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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作家|张洪志:石碾,推出生活的希望

 百姓文学社 2023-08-08 发布于云南

“倒了磨砸了碾,石(实)打石(实)”这句老俗语说的是某人厚道实在,办事可靠,无三心二意。老俗语中说的碾,碾砣、碾盘、碾架子和碾底座四部分组成,碾砣、碾盘全是用青石之类敲凿而成的石头货,沉闷粗重。碾盘中央打一个孔,安装着碾轴,在碾砣两端正中间的浅孔上,架着木头做的碾架子碾架子装在碾轴上,擎着石碾的底座是三个忠实的石墩子。

石碾,用来碾碎或压细人们某些吃食之物的,是最实用的粉碎工具,比如碾谷子、碾黍子,能使其脱壳去糠,变成黄灿灿的小米或黍米;压地瓜干、玉米则能粉碎成细细的不同面粉;湿的黄豆摊在碾盘上,用碾砣轱辘上几圈,就挤成了豆扁;到了秋天,把廉价的鲜红辣椒摊在碾盘上,一圈圈的碾压成酱,多放点盐,做出地道的自产辣椒酱,装进罐子里,零碎着当下饭菜。逢年过节,石碾更是忙的不可开交白天黑夜一圈一圈,吱吱呀呀不停转着推碾的人脸上荡漾着节日的喜悦推着转着仿佛不是沉重的碾子而是开心的日子

记忆里,离我家二十多米远的地方,便立着一盘石碾,它是什么年代,有谁立在这里的,连邻居八十多岁的辛大爷都说不清楚。毫不夸张地说,周围这些人家都少不了离不开它。那时候粮店供应市民的口粮,都是高粱、玉米、地瓜干之类的原粮,市面上又没有电磨之类的粮食加工点,主妇们总不能去煮玉米炖高粱,让家人们下肚充饥吧!于是,压碾就成了家家户户三天两头必干的家庭要务。我每天上学、放学经过那里,总能看到推碾的,等碾的,拉闲呱的,那吱吱悠悠的推碾声,像一首传唱百年的老歌,陪伴着人们碾出一家人生活的希望。石碾除了用来压碾食材,有时还拿它“驱灾辟邪”,辛家有小孩病了,辛奶奶就颠着小脚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孩子放在碾盘上,作揖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辛奶奶说石碾有神力,能把孩子的病“冲”好了,她儿媳嘴一撇不认可,依旧带着孩子去看大夫。

在我家都是大妹妹排队挨号去等碾,挨到了,她大呼小叫地喊我帮着推碾。大妹妹把需要碾压的粮食放在碾盘上围成环形我抱着碾棍只管推。她一边打着圈地追逐碾砣,一边不停的用长把炊帚把挤压到碾盘边沿的粮食扫到中央。推碾,是绕着碾轴按逆时针方向做圆圈运动,刚开始腿脚有劲,步子迈得大,碾砣也跟着转得快,碾盘上随之发出啪啪的声响。随着一圈圈走动,横在胸前的碾棍觉得越来越沉重,两条腿也酸疼起来,我耷着头,紧三步慢两步的应付起“差事”。大妹妹吃力的推着沉重的碾子,不时地向我发出抗议,在一旁拉家常的大婶也高声数落我不卖力气。而我用眼瞅瞅碾盘上被碾来压去的粮食,还是粗糙的无法去捏窝头或烧糊涂(粥),我是既烦躁又累倦,连一圈都不愿再推下去,恨不得去煮吃原粮……而大妹妹依然是用炊帚扫着碾盘边沿的粮食。

后来街上有了电磨房,需要碾压粉碎的粮食,送到那里就成了一种方便快捷,还花不了几个钱,特方便,心中真的是升起了一种从碾棍中被“解放”的感觉,随之,陪伴着一代代人们度过了艰辛岁月的石碾,就舍弃在被遗忘的角落。

与我们小区相隔两条马路的三河村,是个城中村,改造后,古旧的土路不存在了,土坯房盖成一栋栋楼房,城中村变为小区。改建中,村里执意把那盘老旧的石碾保留下来,让它在这里固守着自己的岁月,也给村民留下一份乡愁,原来的村名仍沿用着。碾着风尘,碾下几代人沧桑的石碾,如今,静静地横卧在小区东头的休闲绿地上,还特意搭了个遮阳挡雨的简易瓦棚,并打出一句醒目的提示语:“院内有碾,人人保护。”我遛弯散步走近石碾,深情地望着它,木质碾架子已换成涂了油漆的铁质架子,碾盘和碾砣历经长年累月的滚压摩擦,磨的非常平滑,只是边缘上的沟楞被岁月的风雨剥蚀,有些灰暗斑驳,斑驳里似乎镌刻着乡愁的文字。偶有纯朴的居民光顾石碾,在上面挤点儿豆扁,推着自己原汁原味的生活状态。石碾仍然是那个石碾,只是又操持起熟悉活路,脚步不再急促匆忙,推着碾子的居民品味着越过越好的日子,不由回忆起碾道里沉重又难忘的故事。

作者简介:

张洪志,山东省作协会员,铁路退休。诸多散文、随笔发表在多家省部级报刊上,有些作品收录于《千年人文兴隆庄》(中国文史出版社)、《兖州散文集》(中国戏剧出版社)等书籍并出版个人散文集《岁月留痕》(中国戏剧出版社),曾获双曜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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