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且说泰安知府徐宗幹,再三品匝这幅对联。第一感觉就是性情率真,再审视,内涵蕴藉,禁不住拍案称奇!首句用典,沿袭王勃《滕王阁序》“徐孺下陈蕃之榻”,说的是东汉年间,南昌太守陈蕃雅爱名士徐稚子,专门为其备坐榻一张,来时就坐,去时则张挂于壁。很显然,宾在问主:是否能受到先生如此的礼遇?次句用典,乃与汉武帝抵足而眠的同窗好友严光严子陵,隐于大泽,披裘垂钓。旨在告诉徐知府,当此天寒地冻之时,自己作为严子陵后人,尚未有一件御寒之衣。全联对仗工稳,法度谨严,用典不着痕迹。虽说是“打秋风”,却也自命非凡,不卑不亢,气度等闲……内心遂生怜爱之意。 当天下午,府衙师爷带一乘山轿,落在漥子街客栈门前,持函进店,言称“知府徐大人有请客官严保庸先生”。 府衙后院客厅分宾主坐定,徐知府双手抱拳当胸,说道:“得遇新雨,恰如故旧。严年兄莅临岱下,本官失敬了。” 严保庸赶忙深施一躬,回道:“在下后生小子,懵懂无知,恩公万勿以年兄相称。” “本官看你我年齿相若,当以年兄视之。” “惭愧,曲曲丹徒布衣,岂敢与恩公同列。” 寒暄已毕,重新落座。菜上五味,酒过三巡,话切入正题。徐宗幹开言道:“年兄此联,妙在用典精到,以徐、严两家之先祖,对应当下之你我,可谓宜景宜人,恰如其分。” 保庸笑道:“正是。只不过不肖到徐知府门上打秋风,实在辱没自家先祖严子陵。” “言重了!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如此谢过恩公!” “年兄高才,前程不可限量啊。” “承蒙谬奖。与恩公普照寺筛月亭联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矣。” “哦——引泉种竹开三径,援释归儒近五贤。年兄已过目?就景写实,笔涩意浅,乏善可陈啊。” “非也。唯就景写实,方显其大巧若拙。不敢动问,恩公上联之'三径’,可否另有所指?” 徐宗幹窃喜知音,说道:“正是。'三径’,原本是说东汉赵岐'舍中有三径,不出,唯求仲、羊仲从之游。’而在此处,则指普照寺住持元玉和尚从佛、从儒、从道,三条路径,使之通佛、通儒、通道。高僧大德啊!” 严保庸连连点头,又问:“还须饶舌,恩公下联之'五贤’,当是哪五位先贤?” “宋孙明复、石守道、胡安定,三公讲学徂徕书院,倡明理学;明宋焘绎田先生,讲学青岩书院,桃李芬芳;清赵仁圃阁老,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忧后乐,微斯人,吾谁与归?此五贤,实在是泰山北斗,鲁殿灵光啊!” “好、好、好!若论就景写实,此三径五贤,非恩公胸中丘壑,难能描述。敬佩,敬佩!在下借花献佛,敬恩公浮一大白。” …… 夜阑席终,宾主尽欢。回到漥子街客栈,书僮告知严保庸,府衙师爷送来徐知府赆仪一封。望着桌上那包沉甸甸的银子,严保庸拱北而拜,口中喃喃祝诵:“徐知府礼贤下士,吐哺握发,滴水之恩,严某定当涌泉相报!” 有诗为证: 丹徒问樵打秋风,秋风吹动徐恩公。 一副联语惊心魄,坐榻披裘两玉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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