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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随笔:Hot lights Cold Steel(上)

 书虫小记 2023-08-04 发布于北京

迈克尔·柯林斯。书的英文原名好得多:炽灯寒刀。意指外科医生手术台上头顶的灯光,手中冰冷的钢刀。到了追剧翻译手中,就成了梅奥住院医生成长手记。

一个成年并工作多年之后跨界去做医生的人,对自己在全美排名第三的梅奥医疗研究中心的住院医生涯之描述。自传小说版的美剧《夜班医生》、《急诊室的故事》。

可能也只有那个地方能盛产这样的菜鸟rookie或者说muggle——本科毕业后在芝加哥开出租车,没错,那种大黄出租车;接着又去当了建筑工。接着他突发奇想就去学医了——那地方总不缺类似这样的,在我们的体制中被称为神经病的人。

柯林斯毕业于芝加哥洛约拉大学,成绩极为优异,在全国医学委员会面前表现杰出,被系主任推荐,因此获得了到梅奥医疗研究中心当住院医的机会。如果不了解梅奥是啥,可以百度一下。

他面试的是骨科,而此前他对骨科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然而他却通过了面试——这说明梅奥医疗研究中心显然是new pathway一路的,即看重人的基本素养,专业素养只能通过临床来积累和检验

之所以选择外科而不是内科,柯林斯认为,内科主要是探究病因、机理,其次才是施治;而外科则大多数时候不关心原因,只关系一件事——修复

对于一个几乎所有骨科术语都听不懂的初级住院医,又是在梅奥这样世界顶级医院,要混下去,没有别的法子,就两条——其一是为人机灵、聪明、善解人意,其二就是拼命努力

一般而言,鸡汤都只强调要努力要做早起的鸟,其实,柯林斯做住院医的第一、第二天的经历已经说明,足够聪明和能随机应变是有多么重要

住院医体制就是一个完美的临床经验积累机制,先是初级住院医resident,然后是高级住院医fellow,再是attending主治。

你从单词上就能基本辨别出来——初级住院,resident,只是个过客,在中国佛教寺院来说,就相当于“挂单”,啥决策方面的事基本没有他的份;高级住院,fellow,学徒,伙计,也就是说,可以被使唤干特定的活了;主治,attending,可以参与决策,比如可以上桌参加会诊了。

即便是一个对专业一无所知的muggle只要按部就班,完成每个环节和既定动作,加上对每个环节都用心,也能很快就熟悉专业领域的一切——从诊断,到查房,到手术,到术后。

但问题是初级和高级阶段,最为繁忙而收入极低,非要到主治以上了才会有相对较好的,匹配得上人们一般印象中的收入水平。

所以像柯林斯这种完全靠自己工作挣钱,又是成家工作之后再开始学医的人,依靠住院医的收入来养家糊口,实在是倍感艰难

当初级的两年中,大多数时候都靠他从医院食堂往家里带免费的水果和面包,养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开的是用700美元买的破旧三手车(在我经验里,得至少2000美元以上的二手车,才能算车吧)。

柯林斯首先是到罗切斯特卫理医院跟随著名的骨科膝盖手术专家哈丁医生,接触学习膝盖置换手术,这一段实习期是两个月;之后按照规程,他又轮转到了世界顶级的骨科医生考文垂医生手下。

这里也可以解释一万小时天才定律——同样是住院医轮转,像柯林斯这样的菜鸟,所跟随的动辄就是世界级专家,跟随这样的团队学习,与在第三世界二线城市三甲医院里的轮转,花费的是同样的时间,但你完全可以想象,同样的时间,做同样的事,其中知识和经验的密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环境决定了同样时间的内涵上的天壤之别。不是每个人花一万小时反复做一件事就能成为天才的

哈丁医生的风格是根本就不理会初级住院医,完全就是给他打下手,他是身体力行自己去做,让跟随的人自己来学习和品味。

考文垂医生则是典型的师傅,会放手让住院医来做,经常性地提问,要求他们寻找答案,做出自己的判断。

在考文垂手下当值时,柯林斯看到了一张诡异的髋关节X片,即正常的左髋关节的大转子上居然缠着金属线。询问了高级住院医才知道,这是考文垂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外科手术中分清左右既很关键,也很难——做髋关节置换术的时候,做反边了

病人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所以病人的左右,跟外科医生看的左右恰好是反的。当时做手术时,负责放片子的住院医生把片子放反了,也说错了边,所以当考文垂按照他们说的左边打开髋关节时,看到的是正常的大转子,于是考文垂又放了回去,缝合错误的开口。

然后他走出手术室,向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谈话,告知了手术室里发生的错误,并且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之后考文垂医生又返回,继续把另一边的手术做完。

此举让所有住院医生都非常感动

柯林斯正在看这个诡异的片子时,考文垂医生走进了办公室,问柯林斯有什么感想。柯林斯回答说,我非常害怕在手术中犯错,感到恐惧。考文垂点点头,告诉他,要时刻保持这种恐惧。

柯林斯发现考文垂医生仿佛无惧于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错误

跟随了考文垂医生一个半月之后,柯林斯居然获得了一次主刀髋部全置换手术的机会,其实也就是下第一刀的机会。在整个过程中,考文垂医生严格和精准地指导,从握刀方式,到下刀的力度,一直到全部切开之后,仔细地考问柯林斯有关这一切开部分的肌肉分布和神经分布

这确实是个好师傅。

接着柯林斯又被转去梅奥另一家医院,著名的圣玛丽医院的急诊手术室轮转。急诊手术室的经验,与美剧剧情类似

比如他遇到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开车撞伤了一个小女孩,大家都在抢救小女孩。这个肇事者非常痛苦,反反复复地跑来问小女孩是否能脱离危险。大家也没有多少时间去管他,只是给他做了简单包扎。不久之后,大家就又见到了这个肇事者,只不过他已经死了——他用枪自杀了

所以,在其后又遇到一起哥哥在打猎时不慎把弟弟打伤的情况,大家又在抢救弟弟时,柯林斯就特别留意这个哥哥,只要有时间就去安慰这个哥哥,说这不是他的错。待到父母来之后,显然对哥哥还有责怪。

柯林斯又注意到,这时哥哥的眼神和之前那个悔恨交加得自杀的男人的眼神一样,而且,弟弟的伤势过重,估计活不了了,于是就专门找到他的父母,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担心,才让父母幡然醒悟,赶紧去照顾哥哥。

接着两次急诊都让柯林斯深受挫折,一是抢救一个怀孕40周的孕妇,在做了半小时心肺复苏孕妇仍然没有反应的情况下,主治医生断然决定放弃孕妇的心肺复苏,剖腹救婴儿,剖出婴儿之后,又给新生儿做心肺复苏,结果也没有反应,母亲和婴儿都没有抢救过来。

二是一个车祸头部受重创的少女,由于神经中枢受损,体温持续升高,身上覆盖满了冰袋,也无法控制体温升高,柯林斯就在一旁看着她的体温升高一点点烧坏她的大脑,束手无策

这就是急诊的可怕。

接着他又轮转去了儿童骨科。

在儿科柯林斯感觉最受摧残的,就是去看接受治疗的孩子们的眼睛。那些受重创而需要接受手术并且还要在病床上呆上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孩子们,眼神可以从一开始的惊恐,变成痛苦,接着就变成麻木和空洞。对于这种情况,柯林斯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一把钢刀,既然能切开一切,也就能修复一切

接着柯林斯转去骨科,又跟上了美国顶级骨科医生罗梅罗。在罗梅罗治下,他接到了一个典型的癌症病例——就是我们平常人所说的,一直以来健康无事,甚至精力旺盛,到医院检查出癌症,很快就去世了,貌似不去检查就不会有事一样。

病例是一个40出头的女教师,只有外祖母有过乳腺癌病史,自己身体一直壮得跟一匹马一样,每天都要跑5公里。只是最近一个月来,屁股疼,有时候晚上会疼醒,再就是有些疲劳。

柯林斯凭经验一听就警觉起来,照了X光片,然后拿给罗梅罗看,两个人有了一致判断——髋关节已经发生溶解性的病变,很可能是癌变,而且癌变还是从其他地方扩散转移过来的,有可能是乳腺。

接着继续做骨扫描和血液检查,证实了他们的判断——这位自认为壮得像一匹马一样的女教师,实际上体内脏器都已经发生了大规模的病变,只不过是自身代偿能力强,不自知,她不仅有乳腺癌,还有淋巴癌,肝脏也已经癌变,基础骨骼也受到了影响。

也就是说,一个月前还每天跑5公里的人,就在她开始感觉疼痛和疲劳时,其实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很快她连走路都可能发生骨折

对于这种情况,即便是梅奥医疗研究中心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让人等死了。这位女教师在诊断为癌症一个月后去世。

第二个孩子出生后,柯林斯的经济状况也到了崩溃边缘。住院医的收入实在无法养活一家四口人,每小时2.5美元——正能量:此处展现资本主义残酷的剥削关系——于是他开始兼职,到其他医院的急诊去赚外快,每小时20美元。

这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在家,两个孩子的照顾全都在妻子身上。这就是柯林斯这种没有任何经济基础,却专注于自己的兴趣和梦想的人,所要付出的代价。

于是他又开始了周末早上去梅奥查房,然后开车近一百英里去另一家圣乔医院做急诊医生的日子。在圣乔医院急诊时,他又开始强化复习之前的所有知识点,强调得最多的,居然是这个:脑神经有12对——嗅觉神经、视觉神经、动眼神经、滑车神经、三叉神经、外展神经、面部神经、听觉神经、舌咽神经、迷走神经、副神经和舌下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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