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渡,如果一个人从五米高的地方摔下去,结果会怎样?”午后,见四下无人,益平悄悄问阿渡。 “这还用说,肯定胳膊腿都摔断了。”爹为震慑孩子,不假思索地夸张道。 “那大哥怎么没事。”情急之下,孩子迅速反驳。刚说完,他忽然觉出说漏了嘴,于是,赶紧闭嘴,转身要逃。 阿渡一把抓住,经再三宛转追问,才得知事情原委。原来,大哥在坡度高峻的村道上溜冰,一着不慎,航线滑溜改道,人,如手榴弹划着轻盈优美的弧线,迅疾无痕地炸开在一旁松软的田里。幸而,人肥肉厚,并无大碍。我们听后,不禁哈哈大笑。 见阿渡发笑,益平紧张起来,一再嘱托我们千万要保守秘密,千万不能让大哥的妈妈知道了,大哥的妈妈不准大哥玩雪。 我明白,这是属于大多数孩子的惊喜和后怕。 静言思之,这件事,确实有一定的危险性。 但,我不赞同,为了安全,一味地将孩子捂着藏着。孩子有体验风花雪月的自由,这本是生活的一部分。当然,以安全为前提是必须的。 我一直认为,雪,就是下给孩子的玩伴,是冬天送给孩子的礼物。我们哪个人没有童年呢?哪个人不渴望在童年的雪地里肆意放荡呢? 想起少时,在家乡。每个冬天总有几场大雪。 早起,到处银装素裹。屋檐、树杈、压水井、围墙下,无不垂下万千晶莹剔透的琉帘柱,一根根,一排排,上上下下,迎着曙光,折射出隐隐约约变幻多姿的光彩,莫不使人惊叹。我们总是抄起长竹竿,奔跑着一长溜滑过去,“砰砰啪啪嗡———”,如手指划过琴键,如清风拂过风铃,清脆质感的余韵伴着折断的琉璃柱,纷纷坠落,落进孩子们的欢笑里。 到了学校,下课后,在走廊上,揣着手,靠着墙根儿挤“尿床”,哈哈唱着:“挤,挤,挤尿床,挤出谁,谁尿床…”挤出来的,赧赧笑着,飞快跑到队梢,重新入列。 更多的,在雪地里,追打嬉闹。不必说,堆雪人、掷雪球、打雪仗,更不必说,踩冰滑雪敲琉璃,单是过家家就有无数的玩法。凿一块冰,用小刀剜、划,用吸管吹,制出不同的形状,或佩或戴。在团好的雪块里,塞一粒糖精,放两粒“吃色”(食用染料),看雪块渐渐变成花花绿绿酸酸甜甜的冰淇淋,在老师、家人看不见的地方,怜惜地轻吮慢舔。在雪地里,画歪脖子短腿的虫鱼鸟兽,在彼此的打趣里,哈哈着涂抹改画……老师只说“别砸到眼睛里了,砸疼了可不准哭啊,雪吃多了肚子疼呀”之类的话,至于怎么玩,随我们折腾。 那时没有暖气,没有空调,更没有烤火一说,但,一年又一年的童趣里,从未有冬天冷的记忆。 就是现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就在昨天,我们走路去中沙。沿途,白毯铺满前后路,这该是多奢侈的天外待客之道?内心膨胀着在地上打滚、一屁股坐在地上肆意滑行的冲动,也特别想找根绳子,一端系在阿渡腰间,一端系住我的双脚,我就那样平躺在地上,枕着双臂,或闭眼,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或抬眼看天、看山、看鸟绕林间,任他这么拉着,拉着,一直拉到中沙去。就像拉枝树桩,哪怕当做拉袋垃圾也行。可惜,阿渡那家伙,拖着我只走了三五步,就气喘吁吁地将我扔在地上不管了。 我们是经历过童年的成人,更应该懂得孩子,我们尚且有玩闹的天性,何况孩子呢? 益平一直想去河南过年,目的只有一个,看雪玩雪。两年前去过一次,偏偏我们逗留的时日里,天天艳阳。这几天终于下雪了,小家伙自是喜不自胜。前天雪后,他兴冲冲地跟着我们去爬雾霭茫茫的梅龙山,一路上,我们一起嚼冰,吃雪,溜冰,拍照。 玩雪回来,风吹得他嘴唇开裂,鲜血流溢,涂满嘴脸,他自己的鞋子全部湿透,刚换的衣服上,黄泥晕,像尿痕,东一块,西一块。可是,他的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第二天,一大早,他自己上下加件衣服,戴上帽子,裹上围巾,拖着我的大棉鞋,跟我们打声招呼,又到雪地里摸爬滚打了。我只告诉他,保护好自己。 昨天晚上,孩子认真地跟我说,“妈妈,我50%喜欢冬天,又有50%不喜欢。冬天下雪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但是,手会很冷;雪变成冰,一直不化,天天可以遛冰,这很好,可是,路上不能开车,我们不能去更远的地方……”我想趁机告诉他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我们要如何如何,想了又想,终没说。这是他自己的冬天,他有他自己对冬天的判断。 同样,在意外发生的一刹那,大哥肯定惊险后怕,但除了刺激快乐,他肯定也有他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比如意外防患意识,比如我们不知道的其他。 ——1.29 ![]() 友情链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