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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蛮喜欢刀郎

 金苹果6 2023-08-06 发布于北京

2022年的夏天,我从莎车县火车站下车,打车去县城中心。火车站的维吾尔族师傅汉语不好,我只能一边用肢体语言,一边用蹩脚的民族口音普通话外带几个维吾尔语的价格词跟他沟通。

好不容易理清了目的地,我们坐上了出租车。

莎车县有将近90万人,其中96.3%的人都是少数民族,在这里汉族身份妥妥变成了少数民族。少数民族社区有自己的文化和语言,在国语不普及的时候交流难度可想而知。

没等出租车开一会儿,车上具有浓烈民族风味的歌单跳到了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师傅还开始哼起来:“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令人出奇的是国语不标准的师傅唱起歌来感觉不到有口音。

讲不出的告别-2002年的第一场雪

tx找不到版权。。听听校长合唱版

“师傅,你也听刀郎呢?”

“听呢听呢,刀郎,歌嘛,好好的。”

想起来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小学四年级,那时家里还在用VCD,一张光盘上集合了当时很多华语歌。既有港台流行歌手,也有像刀郎这样的本土歌手。

第一次听见前奏时就被深深吸引,因为这首歌与其他歌曲完全不一样。虽然都是一些感情爱情之类的内容,但刀郎这首歌的曲调就是很特别。

小时候并不知道这就是未来会伴随我一段时间的“西域调调”,我对那些“红唇”“缠绵”“搂在怀里”之类的情爱意向并没有特别的记忆,印象最深的还是“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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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带给了我对乌鲁木齐不切实际的想象:深秋的大道(那时候没见过雪,想象不出雪是什么样),如同重庆一般的山城(毕竟是停在八楼的公交汽车)。

从小生长在川渝地区的人,在那个年代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亲戚在新疆。据说从新疆坐火车到成都要三天三夜,听起来就很远很远。

六年级的某一天,我的表姑从五家渠回到四川,暂住在我们家。她从小在新疆长大,说着一口有点怪异但是又能听懂的四川话。

表姑的妈妈(我叫姑婆)每年坚持从新疆回遂宁老家去看外祖祖,有一年在老家的乡下,她的手机响起,铃声就是这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

在全民倡导发展经济的年代,音乐、电影这类文化制品便有了很强的鄙视链。处于鄙视链顶端的往往是现代的、潮流的、外来的,低端的自然是传统的、大众的、乡土的。

我小时候既听周杰伦、潘玮柏,也能听得进去刀郎、庞龙,不可否认后者类型的真的很洗脑。但在那时候,大部分同学听不进后者,甚至会觉得后者土,后者是爸妈那个年代老掉牙的歌。所以我也不敢说我觉得刀郎蛮好的。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好像直到中国的经济不再那么差,大众能接受更多元的审美。大家觉得土的凤凰传奇和刀郎,一下子被封神。

我没有专门地分析过这种现象的来源,但是在常年的旅行中有一个最简单的感悟:90年代后诞生流行制品的日韩港台很难有地方性、民族性和乡土性的作品。

2017年,我准备着前往香港和台湾的旅行。我把输入法调成繁体,并且准备了一堆港台流行乐的歌单,想带着童年情节去寻找一些记忆。

那两周,我听着《芬梨道上》《皇后大道东》《香港之夜》《鹿港小镇》《西子湾的日落》《忠孝东路走九遍》......好多好多歌。在那些场景里,当这些音乐响起时,确确实实能给人带来那种特别的“港味”和“台味”,但回到现时后,才猛然发现那些都是自己脑补的场景。流行制品就像经济,发展得越快,更迭也就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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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我首次踏上新疆的土地时便被深深地震撼到。这种震撼还并非来自自我营造的仪式感,而是活生生的人。我来到乌鲁木齐市探寻困扰我多年的谜题,原来八楼是昆仑宾馆,而八楼门口的二路汽车早已停止,乌鲁木齐市将这个站牌保留下来,可见这座城市的别样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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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的社会氛围很独特,那里跟中国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一样。这里有全国所有的民族,大家都生活在一起,许多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文化、艺术。生活在这里的汉族人又是全国各地天南海北过来的,他们也有着不同的方言和地域文化,新疆是一个文化的大熔炉。

我在乌鲁木齐旅居时去找八楼的vlog

在新疆许多民族的生活中,音乐是必不可少的部分,音乐有着仪式、传承、历史、娱乐等等多种功能。在现代社会中,一旦被拥有“音乐人”这个标签,便自然地跟着艺术、表演、技巧等等标签,或者跟着有梦想、有财富、有才华等标签,总之不是自然而生地发生。在新疆,大部分时候音乐的发生是自然而然的。

或许刀郎偏爱新疆的原因便在于此,这里有十分纯粹的声音。

2021年,我第一次在麦盖提接触到刀郎音乐,那种震撼至今无法忘却。此时我也恍然大悟,原来刀郎的刀郎,是这么来的。

刀郎麦西来甫 春节联欢晚会歌曲

这是播放器上唯一能找到的刀郎麦西来甫 现场听也是这个调调

关于刀郎人可以看下这篇文章👉阳光下的麦盖提

刀郎原名罗林,是四川内江人,早年在海南玩乐队,后来因为缘分一路辗转至新疆。据说他在南疆采风时听见了刀郎人的音乐,便把自己的艺名改为了刀郎。

若不是真有刀郎人的存在,我一直以为刀郎是一个中年男人自取的艺名。

在民族学上,刀郎人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对象。他们生活在叶尔羌河沿岸的绿洲丛林中,在南疆的麦盖提、巴楚和阿瓦提都有大量刀郎人的存在。刀郎人今天被归到维吾尔族中,但与南疆地区的维吾尔族相比,刀郎人的语言和文化都有些许差异。

关于刀郎人的来源众说纷纭,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曾经察合台汗国杜格拉特部的后裔,因权力失势而逃入叶尔羌河附近的不毛之地,并在这里生活下来。

因此,刀郎人的乐舞相比南疆维吾尔族的乐舞更具有“野性”,力量感十足。每次我去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营地,听到刀郎音乐的艺人演绎起来时就忍不住动起来,跟着一起跳起来很爽就对了。

改编自麦盖提民间的刀郎乐舞,获得荷花奖金奖的舞蹈《阳光下的麦盖提》,感受一些改编后登上舞台的power

刀郎早期的作品都充满了西部音乐风格,很多乐曲都取材自新疆民间音乐和民间故事。所以听刀郎的歌,就是在感受一种西部情节,听一个发生在辽阔土地上的故事。

当然,后来刀郎的风格变多了,开始唱佛教音乐,或者用传统的调式去表达他想表达的东西。

我一点都不懂音乐,但能感受到根植于土地的东西。一些来源历史性、民族性和乡土性的文化,是流行社会所无法替代的。但这些文化制品不经历改编,又无法在现代社会中传承与传播。

这也跟经济强挂钩,经济强了,文化制品有舞台了,才能更好地传播出去。近些年的说唱诞生了很多地方特色,虽然也有人说土,但至少不止一种声音了,且这些风格还一定程度地向外输出。

网上都在说《山歌寥哉》横空出世,事实上刀郎近些年一直在发歌。尤其是是《世间的每一个人》这张专辑,里面有一首歌叫《南门》,目前几个音乐平台都听不到,听完这首歌我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流。

《罗刹海市》的爆红自有逻辑,个人觉得反而没有那些“红唇”“烈焰”“怀抱”朗朗上口,事实上很多民歌就是这么直白地在表达感情,而且这首歌解读起来很有难度,歌词太复杂反而难永存,这波热度过了可能也就过了。无论如何,舆论永远不应该影响一名创作者,刀郎也不用封神,就是一个创作者。而至少现在我可以说,我确实蛮喜欢刀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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