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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周末，我受几个朋友相邀，到沙窝子去游玩采风。大伙儿徜徉在绿树成荫的步道上，欣赏着两边的美景，听着潺潺的溪流声，不时的拍照打卡。朋友们游兴十足，兴致盎然，一时间将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烦恼抛于九天开外，有一些返璞归真的感觉，也有一些返老还童的味道。由于我膝盖滑膜炎还未完全康复，行走不便，就只好站在吊桥上等候。我不算仁者，但却特别乐水。桥下的溪水清澈见底，洋洋洒洒顺着河道急流而下，不时泛起一些白色的水花。我驻足观景，一件往事不禁浮现于脑海。前年夏天，大姨子一家从香港回来探亲。闲聊中说道，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娃娃鱼肉。娃娃鱼，书名大鲵，属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因为叫声像婴儿的哭声，因此人们又叫它“娃娃鱼”，是中国的国宝之一，而且是濒危物种。由于娃娃鱼的生活环境较为独特，一般在水流湍急，水质清凉，水草茂盛的山间溪流等优良的水生环境之中。老家秦岭的众多溪流一直是娃娃鱼的理想栖息地。想起若干年前，那时候没有人工繁殖技术，很多有钱人为了吃到鱼肉，花高价收购。当地百姓为了赚钱，不顾国家的禁令，偷偷摸摸去河里透、钓、逮，甚至下药毒。野生娃娃鱼数量原本是有限的，经不起山民近乎疯狂的捕捉，几乎绝了种。但物以稀为贵，一时间娃娃鱼被炒成天价，每斤千元起价。而现在，因为这些年佛坪境内有好多人工养殖娃娃鱼的基地，娃娃鱼多起来了，有钱人也吃腻了，所以价钱也就便宜了许多。我想着，大姨子一家几年回来一次，一定要满足一下她这小小的愿望。一天我们去帮扶村开展扶贫工作，我委托刘村长给买一条五斤左右的娃娃鱼，说是准备回家招待客人，他爽快答应了，便打电话联系起来。下午回家时，已经将一条称好的娃娃鱼用蛇皮袋子装好了，按照80元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我。我掏了钱，装上车，只等拉回家让母亲好好地做几道菜，准备一顿丰盛的家宴。回家后，我将那条娃娃鱼装在阳台上的一个大盆里，倒满水，大姨子一家三口都没有近距离见过娃娃鱼，觉得十分好奇，便围观了过来。只见那条鱼约一米长，周身柔软，头扁嘴宽，尾巴略尖，全身呈黑黄色，四个爪子就像是小孩的手，小巧灵活。那条鱼可能是换了环境，或是一路受到了惊吓，在盆子里时而游走，时而爬行，时而翻转，显得躁动不安。出于好奇，7岁的侄子竟然用手去摸了一把鱼头，那鱼突然奋力摆动尾巴，扭曲着身子，挣扎着，并快速挪到了盆子的另一边。侄子吓了一跳，手上瞬间沾满了粘液。我说，不要再碰它了，小心咬人，一句话吓得调皮的侄子迅速躲在了大姨子身后。为了防止夜间娃娃鱼爬出盆子，我提议在水盆上面加盖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压了一块石头。深夜，我们睡得正香。一阵 “唔哇、唔哇”的叫声隐隐约约从客厅传来，酷似婴儿在啼哭，这断断续续的叫声惊醒了我们。我们起床打开灯，循声望去，在客厅过道上竟然趴着一条扭动着身躯的娃娃鱼。它在地板上艰难爬行，不时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像是在哀求我们放它走，还给它自由，不要吃它。
我这才想起原来娃娃鱼是两栖动物，可以在水里生存，也可以在陆地生活。可能是在被加盖的盆子里呆着不舒服，所以趁着夜深人静，用头掀开了木板、石头，从盆子里偷偷爬了出来。父亲年轻时曾捉过娃娃鱼，他双手用力卡住娃娃鱼的脖子，任凭娃娃鱼用力摆动和挣扎，还是将它捉住放回到盆子里。为了防止它再次脱逃，我们重新加盖，除了石头，还将几块沉甸甸的铁器也放在盖子上。第二天，母亲主厨，妻子和父亲打杂，我采买，一家人忙忙碌碌，精心准备家宴。为了一家人团聚，还特意请来了在沙窝子寺庙修佛的岳母。岳母来后，我们兴致盎然的讲起了关于娃娃鱼的事情，并说为了好好招待大姨子一家，还特意准备了一道“红烧娃娃鱼”的压轴菜。没想到岳母听后，来到阳台上，掀开盖子，仔细看了看那条鱼。然后一改平时的和善慈祥，严肃的说：“这条鱼不能吃，娃娃鱼的前身可能是人，你们得马上放生。”我们一时间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岳母继续着她的理论，人要多行善，多积德，不要因为一时的口舌贪欲而杀生，这样是要遭报应的。看着岳母如此的坚持，我们一家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好在大姨子还是很开明，她也觉得岳母说的很有道理，提议尽快将这条娃娃鱼放生。岳母这才不再唠叨，说她要亲自参与放生。说干就干，我们将娃娃鱼捉出来装在蛇皮口袋里，放在汽车后备箱，载着岳母和大姨子一家三口往沙窝子方向驶去。路过复兴寺，岳母让我们停车稍候，她回庙上取了些黄裱、香，还特意找了本经书。我们一起沿着沙窝子道路逆流而上，找到了一个水很深的大潭。只见那潭水清澈碧绿，深不可测，一大股溪水从石皮上顺流而下，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瀑布。潭水下游水流喘急，溪水和石头猛烈撞击着，水花四溅。河流两边绿树成荫，枝繁叶茂。树枝盘根错节，旁逸斜出，好像几把遮天蔽日的太阳伞，将溪水掩盖于身下。这真是个理想的放生地。岳母和我们拨开树枝和荆棘，小心翼翼来到潭边，将娃娃鱼倒在盛满水的盆子里。潭边的石头上，岳母点上三炷香，一边咕咕叨叨的念经，一边烧着黄裱，一副很虔诚的样子。我们呆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只好奇的看着岳母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瞅几眼装着鱼的盆子。那鱼竟然很温顺的呆在盆子里，一动不动。十多分钟后，岳母佛经终于念完了，她双手合闭，放在胸前，眼睛微闭，大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命令我将鱼倒入潭中。我哪敢怠慢，用力端起盆子，迅速将鱼倒入水中。沾到水的鱼儿立即精神起来，在潭中摇头摆尾，轻松游动。奇迹在这一刻出现了，只见那鱼先是回过头来，望着我们站着的方向，轻柔的摆了几下尾巴，几秒过后，迅速潜入水底，再也不见了踪迹。鱼的表现特别像是在向我们的善举感恩，也像是在和我们告别。岳母看在眼里，高兴不已。不停地说，这鱼真通人性。那一刻，我们在场几人真的也有同感，庆幸自己没有吃了这条鱼。回去的路上，岳母若有所思的告诫我们：放生即是救命，是慈悲；是还债，是赎罪；是解冤，是治病；是延寿，是改命；是布施，是佛道。听着岳母的训诫，一句俗语突然从我脑中冒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为今天的善举感到高兴。这两年，每次到沙窝子去，我都会徒步来到当初放生的水潭，仔细搜寻着那条鱼的踪迹。但遗憾的是，再也没有看见过它。我担心的是，放生过后它过得到底好不好？现在它有没有自己的玩伴或家庭？它会不会被人发现而捉走了？我期待着，憧憬着，有一天我会再次看到那条鱼在向我抬头张望、摇头摆尾。
焦富军，供职于佛坪县教育体育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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