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宋名臣言行录 外集卷一 ~~~ 外集卷四

 新用户4541Ay47 2023-08-01 发布于上海

外集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一

宋 李幼武 纂集

周敦颐 濂溪先生元公

字茂叔元名敦实避厚陵藩邸名改今名道州营道人景佑三年用舅氏龙图郑公向奏试将作监簿康定初授洪州分宁簿庆历四年以部使者荐除南安军司理六年令郴邑皇佑二年令桂阳至和元年用荐者改理丞宰洪之南昌嘉佑初改太子中舍合州佥六年转国博倅?州授尚书虞部员外郎以失火对移永州四年权知邵州熙宁初用赵拚吕公着荐擢广东漕三年转虞部郎中改提刑闻水啮其母坟求南康军以归上其印分司南京六年赵公再尹成都复奏起之朝命及门而六月七日卒享年五十七嘉定庚辰赐諡淳佑辛丑上幸学封汝南伯与程张朱并从祀

天圣已已年十三志趣高远濂溪旧有小桥亭先生常钓游其上吟风弄月至今父老能言之

先生博学力行闻道甚蚤遇事刚果有古人风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庆历初赴分宁簿县有狱久不决先生至一讯立辨衆口交称之

庆历乙酉为南安司理时郡狱适有囚法不当死运使王逵欲深治之先生独力争不听置手板归取告身委之而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感悟囚得不死

六年丙戌年三十年少不为守所知?之兴国宰程公珦假倅南安视先生气貌非常人与语果知道者令二子师之即明道伊川也

朱晦翁曰濂溪在当时人见其政事精絶则以为宦业过人见其有山林之志则以为襟怀洒落有仙风道气无有知其学者惟程太中知之宜其生两程夫子也

八年在郴守李初平知其贤不以属吏遇之既荐诸朝又周其不给闻先生论学叹曰吾欲读书如何先生曰公老无及矣请为公言之初平遂日听其语二年而有得

皇佑初年初平卒子幼先生曰吾事也为护其丧归葬之往来经纪其家始终不懈士大夫皆指君曰是能葬举主者

至和初年赴南昌宰人见先生来喜曰是能辨分宁狱者吾属得所诉矣於是更相告语勿违教命盖不惟以得罪为忧实以汚善政为耻也

尝得疾更一昼夜始苏友人潘兴嗣视其家服御之物止一弊箧钱不满数百

嘉佑丙申冬至合州已亥岁蒲宗孟泛蜀江道合阳初见先生相与欵洽连三日夜退而叹曰世有斯人欤乃以其妹归之先生初娶陆氏继以蒲焉

在合州郡民心悦诚服事不经先生手吏不敢决苟下之人亦不从赵清献为使者或谮之清献惑临之甚威比去犹不释而先生处之超然也

五年东归王荆公江东提刑与先生相遇语连日夜荆公退而精思至忘寝食六年倅?州赵清献为守熟视其所为乃寤执其手曰几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茂叔也

熙宁初吕公着闻名力荐之会清献公在中书擢授广东运判有啓谢吕云在薄宦有四方之游於高贤无一日之雅

四年领宪事尽心共职务在矜恕不惮出入之勤瘴毒之侵虽荒崖絶岛人迹所不至处皆缓视徐按以洗寃泽物为已任俄得疾闻水啮其母墓遂乞南康改葬毕曰强疾而来者为葬尔今犹欲以病汚麾绂耶

先生自少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奉已甚约俸禄悉以周宗族奉宾友及分司而归妻子饔粥或不给而亦旷然不以为意襟怀飘洒雅有高趣尤乐佳山水遇适意处或徜徉终日庐山之麓有溪焉发源於莲花峯下洁清绀寒合於湓江先生濯缨而乐之筑书堂其上名之曰濂溪志乡闾在目中也因语友人潘兴嗣曰可仕可止古人无所必结髪为学将有以设施可泽於斯人者必不得已止未晚也此濂溪者异时与子相从於其上歌咏先王之道足矣

王君贶尝见先生以有世契受其拜及坐大风起先生说大畜【一作风天小畜卦】君贶起曰适来不知受却公拜今却当请纳拜先生走避之

程明道曰昔受学於茂叔令寻仲尼顔子乐处所乐何事

茂叔窗前草不除问之云与自家意思一般

再见茂叔後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观天地生物气象茂叔谓看一部华严经不如看一艮卦注言各止其所也

荀子言养心莫善於诚茂叔以为荀子元不识诚既诚矣心焉用养耶

颢年十六七时好田猎既而自谓巳无此好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如初矣後十二年暮归在田野间见猎者不觉有喜心乃知果未也

刘立之曰明道从茂叔问学穷性命之理

邵康节谓伊川极论天地万物之理以及六合之外伊川叹曰平生惟见周茂叔论至此

朱晦翁赞公像曰道丧千载圣远言湮不有先觉孰开後人书不尽言图不尽意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孔文仲祭之曰公年甚壮玉色金声从容和毅一府尽倾朱曰观此濂溪清和气象可想矣

蒲宗孟曰茂叔仕而有所为亦大槩见於人至其孤风远操寓怀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则世人未必尽知

黄山谷咏之曰茂叔人品甚高胷中洒落如光风霁月好读书雅意林壑初不为人窘束世故云云短於取名而惠於求志薄於徼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而燕及嫠陋於希世而尚友千古

延平李侗以洒落如光风霁月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

朱晦翁曰所谓洒落者只是形容一个不疑所行清明高远之意若有一毫私吝心何处更有此等气象邪只如此有道者胷怀表?亦自可见

朱曰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惟其托於人者或絶或续故其行於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高地下而二气五行纷纭错揉升降往来於其间其造化发育品物攸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最其大者则仁义礼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伦是巳是其周流充塞无所亏间夫岂以古今治乱为存亡者哉然气之运也则有淳漓判合之不齐人之禀也则有清浊昏明之或异是以道之所以托於人而行於世者惟天所畀乃得与焉若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斯道之传者欤不然何其絶之久而续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盖自孟氏没而此道之传不属我宋受命五星集奎开文明之运然後气之漓者醇判者合清明之禀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繇师传默契道体建图属书根极领要当时见而知之有程氏者遂广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伦之着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莫不洞然毕贯于一而周孔孟氏之传焕然复明非天所畀孰能与於此【江州书堂记】

又曰先生之言其高极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之间其幽探乎阴阳五行造化之赜而实不离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其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秦汉以下诚未有臻斯理者而实不外乎六经论语中庸大学七篇之所传也盖其所谓太极云者合天地万物之理而一名之耳以其无器与形而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在是故曰无极而太极以其具天地万物之理而无器与形故曰太极本无极也是岂离乎生民日用之常而自为一物哉其为阴阳五行造化之赜者固此理也其为仁义礼智刚柔善恶者亦此理也性此理而安焉者圣也复此理而执焉者贤也自尧舜以至孔孟所以相传之说岂有一言以易此哉先生之所以继往圣开来学而有大功於斯世也【隆兴祠堂记】

又曰自孟氏没而圣道不传俗儒之学内局於章句文辞之习外杂於老子释氏之言而所以修巳治人者一出於私智人为之凿今盖千余年矣先生奋乎百世之下乃深探圣贤之奥疏观造化之原而独心得之立象着书阐发幽秘辞义虽约而天人性命之微修巳治人之要莫不毕举先生之功为大矣【袁州祠堂记】

又曰秦汉以来天下之士莫知所以为学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起人挟其私智以驰骛一世宋兴有濂溪者作然後天理明而道学之传复续盖有以阐夫太极阴阳五行之奥而天下之为中正仁义者得以知其所自来言圣学之有要而下学者知胜私复理之可以驯致於上达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诚心端绪之可以举而措之於天下其所以上接洙泗千载之统下啓河洛百世之传者脉络分明而规模亦宏远矣【韶州祠堂记】

张南轩曰自秦汉以来言治者汨於五伯功利之习求道者沦於异端空虚之说而於先王发政施仁之实天理人伦之教莫克推而讲明之故言治者若无豫於学而求道者反不涉於事民莫睹乎三代之盛可胜叹哉惟先生崛起於千载之後独得微指於残编断简之中推本太极以及乎阴阳五行之流布人物之所以生化於是知人之为至灵而性之为至善万物有其宗万事循其则举而措之则可见先王之所以为治者皆非私智之所出孔孟之意于以复明至于二程先生则又推而极之凡圣人之所以教人与学者之所以用功本末始终精粗该备於是求道者有其序而言治道者有所本矣【南康军祠堂记】

又曰先生之学渊源精粹实自得於其心而其妙乃在太极一图穷二气之所根极万物之所行而明主静之为本以见圣人之所以立人极而君子之所当修为者由秦汉以来盖未有臻於斯也故其所养内充闇然而日章虽不得大施於时而莅官所至如春风和气随时发见被饰万物百世之下闻其风者犹将咨嗟兴起之不暇先生论刑尝曰刑者民之司命情伪微暧其变千状苟非中正明达果断者不能治也夫中正者仁之所存而明达者知之所行果断者又勇之所施也【韶州祠堂记】

又曰去古益远儒学陵夷吾先生起於远方乃超然有所自得於其心本乎易之太极中庸之诚以极乎天地万物之变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学顔子之学推之於治先王之礼乐刑政可举而行如指诸掌於是河南二程先生兄弟从而得其说推明究极之广大精微殆无余藴学者始知夫孔孟之所以教盖在此而不在乎他学可以至於圣治不可以不本於学而道德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实而詖淫邪遁之说皆无以自隐其形可谓盛矣然则先生发端之功顾不大哉【道州祠堂记】

又曰先生生乎千有余载之後超然独得夫大易之传所谓太极图乃其纲领也推明动静之一源以见生化之不穷天命流行之体无乎不在文理密察本末该贯非阐微极幽莫能识其指归也然而学者若何而进於是哉亦曰敬而已矣诚能起居食息主一而不舍则其德性之知必有卓然不可揜於体察之际者而後先生之藴可得而穷太极可得而识矣

叶水心曰道之晻鬰於後者天与人殊而人与已殊道非其道而学非其学也理不尽徒胶昔以病今心不明姑舍巳以辨物勤苦而种皆文藻之末卤莽而获皆枝叶之余扬雄韩愈犹然况其下者乎自周子二程以来天之命我者属乎不离也我之事天者脗乎有合也舜文之道即巳之道也顔孟之学即已之学也辞华不黜而自落功利不抑而自退其本立也两迷者岐也四达者路也邪不乱正烛火闇室也煜日方旦也幽不掩明大经大法未尝不炳然具见而何塞路之有此其所以过之远也觉於是而进余所进也安於是而止余亦止之【南安军二先生祠记】

魏鹤山曰颐奋乎百世之下始探造化之至赜建图着书阐发幽秘即斯人日用常行之际示学者穷理尽性之归使诵其遗言者始得以晓然於洙泗之正传而知世之所谓学者非滞於俗师则沦於异端盖有不足学者於是二程亲得其传而圣学益以大振虽三人於时皆不及大用而嗣往圣开来哲发天理正人心使孔孟絶学独盛於本朝而超出乎百代功用所关诚为不小【请諡奏】

又曰先生奋自南服超然独得以上承孔孟氏埀絶之绪河南二程子神交心契相与疏瀹阐明而圣道复着曰诚曰仁曰太极曰性命曰阴阳曰鬼神曰义利纲条彪列分限晓然学者始有所凖的於是知身之贵果可以位天地育万物果可以为尧舜为周公仲尼而其求端用力又不出乎暗室屋漏之隐躬行日用之近亦非若异端之虚寂百氏之攴离也相与翕然宗之张杨游吕侯谢尹张诸儒口传面授至近世朱吕推而大之盖自道湮民散千有五六百年而後得所师承呜呼幸哉

又曰圣远言湮俗沦士散求道者离乎器而不知一理二气之互根言性者离乎气而不知元亨变化之实理知刚柔之为善恶不知刚不一於善柔不一於恶也知阴阳之为动静不知阴不一於静阳不一於动也先生始为图书贯融而劈析之二程亲得其传道日以章迨胡子朱张推衍究极亦几无余藴矣

先生所得之奥不俟师传匪由智索神交心契固巳得其本统不然嗜溪流之绀寒爱庭草之交翠体夫子之无言穷顔渊之所以乐是果何味而独嚅哜之邪故能发前圣之所未发觉斯人之所未觉使高远者不堕於荒忽使循守者不沦於滞固私意小智何所容其巧诡经僻说何所肆其诬功用岂不伟哉【臧格议谥】

真西山曰自荀杨以恶与混为性而不知天命之本然老庄氏以虚无为道而不知天理之至实佛氏以剗灭彞伦为教而不知天叙之不可易周子生乎絶学之後乃独探本源阐发幽秘二程子见而知之朱子又闻而知之述作相承本末具备自是人知性不外乎仁义礼智而恶与混非性也道不离乎日用事物而虚无非道也教必本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而剗灭彛伦非教也阐圣学之户庭祛世人之蒙瞶千载相传之正统其不在兹乎

百圣相传敬之一言实其心法盖天下之理惟中为至正惟诚为至极然敬所以中不敬则无中也敬而後能诚非敬则无以为诚也气之决骤轶於奔驷敬则其衔辔也情之横放甚於溃川敬则其堤防也故周子主静之言程子主一之训皆其为人最切者而朱子又丁宁反复之学者倘於是而知勉焉戒於思虑之未萌恭於事物之既接无少间断则德全而欲泯矣

朱子曰先生之学其妙具於太极一图通书之言亦皆此图之藴而程先生兄弟语及性命之际亦未尝不因其说观通书之诚动静理性命等章及程氏书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顔子好学论等篇则可见矣潘清逸志先生之墓叙所着书特以作太极图为称首然则此图当为先生书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书後传者见其如此遂悞以图为书之卒章不复厘正使先生立象尽意之微旨暗而不明而骤读通书者亦复不知有所总摄此则诸本之失也又尝读朱内翰震进易说表谓此图之传自陈搏种放穆修而来而五峯胡氏作序又以为先生非止为种穆之学者此特其学之一师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学之妙不出此图以为得之於人则决非种穆所及以为非其至者则先生之学又何以加于此图哉是以切尝疑之及得志文考之然後知其果先生所自作而非有受於人者二公盖有未尝见此志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论通书之指曰人见其书之约也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见其文之质也而不知其义之精也见其言之淡也而不知其味之长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修顔子之学则知此书之言包括至大而圣门之事业无穷矣此则不可易之至论读是书者所宜知也【遗文跋】

又曰通书夫子所作本号易通与太极图并出程氏以传於世而其为说实相表里大抵推一理二气五行之分合以纪纲道体之精微决道义文辞禄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学之卑陋至论所以入德之方经世之具又皆亲切简要不为空言頋其宏纲大用既非秦汉以来诸儒所及而其条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学者所能骤而窥也是以程氏既没而传者鲜焉其知之者不过以为用意高远而已【通书序】

朱子既为太极图说则録以寄张敬夫敬夫以书来曰先生所与门人讲论问答之言见於书者详矣其於西铭盖屡言之至此图则未尝一言及也谓其必有微意是则固然然则所谓微意者果何谓耶熹窃以为此图立象尽意剖析幽微周子盖不得已而作也观其手授之意盖以为惟程子为能当之至程子而不言则疑其未有能受之者尔夫既未能嘿识於言意之表则驰心空妙入耳出口其弊必有不胜言者观其荅张闳中论易传成书深患无受之者及东见録中论横渠清虚一大之说使人向别处走不若且只道敬则其意亦可见矣若西铭则推人以之天即近以明远於学者日用最为亲切非若此书详於性命之原而略於进为之目有不可以骤而语者也

濓溪图与书虽简古渊深未易究测然其大指不过语诸学者讲学致思以穷天地万物之理而胜其私以复焉其施则善於家而达於天下其具则复古礼变今乐政以养民而刑以肃之也是乃所谓伊尹之志顔子之学而程氏传之以觉斯人者

先生之精立图以示先生之藴因图以发而其所谓无极而太极云者又一图之纲领所以明夫道之未始有物而实为万物之根柢也夫岂以为太极之上复有所谓无极者哉

太极书如易六十四卦一一有定理毫髪不差自首至尾只不出阴阳二端而已始处是生生之初终处是已定之理

太极图熹若不分明别出许多节次出来如何看得未知後人果能如此子细去看否

问太极图自太极以至万物化生只是一个圈子何尝有异曰人物本同气禀有异故不同

问太极图何以不言礼智而言中正莫是此图本为发明易道故但言中正是否曰亦不知是如何但中正二字较有力

问先生谓程子不以太极图授门人盖以未有能受之者孔门亦未尝以此语顔曾如何曰焉知其不曾说曰观顔曾做工夫处只是切巳做将去曰此亦何尝不切已皆非在外乃我所固有也曰言此徒长人臆度料想之见曰理会不得者固若此若理会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臆度之有

问太极图自一而二自二而五即推至於万物易则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自八而十六自十六而三十二自三十二而六十四然後万物之理备西铭则止言阴阳洪范则止言五行或略或详皆不同何也曰理一也人所见有详略耳然道理亦未尝不相值也

问太极图之说曰以人身言之呼吸之气便是阴阳躯体血肉便是五行其性便是理又曰其气便是春夏秋冬其物便是金木水火土其理便是仁义礼智信又曰气自是气质自是质不可滚说

问太极图何为列五者於阴阳之下曰五常是理阴阳是气有理而无气则理无所立有气而後理方有所立故五行次阴阳又问如此则是有七曰义智属阴仁礼属阳按太极图列金木水火土於阴阳之下非列仁义礼智信於阴阳之下也以气言之曰阴阳五行以理言之曰健顺五常之性此问似欠分别

大凡看道理要见得大头脑处分明下面节节只是此个道理散为万殊如孔子教人只是逐件事说个道理未尝说出大头脑处然四方八面合聚凑来也自见得个大头脑若孟子便已指出示人至周子说出太极已是大段分明指出矣且如恻隐之端从出处推上去则是此心之仁仁即所谓四德之元元即太极之动处如此节节推上去亦自见得总脑处若看得太极处分明则尽见得天下许多道理皆自此出事事物物皆有此个道理元无亏欠也

今人多疑濂溪之学出自希夷厶曰濂溪书具存如太极图希夷如何有此说

近世诸公知濂溪者甚浅如吕氏童蒙训称其用意高远夫通书太极之说所以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岂用意而为之人何远近高下之可道哉

太极图若无通书却教人如何晓得故太极图得通书而後明

问通书多说几太极图上却无此意曰五性感动动而未分者便是

问诚无为几善恶一段看此与太极图相表里曰然周子一书都说这道理

通书文虽高简而体实渊慤且其所论不出乎阴阳变化修巳治人之事未尝剧谈无物之先文字之外也

通书中数数拈出几字要当如此瞥地即自然有个省力处

问通书便可上接语孟曰比语孟便较分晓精深结构得密语孟说得较阔【并朱子语】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一

 

外集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二

宋 李幼武 纂集

程颢 明道先生纯公

字伯淳五世而上居中山之博野高祖羽太宗朝以辅翼功显赐第京师今为河南人踰冠中嘉佑二年进士第调鄠县簿再调上元簿就移泽州晋城令改着佐寻以吕公着荐授太子中允权御史里行权发遣京西提刑改镇宁佥判监西京竹木务改太常丞改奉议郎求近鄊监局得监汝州税改承议郎召为宗正寺丞未行卒元丰八年六月十五日也年五十四嘉定二年赐諡淳佑初封河南伯

明道元年始生神气秀爽异於诸儿未能言叔母侯氏抱之不知其钗坠後数日方求之先生以手指随其所指而往果得钗人皆惊异数岁即有成人之度赋酌贪泉诗曰中心如自固外物岂能迁先达巳许其志操十二三羣居庠序中如老成人

鄠县有税官以贿播闻然怙力文身自号能杀人衆皆惮之虽监司州将未敢发先生至其人心不自安辄为言曰外人谓某自盗官钱新主簿将发之某势穷必杀人言未讫先生笑曰人之为言一至於此足下食君之禄讵肯为盗万一有之将救死不暇安能杀人其人嘿不敢言後亦私偿其所盗卒以善去嘉佑三年也

鄠令以先生年少未之知民有借其兄宅以居者发地中藏钱兄之子诉曰父所藏也令以无证佐难决先生问其人曰藏几何时矣曰四十年矣曰借宅居几何时曰二十年矣取钱视之谓借宅者曰今官所铸钱不五六年即遍天下此钱皆前数十年所铸何也其人遂服令大奇之

南山有石佛岁传其首放光远近男女聚观昼夜杂处莫敢禁止先生戒寺僧曰俟复现必先白吾不能往当取其首就观之自是不复有光府境水害仓卒兴役诸邑皆狼狈独先生所部人不劳而事集常谓人曰吾之董役乃治军法也

在鄠赋诗云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上蔡云看他胷中直是好与曾点底事一般学者须是胸怀摆脱得开始得

当路者欲荐先生多问所欲先生曰荐士当以才之所堪不当问所欲

嘉佑八年再主江宁上元簿为令画法均田税摄邑盛夏塘堤大决法当言之府府禀于漕然後计功调役非月余不能兴作先生曰如此苗槁矣民将何食救民获罪所不辞也遂发民塞之岁则大熟

江宁当水运之冲舟卒病者留之为营以处曰小营子岁不下数百人至者辄死先生察其由盖既留然後请於府给劵乃得食比有司文移具则困於饥已数日矣先生白漕司给米贮营中至者与之食自是生全者大半常云一命之士苟存心於爱物於人必有所济

伊川云谢师直尹洛时尝谈经与鄙意不合因曰伯淳亦然往在上元景温说春秋犹时见取至言易则皆曰非是颐谓曰二君皆通易者也监司谈经而主簿乃曰非是监司不怒主簿敢言非通易能如是乎

仁宗登遐官吏成服三日之朝府尹率羣官将释服先生进曰三日除服遗诏所命莫敢违也请尽今日若朝而除之所服止二日尔尹怒不从先生曰公自除之某非至夜不敢释一府相视无敢除者

茅山有龙池其龙如蜥蝪而五色自昔严奉以为神物先生尝捕而脯之使人不惑其始至见人持竿道傍以黏飞鸟取其竿折之使勿为自是乡民子弟不敢蓄禽鸟不严而令行大率如此

治平四年令晋城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弟忠信度鄊村远近为保伍使患难相恤而奸伪无所容凡孤?残疾者责之亲党使无失所行旅出其涂者疾病皆有所养诸乡皆有校暇时亲至召父老而与之语儿童所读书为正其句读教者不善则为易置俗始甚野不知为学先生择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去邑才十余年而服儒服者数百人矣邑几万室三年间无强盗及鬭死者秩满代者且至吏夜叩门称有杀人者先生曰吾邑安有此诚有之必某村某人也问之果然家人惊异问其故曰吾尝疑此人恶少之弗革者也

先时民惮差役役及则相诉为雠先生尽知民产厚薄第其先後按籍而命之无有辞者河东义勇农隙则教以武事然应文备数而已先生至晋城之民遂为精兵

有富民张氏子其父死有老父曰我汝父也来就汝居张惊疑请辨於县先生诘之老父探怀取策以进记曰某年某月日某人抱氏与张三翁家先生问张及其父年几何谓老父曰是子之生其父年才四十巳谓之三翁乎老父惊服

作县於座右书视民如伤四字云某每日常有媿於此龟山云观其用心应是不到错决挞了人

熙宁二年吕申公荐授太子中允权御史里行神宗素知先生名召对从容访问每对退必曰频求对来欲常相见尔一日论议甚久日官报午正先生遽求退廷中中人相谓曰御史不知上未食邪前後进说大要以正心窒慾求贤育才为先上尝使推择人才所荐数十人以父表弟张载暨弟颐为首尝言人主当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士时王安石益信用先生每见上必言君道以至诚仁爱为本未尝及功利

上召问所以为御史对曰使臣拾遗补阙禆赞朝廷则可使臣掇拾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上叹赏以为得御史体

所献纳必据经术事尝辨於早而戒於渐一日上纵言及於辞命先生曰人主之学唯当务为急辞命非所先也少作章疏只是开陈详说欲以诚意感悟上心

一日极陈治道上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先生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也

居职数月其章疏尤系教化之本根论王霸略曰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坦然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回曲霸者崎岖反侧於曲径之中而卒不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论正学厉贤略曰君道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趍道之正又在乎君志先定定志者正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惟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可法而已然天下之患常生於忽微而志亦戒乎渐习故古之君出入间燕必有诵训箴谏之官左右前後无非正人以成德业愿陛下礼命老臣贤儒日亲便坐讲论道义以辅圣德又择贤俊使陪法从朝夕进见开陈善道以广听闻则知益明矣论养贤略曰先王求治何尝不尽天下之才今天下之大岂为乏贤而朝廷无养贤之地以容之徐察其器能高下而进退之也欲乞朝廷设延英院以待贤凡公论推荐及岩穴之士必招致优礼视品给俸而不可遽进以官凡有政治委之详定典礼使之讨论经画得以奏陈治乱得以讲究也使政府及近侍之臣互相与接陛下时赐召对访以治道可观其能察以累岁然後使贤者就位能者任职无施之不称也

朱子云王霸劄子说得好自古论王霸至此无余藴矣

尝被旨赴中书议事安石方怒言者厉色待之先生徐曰天下之事非一家私议愿公平气以听之安石愧屈一日因论事不合谓先生曰公之学如壁上言难行也先生曰参政之学如捉风後来逐不附已者而独不及於先生且曰此人虽未知道亦忠信人也

荆公初议改法攻之者至有肆骂先生独以至诚开纳君相疏入辄削藁常曰扬已矜衆吾所不为

三年时言新法者皆得罪而先生以言不行恳求补外独差充京西提刑辞不受改授澶州判官乃止

尝曰熙宁初介甫行新法并用君子小人君子正直不合介甫以为俗学不通世务斥去小人苟容谄佞介甫以为有材能知变通用之君子如君实不拜同知枢密院以去范尧夫辞同修起居注得罪张天祺监察御史面折介甫被谪介甫性狠衆人皆以为不可则执之愈坚君子既去所用皆小人争为刻薄故害天下益深使衆君子未用与之敌俟其势久自缓委曲平章尚有听从之理俾小人无隙以乘其为害不至如此之甚也天下以为知言【闻见録】

又云新政之改亦是吾党争之太过成就今日之事涂炭天下亦须两分其罪可也当时介甫欲去以数事上前卜去就若青苗之议不行则决其去伯淳於上前与孙莘老同得上意要了当此事大抵上意不欲抑介甫要得人担当了而介甫之意亦尙无必伯淳尝言管仲犹能言出令当如流水以顺民心今参政苦要做不顺人心事何耶介甫之意只恐始为人所沮其後行不得伯淳却道但做顺人心事人谁不愿从也介甫道此则感贤诚意缘张天祺其日於中书大悖由是介甫大怒遂以死力争於上前上为之一一听用从此党分矣莘老受约束而不肯行遂坐贬而伯淳遂待罪既而除以京西提刑伯淳复求对见上上言有甚文字伯淳云今咫尺天顔尚不能少回天意文字复何用欲去而上问者再四伯淳每以陛下不宜轻用兵为言朝廷羣臣无能任陛下事者【遗言】

五年太中公告老而归先生求折资监当以便养归洛岁余得监西京洛河竹木务家素清窭僦居洛城殆十余年与弟从容亲庭日以读书讲学为事士大夫从游者盈门自是身益退位益卑而名益高於天下

八年十月彗星求言先生论朝政甚切上欲召使修三经义执政不可命知扶沟县扶沟地卑岁有水旱先生经画沟洫之法未兴工而去官先生曰以扶沟之地尽为沟洫必数年乃成吾为经画十里之间开其端後人知其利必有继之者矣夫为令必使境内之民凶年饥岁免於死亡饱食逸居有礼义之训然後为尽故吾於扶沟兴设学校聚邑人子弟教之亦几成而废夫百里之地至狭也而道之废兴系焉是数事皆不及成岂非命哉然知而不为徒责命之废兴则非矣此吾所以不敢不尽心也

元丰二年诸贤修禊洛园先生席上赋诗末云未须愁日暮天际是轻阴龟山叹其温柔忠厚闻之者自然感动

右府同荐除判武学李定劾其新法之初首为异论罢之吕申公疏曰颢立身行已素有本末讲学议论久益疏通其在言路论列皆辞意忠厚不失臣子之体

邻邑民犯盗系县狱而逸既又遇赦先生坐是以特旨罢邑人诣府及司农丐留者千数得监汝州税

八年三月神宗升遐会先生以檄至府举哀既罢留守韩康公之子宗师问朝廷之事如何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又问果作相当如何曰当与元丰大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宗师曰何忧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使自变其已甚害民之法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祻未艾也二公果并相以宗丞召先生未行而卒

或问先生於富郑公公曰伯淳无福天下之人也无福先生云圣人用意深处全在系辞诗书乃皆格言观易须识时然後见逐爻之间尝包函数意圣人尝取其重者为之辞亦有易中言之已多取其未尝言者亦不必重事又有且言其时不及其爻之材皆临时参考须先看卦乃看得系辞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尹焞语录】

云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又云某书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晦庵铭之曰握管濡毫伸纸行墨一在其中点点画画放意则荒取妍则惑必有事焉神明厥德

秋日成诗曰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上蔡云明道门摆脱得开为他所过者化

胡文定云圣人志在天下国家与常人志在功名全别孟子传圣人之道故曰予岂若是小丈夫哉谏於其君而不受则悻悻然见於其面去则穷日之力且看圣人气象则别明道却是如此元丰中有诏起吕申公司马温公温公不起明道作诗送申公又诗寄温公【二诗皆载文集】其意直是眷眷在天下国家虽然如此於去就又却分明不放过一步

上蔡云先生善言诗他又不曾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

又曰伯淳谈诗并不下一字训诂有时只转一两字点掇他念过便教人省悟

陈忠肃尝作责沈文送其侄孙渊几叟云叶公沈诸梁问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对叶公当世贤者鲁有仲尼而不知宜乎子路之不对也元丰乙丑夏予为礼部贡院官适与范醇夫同舍公尝论顔子之不迁不贰惟伯淳有之予问范曰伯淳谁也公默然久之曰不知有程伯淳耶予谢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时予年二十九矣自是以来尝以寡陋自媿又自是每得先生之文必冠带而读之

侯仲良曰朱公掞见明道于汝州归谓人曰某在春风中坐了一月

谢显道曰明道终日坐如泥塑人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张九成曰明道书牕前有草茂覆砌或劝之芟明道曰不可欲常见造物生意又置盆池畜小鱼数尾时时观之或问其故曰欲观万物自得意草之与鱼人所共见惟明道见草则知生意见鱼则知自得意此岂流俗之见可同日而语

文潞公采衆议而为之称以表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弟颐序之曰周公没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後无真儒则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传之学於遗经以兴起斯文为已任辨异端辟邪说使圣人之道焕然复明於世盖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学者於道不知所向则不知斯文之为功不知所至则孰知斯名之称情也哉山可移谷可迁明道之名则亘万古而长存也

朱子曰尝爱明道墓表有云学者於道知所向然後见斯人之为功知所至然後知斯名之称情盖此事在人随其所至之浅深而自知之彼不知者岂可以口舌强争彼知之矣则又何待较短长而後喻哉

先生自十五六时闻汝南周茂叔论道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滥於诸家出入於老释者几十年反求诸六经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知尽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穷神知化由通於礼乐辨异端似是之非开百代未明之惑秦汉以来未有臻斯理也谓孟子没而圣学不传以兴起斯文为已任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自谓能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言为无不周徧而实则外於伦理穷深极微而不可以入尧舜之道天下之学非浅陋固滞则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诞怪异之说竞起涂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污浊虽高才明智胶於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是皆正路之蓁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进将觉斯人退将明之书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贤愚皆获其益如羣饮於河各充其量其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诚意至於平天下洒扫应对至於穷理尽性循循有序

伊川云明道之葬门人朋友为文以直其道学者甚衆人各用其所知盖不同也而以为孟子之後传圣人之道者一人而已是则同

刘立之曰自孟子没圣学失传先生杰然自立於千岁之後芟辟榛秽开示本原圣人之庭户晓然可入学士大夫始知所向

范祖禹曰自孟子没中庸之学不传後世之士不循其本而用心於末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先生以独智自得去圣人千有余岁发其关键直睹堂奥一天地之理尽万物之变真学者之师也

朱光庭曰先生学以诚为本仰观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运行隂阳之变化所以然者诚而已俯察乎地广博持载山川之融结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诚而已人居天地之中参合无间纯亦不巳者其在兹乎先生得圣人之诚者也才周万物而不自以为高学际三才而不自以为足行贯神明而不自以为异识照古今而不自以为得至於六经之奥义百家之异说研穷披抉判然胸中天下之事虽万变交於前而烛之不失毫厘权之不失轻重贫贱富贵死生皆不足以动其心非所得之深所养之厚能至是乎盖其所知上及尧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远纤悉上下与天地同流下至行师用兵战阵之法皆造其极外之夷狄情状山川道路之险易边鄙防戍斥堠控带之要靡不究知其吏事操决文法簿书又皆精密详练而所有不试其万一

游酢曰天地之心其太一之体欤天地之化其太一之运欤确然高明万物覆焉隤然厚博万物载焉非以其一欤阳自此始隂□此凝消息满虚莫见其形非以其和欤夫子之德其融心涤虑默契於此欤不然何穆穆不已浑浑无涯而能言之士莫足以颂其美欤

先生姿禀既异而充养有道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寛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诚贯於金石孝弟通於神明视其色其接物也如阳春之温聼其言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胸怀洞然彻视无间测其藴则浩乎若沧溟之无际极其德美言盖不足以形容

先生行已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见善若出诸巳不欲弗施於人居广居而行大道言有则而行有常

其接物辨而不问感而能通教人而人易从怒人而人不怨贤愚善恶咸得其心狡僞者献其诚暴慢者致其恭闻风者诚服觌德者心醉

吕大临曰先生负特立之才知大学之要博闻强记躬行力究察伦明物极其所止涣然心释洞见道体其造於约也虽事变之感不一应之以是心而无穷虽天下之理至衆知反之吾身而自足其致於一也异端并立而不能移圣人复起而不与易其养之诚也和气充洽见于声容然望之崇深不敢慢也遇事优为从容不迫然诚心恳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宁学圣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已病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巳功其自信之笃也吾志可行不苟洁其去就吾义可安虽小官有所不屑

刘立之曰先生德性充完粹和之气盎於面背乐易多恕终日怡悦未尝见其忿厉之容某问以临民曰使人各输其情又问御吏曰正已以格物

邢恕曰先生德性絶人外和内刚眉目清峻语声铿然游酢曰先生气爽清越洒然如在尘外宜不能劳苦又遇事则每与贱者同起居饮食人不堪其难而先生处之裕如也

康节作四贤吟云彦国之言铺陈晦叔之言简当君实之言优游伯淳之言条畅四贤洛阳之望是以在人之上有宋熙宁之间大为一时之壮

朱熹赞曰扬休山立玉色金声元气之会浑然天成瑞日祥云和风甘雨龙德正中厥施斯普

又曰明道荅横渠定性书直是条理不乱

定性书此篇大纲只在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两句

定性书自胸中泻出云云问曰此正所谓有造道之言曰然只是一篇之中都不见一个下手处问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这莫是下功处曰这是说巳成处

遗书録明道语多有只载古人全句不添一字底亦有重出者是当时举此句教人去思量

明道当初想明德煞容易便无那查滓只一再见濂溪当时又不似而今有许多言语出来不是他天资高见得易如何便明得

新法之行诸公实共谋之虽明道不以为不是盖那时也是个合变时节但後来人情汹汹明道始劝之以为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衆议行之甚力而诸公始退散

或问新法之行虽涂人皆知其害何故明道不以为非曰自是王氏行得来有害若使明道为之必不恁的狼狈又问若二程出来担负莫复别否曰若如明道十事须还他全别方得只看他当时荐章谓其志节慷慨云云则明道岂是循常蹈故块然自守底人【并朱子语】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二

 

外集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三

李幼武 纂集

程颐 伊川先生正公

字正叔明道之弟举进士嘉佑四年廷试报罢遂不复试吕申公判大学请为大学正固辞元丰八年授汝州团练推官西监教元佑初除秘省校书郎召对除通直郎充崇政殿说书八月兼判登闻鼔院二年八月以孔文仲言差管勾西监上奏乞归五年正月丁父忧去官七年服除除直秘阁判西监再辞以董敦逸言改授管勾崇福宫未拜九年上初亲政申秘阁西监之命再辞绍圣间以党论放归四年十一月编管涪州三年正月徽宗即位移峡州四月以赦复宣德郎任便居住还洛十月复通直郎权西监建中靖国二年五月追所复官依旧致仕崇宁二年四月有言其着书毁朝政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遂徙居龙门之南五年复宣义郎致仕大观元年九月卒年七十五嘉定八年赐諡淳佑初封伊川伯

幼有高识非礼不动年十四五与明道同受学於周濂溪年十八上书阙下劝仁宗以王道为心生灵为念黜世俗之论期非常之功且乞召对面陈所学不报间游太学时胡翼之方主教导以顔子所好何学论试诸生得先生所试大惊即延见处以学职

吕希哲与先生邻斋首以师礼事焉既而四方之士从游者日益衆

太中公屡当得任子恩辄推与族人熙宁间近臣屡荐自以为学不足不愿仕也

吕申公知蔡州将行言曰伏见南省进士程颐年三十四有特立之操出羣之姿嘉佑四年已与殿试自後絶意进取往来太学诸生愿得以为师臣方领国子监亲往敦请卒不能屈臣尝与之语洞明经术通古今治乱之要实有经世济物之才非同拘士曲儒徒有偏长使在朝廷必为国器伏望特以不次旌用

哲宗嗣位门下侍郎司马光尚书左丞吕公着及西京留守韩绦上其行义於朝

温公与申公同荐章曰窃见河南处士程某力学好古家贫守节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年踰五十不求仕进真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伏望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矜式士类禆益风化

谏官朱光庭又言颐道德纯备学问渊博材资劲正有中立不倚之风识虑明彻至知几其神之妙言行相顾而无择仁义在躬而不矜若用斯人俾当劝讲必能辅养圣德啓导天聪一正君心为天下福又言颐究先王之藴达当世之务乃天民之先觉圣代之真儒俾之日侍经筵足以发扬圣训兼掌学教足以丕变斯文又祖宗时起陈搏种放高风素节闻於天下揆颐之贤搏放未必能过之颐之道则有搏放所不及知者观其所学真得圣人之传致思力行非一日之精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乞访问其至正论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谓颐以言乎道则贯彻三才而无一毫之为间以言乎德则并包衆美而无一善之或遗以言乎学则博通古今而无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则开物成务而无一理之不摠是以圣人之道至此而传况当天子进学之初若俾真儒得专经席岂不盛哉

元佑初年召至京师除校书郎辞曰祖宗时布衣被召自有故事今臣未得入见未敢祗命

王岩叟奏云伏见程某学极圣人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纯粹早与其兄颢俱以德名显於时陛下复起颐而用之颐趋召以来待诏阙下四方俊乂莫不翘首向风以观朝廷所以待之者如何处之者当否而将议焉则陛下此举系天下之心臣愿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礼择所以处之之方而使高贤得为陛下尽其用则所得不独颐一人而已四海潜光隐德之士皆将相招而为朝廷出矣又奏云伏闻圣恩特除颐京官仍与校书郎足见陛下优礼高贤然臣愿陛下一召见之试以一言问为治之要陛下遂可自观其人臣以颐抱道养德之日久而濳神积虑之功深静而阅天下之义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圣听此臣所以进颐非为颐也欲成陛下之美耳陛下一见而後命之以官则颐当之而无媿陛下与之而不悔授受之间两得之矣

召对上奏论经筵三事其一以上富春秋辅养为急宜选贤德以备讲官因使陪侍宿直陈说道义所以涵养气质薰陶德性其二请上左右内侍宫人皆选老成重厚之人不使侈靡之物浅俗之言接於耳目仍置经筵只应内臣十人使伺上在宫中动息以语讲官其或小有违失得以随事规谏其三请令宫讲官坐讲以养人主尊儒重道之心寅畏只惧之德又曰若言可行敢不就职如不可用愿听其辞皇太后先面谕将除说书既而命下除崇政殿说书再辞而後受命四月例以暑热罢讲先生奏言辅导少主不宜踈略如此乞令讲官以六参日上殿问起居因得从容纳诲以辅上德

同孙觉顾临及国子监长贰看详国子监制先生所定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创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厉行检以厚风教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如是者数十条

上疏太皇太后言今日至大至急为宗社生灵长久之计是辅养上德而辅养之道非徒涉诗书览古今而已要使跬步不离正人乃可以涵养薰陶成就圣德今间一讲解释数行为益既少又自四月罢讲直至中秋不接儒臣殆非古人旦夕承弼之意请俟初秋即令讲官轮日入侍陈说义理仍选臣?家十一二岁子弟三人侍上习业且以迩英迫隘暑热恐於上体非宜而讲日宰臣史官皆入使上不得舒泰悦怿请自今一月再讲於崇政殿然後宰臣史官入侍余日讲於延和殿则後楹埀帘而太皇太后时一临之不惟省察主上进业其於后德未必无补且使讲官欲有所言易以上达所系尤大又讲读官例兼他职请亦罢之使得积诚意以感上心皆不报差兼判鼔院先生引前说且言入谈道德出领诉讼非用人体再辞不受

杨时曰仕道与禄仕不同常夷甫以布衣入朝祖宗欲优其礼令兼数局如鼔院染院之类夷甫一切受之及伊川为讲官朝廷亦欲使兼他职则固辞盖前日所以不仕者为道也则今日之事须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苟禄也然後世道学不明君子辞受取舍人鲜知之故常公之受人不以为非而先生之辞人亦不以为是也

上疏论延和讲读埀帘事且乞时召讲官至帘前问上进学次第又奏迩英暑热乞就崇政延和殿或他寛凉处讲读给事中顾临以殿上讲读为不可有旨修展迩英阁先生复上疏以为修展迩英则臣所请遂矣然祖宗以来并是殿上坐讲自仁宗始就迩英而讲官立侍盖从一时之便耳非若临之意也今临之意不过以尊君为说而不知尊君之道若以其言为是则误主上知见臣职当辅导不得不辨

在经筵每当进讲必宿斋豫戒潜思存诚冀以感动上意而其为说常於文义之外反复推明归之人主一日当讲顔子不改其乐章门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将何以为说及讲既毕文义乃复言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人主崇高奉养备极苟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後世之监乎闻者叹服

入侍之际容貌极庄时文潞公以太师平章重事或侍立终日不懈上虽谕以少休不去也人或以问先生曰君之严视潞公之恭孰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职辅导亦不敢不自重也

尝闻上在宫中起行漱水必避蝼蚁因请之曰有是乎上曰然诚恐伤之尔先生曰愿陛下推此心以及四海则天下幸甚一日讲罢未退上忽起凭槛戏折柳枝先生进曰方春发生不可无故摧折上不悦

所讲书有容字中人以黄覆之曰上藩邸嫌名也先生讲罢进言曰人主之势不患不尊患臣下尊之过甚而骄心生尔此皆近辈养成之不可以不戒请自今旧名嫌名皆勿复避

神宗之丧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贺先生言节序变迁时思方切请改贺为慰及除丧有司又将以开乐置宴先生又奏请罢宴曰除丧而用吉礼则因事用乐可矣今特设宴是喜之也

闻後苑以金制水桶问之曰崇庆宫物也先生曰若上所御则吾不敢不谏在职累月不言禄吏亦弗致既而诸公知之俾户部特给焉又不为妻求邑封或问之曰某起於草莱三辞不获而後受命今日乃为妻求封乎

经筵承受张茂则尝招讲官啜茶观画先生曰吾平生不啜茶亦不识画竟不往

潞公尝与吕范诸公入侍经筵闻先生讲说退相与叹曰真侍讲也一时文士归其门者甚盛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论议褒贬无所顾避由是同朝之士有以文名世者疾之如雠

苏轼奏状云臣素疾程某之奸未尝假以辞色又吕陶言明堂降赦臣寮称贺讫而两省官欲往奠司马光时程颐言曰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岂可贺赦才了却往吊丧坐客有难之曰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即不言歌则不哭今贺赦了却往吊丧於礼无害轼遂以鄙语戏颐衆皆大笑结怨之端盖自此始又语録云国忌行香伊川令供素馔子瞻诘之曰正叔不好佛胡为食素先生曰礼居丧不饮酒不食肉忌日丧之余也子瞻令具肉食曰为刘氏左袒於是范淳夫辈食素秦黄辈食肉又鲜于绰传信録云旧例行香斋筵两制以上及台谏官破蔬馔然以粗粝遂轮为食会肉皆用食矣元佑初正叔以食肉为非是议为素食衆多不从一日门人范淳夫当徘食遂具蔬馔子瞻因以鄙语戏正叔正叔门人朱公掞辈?之遂立敌矣是後蔬馔亦不行又语録云时申公为相凡事有疑必质於伊川进退人材二苏疑伊川有力故极诋之

一日赴讲会上疮疹不坐巳累日先生退诣宰臣问上不御殿知否曰不知先生曰二圣临朝上不御殿太皇不当独坐且人主有疾而大臣不知可乎翌日宰臣以先生言奏请问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悦而谏议孔文仲因奏先生污下憸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历造台谏腾口间乱以偿恩雠致市井目为五鬼之魁请放还田里以示典刑差管勾西京国子监

文仲传载吕申公之言曰文仲为苏轼所诱胁论事皆用轼意又申公家传亦载其与吕大防刘挚王存同驳文仲所论朱光庭事语甚激切且云文仲本以伉直称然惷不晓事为浮薄辈所使以害善良晚乃自知为小人所绐愤郁呕血而死按旧録固多妄然此类不为无据新録皆删之失其实矣又范太史家传云元佑九年奏曰伏见元佑之初陛下召颐对便殿自布衣除说书天下之士皆谓得人实为希阔之美事而才及岁余即以人言罢之颐之经术行谊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着皆与颐相知二十余年然後举之此二人者非为欺罔以误圣聪也颐在经筵切於陛下进学故其讲说语常繁多草茅之人一旦入朝与人相接不为关防未习朝廷事体而言者谓颐大佞大邪贪黩请求奔走交结又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也盖当时台谏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皆素推伏颐之经行故不知者指以为党陛下慎择经筵之官如颐之贤皆足以辅导圣学至如臣辈叨备讲职实非敢望也臣久欲为颐一言怀之累年犹豫不果使颐受诬罔之谤於公正之朝每思之不无愧也今臣已乞去若复召之劝讲必有补圣明臣虽在外终无所憾矣

三省进呈先生服除欲与馆职判检院帘中以其不靖令只与西监颐初在经筵归其门者甚盛而苏轼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党蜀党之论二党道不同互相非毁竟为蜀党所挤苏辙执政才进禀便云但恐不肯靖帘中入其说故颐不复得召

再辞西监之命极论儒者进退之道监察御史董敦逸奏以为有怨望轻躁语改授管勾崇福宫寻毉去官哲宗初亲政申秘阁西监之命再辞不就

绍圣间以党论放归田里编管涪州谢良佐曰是行也良佐知之乃族子公孙与邢恕之为尔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责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

贬涪州渡江中流船几覆舟中人皆号哭先生独正襟安坐如常已而及岸同舟有父老问曰当船危时君独无怖色何也曰心存诚敬耳老父曰心存诚敬固善然不若无心先生欲与之言老父径去不顾

自涪还洛气貌容色髭髪皆胜平昔

谪涪注周易与门弟子讲学不以为忧赦得归不以为喜复通直及判西监之命即谒告欲迁延为寻毉计既而供职尹焞深疑之先生曰上初即位首被大恩不如是则何以仰承德意然吾之不能仕盖巳决矣受一月之俸焉然後唯吾所欲尔

言者论先生本因奸党论荐得官虽尝明正罪罚而叙复过优今复着书非毁朝政於是有旨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其所着书令监司觉察

语録云范致虚言程某以邪说詖行惑乱衆听而尹焞张绎为之羽翼事下河南府体究尽逐学徒复隶党籍

迁居龙门之南止四方学者曰尊所闻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门也

崇宁三年谓张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校其筋骨无损也绎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邪先生喟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

易传成书已久学者莫得传授或以为请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觊有少进耳其後寝疾始以授尹焞张绎

尹焞曰先生践履尽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熟读玩味即可见矣又云先生平生用意惟在易传求先生之学者观此足矣语録之类出於学者所记有工拙盖未能无失也又云门弟子请问易传事一字之义必再三命之盖其潜心甚久未尝容易下一字

大观初九月疾革门人进曰先生平日所学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视曰道着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门先生殁【一作门人郭忠孝尹子云非也忠孝自党事起不与先生往来及卒亦不致奠】

既没昔之门人高弟多已先亡无有能形容其德美者然先生尝谓张绎曰我昔状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盖与明道同异时欲知我者求之於此文可也

初明道尝谓先生曰异日能尊严师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学随人材而成就之则予不得让焉

先生母夫人有知人之鉴二先生幼时勉之读书因书牋帖上曰我惜勤读书儿又并书二行前曰殿前及第程延夀【明道幼时名】次曰处士後皆验夫人已知之於童穉中矣

游杨来见伊川一日先生坐而瞑目二子立侍不敢去久之先生乃顾曰二子犹在此乎日暮矣姑就舍二子者退则门外雪深尺余矣其严厉如此晚年接学者乃更平易盖其学已到至处但於圣人气象差少从容耳明道则已从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用於元佑间则不至有今日事矣

韩维与二先生善屈致于颍昌暇日同游西湖命诸子侍行次有言貌不庄敬者伊川回视厉声叱之曰汝辈从长者行敢笑语如此韩氏孝谨之风衰矣韩遂皆逐去之

先生与韩公维约侯韩公年八十一往见之是岁元日因子弟贺正乃曰某今年有一债未还春中当暂往颍昌见持国乃往造焉久留颍川韩早晚伴食体貌加敬一日韩密谓其子彬叔曰先生远来无以为意我当有黄金药楪一重三十两似可为先生夀未敢遽言之我当以他事使汝侍食从容道吾意彬叔侍食如所戒试啓之先生曰颐与乃翁道义交故不远而来奚以此为诘朝遂归持国谓其子曰我不敢言正为此耳再三谢过而别

吕汲公以百缣遗伊川伊川辞之时族兄子公孙在旁谓伊川曰勿为已甚姑受之伊川曰公之所以遗颐者以颐贫也公为宰相能进天下之贤随材而任之则天下受其赐也何独颐贫也天下贫者亦衆矣公帛固多恐公不能周也

二程随侍太中知汉州宿一僧寺明道入门而右从者皆随之伊川入门而左独行至法堂上相会伊川自谓此是某不及家兄处盖明道和易人皆亲近伊川严重人不敢近也

先生尝说某於易传今却已自成书但逐旋修改期以七十其书可出退之称聪明不及於前时道德日负於初心信然某於易传後来所改无几不知如何故且期之以十年之功看如何春秋之书待刘绚文字到却用功亦不多也今人解诗全无意思却待出些文字中庸书却已成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今百工技艺作为器用吾得而用之甲胄之士被坚执鋭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却如此闲过了日月即是天地间一蠧也功泽又不及民别事又做不得惟有补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耳

陈长方见尹子於姑苏问中庸解子云先生自以为不满意焚之矣

先生被谪时李邦直尹洛令都监来见伊川才出见之便请上轿先生欲略见叔母亦不许莫知朝命云何是夜宿於都监厅明日差人管押成行至龙门邦直遣人赆银百星先生不受既归门人问何为不受曰渠是时已与某不相知岂可受

尝云吾四十以前读诵五十以前研究其义六十以前反复紬绎六十以後着书着书不得已

尹焞年二十始登先生之门尝得朱公掞所论杂说呈先生问先生此书可观否先生留半月一日请曰前日所呈杂说如何先生曰某在何必观此若不得颐心只是记得他意焞自此不敢复读

朱子曰若伊川不在则何可不读

南方学者从先生既久有归者或问曰学者久从学于门谁是最有得者先生曰岂敢便道有得处且只是指与他个岐径令他寻将去不错了已是忒大?若夫自得尤难其人谓之得者便是已有也若论随力量而有见处则不无其人也

先生常服蠒袍高?檐劣半寸【一云?桶八寸檐半寸四直】系縧曰此野人之服也深衣绅带青缘篆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绍兴间胡安国言程某修身行法规矩凖绳独出诸儒之表虽崇宁间曲加防禁学者私相传习其後门人稍稍进用传者浸广士大夫争相淬励而其间志利禄者托其说以自售分党相排衆论汹汹深诮其徒而乃上及於伊川窃以为过矣夫圣人之道所以埀训万世无非中庸非有甚高难行之说离世异俗之行此诚不可易之至论也然中庸之义不明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後其义可思而得也不然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为二途而其义不明矣士学宜师孔孟此亦至论也然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而後其道可学而至也不然则或以六经语孟之书资口耳取世资以干禄愈不得其门而入矣今欲使学者蹈中庸师孔孟而禁使不得从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误乎

尹焞曰先生之学本於至诚其见於言动事为之间处中有常疏通简易不为矫异不为狷介寛猛合宜庄重有体或说匍匐以吊丧诵孝经以追荐皆无此事衣虽紬素冠襟必整食虽简俭蔬饭必洁太中年老左右致养无违以家事自任悉力营办细事必亲赡给内外亲族八十余口

又曰於书无所不读於事无所不能

谢良佐曰伊川才大以之处大事必不动声色指顾而集矣或曰人谓伊川守正则尽通变不足子之言若是何也谢子曰陕右钱以鉄旧矣有议更以铜者巳而会所铸子不喻母谓无利也遂止伊川闻之曰此乃国家之大利也利多费省私铸者衆费多利少盗铸者息民不敢盗铸则权归公上非国家之大利乎又有议增解盐之直者伊川曰价平则盐易泄人人得食无积而不售者岁入必倍矣增价则反是巳而果然司马公既相荐伊川而起之伊川曰将累人矣使韩富当国时吾犹可以有行也及温公大变熙丰复祖宗之旧伊川曰役法当讨论未可轻改也公不然之既而数年纷纷不能定由是观之亦可以见其梗概矣

朱熹书易传後曰易更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包犠氏之象文王之辞皆依卜筮以为教而其法则异至於孔子之赞则一以义理为教而不专於卜筮也是岂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然自秦汉以来考象辞者泥於术数而不得其弘通简易之法谈义理者沦於空寂而不适乎中正仁义之归求其因时立教以承三圣不同於法而同於道者则惟伊川之书而已

又曰易传义理精字数足无一毫欠阙只是於本义不相合易本是卜筮之书程先生只说得一理

伊川晚年文字如易传直是盛得水住

晚年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话今观易传可见何尝有一句不着实

易传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亦有未安处如旡妄六二不耕获不菑畲只是说一个无所作为之意易传却言不耕而获不菑而畲谓不首造其事殊非正意

沈元用问和靖伊川易传何处是切要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後举似李延平延平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说得此话

向见敬夫及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易传往往皆无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於日用功夫但以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

问程易说得理也太多曰伊川求之太深尝说三百八十四爻不可只作三百八十四爻解其说也好而今似他解时依旧只作得三百八十四般用

程易难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无抑扬若能看得有味则其人亦大段知义理矣

易传明白无难看但伊川以天下许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中若作易看即无意味唯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

程先生经解理皆在解语内

伊川有诗解数篇说小雅以後极好

程先生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

今只看论语一书何尝有悬空说底话只为汉儒一向寻求训诂更不着圣人意思所以二程不得不发明道理开示学者使?昂向上求圣人用心处故放得稍高

又曰二程之学以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为标指而达于六经使人读书穷理以诚其意正其心修其身自家而国以及於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说简而通其行端而实盖将有以振百代之沉迷而内之圣贤之域

跋遗书後曰此书二程门人记其所见闻问荅也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得乎先生之心矣

问遗书中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决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自无许多事伊川说话如今看来中间宁无小小不同只是大纲统体说得极善如性即理也一语直是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说得尽这一句便是千万世说性根基【并朱子语】

胡安国曰程氏之文於易则因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源於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於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指而知求仁之方入德之序程氏之行其行已接物则忠诚动於州里其事亲从兄则孝悌显於家庭其辞受取舍非其道义则一介不以取与诸人虽禄之千锺不顾也

胡宏曰二公倡久絶之学於今日其功比於孔子作春秋孟子辟杨墨

张栻曰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外於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覆读之则可以见盖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愈精穷理浸明则其所居益有地二者实互相发也

又曰二先生书完全精粹愈读愈无穷不可不详味也又曰伊川之言看得似平易而研穷其味无斁

胡安国曰昔尝见邹志完论近世人物因问明道如何曰此人得志使万物各得其所又问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问何以不得比曰为有不通处後来再论二先生学术志完却曰伊川见处极高昔鲜于侁曾问顔子在陋巷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却问曰寻常道顔子所乐者何侁曰不过是说所乐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乐便不是顔子以此知伊川见处极高

朱子曰此道更前後圣贤其说始备自尧舜以下若不生孔子後人去何处讨分晓孔子後若不生孟子亦未分晓後数千载乃始得二程出来发明此理秦汉以下直是说梦

这个道理自孔孟既没便无人理会得只有韩文公曾说来又只说到正心诚意而遗了格物致知及至程子始推广其说工夫精密无复遗虑然程子既没门人说得便差都说从别处去与致知格物都不相干是不曾精晓得程子之说耳只有五峯说得精其病犹如此亦缘当时诸公所闻於程子者语意不全或只闻一时之语或只闻得一边所以其说多差後来却是集诸家语録凑起衆说此段工夫方始浑全

国初人便已崇礼义尊经术欲复二帝三代已自胜如唐人但说未透在直至二程此理方说得透

问明道可比顔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孟子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然伊川收束检制处孟子却不能及

明道德性寛大规模广濶伊川气质刚方文理密察其道虽同而造德各异

故明道尝为条例司官不以为凂而伊川所作行状乃不载其事明道犹谓青苗可且放过而伊川乃於西监一状计较如此可谓不同矣但明道所处乃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高然实中人可以跂及学者只当以此为法则庶乎其寡过矣

今之想像大程者当识其明决中和处小程者当识其初年严毅晚年又济以寛平处

天姿大段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二程横渠横渠最亲切二程规模广大

程先生姿禀高洁净不大段用工夫横渠姿禀有夹杂偏驳处故大段用工夫

明道之言发明极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是明理质慤精深尤耐咀嚼

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於玩索者不能识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师道之不同

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功夫造极可夺天巧明道说话超迈不如伊川说得的确

书伊川帖曰近世学者阅理不精正坐读书太草草耳况春秋大义数十炳若日星固已见於传序而所谓不容遗忘者又非先生决不能道也夫三纲五常大伦大法有识以上即能言之而临小利害辄巳失其所守正以学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无所根着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遗忘又不觉因事而形於笔札之间非先生之德盛仁熟左右逢原能及是耶

赞曰规员矩方绳直凖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识其贵【并朱子语】

宋名臣言行録外集卷三

 

外集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四

宋 李幼武 纂集

张载 横渠先生明公

字子厚先世大梁人後寓凤翔嘉佑二年登进士第为祁州法迁丹州云岩县令除渭州佥判熙宁二年冬被召除崇文校书明年移疾归十年春复召还同知太常礼院议礼不合复以疾归卒年五十八

少孤无所不学喜谈兵当康定用兵时年十八慨然以功名自许上书谒范文正公一见知其远器欲成就之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於兵因观读中庸先生读其书虽爱之犹未以为是也又访诸释老之书反求之六经嘉佑初见二程於京师共语道学先生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乃尽弃异学淳如也

吕与叔作行状一作尽弃其学学焉尹焞言之伊川曰表叔平生议论谓颐兄弟有同处则可若谓学於颐兄弟无是事顷年属与叔删去之不谓尚存几於无忌惮矣

尹焞云先生昔在京座虎皮说易听从甚衆一夕二程至论易次日先生撤去虎皮曰吾平日为诸公说者皆乱道有二程近到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

在云岩政先敦本善俗知京兆王公乐道延致郡学先生教人以德语学者孰能少置意科举相从於尧舜之域闻法语亦多从之者

神宗即位二年吕晦叔荐之曰张某学有本原西方之学者皆宗之上即命召见上问治道皆以渐复三代为对

他日见执政语之曰新政之更惧不能任事求助於子何如先生曰朝廷将大有为天下士愿与下风若与人为善则孰敢不尽如教玉人追琢则人亦故有不能执政嘿然所语多不合寖不悦

命校书崇文辞复按狱浙东或曰张某以道德进不宜使之治狱执政曰淑问如臯陶犹献囚此何伤狱成还朝会弟天褀以言得罪先生益不安乃谒告西归

归居於横渠故居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记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始须臾忘也

学者有问多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後已闻者莫不动心有自得之者穷神化一天人立大本斥异学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尝谓门人曰吾学既得於心则修其辞命辞命无差然後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精义入神者豫而已矣

熙宁九年秋集所立言谓之正蒙出示门人曰此书予历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与前圣合大要发端示人而已其触类广之则吾将有待於学者正如老木一株枝别固多所少者润泽华叶耳

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讲求法制粲然备具要之可以行於今如有用者举而措之耳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方与学者议古之法共买田一方画为数井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皆有志未就

公去朝筑室南山下敝衣蔬食专精治学以知人而不知天为贤人而不为圣人自秦汉以降学者之大弊也故其学尊礼贵德安命乐天时以为难公持论不变也

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已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未有谕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闻人之善喜见顔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有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

再移疾西归过洛见二程曰某病不起尚可及长安也行至临潼沐浴更衣而寝及旦视之亡矣

公卒门人欲諡为明诚中子以质明道明道以问温公温公复书曰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复三代之礼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諡爵谓大夫以上也檀弓记礼所由失以谓士之有诔自孙贲父始子厚官比诸侯之大夫则宜諡矣然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唯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犹为非礼况弟子而诔其师乎孔子没哀公诔之不闻弟子复为之諡也今诸君欲諡子厚恐不合於古礼非子厚之志与其以陈文范陶靖节王文中孟贞曜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为比乎

明道诗哭之曰叹息斯文约共修如何夫子便长休东山无复苍生望西土谁供後学求千古声名聨棣萼二年零落去山丘寝门恸哭知何恨岂独交亲念旧游

朱晦翁赞之曰蚤悦孙吴晚逃佛老勇撤臯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先生言书多閲而好忘者只为义理未精耳理精则须记了无去处也仲尼一以贯之盖只着一义理都贯却学者但养心识明静自然可见死生存亡皆知所从来胷中莹然无疑止此理尔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只略言之死之事只生是也更无别理

富贵之得不得天也至於道德则在已求之而无不得者也

学者不可谓少年自缓便是四十五十二程从十四岁时便鋭然欲学圣人今尽及四十未能及顔闵之徒小程可如顔子然恐未如顔之无我

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范请问答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寖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朱子云横渠此意正要学者将此题目时时省察使之积久贯熟而自得之耳非谓只要如此说杀也

又言义理有疑即濯去旧见以来新意

朱曰此说甚当最有理若不濯去旧见何处得新意来今学者有二种病一是主自家意思一是旧有先入之说虽欲摆脱亦被他自来相寻

曰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义精盖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通贯得大原後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已之疑明已之未达每见每加新益则学易进矣於不疑处有疑方是进

朱曰近觉先生成诵之说最为捷俓盖未论看得义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归着处不至走作然亦须是专一精研使一书通透烂熟都无记不起处方可别换一书乃为有益

又曰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瞬有养息有存朱曰此语极好君子终日乾乾不可食息间亦不必终日读书或静坐存养亦是天地之生物以四时运动春生夏长同是不息及至秋冬凋落亦只藏於其中故明年复生若使至秋冬已絶则来春无缘复有生意学者常唤令此心不死则日有进

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前圣继絶学为万世开太平

朱曰此道自孟子後千有余岁若天不欲此道复明则不使今人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则必有复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

明道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子厚赋高才其学更先从杂博中来

伊川曰子厚谨严才谨严便有迫切气象无寛舒之气上蔡云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有多少病在

又云横渠教人以礼为先大要欲得正容谨节意谓世人污漫无守便当以礼为地教他人就上面做功夫然其门人下稍头溺於刑名度数之间行得来因无所见处如吃木札相似更没滋味遂生厌倦故其学无传之者

明道尝与横渠在兴国寺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於此处讲此事

先生铭其书室之两牖东曰砭愚西曰订顽伊川曰是起争端不若止曰东西铭

明道曰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子厚如此笔力他人无缘做得孟子已後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要之仁孝之理备於此须臾而不於此则便不仁不孝也

西铭原道之宗祖自孟子後未见此书

观西铭能养浩然之气者

游酢得西铭读之即涣然不逆於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之语言之外者也又论弘毅曰西铭言弘之道

订顽之言极纯无杂秦汉学者所未到【伊川语】

订顽意极完备乃仁之体也学者体此意令有诸已其地位已高到此地位自别有见处不可穷高极远恐於道无补也

订顽立心便达天德

问西铭如何伊川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曰充得尽时如何曰圣人也横渠能充尽否曰言有多端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德之言说自已事如圣人言圣人事也造道之言则智足以知此如贤人说圣人事也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後儒者都无他见识

杨时致伊川书曰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於兼爱伊川答之曰横渠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蒙西铭推理以存义广前圣所未发与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分殊之弊私间而失仁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无别而迷兼爱以至於无父之极义之贼也子比而同之过矣且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

伊川答先生书曰所论大槩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寛裕温柔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覩纎微尽识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於物约见彷佛耳能无差乎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自当条畅

南轩与朱子书曰西铭近日常读理一分殊之指龟山後书终未之得盖斯铭之作政为学者私胜之流昧夫天理之本然故推明理一以极其用而其分之殊自不可乱盖如以民为同胞谓尊高年为老其老慈孤幼为幼其幼是推其理一而其分固自在也故曰分立而推理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龟山以无事乎推为理一引圣人老者安之少者怀之为说恐未知西铭推理一之指也

朱子答曰天地之间理一而已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则其大小之分亲疎之等至於十百千万而不能齐也不有圣贤者出孰能合其异而反其同哉西铭之作意盖如此程子以为明理一而分殊可谓一言而蔽之矣盖以乾为父坤为母有生之类无物不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一统而万殊则虽天下一家中国一人而不流於兼爱之蔽万殊而一贯则虽亲疎异情贵贱异等而不梏於为我之私此西铭之大指也观其推亲亲之厚以大无我之公因事亲之诚以明事天之道盖无适而非所谓分立而推理一者夫岂专以民吾同胞长长幼幼为理一而必默识於言意之表然後知其分之殊哉且所谓称物平施者正谓称物之宜以平吾之施云尔若无称物之义则亦何以知夫所施之平哉龟山第二书盖欲发明此意然言不尽而理有余也故愚得因其说而遂言之

朱曰熹既为西铭解後得尹氏书云杨中立答伊川论西铭书有释然无惑之语伊川读之曰杨时也未释然乃知此论所疑第一书之说伊川盖亦未之许也

龟山语录有曰西铭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所谓分殊犹孟子言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耳或曰如是则体用果离而二矣曰用未尝离体也以人观之四肢百骸具於一身者体也至其用处则首不可以加屦足不可以纳冠盖即体而言分已在其中矣此论分别异同合有归趣大非答书之比岂其年高德盛而所见始益精欤因复表而出之以明答书之说诚有未释然者而龟山所见盖不终於此而已也

问西铭曰更须仔细看他说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明是一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则凡天下之男皆乾之气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气从这理便彻上彻下都便是一个气【下并朱子语】

西铭自首至末皆是理一分殊乾父坤母固是一理分而言之便见乾坤自乾坤父母自父母

问自恶旨酒至勇於从而顺令此六圣贤事可见理一分殊乎曰恶旨酒育英材是事天顾养及锡类则是事亲每一句皆存两义推类可见

问天地之塞如何是塞曰塞与帅字皆张子用字之妙处塞乃孟子塞天地之间体乃孟子气体之充者有一毫不满不足之处则非塞矣帅即志气之帅而有主宰之意

西铭一篇正在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两句

乾为父坤为母便是理一而分殊予兹藐焉混然中处便是分殊而理一

西铭有个劈下来底道理有个横截断底道理窃意当时语意似谓每句直下而观则事天事亲之理皆在焉全篇中断而观之则上专是事天下专是事亲各有攸属

问向日曾以西铭仁孝之理请问蒙令截断横看後来见得孝是发见之先仁是天德之全事亲如事天即是孝自此推之事天如事亲即仁矣老吾老幼吾幼自老老幼幼之心推之至於疲癃残疾皆如兄弟颠连而无告乃始尽故以敬亲之心不欺闇室不媿屋漏以敬其天以爱亲之心乐天循理无所不顺以安其天方始谓之性窃意横渠大意只是如此不知是否曰他不是说孝是将孝来形容这仁事亲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様子人且逐日自把身心来体察一遍便见得吾身便是天地之塞吾性便是天地之帅许多人物生於天地之间同此一气同此一性便是吾兄弟党与大小等级之不同便是亲疎远近之分故敬天当如敬亲战战兢兢无所不至爱天当如爱亲无所不顺天之生我安顿得好令我富贵崇高便如父母爱我当喜而不忘安顿得不好令我贫贱忧戚便如父母欲成就我当劳而不怨或曰先生谓事亲是事天底様子说尽西铭之意矣

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这志便只是那天地帅吾其性底志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继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亲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继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违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德之子若害了这仁便是天之贼子若思济恶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践形便是天地克肖之子这意思血脉都是从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说紧要都是这两句若不是这两句则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涉吾其体吾其性有我去承当之理

问颍封人之锡类申生其恭二子皆不能无失处岂能尽得孝道曰西铭本不是说孝只是说事天但推事亲之心以事天耳二子就此处论之诚是如此盖事亲却未免有失处若天道纯然则无失之处只是推此心以奉事之耳

问无逃而待烹申生未尽子道何故取之曰天不到得似献公也人有妄天则无妄若教自家死便是理合如此只得听受之

问西铭只是仁孝继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说孝只是以人所易晓者明其所难晓者耳

问西铭专为理言不为分设曰西铭书横渠所以示人至为深切而伊川又以理一分殊赞之言虽至约而理则无余矣盖乾之为父坤之为母所谓理一者也然乾坤者天下之父母也父母者一身之父母则其分不得不殊矣故以民为同胞物为吾与者自其天下之父母者言之所谓理一者也然谓之民则非真以为吾之同胞谓之物则非真以为我之同类矣此自其一身之父母者言之所谓分殊者也又以其曰同胞曰吾与曰宗子曰家相曰老曰幼曰圣曰贤曰颠连而无告则於其间又有如是等差之殊哉但其所谓理一者贯乎分殊之中而未始相离耳此天地自然古今不易之理夫子始发明之非一时救弊之言姑以强此而弱彼也

问西铭止以假涂非终身之学曰西铭之言指吾体性之所自来以明父乾母坤之实极乐天践形穷神知化之妙以至於无一行之不慊而没身焉故伊川以为充得尽时便是圣人恐非专为学者一时所见而发也

问龟山语录曰西铭理一为仁分殊为义曰仁只是流出来底便是仁各自成一个物事底便自义仁只是那流行处义只是那当做处

西铭理一而分殊不是伊川说破也难理会【并朱子语】横渠着正蒙时处处置笔砚得意即书明道云子厚却如此不熟【上蔡语録】

问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渐渐细分说得密耳太虚便是这四者之总体而不杂乎四者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是那隂阳造化四时寒暑昼夜雨露霜雪山川木石金水火土皆是这个便是那太虚只是便杂却气化说虽气化而实不离乎太虚未说到人物各具当然之处【朱子语】

问太虚便是太极图上面底圆圈气便是圆圈里隂阳静动否曰然又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道理便随在里面无此气则道理无安顿处如水中月须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月若无此水终无此月也心之知觉又是那气之虚虚底聪明视听作为运用皆是有这知觉方运用得道理所以横渠说人能弘道是心能尽性非道弘人是性不知检心

论正蒙说道体处如太和太虚虚空云者正是说气说聚散处其流乃是个大轮回盖其思虑考索所至非性分自然之知若语道理惟周子说无极而太极最好如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亦说得有理由气化有道之名如所谓率性之谓道是也然使明道形容此理必不如此说伊川所谓横渠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蒙以清虚一大为万物之原有未安等语槩可见矣

又曰虚是说理横渠之言大率有未莹处有心则自有知觉又何合性与知觉之有

问说太和所谓道一段考索许多亦好其後乃云不如野马纷纷不足谓之太和却说倒了曰彼以太和状道体与发而中节之和何异

问正蒙中说得有病处还是他命辞不出有差还是见得差曰他是见得差

正蒙是穷尽万物之理

熹自十四五时读程张书至今四十余年但觉其义之深指之远而近世纷纷所谓文章议论者殆不足复过眼信乎孟氏以来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无以信其必然也旧尝择其言之近者别为一书名近思录云

问横渠似孟子否曰横渠严密孟子宏阔横渠之学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

问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

横渠用工亲切程氏规模广大学者用工要当如此也横渠之於程子犹伯夷伊尹之於孔子【并朱子语】

张戬

字天褀横渠之弟登进士第调陕州阌县簿移凤翔普润县令改知怀安军金堂县转太博熙宁二年为御史里行明年出知公安县改夏县监凤翔司竹监九年卒年四十七

知金堂诚心爱人既去而人思之

熙宁初以御史召进对未尝不以尧舜三代之事进于上前恻怛之爱无所迁避大要启君心进有德谓反经正本当自朝廷始

王安石变法公上疏论非是乞罢条例司及追还常平使者不报并劾曾公亮陈升之赵拚依违不能救正

韩绦代陈升之领条例司公言绦左右狥从王安石与为死党遂参政柄李定谄佞自幕官擢台职陛下惟安石是信今辅以绦之诡随台臣又得李定之比继继其来芽蘖浸盛臣岂敢爱死而不言哉又言吕惠卿刻薄辨急假经术以文饰奸言附会安石惑误圣听不宜劝讲君侧章十数上最後言今大恶未去横歛未除不正之司尚存无名之使方授臣今更不敢赴台供职又诣中书争之声色俱厉公亮俛首不答安石以扇掩面而笑公曰某之狂直宜为参政所笑天下之人笑参政亦不少矣

日录云公为里行请罢条例司因诣中书极陈其事辞气甚厉介甫以扇掩面而笑公怒曰参政笑戬戬亦笑参政所为事耳岂惟戬笑天下谁不笑之者

尝与介甫争辨因举经语为证介甫曰安石却不会读书贤却会读书公不能答伊川曰却不向道只这个便是不会读书【遗书】

公笃实寛裕俨然正色虽喜愠不见於容然与人居温厚之意久而益亲终日言未尝及於利乐道人之善而不及其恶乐进已之德而不事无益之言其清不以能病人其和不以物夺志常鸡鸣而起勉勉矫强任道力行每若不及德大容物沛若有余常自省小过差必语人曰我知之矣公等察之後此不复为矣

横渠尝语人曰吾弟德性之美吾有所不如其不自假而勇於不屈在孔门之列宜与子夏相後先

伊川云天祺有自然德气似个贵人气象只是却有气短处规规太以事为重伤於周至却是气局小

宋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四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