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覃竞：叫魂

叫魂

覃竞

      小时候，我比较顽皮。成天喜欢和男孩子一起漫山遍野的跑，更喜欢和大弟打架。

      记得有次，父母上山干活去了，我和大弟在家里就打了架。先是他把我弄到地上，骑在我身上打我。那些拳头都在我的背上落下，我死活都不叫疼。

      我趁大弟放松警惕的时候，从地上翻过身来，双手迅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抓痕，弟弟痛的捂着脸跳起来。

      我一溜烟跑到屋里，把门栓子赶紧拴好。大弟缓过神后，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在门外吼叫，还一刀一刀的在门外面砍。我吓得不敢应声，大弟实在弄不开门，他又从外面不停从门缝里泼水进来。

      我害怕了，主动向大弟求饶，说了好多软话。大弟虽然毛躁，骨子里却是个善良和心软的人，很快就原谅了我。

      父母下午从坡上回来，看着满屋的水本来就生气，再看了大弟脸上的血棱子，就给我俩安排了家法。

      我家的家法都由母亲自己创造，简直堪称经典。打你之前，先把双手困住，再把你吊到房梁上，你再痛，再吼，还在半空里。她从来不煽我们耳巴子，说打脸太丢面子，屁股上肉多，不伤面子。还说打脸打不好把耳朵打聋了，不安全。

      那次母亲可能心情不是很差，给我和大弟布置了的家法比较柔和一些。两个人跪在大门外的泥巴地上，抬头、挺胸，直腰。开始，我和大弟都觉得幸运，至少不用忍受过去的皮肉之苦。可是，跪久了，膝盖和地面接触的部分又酸又胀。

      我俩忍不住就把腰松下来，将屁股放在小腿肚子上。结果几条子从天而降 ，痛的我们吼叫了起来。

     “你们叫魂吗？再叫，再跪两个小时！”母亲一边打我们，一边警告我们。

      瞬间，我和弟弟闭紧了嘴巴，纠正了跪姿。马上就天黑了，小命要紧。          那种害怕来源于母亲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个叫魂的故事。

      农村里，往年有一些出门在外的人。如果多年没有归家，家里人找一些亲戚出门寻找。没有结果，家里人就会为这些失踪的亲人叫魂。

      据说，叫魂的那家人必须在失踪亲人的生日当天做好准备。事先通知所有的生人不得在晚间出来。

      叫魂当晚，村里人家家户户把所有煤油灯都得掐灭，提前把孩子哄睡着。叫魂的那家人派出一个和失踪亲人关系最好的亲人夜间十二点以后出门，其他人在家准备好香烛和纸钱。

      叫魂人十二点出门前，得穿上深色衣服，手提一盏灯笼。灯笼里的蜡烛在夜里十二点出门时候才点燃。

      叫魂人沿着失踪亲人以前最喜欢的地方，一边提着灯笼慢慢的走着，一边喊着亲人的小名。这种喊声不敢太大，也不能太小。

      走着，喊着，至少一个钟头。如果叫魂人身上的衣服在没风的情形下，随着头发飘起来，手上提的灯笼也左右晃动。 叫魂人就需要提高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喊叫亲人的小名，还要说：“跟我回家吧。”

      这时，叫魂人需要加快脚步，不能回头，不能转身，赶紧把叫到的魂魄牵引回家。在家的亲人们听到叫魂人的声音从远到近后，赶紧拿出事先准备的香烛在院子外的两侧，一边烧香、点蜡烛，一起喊叫失踪亲人小名。

      叫魂人把魂魄牵引到家门口，需要赶紧在院子外的另外一处烧一些香烛和纸钱，还要禀告：“谢谢大家送它回家，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领用吧。”

      之后，叫魂的那家人把失踪亲人曾经穿过的衣物和用品收拾妥当，会找风水先生看了地点后，建一座坟墓，将衣物和用品全部放进坟墓里。

      母亲讲，夜里没有被叫到的魂魄无处可去，就会生出一些愤怒。它们会学着叫魂人的方式喊叫你的小名。

     夜里走路的时候，如果听到身后有人叫你的小名，或者感觉有人拍你的双手 ，一定是不敢回声，不能回头的。不然你的魂魄会被鬼魂喊走。

     十三年前夏天的一个夜晚，我和几个朋友觉得外面凉快，就沿着河堤散步、聊天。

      大家高兴的有说有笑，我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小名。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没有人，当时心就乱跳起来。

      我当场就问了朋友，有没有听见有人喊叫我。大家奇怪的望着我，一致说没有。

      朋友们笑着说：“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大，精神恍惚了？”我啥也没敢说，硬撑着和大家又转了一圈才回家。

      我的房子在一栋旧楼的2楼，楼道里的路灯时好时坏。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的，我从一楼楼梯拐角上二楼的时候，灯一下就灭了。

      感觉身后有一股股风吹在身上，明明是夏天，却感觉冷的像冬天一样。

      我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不敢回头，不敢发出声音，快步就回了家。

      当天晚上，我是开着灯睡着的。半夜两点多吓醒了。梦里，在楼道感受到的冷风如潮水一般不停的从卧室门外灌进来，那种凄厉的风声没办法形容，就觉得心里发毛。

      吓醒了，我一直没敢再睡觉。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又想半夜三更的，打扰她休息。

      第二天出门上班，脑袋晕晕乎乎的，下楼梯时，不知道怎么的，就从二楼楼梯滚到了拐角处。爬起来，胳膊肘和腿上摔了几个血包，手上破了皮，口子渗了点血。

      之后的几个夜晚，老是做着同样的梦，在半夜被吓醒。终于熬不住了，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半夜从村里走到我家，陪了我一段时间。

      期间，母亲告诉我，别害怕，有她在。之后竟然相安无事，每天熄灯后也能安然入睡。

      去年，小弟值夜班回家大概也是十二点以后了。东岳殿小区前后的路灯都熄了，四周黑乎乎的。

      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害怕起来。他没有回头，赶紧点了一根烟，吸在嘴里。

      当夜，他也是被噩梦吓醒了。看着床头梳妆台上的玻璃镜子更觉得害怕。

      好在，他及时把梳妆台搬了地方。走夜路的时候，经常揣着打火机和香烟。

      我给小弟说叫魂的故事时，他告诉我，鬼怕火。还有和母亲一样的说法，半夜走路的时候，听见声音绝对不能答应，绝对不敢回头。害怕了，弄点火光出来，把鬼驱走。

覃竞，女，佛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