孙武十三篇多用曹公杜牧陈皥注号三家孙子余顷与撰四库书目所见孙子注者尤多至二十余家武之书本于兵兵之术非一而以不穷为竒宜其说者之多也凡人之用智有短长其施设各异故或胶其说于偏见然无出所谓三家者三家之注皥最后其说时时攻牧之短牧亦慨然最喜论兵欲试而不得者其学能道春秋战国时事甚博而详然前世言善用兵者称曹公曹公尝与董吕诸袁角其力而胜之遂与吴蜀分汉而王传言魏之诸将出兵千里公每坐计胜败授其成算诸将用之十不失二有违者兵辄败北故魏世用兵悉以新书从事其精于兵也如此牧谓曹公于注孙子尤畧葢借其所得自为一书是曹公悉得武之术也然武尝以其书干吴王阖闾阖闾用之西破楚北服齐晋而霸诸侯夫使武自用其书止于强霸及曹公用之然亦终不能灭吴蜀岂武之术尽于此乎抑用之不极其能也后之学者徒见其书又各牵于已见是以注者虽多而少当也独吾友圣俞不然常评武之书曰此战国相倾之说也三代王者之师司马九伐之法武不及也然亦爱其文略而意深其行师用兵料敌制胜亦皆有法其言甚有次序而注者汩之或失其意乃自为注凡胶于偏见者皆抉去傅以已意而发之然后武之说不汩而明吾知此书当与三家并传而后世取其说者独于吾圣俞多焉圣俞为人谨质温恭仁厚而明衣冠进趋眇然儒者也后世之视其书者与太史公疑张子房为壮夫何异

东坡曰古之言兵者无出于孙子矣利害之相权奇正之相生战守攻围之法葢以百数虽欲加之而不知所以加之矣然其所短者智有余而未知其所以用智此岂非其所大阙欤夫兵无常形而逆为之形胜无常处而多为之地是以其说屡变而不同纵横委曲期于避害而就利杂然举之而听用者之自择也是故不难于用而难于择择之为难者何也锐于西而忘于东见其利而不见其所穷得其一说而不知其又有一说也此岂非用智之难欤夫智本非所以教人以智而教人者是君子之急于有功也变诈汩其外而无守于其中则是五尺童子皆欲为之使人勇而不自知贪而不顾以陷于难则有之矣深山大泽有天地之宝无意于宝者得之操舟于河舟之逆顺与水之曲折忘于水者见之是故惟天下之至廉为能贪惟天下之至静为能勇惟天下之至信为能诈何者不役于利也夫不役于利则其见之也明见之也明则其发之也果古之善用兵者见其害而后见其利见其败而后见其成其心闲而无事是以若此明也不然兵未交而先志于得则将临事而惑虽有大利尚安得而见之若夫圣人则不然居天下于贪而自居于廉故天下之贪者皆可得而用居天下于勇而自居于静故天下之勇者皆可得而役居天下于诈而自居于信故天下之诈者皆可得而使天下之人欲有功于此而即以此自居则功不可得而成是故君子居晦以御明则明者毕见居阴以御阳则阳者毕赴夫然后孙子之智可得而用也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君子方其未发也介然如石之坚若将终身焉者及其发也不终日而作故曰不役于利则其见之也明见之也明则其发之也果今夫世俗之论则不然曰兵者诡道也非贪无以取非勇无以得非诈无以成廉静而信者无用于兵者也嗟夫世俗之说行则天下纷纷乎如鸟兽之相搏婴儿之相撃强者伤弱者废而天下之乱何从而已乎

伍子胥【溧阳义女附】

栁州论子胥仗剑而死曰伍子胥者非吴之昵亲也其始交阖闾以道故由其谋今于嗣君已不合言见进则谗者胜国无可救者于是焉去之可也出则以孥累于人而又入以致死是固非吾之所知也然则员者果狠人也欤

卢元辅胥山铭曰有周行人伍子胥陪吴之职得死直言吴人求忠者之尸祷水星之舍将瞰鸱革遂临浙江千五百年庙貌不改汉史迁曰胥山今云青山者缪也吁善父为孝记曰父雠不与共戴天谏君为忠经曰诸侯有诤臣不失国当抗于宋郑絶楚出疆在平为未宦臣在奢为既壮子坎■〈土禀〉仗节乞师于吴军鼓丁寜五战至郢先喆王建邦启土著以话言戴后惟人人虐惟后成汤用为大义孔子立为大经子胥修为大仇骚人赋为大怨咸令在上慢恶不生则前戈鞭墓非倒行也后戈走昭非逆施也夫差既王宰嚭受赂二十年内越恁又颠太伯庙血将干阖闾剑光且失公朝焉宴焉入则谏焉孰谓矢毒孰谓刀寒虽言屡出口而车甲巳困于齐矣蟹稻已夺于岁矣属镂之赐竟及其身

荆公曰子胥出死亡逋窜之中以客寄之一身卒以说吴折不测之楚仇执耻雪名震天下岂不壮哉及其危疑之际能自慷慨不顾为死毕谏于所事此其志与夫自恕以偷一时之利者异也孔子论古之士大夫若管夷吾臧武仲之属茍志于善而有补于当世者咸不废也然则子胥之义人曷可少耶

颍滨曰伍员以父兄之怨破楚入郢鞭平王之墓世皆怜其志多其才然士不幸至此不足以言功名矣而员至鞭旧君以逞逆天而伤义卒以尽忠而丧其躯岂非天哉

李白曰贞义女溧阳黄山里史氏之女以家溧阳史阙书之岁三十弗移天于人清英洁白事母纯孝手柔荑而不龟身击漂以自业当楚平王时平王虐忠助谗苛虐厥政芟于尚斩于奢血流于朝赤族伍氏怨毒于人何其深哉子胥始东奔勾吴月涉星遁或七日不火伤弓于飞逼迫于昭闗匍匐于濑渚舍车而徒告穷此女目色以臆授之壶浆全人自沉形与口灭卓絶千古声凌浮云激节必报之仇雪诚无疑之地难乎哉借如曹娥潜波理贯于孝道聂姊殒肆槩动于天伦鲁姑弃子以却三军之众漂母进饭没受千金之恩方之于此彼或易尔卒使伍君开张阖闾倾荡鄢郢吴师鞭尸于楚国申胥泣血于秦庭我亡尔存亦各壮志张英风于古今雪大愤于天地微此女之力虽云为忠孝之士焉能咆哮烜赫施于后世耶过其溺所怆然低徊而不能去

事吴

东坡曰读吴越世家观勾践困于会稽之上而行成于吴凡金玉子女所以为赂者不可胜计既反国而吴之百役无不从者使大夫女女于大夫士女女于士春秋贡献不絶于吴府尝窃怪其以蛮夷之国承败亡之后救死扶伤之余而赂遗费耗又不可胜计如此然卒以灭吴则为国之患果不在费也彼其内外不相扰是以能有所立使范蠡大夫种二人分国而制之范蠡曰四封之外种不如蠡使蠡主之凡四封之外所以待吴者种不知也四封之内蠡不如种使种主之凡四封之内所以强国富民者蠡不知也二人者各专其能各致其力是以不劳而灭吴其所以赂遗于吴者甚厚而有节也是以材不匮其所以听役于吴者甚劳而有时也是以本不揺然后勾践得以安意肆志焉而吴国固在其股掌中矣

种蠡

昌黎曰范蠡既辞越到齐乃移书文种亦令云去以逃其长颈之难遂使种假疾不朝竟承赐剑之诏悲夫为人谋而不忠者范蠡其近之矣夫君存与存君亡与亡备三才之道未有不显然而自知矣勾践奋鸟栖之势申鼠窜之息竟能焚姑苏虏夫差方行淮泗之上以受东诸侯之朝范蠡文种有其力也既有其力则宜闭雷霆藏风云截断三江叱开四方髙提霸王之器大弘夏禹之烈使天下徘徊知越有人矣奈何反未及国则背君而去既行之于身又移之于人人臣之节合如是耶且臣之于君其道在于全大义弘休烈生死之际又何足道哉况君者天也天可逃乎君以长颈之状难以同乐则举吴之后还越之日泛轻舟游五湖者岂惟范子乎静而言之则知范子有匡君之智而无事君之义明矣其所以移文种之书亦由扳勾践之剑也句践何过哉予所谓为人谋而不忠者其在于此也

东坡曰越既灭吴范蠡以谓勾践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同安乐乃与其徒属浮海而行以书遗大夫种曰蜚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子可以去矣苏子曰范蠡独知相其君而已以吾相蠡蠡亦鸟喙也夫好货天下之贱士也以蠡之贤岂聚敛积货者何至耕于海滨父子力作以营千金屡散而复积此何为者哉岂非才有余而道不足故功成名遂身退而心终不能自放者乎使勾践有大度能终始用蠡蠡亦非清静无为以老于越者也吾故曰蠡亦鸟喙也鲁仲连既退秦军平原君欲封连千金为寿笑曰所贵于天下士者为人排难解纷而无所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士连不忍为也遂去终身不复见逃隠于海上曰吾与富贵而屈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使范蠡之去如鲁连则去圣人不逺矣呜呼春秋以来用舍进退未有如蠡之全者也而不足于此吾是以累叹而深悲焉

颍滨曰天下未尝无智者也而难于择君田丰陈宫其智皆足以制曹公而丰事袁绍宫事吕布不用其言而君臣皆亡此固无足言者如陆逊之于孙权高颎之于隋文言听计从致君于王伯矣而忮心一起二臣不得其死可不哀哉范蠡知勾践可与共患难则为之灭吴以致其功知其不可与同安乐则弃之浮江湖如去仇雠是以君臣免于恶名可不谓贤哉

子胥种蠡

东坡曰子胥种蠡皆人杰而扬雄曲士也欲以区区之学瑕疵此三人者以三諌不听鞭尸藉馆为子胥之罪以不强谏勾践而栖之会稽为种蠡之过雄闻古有三谏当去之说即欲以律天下士岂不陋哉三谏而去为人臣交浅者言也如宫之奇泄冶乃可尔至如子胥吴之宗臣与国存亡者也去将安往哉百谏不听继之以死可也孔子去鲁未尝一谏又安用三父受诛子复雠礼也生则斩首死则鞭尸发其至痛无所择也是以昔之君子皆哀而恕之雄独非人子乎至于藉馆阖庐与羣臣之罪非子胥意也勾践困于会稽乃能用二子若先战而强谏以死之则雄又当以子胥之罪罪之矣此皆儿童之见无足论者不忍三子之见诬故为一言

国之兴亡

颍滨曰吴以蛮夷争盟中国陵灭齐晋结怨楚越再世而亡何者地逺而民劳势不顺也越王勾践既克夫差虽号伯王而实敛兵自守无大征伐分吴故土以畀楚宋鲁遂以保国传世彼亲见其害知所以自监矣哉至无疆无阖闾之知而有夫差之愚其残国宜矣昔楚王克陈宋郑力能取之而不有诸侯安之而楚遂以兴灵王大城陈蔡不羹经营中夏贪而不止则身受其咎盖东南之常势于是可见矣自东晋以至于陈皆国于吴越之墟成败之迹无不然者虽桓温刘裕善用兵或能一胜而民以败弊讫于无成至殷浩庾亮盖不足数也如谢安之贤犹勉强北征失策而死亦眩于其名而未安其实故耶嗟夫谋国如蔡谟吾有取焉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二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三

列国通论

王伯【温公 荆公】

五伯【颍滨】

桓文谲正【东坡】

楚吴越【颍滨】

齐鲁【白乐天 颍滨】

管蔡齐楚曹宋【颍滨】

春秋诸小国【颍滨】

春秋无贤臣【孙邵 范文正公】

三不欺【吕温 荆公】

王伯

温公曰合天下而君之之谓王王者必立三公三公分天下而治之曰二伯一公处乎内一公处乎外皆王官也周衰二伯之职废齐桓晋文纠合诸侯以尊天子因命之为侯伯修旧职也伯之语转而为霸之名自是兴自孟荀氏而下皆曰由何道而王由何道而霸道岂有二哉得之有浅深或功有小大耳譬诸水为畎为浍为谷为溪为川为渎君所锺则海也大夫士畎浍也诸侯溪谷也州牧川也方伯渎也天子海也小大虽殊水之性奚以异哉

荆公曰仁义礼信天下之达道而王霸之所同也夫王之与霸其所以用者则同而其所以名者则异何也盖其心异而已矣其心异则其事异其事异则其功异其功异则其名不得不异也王者之道其心非有求于天下也所以为仁义礼信者以为吾所当为而已矣以仁义礼信修其身而移之政则天下莫不化之也是故王者之治知为之于此不知求之于彼而彼固已化矣霸者之道则不然其心未尝仁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仁于是示之以仁其心未尝义也而患天下恶其不义于是示之以义其于礼信亦若是而已矣是故霸者之心为利而假王者之道以示其所欲其有为也唯恐民之不见而天下之不闻也故曰其心异也齐桓公刼于曹沫之刃而许归其地夫欲归其地者非吾之心也许之者免死而已由王者之道则勿归焉可也而桓公必归之地晋文公伐原约三日而退三日而原不降由王者之道则虽待降焉可也晋文公退其师葢欲其信示于民者也凡所为仁义礼信亦无以异于此矣故曰其事异也王者之大若天地然天地无所劳于万物而万物各得其性万物虽得其性而莫知其为天地之功也王者无所劳于天下而天下各得其治虽得其治然而莫知其为王者之德也霸者之道则不然若世之惠人耳寒而与之衣饥而与之食民虽知吾之惠而吾之惠亦不能及夫广也故曰其功异也夫王霸之道则异矣其用至诚以求其利而天下与之故王者之道虽不求利之所归霸者之道不主于利然不假王者之事以接天下则天下孰与之哉

五伯

颍滨曰五伯桓文为盛然观其用兵皆出于不得已桓公帅诸侯以伐楚次于陉而不进以待楚人之变楚使屈桓如师桓公陈诸侯之师与之乘而观之屈完见齐之盛惧而求盟诸侯之兵成列而未战也桓公退舍召陵与之盟而去之夫岂不能一战哉知战之不必胜而战胜之利不过服楚全师之功大于克敌故以不战服楚而不吝也晋文公以诸侯遇楚于城濮楚人请战文公报楚人之惠退而避之三舍军吏皆谏咎犯曰我退楚还我将何求若其不还君退臣犯曲在彼矣师退而楚不止遂以破楚而杀子玉使文公退而子玉止则文公之服楚亦与齐桓等无战胜之功矣故桓文之兵非不得已不战此其所以全师保国无敌于诸侯者也至宋襄公国小德薄而求诸侯凌虐邾鄫之君争郑以怒楚兵败身死之不暇虽窃霸者之名而实非也其后秦穆公东平晋乱西伐诸戎楚庄王克陈入郑得而不取皆有霸者之风矣然穆公听杞子之计违蹇叔而用孟明千里袭郑覆师于殽虽悔过自誓列于周书而不能东征诸夏以终成霸业庄王使申舟聘齐命无假道于宋舟知必死而王不听宋人杀之王闻其死投袂而起以兵伐宋围之九月与之盟而去之虽号能服宋然君子以为此不假道之师也齐灵公楚灵王之所为庄王亦为之而尚可以为霸乎于乎此二君皆贤君也兵一不义而几至于狼狈不能与桓文齿而况其下乎

桓文谲正

东坡曰权以济事曰谲邹阳曰齐桓公杀哀姜于夷孔子曰正而不谲阳之时师傅盖云尔以此推之晋文公谲而不正盖纳辰嬴之过也哀姜亲也齐虽不诛君子不以罪桓公故曰正而不谲以为桓公可以谲而犹正盖甚之也秦穆公贤君也文公虽辞辰嬴不害其反国纵使害其反国君子亦不以是乱男女之别故曰谲而不正以为文公可以正而犹谲葢罪之也

楚吴越

颍滨曰吴自泰伯至寿梦十九世不通中国寿梦以下始与诸侯盟会七世而亡然孔子作春秋终以蛮夷书之谓之吴而不人葢礼义不足故也春秋诸侯国而不人者三楚始称荆而已僖元年书楚人伐郑文九年书楚人使越椒来聘自是遂与诸侯齿而吴越终春秋不人此其礼义存亡之实也故余因春秋所书而推考三国得失成败之效以为呉越皆战胜攻取能服人矣而无礼义以自持吴欲以乘陵诸夏而不知止故阖闾之后覆亡而不救越能自安于蛮夷无意于王霸故勾践之后固陋而无闻至于楚礼义虽不足道而亦无愧于齐晋故其后遂与战国相终始由是观之礼义之于为国岂诬也哉

齐鲁

乐天曰夫欲使政化速成则在乎去烦扰弘简易而已臣请以齐鲁之事明之臣闻伯禽之理鲁也变其礼革其俗三年而政成太公之理齐也简其礼从其俗五月而政成故周公叹曰夫平易近人人必归之鲁后代其北面事齐矣此则烦简迟速之效明矣

颍滨曰古者七介以相见三辞三让而后至无所不致其文所谓敬也不敬则确确则易易则民慢古之君子其躬无所不敬其于人也则不然平易近民而后民安之太公之所以治齐则居敬而行简者伯禽之所以治鲁则居敬而行敬者也虽周公亦忧鲁之不竞则仲弓之言周孔之所详也

管蔡齐楚曹宋

颍滨曰孟子有言王不待大而伯必有大国王者以德伯者以力以德服人凡有智者莫与之较以力服人力之所不胜则殆故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齐桓晋文皆因大国之资而后有成齐襄公楚灵王奋齐楚之力无德而求诸侯国未可亡而身死之曹伯阳宋王偃国小德劣而图霸者之事身死而国随以灭夫惟乐天者可以保天下畏天者可以保其国未能畏天而求乐天之功难哉

春秋诸小国

颍滨曰楚方北征诸夏而陈蔡许郑适当其冲其为国也难矣吴季子札见郑子产曰子为国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子产以区区之郑立于晋楚之间敬而不慑卒免大国之患非礼何以当之若陈蔡许颠沛陨越之不暇卒先郑以灭善哉郑浑罕之论之也曰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偪而无礼郑先卫亡偪而无法【作丘赋铸刑书皆废法以便事故曰无法】夫无礼则不能自立无以止大国之暴无法则不能安人民将不怀大国不予不折必仆民不予将以其力自毙此其所以为亡之先后也又杞宋皆天子之事守也盖礼乐车服有焉故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然宋虽不足征然春秋之际晋楚大国有所不知未尝不问焉【晋悼公过宋观桑林之舞楚灵王将会诸侯向戍献公合诸侯之礼云】如杞遂至于用夷无足言者昔孔子学官名于郯子郯至微矣而其先王之遗文于诸侯为详孔子之于夏礼葢犹有考于杞焉而国无君子不能自别悲夫

春秋无贤臣

孙邵曰春秋列国周之诸侯受周之封分为五等五等之下臣为陪臣陪臣于诸侯君父也诸侯于周王亦君父也陪臣于周义犹大父也夫为子之道孝于父者必欲父孝于祖陪臣忠于诸侯者必欲诸侯忠于天子则忠孝两全康乂天下今春秋陪臣张公室侵王室弱周以强诸侯是弱祖而强父佐诸侯而敌周是佐父而敌祖遗祖之怨成父之逆恶莫大焉言之于臣则非忠语之于子则非孝论之于道则伤义推之于情则孤恩遂使姬周削弱祀号而已桓文虽以为霸何能正之反有封禅请隧之僭管晏虽有其功何能谏之而有反坫毁孔之恶于时风教大坏海内焚如天不能阴隲下民降大圣以为木铎历国七十余说而不遇奔走齐鲁宋卫之郊反若丧家之狗知不可训虑后世不惧乃修春秋明向背其有甚者或夷之或狄之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奔走失社稷者不可胜纪书曰帝乃震怒致令海内无一嘉祥但有妖怪谓春秋乱世岂不诚然于时人不堪命何耶无贤臣哉予为此论警众士大夫多称之遂闻■〈峻,鬲代山〉嘏■〈峻,鬲代山〉嘏征而奇之或谓可刋金石训乎今后既而喧传则有难仆曰春秋岂乏贤者子谓之无激之耶解之耶奈乎孔门何曰孔门仕者鲜又家臣耳子不读圣贤书乎易云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春秋之大夫小贞耳葢以大贞取之以王道取五霸犹罪人

范文正公曰论者曰春秋无贤臣罪其不尊王室也噫春秋二百四十年天地五行之秀生生不息何尝无贤乎当东周之微不能用贤以复张文武之功故四方英才皆见屈于诸侯与霸者之为而王道不兴与无贤同故论者伤之甚矣

三不欺

吕温曰昔宓子贱为单父也人不忍欺之国侨为郑也人不能欺之西门豹为邺也人不敢欺之此皆为政不同同归于理作干事之称首胎牧人之经范汪洋古今辉焯图史穷理而语固有优劣择善而行岂无先后请试论之子贱仕衰乱之鲁而邑偪强齐仗义为城池倚仁为干橹当鲸吞之大敌鸠狼顾之遗黎涣离形检妙用心术惠训不倦乃无得而称视民如伤而不有其爱感而动之阴阳运于无言诚而明之日月悬于方寸是则不求不欺于人而人不忍欺矣子产摄晋楚之间而靖共尔位役智利物饬躬励俗守之以信行之以礼告之以慈惠临之以明察如镜同照如衡诚悬是则求人不欺而人亦不能欺矣西门豹当战国之际而克修茂绩身为纪律言有典章刚包其柔威克厥爱权之以法制董之以刑罚火烈人望霜清物止是则责人不欺而人固不敢欺矣夫不忍欺者至诚潜感是曰上德尧舜之吏也不能欺者明智旁达是曰有政三王之吏也不敢欺者严威允济是曰能刑五伯之吏也诚不足至于智智不足至于威大小之间朗然可见然而事在折衷理资渐致德宜全举道贵兼通必也修诚而弃智诚未至而政理或亏任智而废威智未周而暴乱将起不若兼而行之迭收其效一之日二之日刑明威立使人畏而不敢欺三之日四之日智达政成使人敬而不能欺五之日六之日志孚诚格使人感而不忍欺以寛济猛同二气之和平自迩陟遐比三才之具美茍非全德大器其孰能至于此乎若不暇会其源流统其宗极而始定优劣直论先后则尧舜之吏与王霸不同年而语矣

荆公曰昔论者曰君任德则下不忍欺君任察则下不能欺君任刑则下不敢欺而遂以德察刑为次盖未之尽也此三人者之为政皆足以有取于圣人矣然未闻圣人为政之道也夫未闻圣人为政之道而足以有取于圣人者葢人得圣人之一端耳子贱之为政使人不忍欺古者任德之君宜莫如尧也然则驩兠犹或以类举于前则德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子产之政使人不能欺夫君子可欺以其方故使畜鱼而校人烹之然则察之使其人不欺岂可独任也哉西门豹之政使人不敢欺夫不及于德而任刑以治是孔子所谓民免而无耻者也然则刑之使人不欺岂可独任也故曰此三人者未闻圣人为政之道也然圣人之道有出此三者乎亦兼用之而已昔者尧舜之时比屋之民皆足以封则民可谓不忍欺矣驩兠以丹朱称于前曰嚚讼可乎则民可谓不能欺矣四罪而天下咸服则民可谓不敢欺矣故任德则有不可化者任察则有不可周者任刑则有不可服者然则子贱之政无以正暴恶子产之政无以周隠微西门豹之政无以渐柔良然而三人皆能以治者葢足以治小具而高乱世耳使当尧舜之时所大治者则岂足用哉盖圣人之政仁足以使民不忍欺智足以使民不能欺政足以使民不敢欺然后天下无或欺之者矣或曰刑亦足任以治乎曰所任者葢亦非专用之而足以治也豹治十二渠以利民至乎汉吏不能废民以为西门君所为不从吏以废也则豹之德亦足以感于民心矣然则尚刑故曰任刑焉耳使无以懐之而惟刑之见则民岂得或不能欺之哉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三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四

孔子

夫子之道【程浩 李观 杜牧 常仲孺 李邕 昌黎 颍滨 栁州】

夫子贤于尧舜【荆公】

孔子从先进【东坡】

夫子之道

程浩曰天地吾知至广也以其无所不覆载日月吾知至明也以其无所不照临江海吾知至大也以其无所不容纳料广以寸管测景以尺圭航大以一苇广不能逃其数明不能私其质大不能亡其险伟哉夫子后天地而生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而没知天地之终非日非月光之所及者逺不江不海润之所浸者博三代礼乐吾知其损益百王宪章吾知其消息君臣以位父子以亲家国以肥鬼神以享道未可诠其有物释未可证于无生一以贯之我先师夫子夫子圣人也帝之圣者曰尧王之圣者曰禹师之圣者曰夫子尧之德有时而息禹之功有时而穷夫子之道久而弥芳逺而弥光用之者昌舍之者亡昔否于周今泰于唐不然者何被衮而裳垂旒而王者哉

李观谒夫子庙文曰于皇夫子之道之德与天地周施与日月合明乃圣乃神焕乎典谟惟王者得之以事神使民庶人得之以不失其死生诸侯得之以事天子卿大夫得之以保禄位怨灾不及其身四时得之而序行天下得之而大同然则天地神人之事昭乎夫子之道之德也至矣何小子之所窃叹焉斯叹也其惟来学乎其惟乞灵乎曰某不敢然也且夫礼乐浃于明夫子之善道也斯可谓以学矣鬼神瞰于幽夫子之明灵也斯可谓以敬矣孰敢舍道而来学黩敬而乞灵者乎于是再拜而起徊翔而观章施足征像设无諠我庙俎豆我王衣冠夫子得之亦无愧言七十之徒亦公亦侯外如君臣内实讨论烝烝小子思得其门夫子圣人天锡元精其未生也若超然神游与两气俱存其既生也遇三季之会飘飘湮沦弦歌之音拊而不和仁义之图卷而靡陈及相鲁而有喜色去宋而曰桓魋其如予何圣人之穷乃有如是耶噫俾夫子生于尧之代尧必后舜而先夫子生于舜之代舜则必先夫子而后禹圣人得时化可知也如舜禹生于夫子之年则不过守于田亩之中安有夫子之教垂于无穷若今日之澶漫者乎惟夫子生实陪臣没乃王爵有圣德也惟纣生实殷辟死曰独夫有逆德也惟爵谥在德惟德有圣有逆惟圣逆在人不在于尊呜呼夫子圣人之极欤凤鸟不至无其时也秦人烧书文之衰也帝唐爵王德之兴也惟夫子之德洎唐之德永而能安古而更新降康下民夐有烈光讫无间然小子忡忡栗栗拜奠而出匪作匪述

杜牧曰天不生夫子于中国中国当何如曰不夷狄如也荀卿祖夫子李斯事茍卿一日宰天下尽诱夫子之徒与书坑而焚之曰徒能乱人不若刑名狱吏治世之贤也彼商鞅者能耕能战能行其法基秦为强曰彼仁义虱官也可以置之置之言不用也自董仲舒刘向皆言司马迁良史也而迁以儒分之为九曰博而寡要劳而无功不如道家者流也自有天地已来人无有不死者海上迂怪之士特出言曰黄帝炼丹砂为黄金以饵之昼日乘龙上天诚得其药可如黄帝以燕昭王之贤破强齐几于霸秦始皇汉武帝之雄才灭六强辟四夷尽非凡主也皆甘其说耗天下捐骨肉而不辞至死而不悟莫尊于天地莫严于宗庙社稷梁武帝起为梁国者以笋脯麫牲为荐祀之礼曰佛之教牲不可杀以天子之尊舍身为其奴散发布地亲命其徒践之有天地日月为之主阴阳鬼神为之佐夫子巍然统而辩之复引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为之助则其徒不为劣其治不为僻彼四君二臣不为无知一旦不信背而之他仍族灭之傥不生夫子纷纭冥昧百家斗起是巳所是非已所非天下随其时而宗之谁敢非之纵有非之者欲何所依据而为其辞是杨墨骈慎已降百家之徒庙貌而血食十年一变法百年一改教横斜高下不知止泊彼夷狄者为夷狄之俗一定而不易若不生夫子是知其必不夷狄如也韩吏部夫子庙碑曰天下通祀惟社稷与夫子社稷坛而不屋取异代为配未若夫子巍然当座用王者礼以门人为配自天子至于庶人亲北面师之夫子以德社稷以功固有次第哉因引孟子曰生人已来未有如夫子者也自古称夫子者多矣称夫子之德莫如孟子称夫子之尊莫如韩吏部云云

常仲孺曰立于水成于气以位天地勇于震奋于乙是生万物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若无圣人谁与凖绳故能范而不过类而不遗者也然则乘时设教必生大圣以首之庖羲氏甄才焕文君人子天神农以之首于皇而体至道也轩辕氏推筴命官度方顺纪颛顼奉之首于帝而法玄德也夏后氏奠山通川因地制赋殷汤继之首于王而明大化也理乱相资质文代变洎有周而衰焉平桓以还鸿流荡然非圣人之述易羲农之道消矣非圣人之辩问轩辕之帝衰矣非圣人之删书夏殷之王微矣非圣人之作春秋周室卑而诸侯僭矣故夫子彰皇系帝叙王尊周首于儒而开大教也是知前圣之遗风将絶夫子不得不生中古之彛训将兴夫子不得不作故礼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有天下者遵其易简遡其元命可以致于清静遵其广大弘其覆载可以致于雍熈遵其礼让蹈其夷旷可以致于和平茍或失常滔滔淫源德滋非西霸功作矣代易于上教尊于下运否于既往位崇于将来则于国而达于家万乐和而百礼成郁郁洋洋与日月而终矣其辞曰昭昭五星玄文之经浩浩五行元气之形维上纪下灾昏祥明圣人居中百化道成五星九玄醇朴不曜降及尧舜存乎典诰文王既没孔子乃绍质文异时日月代照肇自开辟澒洞无迹考于六籍穷古尽昔微禹之功水土共融微儒之风华夷蒙蒙大圣同德垂训作则山川九州岛礼乐万国羲轩之道夫子明之百王缵焉仰而营之

李邕曰元化阴藏上帝玄造虽道逺不际而运行有符扬搉大抵宣考神用逮人统之可复补天秩之将颓其揆一也昔蚩尤怙贼厥弟骄兵巨刃朋徒合绪运祸则黄帝兴圣首出羣龙推下济以君人儆勤略以戡乱逮至横流方割包山其咨转死为鱼鱻食不粒则尧禹并迹振拔隠忧导百川康四国粤若殷礼缺周德微宋公用鄫楚子问鼎则夫子卓立灿然成章辟邦家之正门播今昔之彛宪此天所以不言而成化圣所以有开而必先其若是者乎故夫子之道消息乎两仪夫子之德经营乎三代岂徒小说盖有异闻夫亭之者莫如天藉之者莫如地教之者莫如夫子且沐其亭而不识其道则不如勿生荷其藉而不由其德则不如勿运故曰消息乎两仪者也夫博之者莫如文约之者莫如礼行之者莫如夫子且会其文而不扬其业则不如勿传经其礼而不启其教则不如勿学上代有以焯序中代有以宗师后代有以不训故曰经营乎三代者也噫唐虞之美不必至是赞而大者进圣君也夏桀之恶不必至是挤而毁者激庸君也伊尹之忠不必至是演而数者勉诚节也赵盾之逆不必至是抑而书者诛贼臣也至若论慈广孝辅仁宠义职此之由于是君臣之位序父子之道明朋友之事兴夫妇之伦得虽朗日开觉膏雨润黩和风清扇安足喻哉借如九皇继统而政醇七圣同年而道合虽事业广运而理齐一时未有虽游大夫僻居下国德教既往言满方来庙食列郡不假手于后续君长万乘必归心于素王若此之盛是以腾跨百辟孤絶一人曷成名而可称盖取与而为大者也

昌黎曰夫子圣人也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入于耳其余辅而相者周天下犹且絶粮于陈畏于匡毁于叔孙奔走于齐鲁宋卫之郊其道虽尊其穷也亦甚矣頼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天下向使独言之而独书之其存也可冀乎自文王没武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礼乐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至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至乎扬雄亦未久也然犹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后能有所立

颍滨曰道有不可以名言者古之圣人命之曰一寄之曰中舜之禅禹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圣人之欲以道相绍者至于一与中尽矣昔者孔子与诸弟子言无所不至然而未尝及此也盖尝与子贡言之矣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云云之者欤曰然曰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虽与子贡言而孔子之言之也难而子贡之受之也未信至于曾子不然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曾子出门人问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盖孔子之告之也不疑而曾子之受之也不惑则为与子贡异矣然曾子以为忠恕知门人之不足告也夫及孔子既没曾子传之子思子思因其说而广之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子思之说既出而天下始知一与中之在是矣然子思以授孟子孟子又推之以为性善之论性善之论出而一与中始枝矣呜呼孔子之所以不告诸弟子者盖为是欤

栁州曰凡人之质不良莫能方且恒质良矣用不周莫能圆以遂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遇阳虎必曰诺而其在夹谷也视叱齐侯类蓄狗不震乎其内后之学孔子者不志于是则吾无望焉耳矣

夫子贤于尧舜

荆公曰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巳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圣之为称德之极神之为名道之至故凡古之所谓圣人者于道德无所不尽也于道德无所不尽则若明之于日尊之于上帝莫之或加矣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此之谓也由此观之则自传记以来凡所谓圣人者宜无以相尚而其所知宜同宰我曰以予观于夫子贤于尧舜逺矣而世之解者必曰是为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也而孟子亦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是岂亦门人之私言而非天下公共之论哉为是言者盖亦未之思也夫所谓圣贤之言者无一辞之茍其发也必有指焉其指也学者之所不可不思也夫圣者至乎道德之妙而后世莫之增焉者之称也茍有能加焉者则岂圣也哉然孟子宰我之所以为是说者盖亦言其时而已也昔者道发乎伏羲而成乎尧舜继而大之于禹汤文武此数人者皆居天子之位而使天下之道寝明寝备者也而又有在下而继之者焉伊尹伯夷栁下惠孔子是也夫伏羲既发之也而其法未成至于尧而后成焉尧虽能成圣人之法未若孔子之备也夫以圣人之盛用一人之知足以备天下之法而必待至于孔子者何哉盖圣人之心不求有为于天下待天下之变至焉然后吾因其变而制之法耳至孔子之时天下之变备矣故圣人之法亦自是而后备也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此之谓也故其所以能备者岂特孔子一人之力哉盖所谓圣人者莫不预有力也孟子曰孔子集大成者万世之法耳此其所以贤于尧舜也

孔子从先进

东坡曰君子之欲有为于天下莫重乎其始进也始进以正犹且以不正继之况以不正进者乎古之人有欲其以君王者也有欲以其君霸者也有欲强其国者也是三者其志不同故其术有浅深而其成功有巨细虽其终身之所为不可逆知而其大节必见于其始进之日何者其中素定也未有进以强国而能霸者也未有进以霸而能王者也伊尹之耕于有莘之野也其心固曰使吾君为尧舜之君使吾民为尧舜之民也以伊尹为以滋味说汤者此战国之策士以已度伊尹也君子疾之管仲见桓公于累囚之中其所言者固欲合诸侯攘戎狄也管仲度桓公足以霸度其身足以为霸者之佐是故上无侈说下无卑论古之人其自知明也如此商鞅之见孝公也三说而后合甚矣夫鞅之怀诈挟术以欺其君也彼岂不自知其不足以帝且王哉顾其刑名惨刻之学恐孝公之不能从故设为高论以衒之君既不能是矣则举其国惟吾之所欲为不然岂其负帝王之略而每见辄变以徇人乎商鞅之不终于秦也是其进之不正也圣人则不然其志愈大故其道愈高其道愈高故其合愈难圣人视天下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也其欲得君以行道可谓急矣然未尝以难合之故而少贬焉者知其始于少贬而其渐必至于陵迟而大坏也故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孔子之世也其诸侯卿大夫视先王之礼乐犹方圆氷炭之不相入也进而先之以礼乐其不合必矣是人也以道言之则圣人以世言之则野人也若夫君子之急于有功者则不然其未合也先之以世俗之所好而其既合也则继之以先王之礼乐其心则然然其进不正未有能继以正者也故孔子不从而孟子亦曰枉尺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欤君子之得其君也既度其君又度其身君能之而我不能不敢进也我能之而君不能不可为也不敢进而进是易其君不可为而为是轻其身二人者皆有罪焉故君子之始进也曰君茍用我矣我且为是君曰能之则安受而不辞君曰不能天下其独无人乎至于人君亦然将用是人也则先之以己所欲为要其能否而责成焉其曰姑用而试观之者皆过也后之君子其进也无所不至惟恐其不合也曰我将权以济道既而道卒不行焉则曰吾君不足以尽我也始不正其身终以谤其君是人也自以为君子而孟子之所谓贼其君者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四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五

孔子

历聘【荆公 盛均 颍滨】

见阳货见南子公山不狃佛肸召【颍滨 东坡 荆公】

子西晏婴毁孔子【温公】

厄陈蔡【范文正公 曾子固 王元之】

祭祀夫子【昌黎 六一】

有若似【孔子 颍滨】

历聘

荆公曰古之人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而曰吾以学孔子者惑矣孔子之始也食于鲁鲁乱而适齐齐大夫欲害己则反而食于鲁鲁受女乐不朝者三日义不可以留也则乌乎之曰甚矣卫灵公之无道也其遇贤者庶乎其犹有礼耳于是之卫卫灵公不可与处也于是不暇择而之曹以适于宋郑陈蔡卫楚之郊其志犹去卫而之曹也老矣遂归于鲁以卒孔子之行如此乌在其求行道也夫天子诸侯不以身先于贤人其不足与有为明也孔子而不知其何以为孔子也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仆仆然劳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者是沽也子路曰君子之仕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盖孔子之心云耳然则孔子无意于世之人乎曰道之将兴欤命也道之将废欤命也茍命矣则如世之人何

盛均论曰学者多称仲尼历聘不遇吾谓仲尼观礼行道不历聘不遇吾谓仲尼观礼也夫二国交欢曰聘以臣使于君亦曰聘男输财于女国驾帛于士皆曰聘故无财与无君国之命一不聘也当德蚀衰周道徂七国盖仲尼伤礼乐不起是以学韶于齐求师于周将欲铸义以镜国张仁以罗俗使明笥为宗资也且去国适卫盖辞在于仕矣自宋之郑殆非臣矣絶粮于陈蔡亦无财矣官至司寇果不为士安谓聘哉吾闻夫子观夏道则之杞观殷道则之宋较是而言虽他国可知也安谓历聘哉

颍滨曰孔子一用于鲁有成功矣而鲁定公季桓子皆庸人一为女乐所娱视弃孔子如脱弊屣孔子去鲁而游诸侯有意于择君矣乎当是时诸侯无可言者卫灵公虽无道而善用人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以无失其国孔子宜可辅焉是以去鲁三年而往反于卫者四及知其不用然后适陈适蔡皆再孔子之于陈蔡无取焉耳陈蔡近于楚而楚昭王叶公诸梁一时贤君臣也盘桓以俟焉前后六年见叶公不合卒见昭王将用之矣而子西间之昭王亦死知诸侯无复可与共事者然后浩然有归老之意然反于卫五年以须鲁人之招也盖翔而后集故欤孔子于卫见南子于鲁欲从公山弗扰于晋欲从佛肹弟子或疑之而后世亦未免焉昔栁下惠妪不建门之女鲁人不以为淫鲁有男子与妇人皆独居妇人有急将从之拒而弗纳妇人曰子何不为栁下惠男子曰栁下惠则可吾则不可孔子闻之曰学栁下惠者未有若此人也然则此亦孔子之所独欤

孔子见阳货见南子公山不狃佛肸召

颍滨曰孔子居鲁阳货欲见而不往阳货矙其亡也而馈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与孔子三言孔子答之无违孔子岂顺阳货者哉不与之较耳孟子曰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夫先之而必答礼之而必报孔子亦有不得已矣孔子之见南子如见阳货必有不得已与子路疑之而孔子不辩也故曰予所否者天厌之以为世莫吾知而自信于天也东坡曰孔子之事可疑者三公山不狃佛肸之召南子之见此三者皆非常道惟孔子则可故曰圣达节圣人之于元恶大憝皆许其悔过无絶法也二子叛臣而孔子欲从之二子闻之必曰孔子不吾絶也吾犹得为君子也虽不能为君子其为恶必有齐量矣虽然示欲往而卒不往示欲往者权也卒不往者正也设网以取鱼不可使鱼知其为网也设权以来小人不可使小人知其为权也故孔子于公山不狃佛肸之事皆未尝正言之言其必不然者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又曰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使叛臣为东周而自比于匏瓜此岂诚然哉虽至愚知其不然也至于南子之事亦犹是也而弟子之疑甚不可以不一出故孔子矢之矢之者正言之谓也着此之为正言以明昔者之非正言也曰子之于人也无所不受子之所不受则天之所弃也天岂弃人哉人自弃也子之所不受则人自弃人自弃则天弃之此子之所以不敢轻絶于人也又论公山弗扰召曰孔子之不助畔天下之所知也畔而召孔子其意必不在于恶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收之使不自絶而已佛肸之不能为东周亦明矣然而用孔子则有可以为东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又论佛肸召曰虽有君子不入之言亦有不磷不缁之说是或一道也子路知其一不知其二然而二者举非也孔子之意则有在矣

荆公论见南子背蒲盟曰孔子见南子为有礼则孔子不可告子路曰是礼也而曰天厌之乎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以手者权也若有礼而无权则何以为孔子天下之理固不可以一言尽君子有时而用礼故孟子不见诸侯有时而用权故孔子亦见南子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将以行法也不如是则要盟者得志矣且有志于人而不得行则圣人之无所奈何孔子适卫非蒲之所能至则孔子何为而不适卫盖适卫然后足以明义此孔子之所以适卫也

子西晏婴毁孔子

温公论史载楚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令尹子西曰文武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乃止温公曰子西楚之贤令尹也楚国赖之亡而复存危而复安其志犹晏婴也其言岂容鄙浅之如是哉又论齐景公欲以尼溪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执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温公曰晏婴忠信以有礼爱君而乐善于晋恱叔向于郑恱子反于吴恱季札岂以孔子独不知而毁乎

厄陈蔡

范文正公曰困水在泽下泽方竭焉其道不加于物君子困穷之时也夫水者漫于外而后施于物今伏于其内何施之有是则川泽竭而伏其流君子困而隠其道困于险而不改其说【坎险也兑说也】其惟君子乎能固穷而乐道哉茍不安其困欲尚口而去之穷斯甚矣如此时者卷而怀之极然后反其困必亨故曰困亨夫子之于陈蔡也岂其忧乎

曾子固曰天地欲泰而先否欲明而先晦天地不否万物岂知大德乎日月不晦万物岂知大明乎天下至圣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尧有洪水之灾舜有井廪之苦禹有殛鲧之祸汤有大旱之厄文王有羑里之囚周公有管蔡之谤孔子有絶粮之难噫圣人承万古之美岂以一身为贵乎是知合天地之德不能逃天地之数齐日月之明不能违日月之道泰而不否岂见圣人之志乎明而不晦岂见圣人之道乎故孔子在陈也讲诵弦歌不改常性及犯围之出列从而行怡然而言美之为幸又曰君子不困不成王业果哉身没之后圣日皎然文明之君封祀不絶有开必先信其然也于戏先师夫子聘于时民不否遁于世民不泰也否则否于一时泰则泰于万世是使后之王者知我先师之道舍之则微用之则昌习之则贵败之则亡道之美此孰为厄乎

王元之厄台铭曰天地厄于晦暝日月厄于薄蚀山川厄于崩竭圣人生而肖天地且禀日月之灵粹得无有于厄乎所以虞舜厄于历山帝禹厄于洪水成汤厄于夏台文王厄于羑里我先师夫子厄于陈其道一也于时周室卵危鲁道糜溃仁义路絶奢僭源开列国用权猬芒而起坏礼乐于糟粃视诗书于刍狗孩介王室粪壤儒风俎豆不修军旅用事茍有衣缝掖而冠章甫者鲜不拔戟而刺之三纲五常盖扫地矣夫子抱帝王之道处衰乱之世痛五教之大坏嫉四维而不张刳道德为船航将欲济天下之垫溺斵礼法为耒耜将欲芟天下之荒秽故不程其力不顾其世聚三千之徒聘七十之国应机设教与世垂范然佩兰于鲍肆孰闻其熏施法于乱主孰闻其正斯谓天柱将倾折建一指而扶之艰哉为力乎故教不用于哀定位不崇于季孟逊辞于阳货见忌于子西至于树迹亦必削而伐之况文行忠信果得用于世耶卒致天厌圣道絶粮于陈颜冉之徒馁目相视我先师则坦尔无闷怡然自居腹虚肠干未始太息葢圣人为人也不为已也忧道也不忧巳也但欲缀皇纲之絶绪辟帝道为坦途酌三代礼文垂万古典宪与被王泽浸于生民茍道至于是虽不食而死固无恨哉不然夫岂不知列国有膏粱之禄陪臣窃锺鼎之食但诡辞婉貌取之如拾芥岂独区区于六合中以寒饿而自苦耶圣人之用心也不其逺乎吁奸喉佞舌者图一日之饫饱道醉德者谋万民之利故教不用乎当时而用于今世位不显于生前而显于没后何则祖述宪章之义雷行天地之间俾夫为君父为臣子者不可斯须而离也得非用于今世耶名载典籍身飨庙食得非显乎没后耶与夫图一日之饫者又何辽哉铭曰僭禄尸位没则絶祀所谓伊人莫敖之鬼夫子耻之不其馁而饱德醉义没则垂世所谓伊人箕山之士夫子求诸可谓仁乎巍巍圣人生而道迍历聘求合絶粮于陈箕山之士可齐其仁莫敖之鬼且非其伦庙食不匮祀典惟新我来旧国荒台磷磷拂石勒铭德声益振

祭祀夫子

昌黎曰自天子至郡邑守长通得祀而徧天下者唯社稷与孔子焉然而社祭土稷祭榖勾龙与弃乃其佐享非其专主又其位所不屋而坛岂如孔子用王者事巍然当座以门人为配自天子而下北面拜跪荐祭进退诚敬礼如亲弟子者勾龙弃以功孔子以德固自有次第哉自古多有以功德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勾龙弃孔子皆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无如孔子之盛所谓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其贤过于尧舜逺者此其效欤

六一曰释奠释菜祭之略者也古者士之见师以菜为贽故始入学者必释菜以礼其先师其学官四时之祭乃皆释奠释奠有乐无尸而释叶无乐则又其略也故其礼亡焉而今释奠幸存然亦无乐又不徧举于四时独春秋行事而已记曰释奠必有合乐国有故则否谓凡有国各自祭其先圣先师若唐虞之夔伯夷周之周公鲁之孔子其国之无焉者则必合于邻国而祭之然自孔子没后之学者莫不宗焉故天下皆尊以为先圣而后世无以易学校废久矣学者不知所师则又取孔子门人之高弟曰颜回者而配焉以为先师隋唐之际天下州县皆立学置学官生员而释奠之礼遂以着令其后州县学废而释奠之礼吏以其着令故得不废学废矣无所从祭则皆庙而祭之荀卿子曰仲尼圣人不得势者也然使其得势则为尧舜矣不幸无时而没特以学者之故享弟子春秋之礼而后之人不推所谓释奠者徒见官为立祠而州县莫不祭之则以为夫子之尊由此为盛甚者乃谓生虽不得位而没有所享以为夫子荣谓有德之报举尧舜莫若何其谬论者与祭之礼以迎尸酌鬯为盛释奠荐馔直奠而已故曰祭之略者其事有乐舞授器之礼今又废则于其略者又不备焉然古谓吉凶乡射宾燕之礼民得而见焉者今皆废而州县幸有社稷释奠风雨雷师之祭民犹得以识先王之礼器焉其牲酒器币之数升降俯仰之节吏又不多能习至其临事举多不中而色不庄使民无所瞻仰见者怠焉以为古礼不足复用可胜叹哉宋之兴于今八十年天下无事方修礼乐尊儒术以文太平之功以谓王爵未足以尊夫子又加至圣之号以褒崇之讲正其礼下于州县而吏或不能谕上之意凡有司簿书之所不责者谓之不急非师古好学莫肯尽心焉

有若似孔子

颍滨曰茍至于君子未有无耻者也孟子称禹崩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皆不之益而之启然后益不敢践天子位太史公称孔子既没弟子以有若貌类孔子师之如孔子时及问而不能答乃斥去之夫以益有若之贤而其无耻至此极欤且月宿于毕而雨不应商瞿四十而生五子此卜祝之事而鄙儒所以谓孔子圣人者也战国杂说类此者多矣孟子犹不能择而况太史公乎

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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