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我们有一个世纪没有联系了,以至于她说出她的名字后我反应了一会。她说她儿子已经来我所在城市上大学了,上个学期因为疫情原因,开学不久就放假回家也没有跟我联系。这个学期刚来报道,有些事情需要我这边帮忙处理,她在本地也没有其他熟人,所以联系我。 我是个重感情且热心的人,对于老同学的事情肯定是不遗余力的帮忙,可是她却显得十分客气,言语中都是感谢。其实我们自毕业后鲜少联络,我的一句嬉笑怒骂,让我们彼此拉近距离,瞬间聊起初中时的趣事,聊为什么初中三年为什么关系一般,甚至聊到她不喜欢我的一种劲劲的样子,我不喜欢她的闹腾。随即我俩都极力否认彼时在对方眼中的形象,当时所见非真相啊?无非是工作、结婚、生娃,也许换过一两个城市生活,最终落地在离家乡很远的他乡。在少女时代彼此不熟的两个人,经过岁月沉淀,兜兜转转竟然尽然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我忽然理解了我们为什么可以在人到中年的时候聊到一块儿,正是因为距离——距离使我们保持了过去的记忆。因为毕业后一直未见,她在我的记忆里还是初中婴儿肥的样子,甜甜的、笑起来脸蛋上都有酒窝;而当我发过去近照后她的评价却依然是“你一点儿都没变”。我知道我变了,但我们都希望彼此没变。“希望成真”是如此奢侈,而我们的联系,恰恰成就了这种奢侈的情感。少年期待变化,中年期待不变。少年的变,如上山,越走越高;而中年的变,却是下山,越走越低。在周围的人身上,我很难找到不变的理由。但在遥远的、久未谋面的同学那里,我们都找到了不变的理由。我很久没有跟人聊过那些听上去幼稚而张狂的话了,在那一通电话里,我们却一直在说这样的话。成熟像一张可塑性极强的阴性面具,戴在我们的脸上,有时是老师、是父母、是妻子、是子女,在各种身份中穿梭,少年的我们只是生命中极为短暂的一瞬,一旦过去就永不再来。谁也不知道生命中会有哪一个人、在哪一刻,忽然唤醒记忆,带着诚意而温暖的笑,说一句“你一点都没变”。这是一句多么美妙的赞美与肯定,你要绝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独一无二、绝不改变的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我理想中的同学,就是给人带来温暖的。尤其对于曾经的小地方出来的同学来说,成年后,绝大多数人散落于四方,大家平时连返乡的时间都无法做到统一,撞到一个见一个,撞不到的,可能毕业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见一面。毕业后鸡零狗碎的日常,彼此并不了解也不曾参与,更无需提起,大家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带着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与向往的,内心充满好奇,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彼此也不会觉得有多尴尬。以为世界非黑即白,对阿基米德的“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深信不疑。那时,幼稚的我们互相见证青葱的时代,这个缘分浅淡而漫长,偶尔联系方能维系这份美好。恍惚中,脑海中似乎又出现那样的画面:一间敞亮的教室,一位严厉的教师,一群可爱的我们,或许还有傍晚窗外的美丽夕阳,操场上健步如飞的学生……去回忆那个在喧嚣忙碌的生命中,永远呆在角落的少年,那是出走前的我们、是纯真的底色,懵懂的青春。那时的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为自己规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虽然后来绝大多数的未来都被现实打的支离破碎,但它影影绰绰地呆在那里,就是最好的春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