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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前夕，我与老伴今年又一次看望了洛南两位健在的亲戚长者。一位是年界82岁的麻坪油房村妻之婊哥阮姓兄长，一位是年过85岁的四皓中心村我的婊嫂冀家嫂子。他（她）们不仅行动自如，身体健康，而且精神䦆烁，敏思善言，不仅生活完全自理，而且开心热情地招待我们。婊哥站在锅灶前为我们打鸡蛋泡馍加白糖，婊嫂坐在灶头前拉风箱烧锅为我们下长面，挡都挡不住。 望着他（她）们的举动、身影和居住情况，我不禁一次次闪现出一个念头：他（她）们的体健益寿，是不是与一生都睡土炕有相关。一是不仅他（她）们健康健在，而且他（她）的伴侣也都高寿。我的婊哥离世时87岁，妻的婊嫂离世时77岁，若当时对急性心梗抢救及时，说不定现今还在世。二是他（她）们都性情开朗，性格顺和，夫妻恩爱，夫唱妇随。这是不是与他（她）们一辈子都睡土炕，不急不燥，不火不寒有相关。三是睡土炕接地气，与电幅射不沾边，生活环境原生态，安眠起居归自然。四是心理滿足，生活简单，与土炕相协调。他（她）都不玩手机，少看电视，闲事不管，闲心不操，日出起居，日落入睡，粗粮淡饭，有啥吃啥。 洛南人睡土炕是老祖先亘古流传下的传统习惯和生活必然。过去没有电，也没有电器取暖设施，利用太阳能发电做饭取暖更是没影的事。洛南处于秦岭南坡，冬季寒冷，人们过冬取暖大都以围坐、睡土炕为主要方式。烧热土炕，居屋上方采取合房楼、芋杆绑顶糊纸或加芦蓆相对封闭空间，屋室温温的，少了寒气。加上居室墙面贴在有和平鸽群舞、莲花牡丹仙子、五子贺寿、云龙四海、送喜迎春等五彩呈祥的年画，生活、睡眠的环境温馨了许多。过去，不光农村人睡土炕，城里人也不例外。只是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了，经济活跃起来，楼房迅速拔地成林修建，土地价值金贵了，城里郊区、集镇川道，没有了盘土炕的条件，加之现代新能源的发展延伸，人们已不再依赖土炕取暖了，其存在的基础和必要性被社会进步的洪流所淹没、所取代、所消弱。 然而，不论社会怎样演进变化，洛南土炕始终是洛南人的记忆、惦念和情怀。除了近三、四十年一、二代人外，洛南祖祖辈辈都在土炕上出生、成长、生活和归终，一生时光大概有近半是在土炕上度过，家长理短、世事风云、人间冷暖、人生轨迹都曾在这里留下印记，怎能不与土炕产生深厚情缘和眷恋。土炕充分利用了可搜集的农作物秸杆、树木枝叶、灌丛杂物和其它一切可燃之物，在做饭、炒菜、烧水中利用余热暖炕，也可直接烧炕取暖，既不花钱或很少花钱就可生变熟、凉变开、冷变热、保温久的能量转化，是原始生活的一种必然生存状态，先祖和我们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走过来，走到今天的。过去天冷时，人们吃饭大都在土炕上，坐在被褥上或用被褥盖着脚，炕中间放个小木饭桌吃饭，不仅不觉寒冷，而且一家人围在一起，家的味道，情的融和都在其中。一家人的酸甜苦辣、艰辛困苦，亲姊深情，大都能在这土炕上、小小饭桌上体现出来。所谓骨肉亲情、难分难舍，不仅仅是血缘之故，更是在这常年日久的相处相聚相助相爱中潜入骨、溶入血的自然而然。“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曾是那时一些农家男人的理想生活和目标追求。 洛南土炕按燃料来源可分为烧煤土炕和柴禾土炕，连锅炕则为煤炭和柴禾兼用，多为川塬地带百姓所择，因担运煤炭方便且多农作物秸杆。纯烧柴禾炕川塬地多为已婚子女分睡择用，山区因交通不便运煤费事、多为有山林资源、硬质柴禾的农家选用。 洛南人盘土炕是很有讲究且相当精道。一般老人、高辈人都住连锅炕，且大都在西头，因西边地势高，子女下辈人则在东间或厦房。连锅炕多为隔山灶，有的灶炕在一间房，则在炕前设灶房，另行开门，隔墙中间安开窗，便于递送饭菜物品。有的另设一间灶房，山墙中间开过道，以利通行端饭就餐。在隔山灶设置上，大锅灶居中，火眼直通土炕中央火道，左边设置风箱和放柴巷，上架小木板以停放锅盖。右边则在大锅台西南角另设炒菜灶，上置活动炒锅，中置烧柴窩，中下留风眼，再下有落灰道，底层为和煤取煤坑。在大锅台的西北角置有一个巷锅，专为余火煨热水。烟道一般土炕用一道烟耸，热天将进土炕火道堵小。有的人家还给灶房另设一个烟道，夏天开启，冷天停用，随气候变化和土炕温声变換使用烟道。真可谓一人多用，多管齐下，做饭、炒菜、热水、取暖皆在其中，人间烟火天长地久。 在山区，烧柴土炕一般在炕头设一处烤火池，烧上硬质杂柴，冬季接续不断，天热停用。灶厨则另行设置，一连三个锅，中锅置中做饭，小锅置边烧水炒菜，大锅置另一端为蒸馍、做豆腐或来人用餐时使用，三个锅烧柴单用，烟道相连共用一个通天烟耸。锅台呈弧型，便于操作经管。也有连锅炕的，中间设隔墙，烧的正端中央安亮窗取明。“洋芋糊汤圪塔火，除过神仙就是我”，正是曾经安怡生活的写照。在此屋里头，闲谝胡聊饮小酒，眠时被窝暖春福，转身取食美舌腹，惬意如仙金不换。 盘好一处洛南土炕是有技朮技巧和门道的，要求热得快、保温长、坚固好睡。首先，要备好材料。一是要选择合适的土、合适的湿度，打成的胡基四楞见线、坚固结实，厚度较一般的胡基要厚，以便支撑泥基；二是晒干土和好泥，加入长度较长、柔软韧性好的麦秸，注入合适的水，由里往外堆，反复倒和，达到立而不稀，滑而不硬，泥土麦秸融和匀。再用此麦秸泥拓泥基，依模框压实压到边。数日后，待泥基失水结构紧密后，套上泥模框再次压实收墒。三是晒干垫土，尽可能达到干燥、细碎程度。这是关系日后土炕潮与不潮的重要一环。另外，还要备好炕沿板、炕郎板和脚踏板等材料。其次是选择晴好天气精心盘炕。先要根据炕的大小筑起炕底墙，一般三、四层平放胡基高，坐好泥摆放直。再用干细土垫炕底夯实，达到实、滿、平。然后视火道烟道立扎胡基，上覆泥基，都要坐上泥，达到立基稳固、覆基平稳、粘连一体。再则在烟道末端留一穴窩，俗称“狗窩”，以缓旋排烟，保持炕温。烟筒应尽量留高，通出墙外，以利烟火行走热得快。再是压上炕沿板、炕郎板。炕面泥要上二遍，第一遍麦秸应长些以便拉扯，第二遍用麦糠泥为的是抹平抹光，好看又好用。最后，按需要两头置胡基，中间架脚踏板，以人坐在炕沿上脚尖可跟着为限高。这样以来，待炕面发白、通火无漏烟且通面四角都能火到发干为合格，称为好炕。 土炕也是有最佳使用期和以新換旧必要的。土炕建起后要坚持经常使用，一般在使用二、三十年后就应弃旧換新，否则就会发热通烟能力下降。旧炕也是一种上好的农家肥，对糜谷、高梁生长极有好处，大集体时还予工分记酬呢。 现今，洛南土炕已没有过去那样普遍兴时。然而，不管社会怎样发展，土炕在农村都不会消失。洛南土炕不仅是一个历史记忆，而且有现实的客观存在。在妻婊哥家，厦房有炕，上房也有炕，这是安置一家人逢年过节共聚的安乐窝。在我的婊嫂家，不仅她常年不离炕，而且两个儿子家都盘有炕，用有风箱，即便平时都各只有一人居住。近日，我去堂姪女新建的雅居，参加他们为儿子举行的婚礼，见识了新建三层大楼的现代格式与时尚装饰，也目睹了他们在院子西侧新建的四间平屋，其中一间专作厨房，紧挨的一间则阔间盘了一个大大的土炕，专为他们夫妻俩的卧居。 我以为，任何事物顽强的存在，必有其存在的道理和依据。洛南土炕是一种传承，哪里有土炕哪里就有温暖，就有家的味道。婊嫂孙子在西安有安怡的高楼阔居，她却住不惯，执意回家住老宅土炕。婊哥被接到宝鸡孙子的单元楼里也住不惯，宁可单身在山乡老屋生活，再也不复返享清闲。洛南土炕就地取材，变废为用，只要人勤快，原料不用愁，平时集攒用时取，做饭取暖一举两得。洛南土炕冬暖夏凉平时温，常卧平躺益身躯。洛南土炕存在的空间在农村在底层，接地气环境爽，睡着舒服，眠着舒坦，出气均程，作梦香甜，铺张芦蓆，穷富不择。 洛南土炕好处多多，是乡愁也是陈酿，是古板也是时尚，增添时代元素，便会更加安怡宜人。聊起土炕，不免思绪起伏，话语叨叨，情思绵长，旧情新念交织一起，有机会还是尽可能要亲身安享受惠一番。
作者简介：张民权，男，生于1949年10月，洛南县城关柏槐人，系洛中高六八级学生。本人曾为农民，先后在原生产队、大队、公社、区公所、商南县任过干部，退休前为原商洛市畜牧兽医局局长、调研员，取得过党校经济管理专业专科、本科学历。本人勤于学习、思考和动手，喜于把自已对国家、社会、个人及事物的理解、感受和看法以文字表达出来，作为退休生活的组成与情趣。自费出印有巜人生如歌》、巜说天道地》两本小书。群聊名为“老黄牛”。意与更多关爱喜好朋友交流见解与写作，得到指导与抚助，把老年生活过得更有品质和多彩，力争为写作百草园增添一点新绿和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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