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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 雅 刘翔平 1．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北京 100875； 2．应用实验心理北京市重点实验室(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 摘 要：性格优势与主观幸福感是积极心理学的两大核心研究领域，其中，关于性格优势的“价值实践分类体系”被认为是积极心理学发展至今最具影响的成就之一。研究招募115名在校大学生(69女，46男)，分别完成优势价值实践调查、牛津幸福体验问卷，以及生活满意度量表。研究发现：(1)在24种优势中，大学生的五大“显著优势”依次为爱与被爱、正直诚实、感恩感激、美的领悟、善良慷慨；(2)希望乐观、爱与被爱、社交智慧、洞察悟性等性格优势与主观幸福感密切相关；(3)希望乐观、爱与被爱、谨慎审慎、洞察悟性对幸福体验的回归方程拟合程度最优，而希望乐观、宽容宽恕、社交智慧、创造才能对生活满意度的回归方程拟合程度最优。 关键词：积极心理学；性格优势；主观幸福感；优势价值实践调查 1 引言 1．1性格优势 作为“一门关于人的潜能与美德的科学”，积极心理学将视线聚焦于积极的心理状态与心理健康，旨在促进个人、群体和整个社会的发展完善和自我实现。“性格优势”是积极心理学的核心研究领域之一，它被定义为反映在个体的认知、情绪以及行为等各个心理层面的积极特质。实际上，心理学对于这些积极特质的关注由来已久，比如，乐观、感恩或创造力都是流行多年的研究主题。问题是，以往研究者从来都是将这些积极特质视为独立的变量，彼此孤立开来进行研究。而今，积极心理学创造出“性格优势”这样一个整合概念，心理学家得以在一个系统框架下重新理解这些优秀的人格特质。 积极心理学家建构起优势的价值实践分类体系，该体系提炼出人类本性中的6大美德，即智慧、勇气、仁慈、正义、节制与超越，分别对应个体性格中的24种优势(见表1)。2001年，Peterson与Sel：igman开发出性格优势的评估工具，即“优势价值实践调查”。VIA-IS可以评定个体在24种优势上的得分高低，位列前五的性格优势被界定为“显著优势”，它代表了个体性格中最为突出的积极品质。VIA—Is的诞生促成了性格优势的实证研究。例如，在跨文化研究中，美国人的显著优势被证实依次为善良慷慨、爱与被爱、幽默风趣、正直诚实、感恩感激；而在英国人中，男性的显著优势依次为思维判断、公正平等、兴趣好奇、热爱学习、创造才能，女性的显著优势则依次为公正平等、善良慷慨、思维判断、兴趣好奇、热爱学习。此外，性格优势还被证明具有诸多积极的适应功能。例如，希望乐观、善良慷慨、社交智慧、自我控制、洞察悟性等优势不仅能够有效缓解压力或创伤事件的消极效应，还能促进个体的自我成长；生机活力、感恩感激、爱与被爱、兴趣好奇等优势则与生活满意度之间密切相关。 在西方，积极心理学已有十多年的发展历史，性格优势的理论与研究日趋成熟；在国内，它们却仍然是新兴议题。本研究的目的之一便是借助VIA-Is，评估24种优势在中国被试身上的分布特点，这一工作是在国内开展性格优势研究、推广积极心理理念的有益尝试：(1)优势的考察是对现行心理健康评价体系的补充完善。当代心理学的病理倾向，使得我们过分关注心理疾病的诊断与矫治，然而“心理健康并不等于没有心理疾病，更意味着积极机能的发掘”，因此，本研究对被试性格优势的评估结果，将为评价其心理健康状态提供更为健全的参照指标。(2)积极心理学家曾将性格优势喻为“抵御心理疾病的最好武器”，基于这种理念发展来的积极心理治疗，工作重点在于激发个体的性格优势与积极潜能，从而治愈心理疾病。国外已有不少研究支持PPT的治疗效果，性格优势已然成为干预心理疾病的一种全新途径，本研究可以作为在国内实践积极心理治疗的探索与准备。 表l 性格优势的价值实践分类体系 l 智慧：认知层面的优势，涉及获得以及运用知识的能力。 (1)兴趣好奇：对于外界事物充满兴趣；爱好探索和发现。 (2)热爱学习：喜欢接触、掌握新的知识、技巧。 (3)创造才能：善于思索新颖独特且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 (4)思维判断：考虑问题全面透彻；不妄下结论；不刚愎自用。 (5)洞察悟性：博闻强识；颇具见地；擅为他人出谋划策。 2勇气：情感层面的优势，涉及克服困难、争取目标的意志。 (6)勇敢无畏：不惧挑战、危难甚至痛苦；身处逆境仍能坚持立场。 (7)坚持勤奋：善始善终；迎难而上。 (8)正直诚实：坦荡无私；敢于承担；毫不矫饰造作。 (9)生机活力：富有激情；能量充沛；感到人生无限精彩。 3仁慈：人际层面的优势，涉及建立亲密关系的品质。 (10)爱与被爱：拥有并珍惜与他人间的亲密关系；乐于分享；与人亲近。 (11)善良慷慨：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慷慨大方。 (12)社交智慧：善于体察自己与他人的情绪；懂得顾及他人感受。 4正义：身为公民的优势，涉及扮演社会角色的品质。 (13)公民责任：有归属感；忠于集体；恪尽职守。。 (14)公正平等：公平待人、一视同仁；不抱偏见与歧视。 (15)领导才能：带领团队完成任务；维系成员之间和睦关系。 5节制：自持处世的优势，确保自己远离骄奢无度。 (16)宽容宽恕：原谅他人；无报复心。 (17)谦逊谦虚：不自夸自擂，不妄自尊大。 (18)谨慎审慎：谨言慎行；不作鲁莽决定；不冒无谓风险。 (19)自我控制：对自己的情绪与行为具有很强的调控力。 6超越：自我实现的优势，寻求超乎个体的生命意义。 (20)美的领悟：善于发现自然、艺术、科学乃至生活点滴中的美好。 (21)感恩感激：对自己拥有的一切心怀感激；乐于通过言行来向他人表达感谢。 (22)希望乐观：对未来抱有积极的期待；相信美好的愿望会实现。- (23)幽默风趣：愿为他人带去欢乐；擅长说笑逗趣。 (24)信仰灵性：对生存的意义、生命的归宿有着自己的信念。 1．2主观幸福感 主观幸福感是积极心理学的另一核心领域，作为个体生活质量的重要反映指标，它由情感与认知两种心理成分构成，其中，情感成分包括较高的积极情感与较低的消极情感，认知成分则指生活满意度。长期以来，西方心理学一直致力于探寻幸福感的来源，大量研究揭示，客观因素与幸福并没多大关系。考察包括收入、智力、教育、宗教信仰及交友数目在内的10种资源，发现所有这些资源仅能解释幸福水平15％的变异；此外，个体的收入与幸福之间的相关程度非常之小，平均而言，富人比穷人快乐不了多少；更有不少调查、表明，身体健康与幸福水平几乎毫不相关，这一结论甚至适用于老年人。由此可见，客观因素不能决定人们的幸福水平和生活质量。那么，是什么决定了个体的幸福感?在幸福感的众多理论中，有研究者提出基于人格的模型。的“自上而下模型”假设，幸福是一种整体倾向，这种倾向源于个体稳定的人格特质，它影响个体以积极或消极的方式解释生活事件。Heacley和wear’ing(1989)的“动力平衡模型”则认为，个体具有常态的幸福平衡水平，这一平衡水平取决于个体先天的人格特性。除去理论构想，人格变量与主观幸福感的密切关系也在实证研究中得到验证。例如，DeNeve-与Cooper(1998)发现，不论是较为宽泛的人格维度(诸如“大五人格”中的宜人性、严谨性)，或者是相对特定的人格特质(诸如防御性、控制点、信任感)，都与主观幸福感呈现出稳定的相关。再如，Lucas与Fujita(2000)报告，外倾性与积极情感的相关高达0．80；自尊、乐观等也被证明与幸福感有关。由此可见，人格变量应该作为研究主观幸福感的“近变量”。而在性格优势理论中，Seligman等提出，每个个体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性格优势，如果善于在日常生活中运用这些优势，将会最大限度地增进个体的幸福体验。国外研究已证明了性格优势与主观幸福感认知成分所具有的高度相关。 本研究的另一目的便是，在中国样本中探讨性格优势与主观幸福感两种成分之间的关系。在这其中，研究者尤为关心以下问题：根据优势的筛选标准，所有24种优势应该都能促进个体的完善与实现，这是否意味着24种优势以同样的方式作用于主观幸福感?抑或，某些优势相比其他优势对主观幸福感的预测效力更强?关于这一疑问，以往的研究者不敢妄作定论，因为在优势体系被建构之前，他们都是各自针对某一优势进行零散研究，例如聚焦“希望”，专注“宽恕”，由于缺乏系统内的参考比较，无论谁也无法断言自己研究的性格优势就一定是所有积极特质中最有适应功能的。而本研究中，性格优势的整合体系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可能。 3 结果 3．1 性格优势的特征分析 性格优势在样本整体及两组性别上的排序、均分与标准差参见表2。由此可知，中国大学生的五大显著优势依次为爱与被爱、正直诚实、感恩感激、美的领悟、善良慷慨。对于男生而言，最为突出的性格优势依次为正直诚实、思维判断、美的领悟、感恩感激、公正平等；女生的显著优势则依次为爱与被爱、感恩感激、美的领悟、正直诚实、善良慷慨。除去美的领悟、信仰灵性、勇敢无畏以及自我控制，其他优势在男女生中的排序均有出入。 此外，表2还报告了24种优势在性别上的均分差异。独立样本￡检验发现，男生、女生只在思维判断与幽默风趣两种优势上存在显著差异，f值分别为2．64(p=0．009<0．01)与1．92(p=0．048<0．05)。在大多数优势上，男生的得分要高于女生，尽管这种差异并不显著。 4讨论 本研究明确了被试性格中24种优势的不同体现程度，其中，五大显著优势依次为爱与被爱、正直诚实、感恩感激、美的领悟、善良慷慨。鉴于上文论述，这一结果对于积极心理学在中国的发展成熟具有重要的理论及实践意义。同时，研究结果还将为跨文化的比较分析提供依据。举例而言，幽默风趣是美国人的显著优势之一，而它在中国被试身上的排序却很靠后。这种差异就反映了不同文化群体的性格特异性，相比于西方社会，幽默的功能与价值从未在中国社会中受到过认可与推崇，中国乃至亚洲文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谨言慎行、知礼达人是儒家强调的社会交往规范，在历史上，幽默常被中国民众视为心智或政治上肤浅幼稚、有失体统的表现，如此看来，中国被试的性格优势之中必然不会过多倚重幽默的成分。推此及彼，从本研究与更多西方研究的结果考对中，我们还能发现中西方被试在其他优势上的序位差异，这些差异也都能在文化比较中找到解释。 此外，积极心理学家曾将认知层面的性格优势(例如，兴趣好奇、热爱学习、思维判断、创造能力、洞察悟性)称为“头脑”优势，而将情感层面的性格优势(例如爱与被爱、宽容宽恕、感恩感激、善良慷慨)称为“心灵”优势。不难发现，中国大学生的显著优势大都属于“心灵”优势；然而，“nley等报告英国人的五大显著优势中有三个是“头脑”优势，分别为兴趣好奇、热爱学习、思维判断。这种差异也能在文化比较中找到解释，众所周知，古希腊先哲苏格拉底尊崇智慧，提出“美德即知识”，西方文明因而有着逻辑思辨的理性传统；至于中国，儒家孔孟的思想核心在于仁爱，“温良恭俭让”自古以来都被视为中华民族的性格典范。除去这种解释，也有研究者从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的视角进行分析，中国社会奉行集体主义，西方社会崇尚个人主义，通常认为，个人主义的社会文化更有利于培养和激发个体的兴趣好奇、创造才能、批判思维以及经验开放性。 同时，本研究分析了性格优势的性别差异：男生在“头脑”优势上的得分均普遍高于女生，其中，思维判断的性别差异达到统计显著水平；而女生则在爱与被爱、感恩感激、美的领悟、宽容宽恕、坚持勤奋这些“心灵”优势上的得分更高，不过差异并不显著。这一结果符合心理学中有关性别差异的大多数研究结论，一般而言，男性在空间表象、逻辑分析等认知技能上优于女性，而女性则在共情、利他等情绪变量上优于男性。根据进化心理学，这种男女差异源于不同的生物本质赋予二者不同的历史角色。相比男性，女性在孕育后代时投入更多，所以更有可能充当主要的照顾者；而在远古时代，这造就了狩猎者与采集者的社会分工，女性需要照顾孩子，只能就近采集食物，外出狩猎必然成为男性的职责。分工不同进而决定了男女各异的心理表现：在认知上，男性由于经常远行并且面临更为复杂危险的外界环境，从而发展出更强的空间地理技巧与判断分析能力；在情感上，哺育后代的过程则要求女性必须善于体察与表达情绪，她们最终进化出更为敏感的情绪神经。 最后，本研究探讨了性格优势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相关分析表明，绝大多数性格优势都与主观幸福感有着高度显著相关。回归分析更锁定了希望乐观、爱与被爱、宽容宽恕、谨慎审慎、社交智慧、洞察悟性、创造才能是对主观幸福感最具有预测力的几种优势，可以看出，“心灵”优势在这其中占据着更主要的地位。这可能是因为情感层面的积极特质较之认知层面的积极特质，更能催生个体的应激适应能力与自我保护机制，例如，希望乐观被证明对应付方式具有重要影响，在面对生活压力事件(如父母离异、亲人去世)时，不同于悲观者否认、逃避的消极应对，乐观者倾向于采取以下应付方式：赋予事件积极意义、主动寻求社会支持、利用活动或爱好转移注意，因此表现出更好的心理调节，这对激发与保持较高的幸福感构成一种心理保障。除此之外，也有研究者认为，某些“心灵”优势与幸福感之间的联结，早在童年初期就已经建立了，例如，个体能够形成爱与被爱的性格特质，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其早期经历中安全型的母婴依恋，而后者对个体毕生的心理适应力与幸福感水平都有着极强的预测力。 综合看来，研究较为完满地实现了预期目的。但也存有一些不足，例如，在被试选取上仅限于大学生，因此无法考察性格优势在不同年龄阶段上的体现情况，但是根据西方研究，年龄阶段差异是存在的；另外，取样方法采用自愿招募，而非随机分层，被试量小，这使研究结果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可能无法全面反映中国大学生群体的性格优势特点。这些问题有待未来深入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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