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婆婆发誓戒牌之后  “唉——总是输。不打了，不打了，真不打了。”每次从牌场里铩羽而归，沮丧心痛之余，婆婆总这样信誓旦旦。 每次，都是，她说，我们听。说者发发牢骚，听者捧捧笑场，谁都不当真。 这一次，她又如此说。我们都没笑，也没接话，只当作她没说，我们也没听，默默地各做各的一份事去。 但，近几周，每个周末一回去，我都不禁大吃一惊：堂屋里，散漫堆积的农具、肥料、稻谷及其他杂物不见了，干净、空阔、敞亮，恍然如入别室，东、西偏房，亦如是。 这周回去，发现廊下码了一垛柴，房里的垃圾桶极爽净，以前无处下脚、走不进去的废弃的老灶屋，现在竟物归其处，秩序井然，一条“通天大道”明晃晃地铺于脚下，一直通往最里面。屋内一角的钩架上，腊肉腊鱼悬于上，水壶挂于下，壶下之火熊熊燃烧。婆婆，靠着靠背，偶尔瞄一眼水壶瞅一眼腊肉，时不时添一把柴火，更多时候就盯着煮菜的益平，和他逗趣闲话;一旁的益平，并不抬眼，只是就着他的“迷你小厨灶”热切地蒸煮烹炸。时光，如河流，静静流淌，河面泛着柔和的粼粼波光。往常，正吃着饭，婆婆的电话突然惊叫起来。“猪嬲的快来!三缺一。”电话里劈头盖脸;婆婆也不示弱，一顿加枪乱棍盖过去。然而，语言里都是欢喜和热闹。放下手机，扒拉几口饭，碗筷一搁，推出摩托车，扔下一句“我出去了。”就驾着坐骑绝尘而去。我们都心知肚明，婆婆又“上班上岗去了”。  “妈妈你太能干了。收拾得这么干净。”我忍不住夸了婆婆两句。婆婆立马春光灿烂眉飞色舞起来，“也不打牌了，有大把的时间收拾，收拾收拾屋里，收拾收拾菜园。现在，我屋里，两个菜园三片菜地，一片比一片好，哪个屋里少青菜都来掐，人吃，鸡吃，鸭吃，都吃不完，花菜有拳头大了，白菜苔、红菜苔都吃不及，油麦菜又长满了，我腌的酸甜萝卜条下周你回来就能吃了……去菜园里看看不，你带一些到学校不?” “好啊，咱们家的菜有这么好啦?!” 婆婆一听来了劲，“走，跟我去看去，看你想带点啥，家里别的没有，就是青菜吃不完。”
菜园里，果然。果然。一棵棵，一片片，一行行，全都恣意招展，全都斗志昂扬，全都是婆婆，这些日子，布下的阵仗，谱写的诗行。白萝卜，好似不怕冷，扯掉大地母亲的盖被，白胖胖的半个身子裸露出地面;白菜苔、红菜苔，好似待选的秀女，亭亭玉立地绷直了腰杆，矜持地擎着簪于头顶的那一簇簇黄花;油麦菜、大白菜，株株肥绿，泼泼洒洒，挤挤挨挨，绿成一片……… “你就说，你想吃啥吧，我给你拔。”婆婆挥手一指，分外豪横。 “我就偶尔下个面条。” “下面条咱有的是葱、香菜、蒜苗啊，这个香葱就是要从侧边拔，越拔越有。”婆婆出溜一下，窜到了那一片香葱地，葱地的上空还搭着一个塑料棚。我问，这是何意。 “别被霜打坏了。” 抱了几抱菜回去，我们谈及门口贴的村上公告，保洁员一周两次帮住户收垃圾，一年60块。我说：“这样挺好的啊，省了垃圾池，少了垃圾箱，又卫生又健康，平均每个月才五块钱。我们也申请一个。” “不要，坚决不要。这家里哪有垃圾么?!菜叶子喂了鸡和鱼，旧书纸我攒起来卖钱，塑料袋子能用的留着，不能用的，我一把火就烧掉了。我自己解决。” 我一听，深为赞同，好像时间又回到人人节俭物尽其用的八九十年代。只是不禁提醒婆婆，“塑料不能焚烧，产生毒气，对身体不好。” “按户收，不公平。你们都不在家，我屋里就我一个人，一个人产生的垃圾怎么能跟家里七八口人产生的垃圾比呢。” 我笑了。 午饭后，村上伞厂的老板送来一部小打孔机，一批待钻洞的小木棍。两个人捣鼓了一阵，随着机器呜呜地转起来，婆婆埋下头，双手也飞快地动起来。 友情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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