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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Loading69 2023-08-06 发布于四川

引子

*本文原作者康兆奎

正文

解放前成都社会的军阀、官僚、地主、恶霸、特务、袍哥、土匪、流氓等等,互相勾结,互相包庇,欺压人民,无恶不作,把一个省会“首善之区”搞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本文所述这四大“歪人”,恰巧是成都市的四方各有一个,那就是东门的黄亚光、西门的徐子昌、北门的银运华(剑泉)、西南门的蒋浩澄。他们各自拥有一帮恶棍,称霸一方,“上吃王侯将相,下吃鳏寡孤独”,人们称之为“四大天王”。这四个人有许多共同点:第一,都是流氓无赖和小老幺出身,在成都“炼丹”起势;第二,都是袍哥、特务、军官三重身份;第三,都是成都警备部的谍查,成了“症候”;第四,最后都搞暴乱,打游击,抗拒解放。

我在警备部稽查处搞特务工作多年,从组长一直爬到乡区情报所副所长,对他们的情况比较了解。

这四大“歪人”的结局,有三个坚决与人民为敌,顽固到底,伏法受诛,罪有应得;有一个悔改较好,获得政府宽大。这是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政策的具体体现。现分别介绍他们的情况于后。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西霸天徐子昌

徐子昌,绰号“笑头和尚”,随时装起一副笑脸,哪怕对你恨之入骨,表面上也声色不露。由于他阴险狡诈,最会打滥条,江湖上都喊他“徐师爷”。其实他胸无点墨。他原籍郫县三原乡,1920年流浪来成都,在熊克武的宪兵队当宪兵。一个偶然机会,被邓锡侯的团长钟沛然(绰号钟乌龟)看中了,把他调去当排长。后来出川参加张发奎部队当连长,受伤后,在上海医病,认识二十一军参谋处长严啸虎。回四川后,他先后投拜在郫县袍哥总舵把子方茂山和钟次方(绰号钟幺爸)两人名下,开始大搞袍哥活动,笼络当时社会上一些有臭名的恶人,仿效小说上瓦岗寨的故事,邀约这些“叫鸡公”如邓锡侯部的喻载阳、荣昌义、张北斗,田颂尧部的钟子良,刘文辉部的冷少康,以及黄亚光和匪首赵连玉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有了这个集团组织,他在成都吃得开了,就被吸收到当时担负成都治安责任的“三军联合办事处”当上侦缉组一名要角,开始在交通路开设烟馆和赌场,抽头吃利。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1933年,廖海涛任成都第一任警备司令时,徐子昌被委为西区谍查主任,他和当时警察局侦缉大队长陈子惠、刘嘉兴、谢楷成等互相勾结,狼狈为奸,不久就由外勤主任升为“督查”。蒋尚朴当警备司令时,将督办公署情报处的戚良斋调来当谍查长,徐子昌作副谍查长。徐见戚良斋的毒气大,号召力强,心怀猜忌,用了蒋浩澄之计,将戚良斋排挤出去,他就当上谍查长了。

严啸虎当司令后,徐子昌办案更为卖力,深得严的信任不久就提升他为督查长。他就大肆布置党羽,重用同乡高金山、周青云、蒋浩澄等人,结成所谓“温郫帮”,而把戚良斋所用的汤国华、周国清、黄亚光等,一个一个排挤出去,于是稽查处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的“贴心豆办”,他的气焰就越来越高了。

徐子昌在警备部能够步步高升,换了三个司令,都离不得他。而且越来越红,除他本人善于因应外,也由于有几个强有力的后台,如军阀陈益廷、老袍哥舵把子吴毅侯、钟次方等都是竭力支持他的。他又自己成立了西城社袍哥码头,他当总舵把子,一些趋炎附势的袍哥,在他码头“归标”的就有一两千人。再其次是他的人缘很广,上对军政头目,“五老七贤”.则厚颜巴结;下对土匪恶棍,九流三教,则广为结纳。因而逐渐养成气候,成为成都市毒气很大的人物。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成都市的治安历来很糟,大小抢劫杀人案件,很少真正破案。徐子昌身为督查长,惯搞“自买自卖”,在案子紧,过不了关时,常常是诬陷一两个腰杆硬不起的人出来替死案,他还借此表现办案有功。如1940年轰动成都的金城银行大抢案,上面追得紧,徐子昌就把温江的袁老幺诬为主犯,判了死刑。当法庭上捆绑袁老幺时,袁抗辩无效,看见徐子昌站在庭上,就大声呼叫:“徐子昌,我在鬼门关等你!”徐骄傲地大声回答说:“鬼门关等我的人多,你娃娃还挤不进场。”全堂为之哄然大笑。又如桂花巷陈兰亭的亲戚被抢劫案发生后,因陈当过师长,又是有名的袍哥大爷,决不善罢干休,坚决要警备司令严啸虎限期破案,严只得严饬徐子昌、蒋浩澄迅速破案,不得延误。徐看见“水紧”,从容不迫地把一个曾经当过土匪但早已洗手不干的曾体仁,栽赃陷害,逮捕处死,使陈兰亭无话可说。这些事实,充分说明徐子昌阴险毒辣的鬼喊伎俩,他在警备部十几年,不知诬陷了多少人。

一般人说他“刮鬼皮起家”,事情的经过如下:1942年抗战期中,成都空袭严重,当时政府计划在成都四郊扩建疏散区。徐子昌看准这是个发财机会,因为西区是他的天下,就建议在老西门外规划疏散区域,修建疏散房屋。政府正想利用“地头蛇”的力量来推动这个计划,于是就叫他来主办。徐子昌取得这项权力之后,首先就规定挖掘“乱葬坟”和拆除破庙旧寺作为修建疏散房舍的基地,并利用挖坟的生基砖石和拆房的旧料作为修建疏散房屋的材料。他招集了得力爪牙和狗腿子二三百人,分成十个组,在老西门外花牌坊营门口一带地区,展开大规模的“挖坟”工程。他在开工的大会上说:“……现在东区有黄亚光,南区有杜培根,西区有张耀光,北区有赖合三,内面有蒋浩澄,他们无钱不想,我怎好和他们争夺?现在我的生财之道,就是起乱葬坟,整死人比整活人好些,整死人不会开腔,整活人要叫唤……。”他又叫多挖回民和满人的坟,他说,回、满少数民族,在成都人数分散,无人敢来过问。挖坟时不管有主无主,见坟就挖,除了生基砖。殉葬财物、拆房木料,完全由他吞没了不算,他还进一步想霸占别人有产权的坟地。他支持地痞流氓(他的爪牙)出面,冒充“死人”的子孙后代,叩头作揖,愿意贱价出卖这些坟地。他就随便给两个钱买了,正式立了卖契,就这样霸占了1300多亩地皮。以后真正有产权的人出来过问时,他拿出卖契,反咬别人一口,说是无理敲诈,受害的人,只有含血喷天,有冤无处伸了。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徐子昌旧宅

由于敞别人的祖坟,霸占别人的产业,他不花一文钱。就在外西花牌坊建起了一座豪华的公馆,过着穷奢极欲的糜烂生活,并宣称要继续建造一座宫殿式大厦,定名为“徐氏宗祠”,还要塑造他父母和他本人的三座“长生禄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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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昌生财之道还多,凡是成都经营得好、能赚钱的生意,他却用空头存款支票强迫入股,或者干脆强占干股坐分别人红利。饮食业中,他占股的有30家左右,运输业和其他行业,他占股的在100家以上。他又和吴毅侯、肖树人等三人合资在春熙北段修建“三益公”,内设戏院、茶馆、浴室、餐厅等等。成都的浴室有男女同浴的所谓“家庭包厢”,就是三益公的江汉浴室首先兴起来的。大大败坏了成都的风气,而徐子昌的孽钱却越积越多了。

徐子昌不过是警备司令部的一个特务头头,是严啸虎的手下人,和成都一些军、师、旅长相比,品级很低,根本站不出来。但他却敢和一个战区副司令长官孙震对着干,抢当“国大代表”就可以看出他猖獗到何等地步了。

1948年,蒋介石想当总统,玩了一套选举“国大代表”的丑剧。成都市应产生的“国大代表”,已由国民党中央“圈定”孙震。孙是四川的知名军人,任过川军二十九军副军长、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当时任郑州绥靖主任,指挥着几十万兵马。他要当国大代表,又已由中央圈定,应当毫无问题。殊不知黑松林里跳出个徐子昌,他硬要在成都竞选国大代表,要和孙副长官“对手”,一见高低。尽管事前成都市政当局多方派人向徐疏通,请他退让,他都不干。他仗恃拥有大小袍哥和土特务,搞十几万张选票毫无问题。在四门组织了若干竞选办事处,由黄亚光、蒋浩澄、银剑泉……等吃铁吐火的人主持,天天开会请客,大拉选票。他的党羽还为他筹集法币两亿多元作竞选费,并表示不惜任何牺牲,要为他效劳到底。他的竞选声势越来越大,把全市都闹震了。孙震为此暗地里有点着急,怕“阴沟里翻船”,输不起这个面子。而最着急的人,还是省主席邓锡侯,他知道孙震是蒋介石信得过的人,如果“中央圈选”的都出了岔子,他怎好向蒋介石交代?他的主席纱帽恐也难保。要解决这个僵局,只有向徐许上一个“包袱”,徐才会让步。于是叫保安处刘兆黎准备一个区保安副司令的缺给徐子昌,同时派副官长黄瑾怀给严啸虎和几位老袍哥舵把子打招呼,请他们叫徐子昌让步,徐认为已经抓了“耿面子”,才顺风转舵,卖个人情给邓锡侯,同时又赢得了孙震的谢意,于是才掩旗息鼓地退出竞选。

徐子昌作的恶事,真是罄竹难书。不但他恶,他的妻子“徐大娘”也是一个有名的女恶霸。某次,她叫茶房王某提开水来沏茶,不慎,她被溅上一点水,便把装满开水的大壶,向王某头上打去,王立被烫翻在地,惨痛嚎叫,医治无效,结果死去。王姓家属,请求抚恤,反被徐子昌痛骂一场,派爪牙将其赶走。

徐子昌蹂躏女性的手段极为残酷,最令人发指的是,他把一个家住三倒拐的贫穷人家的妇女吴玉林强奸了,并强迫她的女儿白慧娟到川剧团去学唱戏,后来白唱得比较有名气了,入也长得漂亮,看不起徐,不同徐往来,徐就怀恨在心。有一次,徐在一家餐馆请客,派人去叫白慧娟来陪酒,遭到白慧娟拒绝。徐子昌大怒.立派兄弟伙数人赶到她唱戏的剧院,在后台将她毒打之后,并用匕首把她的面部划了几刀,登时血流如注,惨叫不已,这些恶棍走后,剧团同人才送她去医疗。后来伤虽治愈,她不能再出台唱戏了!解放后曾有人编写了一出川戏演唱,戏名就叫“红杜鹃”,以控诉徐的罪行。

东霸天黄亚光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黄亚光又名黄正光,成都外东青莲下街的人,他贼眉贼眼,流里流气,歪戴帽子,烟容满面,是一个大鸦片鬼。他到处做坏事,绷劲仗,摆滥摊子,挣到一个绰号叫“尸水”,意思是走一路,滥一路,又臭又恶!他父亲黄隆兴是东门外袍哥舵把子,祖父也是老袍哥,舅父杨海山是外东“集义和”码头的舵把子。他的姐姐既是女袍哥,又投身在天主教堂,当上了“神女”,因之他们全家的住房,都是天主教堂为他修建的。这一家人在外东既有袍哥的封建势力,又有教会的洋势力,横行霸道,莫有人敢冒犯他们。

黄亚光从小就在他父亲码头上当“凤尾老幺”(舵把子儿子的称呼),养成一付凶横狡诈的性格。1920年,他刚刚成人,便受到得胜乡团练大队长邓守臣的赏识,当上了分队长。从此,他在外东一带公开包庇烟馆,聚赌抽头,掌红吃黑,勒索乡民,逐步发展到在天桥秘密设厂造假钞票。

1927年,他新成立一个“少英社”袍哥码头,自己当舵把子,继承了“袍哥世家”的衣钵。当时成都是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三军驻防,联合组织了一个“三军联合办事处”。田部有一个团长张少全参加值勤,他想扩大势力,支使其兄张少林出面。招纳各帮恶势力头头,结拜兄弟,取名为“小桃园”.借以网络各方“出色”人物。黄亚光首先参加,其他参加的都是三个军的著名坏人,刘部有高俊、朱平安、冷少康、邓国成;邓部有张北斗;田部有钟子良,其他还有同样货色的李学义、王明书、周方涛等。他们在张少全家中举行“小桃园”结拜大典。从此,黄亚光就和本市防区军队挂上了钩,声名也大大提高了一步。

不久张少全为了贩运烟毒的方便,介绍黄亚光到松潘“汉军统领”杨抚权处当连长。去了不久,汉军统领奉命“援甘”(甘肃),结果全军瓦解,黄亚光乘机大抢财物,逃回川北一带躲藏起来。

继后黄亚光听说,“小桃园”的把兄邓大春(原在“汉军统领”部队里当营长)回到成都当上了卫戍司令部的谍查长,急忙回成都向邓大春讨了一个东区谍查主任的官职,凭借这个名义,有了害人的权柄,他就大肆作恶。有一次,他秘密抓捕了两个排字工人余成德和王元富,诬为共产党,酷刑拷打,逼交同伙名单,先后逮捕30余人,造成冤狱,来向上司讨好立功。后来刘湘统一四川,成都卫戍司令部改为警备部,因为他在东区的恶势力很大,继续让他当东区谍查主任。直到抗日战争以后,蒋浩澄和徐子昌想方打条排挤他,他又看见“军统”的势头更高,比土特务吃香,于是就参加“军统”,给行辕的特务头子郑锡麟当走狗,担任通讯员、行动组长等职务,和军统重要分子杨超群、陈翔元建立了密切联系。他又兼任十区区民代表主席,把他的哥老组织“少英社”渗入一批军统特务,改名为“群益总社”,用“精、诚、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十个字命名组成十个分社,从东门外头瓦窑到三瓦窑顺府河一带布满他的爪牙,使这一带成了他一个人的天下。所有外东的船帮、旅馆、茶坊、酒店、赌场、妓院都归他掌握,听他支配,给他“上寿”,他真是成了独霸一方的“大王”了!他的兄弟伙还在城内分别控制了三个戏院——春熙大舞台、三益公戏院和昌宜电影院,并勾结广元大匪首唐能、平武大匪首宋北海(绰号宋皇帝),用枪弹在松潘、黑水一带掉烟,运到成都贩卖,大做鸦片烟生意。

他敢于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主要依靠邓锡侯的副官长黄瑾怀作靠山。他对外宣称黄瑾怀是他的“自家人”。甚至省主席王瓒绪也不知什么原因,曾经多次提到他,说:“黄亚光很不错。”因此他狂妄自大,好像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加之后来成了军统特务,自认为贴扰了“中央”,气焰就更为嚣张。外东第十区区长裴野堂,因不大满意他的所作所为,他就支使兄弟伙将裴驱走。估倒上面改委了傅伯良;1948年他又把傅伯良取销,支持他的兄弟伙李英、范钧安正副区长。

黄亚光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豢养了一个狗头军师罗仲宜,专门给他出谋划策,编方打条。他又掌握了一批吃人不眨眼的死党,为他出死力,充打手,如谢安仲、钟杰、李英、范钧安、郑光和等都是到处惹事生非,敲诈勒索,吃人无厌的坏人。

1945年,黄亚光的恶势力发展到了北门。当时北门城隍庙摊贩云集,颇为热闹,来往的人很多,他就叫手下爪牙在庙内公开摆设赌场,聚赌抽头。庙内和尚不明底细,出来干涉。黄亚光就命手下姚昌富扯出手枪,当场打死和尚,叫姚回灌县避案。和尚冤死,无人敢来过问,治安机关,也不了了之。

蓉城旧事:昔日成都的四大“歪人”

1947年,黄亚光侵占外东安顺桥一带地段,派他的兄弟伙周方昆招商摆摊设点,收取重押重租,大肆盘剥,稍有迟慢,不打就罚,这些非法收入,全部为他所有。后来,某次大水灾,安顺桥被水冲垮,他就派狗腿子黄永顺、王宏太借修桥为名,挨家挨户估派修桥费。这笔工程经费,由他掌握,大部分贪污中饱,并乘机撵走桥侧居民,强占民房约300多平方。受害的人申诉无门,景况极为凄惨。

黄亚光爱哼两句川戏,每天晚上群益社码头上都摆设“围鼓”,吹打弹唱,鼓乐唯天,闹得四邻不安,居民敢怒而不敢言。黄亚光为了炫耀他的恶势力,叫来打、唱的所有兄弟伙,一律把手枪摆在面前,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用以大壮声威。外面围着听打唱的人们,看见这种凶恶场面,吓得不敢大声咳嗽,高声说话。围鼓闹完,总是深更半夜,黄亚光回他青莲下街的“公馆”。一两百兄弟伙一手打电简照路,一手提枪,排成长长的火巷子,他走中间,前呼后拥,送他回府。这样煊赫的排场,活像一个“土皇帝”。

他不但对老百姓很恶,就是对他的兄弟伙也一样歹毒,毫不手软。如某次,围鼓要开场了,拉胡琴的管同定因母亲病倒在床。要亲自照料,没有来。黄亚光登时大怒,把两眼一瞪,骂道:“老管是不是与共产党贴标语去了。”当晚就有人去告知管同定,管知道黄亚光手段毒辣,只要他对你不满意,随便拣点事,你一家人都吃不消,当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偷偷离开成都,抛弃家庭,到外面逃命去了。可见黄平常手段恶毒,人人怕他,到了什么地步。

解放前夕,他在游干班受训毕业,是“一百单八将”中的要角,担任游干班联络员,积极组织打游击的队伍,于1950年1月落网。通过公审,人民政府把他判处极刑,人心大快,尤其是东门一带的老百姓高兴,他们争相走告说:“这一下我们抬得起头了!”

贪鄙残毒的银剑泉

银剑泉又名银运华,成都人,是一个无赖之徒,额上有个刀把子印记,配上那付凶横面孔,更显得狰狞可怖。他对上善于舐贴逢迎,奴颜婢膝,对一般人则专讲利害,翻脸无情,扯根眉毛就不认人。他是北门外李家巷一家小棺材铺老板的儿子,十二三岁就干坏事。那时成都电灯还不普遍,规定住户晚上要点檐灯照明。银运华每晚半夜起来偷窃各住户檐灯的灯油,卖了作零花钱。后来稍大一点,就学操袍哥,打滚龙,在外北卢怀三的哥老码头——“庆福公”当小老幺。人虽小,手段狠毒,坏点子多,恶名日渐昭著。当时有所谓“五方夹一杰”,指的是:银方、蒲方、吴方、赵方、艾方、另有一个钟杰,都是北门一带的无赖流氓,而以银运华居首,这几个结成死党,到处横行霸道,估吃霸赊。

银运华有个叔伯妹子嫁给邓锡侯的警卫团长刘耀奎,凭这点裙带关系,他被刘耀奎介绍给成都警备司令严啸虎的副官长孙岳军当听差,他跟孙岳军贴得紧,说孙是他的表叔,人前人后,称呼得非常肉麻,于是孙就赏了他一个“谍查员”。有了这个特务头衔,可以公开端枪耍炮,增加了他作恶的本钱。

有一天,他在街上碰见严啸虎(平时他是见不着的)灵机一动,想借此表现一番,赶忙抢前敬礼,向严告密说,他已侦查清楚,有共产党地下分子潜伏在市内某处活动。严当即派了一连士兵同银一道至北门五泉街去围捕,结果有一人当场被打死。严啸虎认为他很能干,便提升为警备部上尉副官,兼办他公馆的“内差”,从此他就直接贴拢严司令了。舐贴逢迎,本是银运华的看家本领,他对严的一家上下等等都巴结得无微无至。严公馆的人都称赞银副官会办事、很能干,于是他就一天比一天重要起来,成为严身边的“红人”了。

1942年,严啸虎和当时“远征军”总司令卫立煌的参谋长文某有关系,派银运华到西安去联系。他乘机搞走私活动,为严偷运了两卡车新生纱厂的四平棉纱回成都,给严赚了一大笔钱,深得严的欢心,升他为警备部少校副官主任,这一下银运华不再是跑腿副官,而是副官头头了。他认为在警备部的基础已经打稳,就想利用“袍哥”作为他的羽翼,培植他的恶势力,以便进一步发展。

1944年,一六四师师长彭焕章,组织了一个袍哥码头叫“合叙同”,一共成立了39个分支社。银运华趁此机会把孙岳军捧出来当蓉南、蓉北两个分社的社长,自己当副社长,以抬高自己的地位。又把空军二路司令部的黄清云请出来做“坐堂大爷”以壮声势,并引黄去见严啸虎,单是送严一份贽见礼,就是100石大米,严啸虎马上封黄一个“少校副官”。

1945年,银运华便自己开山插旗,成立袍哥码头——华成社(含义是银运华成功)。为了扩大声势,他联络成都县大恶霸曾次金和华阳县大恶霸田泽孚,共同当华成社的首领,迅速发展到37个分支社,人数达3万以上,银运华在哥老中就算是响当当的“硬火”了。

由于银运华善于捧贴,受到严啸虎的宠信,加以他的爪牙一天天地增多,在成都的恶势力一天天地增大,严更加要利用他,不久他就当上警备部的副稽查长(稽查长是蒋浩澄)。其后乡区稽查处成立,严又升他为该处的稽查长。不久,乡区稽查处改为乡区情报所,他便充任所长,管辖通讯大队,包括成都县14个中队,华阳县25个中队,成都市30个中队,每个中队又有若干组长,每组有组员30名(特务),都由他委派华成社哥老分子和保甲长、流氓充任,组成了一支庞大的特务队伍。这支特务队伍,除镇压革命活动,侦捕进步人士外,大干贩卖枪支弹药,开设烟馆赌场,贩运毒品,抢劫、拉肥等等勾当。

他在商业场“吉安茶社”、提督西街魏家祠、提督东街三义庙等处,建立秘密买卖枪枝弹药的交易市场,和外地匪特取得联系,交易数量之大,相当惊人。他们干的抢劫、拉肥案件很多,比较突出的有抢裕华纱厂仓库,抢桂花巷陈兰亭师长的亲戚,抢保安司令部副官长的保险柜等等。至于抢驷马桥的盐边运货商人,在东门大桥抢汽车等类的案件,就太多了。当时抢了人,根本无法破案,如果对方“底码子”硬,事情闹大了,上级出来过问,应付不了,他们就诬陷一两个人来当替死鬼。比如裕华纱厂的抢案,邓锡侯严令侦破,银运华便勾结龙王场惯匪李道生诬供是杨幺老虎干的,并派人把杨打死,割下首级交案。

银运华在1947年成都涨大水的时候发了一笔横财。当时岷江水势凶猛,把成都外北各家木商堆放在河坝的几万根木材,全部冲走,银运华趁机派人去沿府河一带,命令当地人民打捞,每根给打捞费五角,一共捞起木料几千根,全部掠为私有,并不上报,木商也不敢问。这笔横财,约达一二十万银元之巨。

银运华的魔手,还伸入成都市三大投机市场。他在安乐寺市场:正娱花园黄金市场、沁园棉纱市场,都派有贴身爪牙在那里操纵把持。如安乐寺市场的周玉林,棉纱市场的杨书云……都是他的特务组长,也是华成社分支社的社长。安乐寺市场管理所主任李子宜、黄金云……都是他的特务组长,中央银行出纳股长吴肇文、马宗骥……都要听他的使唤。为了进一步加深勾结,他还给吴肇文、马宗骥一个乡区情报所直属分队队长的特务官衔,彼此里应外合,进行市场投机。

他的兄弟银视礼每天带领曾应涛、杨云、陈瑞清等一批爪牙,在各个市场大肆买空卖空,弄虚作假,输打赢要,敲诈勒索。他也常到这几个市场巡视坐镇,表明银视礼就是他的化身,因此人人望而生畏。上当受骗的,只有捶胸顿足,哭诉无门,弄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发生的惨剧,一言难尽。1948年,成都现钞奇缺,安乐寺的现钞敷水高达70%~80%,他抓住这个机会,在中央银行提出大批现钞,在安乐寺大做敷水生意,把换到的支票又拿去提现,一进一出暴利几乎一倍。临近解放“应变”时,他利用职权,伪造名册(规定每人限购黄金二两)同央行吴、马等勾结,套购黄金千两以上,为了塞住个别人的嘴巴,给我提了20两,不给金子,只付一点差价,送了我银元100元,其余他完全独吞了。他凭借恶势力,把成都所有大小投机生意几乎做遍,掠夺的黑心钱,无法统计。

这个靠偷檐灯油起家的无赖,一跃而成为有钱有势,声名赫赫的大恶霸,在成都桂花巷正通顺街、德盛街等处,共有7个漂亮的大公馆,在倒石桥还修建了一座别墅。公馆里都有华贵的陈设,布置得非常富丽堂皇,并有漂亮的小轿车两部、吉普车一部。他还利用手段,估买了法国教堂的全部设备,内中单是各种名贵品种的“金鱼”就有一二千尾。他的太太带了一根钻石项链,其价值相当于十个中等人家的全部财产。因为他掌握几干特务,所以他的公馆里经常都有一二十个兄弟伙在侍侯他,邻里为之侧目。

解放前一年,他的后台彭焕章和严啸虎向王陵基保荐他当懋功县长,用意是想护送严的家眷到懋功避难,并以此为打游击的根据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不料后来严的家眷被蒋介石弄到台湾,时局又急转直下,银来不及走马上任,蒋政权就土朋瓦解了。

他是“游干班”第四期毕业的所谓“一百单八将”中的有名人物,解放前夕,追随“游干班”班长王旭夫打游击,作垂死挣扎,任“西南游击第一路司令部少将高参”,与大恶霸曾次金联合。并电招其帮凶伪乡村情报所副所长康兆奎,率领武装特务200多人到草堂寺川康游击挺进军总司令部报到,委康为“少将副官长兼特科司令”,将当时所集中的乡村情报所的特务,编为五个中队。这支反革命武装,于1949年12月27日午前9时,在金堂西江河同解放军打了两个钟头,全军溃败,银运华、康兆奎见大势已去,走投无路,到成都自首。银自首后,反心不死,又潜逃到彭县海窝子藏起来,经人民政府查获,押回成都,于1950年3月公审处决,得到应有的可耻下场。

阴险毒辣的蒋浩澄

在四大恶霸中,蒋浩澄以另一种姿态出现,他不是红眉毛绿眼睛的一付凶像,外貌显得“憨厚老实”,“一团和气”,实际上是笑里藏刀,极为阴险。他有一套讼棍本领,笔尖下不知冤屈了多少好人。

他生长在温江县永兴乡,读过几年书,能挥毫弄笔,肚皮里“鬼转转”又多,凭这点本钱,当过保长、队长。当时温江有个总舵把子戚良斋,统摄恶势力,称霸全县,蒋浩澄多方设法亲近,对戚百般吹捧,但戚对他冷落,不予重视。以后戚在成都先后当卫戍部、警备部的稽查长、谍查长,在治安方面关了总火。蒋在温江郁郁不得志,窜到成都找戚良斋,想混个差使,戚仍未理他。蒋穷途潦倒,生活无着,只得在正府街法院附近摆个小摊摊代写状纸为生。一天,警备部的副稽查长徐子昌在法院附近茶馆坐着,要找人动笔写个文件,有人就把蒋浩澄叫来。蒋听说徐子昌是警备部有名的“关火”匠,就大献殷勤,曲意逢迎,并表示他与戚良斋是同乡。徐见他笔下很是来得,是一把好手,有意要栽培他,几天后,就把他介绍到警备部当文书。他很懂窍,立即把徐贴紧,办事非常卖力,才一年多,就被提拔为事务组长,成了徐子昌的干将。

徐子昌在警备部稽查处虽然“关火”,但总是副职,戚良斋才是正的,凡事还得戚点头才能算数,未免心里不服。“一林不藏二虎”,不免常有摩擦。徐子昌虽然嫉戚的权力大,但他的牌子远不如戚良斋“硬扎”,只有暂时隐忍,等待机会。蒋浩澄是“一踩九头跷”的机灵鬼,看透了徐子昌的内心,同时因戚良斋一向看他不起,心里早有宿恨,于是就想出一条既报复戚良斋又能进一步讨得徐子昌欢心的毒计来。他向徐挑拨说:“……如果不把戚良斋挤出警备部,你将来要吃大亏……”,徐也深以为然,便向他问计。他说:“现在我们在南门捉得双流柑子园的匪首××与戚有点关系,戚有心替这个匪首开脱,尚未出口,不如把收缴的财物、手枪连人一齐与他送去,表示此案可不必上报,把它阴消。戚如果中计接受,然后,你就向司令官密报他通匪庇匪,他就下不倒台了。”徐闻言大喜,立即照计而行,亲自将人赃送去,戚果然中计。收下不提。殊徐子昌跟即向警备司令蒋尚朴密报,说戚良斋通匪得钱卖放。蒋尚朴性如烈火,大为震怒,立将戚良斋叫来,略一讯问,就给他几耳光。副官长干子安见状,怕事闹大,戚性命难保,连忙劝阻,才将戚撤职。戚羞愤已极,回温江后便气死了。蒋浩澄还办了一份祭礼,赶回温江到戚家吊孝,痛哭流涕,极为悲伤,温江乡邻,纷纷赞美他,说他对戚良斋“情义深重”。戚走后正稽查长一职当然就由徐子昌升任。徐对蒋浩澄就更加信任,倚为左右手,蒋也由此而“红”起来。

蒋见成都许多“对红星”都有袍哥码头,自己也要插杆旗子壮壮声威,就成立“同声社”袍哥码头,抬徐子昌出来当总舵把子,他当副总舵把子,完全掌握着实权,并拉入了王瓒绪的副官长张济安作名誉社长,很快就发展了十几个分支社,脚脚爪爪竞达两三万人,这样就大大增加了蒋的声光,势力也就更膨胀了。

蒋浩澄是徐子昌一手提拔的,尽管再“红”,也冒不过徐子昌,这一点他很清楚。他不采用原来徐子昌搞垮戚良斋的办法,而是采用另一套更高明的作法。他积极鼓动徐子昌去竞选“市参议员”,提高政治地位,作为最后竞选“国大代表”的基础。他向徐说:“如果计划成功,你将来政治前途,真是远大得很。……”徐子昌听了他的话,集中人力财力活动,终于当上了成都市的“参议员”和“候补国大代表”,涉足于政治舞台。他有了这两重身份,自然不屑于再当土特务的“稽查长”,于是蒋浩澄毫不费力地便坐上“稽查长”的宝座。

1948年,川康绥靖主任公署撤销,把绥署的稽查处(军统掌握)与警备部稽查处合并,军统特务周迅予任处长,蒋浩澄任副处长。他掌握了很厉害的作恶分子李鹤田、吴安民(巨匪吴机关枪的儿子)、“水红桃子”、“引魂童子”等惯匪为他贩枪、贩毒、招纳亡命。为非作歹,成都市北区完全成了他的势力范围。因为他很狡猾,包庇匪徒的手段,也比别人高,例如:

1948年9月22日夜晚,鼓楼北四街某旅馆发生抢案,抢走了九口袋钞票。被害人是个鸦片烟贩子,出事后,立即向警备部报案。我当时是警备部乡区情报所银剑泉手下的总务股长,这案子就是我手下的王鹏飞作的,他还拿了四口袋钞票交给我岳母保管,把我瞒着。9月23日是我的生日,宾客盈门,忽然蒋浩澄来电话。叫我到警备部去。蒋说:“昨夜发生抢案,你知道吗?”我说:“尚未据报,还不知道。我马上去摸清线索,再来汇报。”蒋说:“线索就在你身上,还去摸啥?”我大吃一惊说:“怎么会在我身上?我一点也不知道。”他说:“我已查清楚了,人是你的兄弟伙,抢来的赃物还在你家里”。我说:“是谁?”他说:“王鹏飞。”登时把我的脸都气青了。我说:“他现在在我的家,马上就去逮捕。”蒋浩澄不慌不忙地又说:“好吧,我们先把人、赃拿到再想办法,你别着急呀!”于是他就一同到我家,我先入内,把王鹏飞的枪下了,恐这娃娃出黄手。然后请蒋进来,这娃娃一见蒋浩澄进来,就晓得事情“卯”了,立即说:“案子是我作的,我去打官司。”蒋说:“好!兄弟,你是个汉子!”立即铐了,并在我岳母处拿出四口袋钞票,人、赃一齐带走。

蒋浩澄真是利害,他知道银剑泉是严司令的红人,我又是银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抢人的又是乡区情报所的谍查,案子穿了会伤严司令的面子,把银剑泉也得罪了,所以他胸有成竹地去见严司令,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严司令沉默不语。他就见机地说:“这件案子,司令交给我来办。”严司令说:“好罢,交给你去妥善处理。”蒋浩澄退下来,就扯好一条报导消息交报馆立即登出,大意是:“……鼓楼北四街抢案,匪首投案自首,并交出全部赃物……”。他这杆笔真不简单,把严司令、银剑泉和我的面子都顾到.受害人也无话说,全部赃物完璧归赵,不久把王鹏飞也释放了,包庇得十分巧妙。由于警备部破案神速,在功劳簿上当然给他大书一笔。

“同声社”的码头,就设在草市街留春茶馆,所以蒋浩澄的脚脚爪爪把北区都布满了,因而在北区任何选举的选票,都基本上控制在他手里。正府街太和号酱园老板胡叔樵,能够选上“市参议员”就因有蒋浩澄“扎起”,谁敢不选。不过他从不赤膊上阵。总是由他的“贴心豆办”李鹤田、吴安民出面。

1948年,“新新”新闻报馆举办了一次募捐演戏,地点就在三益公大戏院,蒋浩澄戏瘾发作,他要出台票演一出“霸王别姬”。给他开脸子的没有注意,把脸子开花了,他一出马门,第三排有个观众,看见脸谱花了,大声发笑,他听见大怒,把胡子扯来丢了,大声骂道:“你这个杂种,敢笑老子!”刷的一声,从袍衣内扯出手枪,一时台上台下他的百十个兄弟伙,都咔嚓一声,亮出手枪,上了红槽,场内秩序大乱。新新新闻记者张善,赶忙出来打拱作揖,陪礼招呼。这位观众也是有面子的人(前几排都是坐的豪商巨富),当时吓得不敢动弹,还是由张善请昌四爷(尔大)、吴毅侯这两个老舵把子把这位观众送出戏院。他这一笑,几乎丢命,三益公也几乎被打得稀烂。

蒋浩澄平常这样说:“哪个要想在警备部来当谍查,要先缴三个脑壳!”就是说,不杀三个人,就不配当特务。如龙王场的惯匪李道生,就是缴了三个脑壳,才当上警备部的北区谍查组长。警备部里像李道生这样的土匪很多,大多数是杀了人缴了脑壳来的。

1949年12月,蒋浩澄与徐子昌领了大批枪支弹药藏在花牌坊徐子昌家,准备拖回温江打游击(温江专署委蒋为第一区联防大队长)。这时,有地下党人梅子乾对蒋进行启发教育,劝其勿执迷不悟,要临危自救,立功赎罪,才是唯一出路,蒋才未到温江专署报到,把所带的特务队伍和枪支弹药在乡下藏起来。解放后,潜来成都,向公安机关自首,并把他与徐子昌、黄亚光、银运华等搞暴乱的计划,坦白交代。由于他幡然改悔,有立功表现,得到人民的宽恕,从宽判刑五年,1956年刑满释放,人民政府还给他安置了工作。

(吴绍伯整理)

资料来源:

《四川文史资料选粹》第六卷 社会民情编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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