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覃竞：小南坪是一个幸福的地方

小南坪是一个幸福的地方

覃竞

阔别多年，再次前往小南坪，在那里寻找记忆中的快乐才发现，幸福其实与物质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一种简单的感受和需求。

农村有一句话说的是；“娘亲舅大！”我母亲是家里的老大，总共三个女儿。反倒是我父亲家里人丁兴旺，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

三姑姑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记忆，小南坪也是我和弟弟儿童时期觉得时常向往的地方。

三姑姑嫁给在小南坪的三姑父，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觉得三姑姑从平坝里嫁到深山没有眼光，也没有远见。可真正可笑的确是这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并没有他们自己认为的那样聪明和有远见。

三姑姑和三姑父养育了两个子女，我的表妹和表弟传承了良好家教，为人实诚和厚道，干事踏实靠谱。一些一直生活在平坝里的乡亲，他们的子女好吃懒做，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还几个争强好胜的乡亲活生生把子女逼成了精神病。

现在从校场坝前往小南坪的车程需要半个小时，在108国道一马平川的驾驶大致需要二十分钟，到了凉水井道班再前行三五分钟后，顺着左手过一座水泥桥就进入了小南坪的地界。

这些伴着清风、绿水、大山、植被包裹的路程在几十年前是我们渴望的幸福之路。

小时候的农村生活很穷，也很单调。父母为了让孩子们能够吃饱饭，起早摸黑地在山里、在田间挥洒着汗水。

我们这些孩子的世界更简单，为了一顿饱饭，一个好吃的东西可以爬山越岭。

还记得，曾经的我和弟弟们为了去三姑姑家吃几顿饱饭，再弄点勤工俭学的山货，徒步几十里也不觉得痛苦。

走过108国道原先的泥路后，三姑父和其他小南坪的男子用布袋把我们这些小孩子背在背上，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小南坪的山里。在三姑姑和三姑父等小南坪亲戚的带领下，我和弟弟的童年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

没有修路之前，手趴崖的崖底是峡谷的河流边的石崖。当时的手趴崖犹如现在电视剧中的武林人士比武的壮观。笔直的山崖大概上百米，长满了树枝和藤曼。

童年的记忆模模糊糊，只是到现在还记得三姑父和其他男子温暖的后背。

从手趴崖的崖底爬到上面大致需要二十多分钟，没有绳索，没有铁链，就三姑父他们一双灵活的手和一双得力的腿沿着树枝和藤曼一步一步缓缓而上。

崖顶的小路上经常会出现蛇、麝、锦鸡等好客的动物。它们碰到我们后一窝蜂地逃跑，沿着树林就没了踪影。

过了手趴崖徒步大约半个小时，进入小南坪。这个藏在深山的村床土地肥沃，家家户户和睦相处，就连夜里的故事都是大人孩子围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当时的三姑父年轻力壮，三姑姑温柔可亲，在小南坪的乡亲之间很有亲和力。

我和弟弟到了小南坪，简直是放飞自我。白天和表弟表妹把牛赶到山坡上吃草，我们几个就在松树上爬来爬去。实在无聊了，我们一起趴在李家的猪圈外，把土疙瘩扔到圈里，看母猪护着猪仔的温柔。

等到八月十五过后，板栗成熟了，我们和三姑姑一起排着晒口捡板栗。

小南坪的苹果是我们记忆中最好吃的水果。三姑姑和三姑父会把最大的苹果放进木箱里，说是放到过年再吃。

表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最调皮。他和弟弟被三姑姑安排住在一间房子。

有的晚上，我们会和亲戚们一起在煤油灯下撕包谷。大人用铁钉子把包谷前面划开，我们把包谷剥开，包谷须子扯掉后交给大人，他们再一串串的绑起来挂在房梁下。

苹果成熟的晚上，表弟和弟弟经常半夜偷偷地把木箱里最大的苹果拿上几个，给我和表妹分一些，我们就各自躺在被窝里啃苹果。有一次三姑姑半夜起来，听见声音还以为老鼠在偷吃苹果，爬上阁楼一个一个木箱都打开看了，没有找到一只老鼠，最后顺着声音才找到了我们这些“老鼠”。

三姑姑并没有打骂或者责怪，而是询问我们是不是下午饭没有吃饱，反倒弄得我和弟弟有些不好意思。事后，表弟拍着胸膛说：“姐姐，哥哥，晚上我继续给你们偷苹果，那些大苹果放到冬天就不好吃了，还不如我们先把它们干掉！”

冬天的小南坪很冷，白雪皑皑。三姑父经常和乡亲去山里打猎，我们的口福就来了。

泥巴火坑上的黑吊罐在柴火的热力下，肉汤发出了阵阵香味。我们吃肉，三姑父和归来的猎人就会喝着自己酿造的包谷酒，说着打猎的奇闻趣事，偶尔还会讲一些老辈子们传下来的鬼故事。

每次我和弟弟去了小南坪，总会满载而归。板栗、核桃、苹果、猕猴桃、熊油、野猪肉等等，三姑父总会给我们装的满满的，他把我们送到校场坝后，一口水也不喝，就直接往回走。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三姑姑和三姑父从未吵过架。他们也很少打骂表弟和表妹。小南坪的十几户人家也是邻里和睦，没有为一点小事发生争执或是不愉快。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车在山路行驶期间，再也看不到手趴崖的伟岸，三姑父几年前也因病去世，就连曾经看见的动物们也藏在了深山。

如果不是表弟邀请去小南坪摘樱桃，估摸着父母也没有机会和我们一起来到这片土地。

湛蓝的天空白云飘动，农户的蜂箱整齐的在房前屋后摆放，记忆中最大的那棵板栗树站在村口，忙着在风里呼啦啦的摇晃着叶子，好像是在向我们传递着相逢的喜悦。

三姑姑正在门口的樱桃树上摘樱桃。我们刚下车，她麻利的从树上下来给我们洗了樱桃，母亲开心的端着洋瓷碗一颗又一颗的吃着。

路过的一个亲戚见了父亲，顺道就坐在木板凳上和父亲拉起了家常。

我和弟弟、侄子们摘了些樱桃吃了，便四处转转。

水泥路上偶尔行驶过几辆车，他们打开车窗一看，都是熟人或者亲戚，笑着和我们打了招呼，邀请我们去家里玩。弟弟委婉地道谢后我们又转回了三姑姑家的院子。

三姑姑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母亲的背上，母亲继续吃着樱桃，笑得也像个孩子。

没见着表弟和弟媳，问了才知道表弟要着急去岳坝买羊，就和媳妇孩子在我们未达到之前就着急忙慌的走了。听三姑姑说表弟临走前嘱咐她一定要留我们吃一顿饭。

铁炉子火旺省柴，是表弟还没有满月时候买的。三姑姑这段时间要回来给枣皮树除虫撒药，这个铁炉子每天发挥了很大作用。

三姑姑把准备好的腊肉放在铁炉子上炒着，一股股香味扑鼻。弟弟偷吃了几片，边吃边感叹着好吃、好吃！

侄子们顺着木楼梯爬到阁楼上，又下来，来来回回玩得很开心。开饭的时候，两个人毫不客气地争来抢去。

三姑姑给我们夹了好多的腊肉，总觉得比平日里的腊肉要香许多。她又拿出妹夫给她买的酸奶和可乐，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杯，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一点一点散开。

吃饱喝足之后，侄子们纷纷上树体验了摘樱桃的乐趣。父亲和弟弟给侄子们撑着楼梯，我和母亲站在树下 ，和三姑姑聊天。

看着摘樱桃的孩子们，再看看父母和三姑姑，心想所谓的知足应该就是这样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三姑父不在了，听不见他喝酒划拳的声音，见不到他和村里人抬着木头修房子的身影。

那时的天蓝得像大海一样，仿佛小南坪就是那些仙侠小说中描写的神仙修练的地方，有些美丽，又有些神秘。

我觉得三姑父一定是去当神仙了，那么善良和淳朴的人在小南坪生活了一辈子，一定吸收了天地间最好的灵气，然后去了更美好的地方。

那刻，我还看见天空飘过了几朵白云。它们好白好白。就像小时候妈妈给我缝制棉袄用的白棉花一样，暖暖的，也干干净净的。

在群山深处的小南坪，有我喜欢的人，还有我难忘的记忆。这里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充满着人间烟火味，也充满着自由和快乐。

小南坪是一个幸福的地方。

覃竞，女，佛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