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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640】《红楼梦》教学三聚焦:聚焦大观园,聚焦人物论,聚焦思辨性

 新用户78684458 2023-08-16 发布于湖南

原题:《红楼梦》整本书阅读的课程思考与教学设计

(本文根据笔者在第四期曹雪芹美学艺术暑期讲习班上的讲稿整理而成,原载《曹雪芹研究》2023年第1期,人大复印《高中语文教与学》2023年6期收入)

关键词:《红楼梦》批判性思考课程教学/

原文出处:曹雪芹研究》(京)2023年第1期 第19-34页

复印期刊:高中语文教与学2023年06期

内容提要:整本书阅读教学,可分为原生态阅读、批判性思考以及融合与应用三个环节,体现了“读书为本、思辨为要、注重转化”的阅读教学理念。《红楼梦》的整本书阅读,因文本自身的多义性、丰富性与复杂性,更需要理性的课程思考与教学设计,尤其需要批判性思维的介入。有了理性的反思,我们才可能发现寄寓在家族衰败与青春毁灭这两条线索背后的文化思考与生命感悟。教学要删繁就简,要而不烦,聚焦大观园,聚焦人物论,聚焦思辨性,以人物性格与命运的思辨来推动整本书的理解。按照整本书的规律教,教出这本书的个性来,应该成为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基本共识。

  一、整本书阅读的三个环节

  (一)原生态阅读

  原生态阅读,强调的是在教师有限与有效干预的前提下,学生独立自主地通读全书、读整本的书,并且用相对集中的时间来读。在整本书阅读的过程中,战线拉得很长、零敲碎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阅读,不利于后期的专题学习与相关教学的开展。如果让原生态阅读的时间相对集中,比如在两个月、三个月之内读完这本书,则更有利于后期带有一定深度的学习。

  所谓“原生态”,并非一概反对教师的指导与介入,而是指要尽可能尊重学生的兴趣,尊重学生的认知水准,让学生获得自己的真实的阅读体验。在《红楼梦》这样一部伟大的著作面前,任何人的认知能力、思维水平、知识结构的不足或缺陷,都会显示出来。读者之所以不能够更好地跟曹雪芹这样伟大的作家产生共鸣,更多是因为我们的知识储备、认知能力、审美素养还达不到这部伟大著作对读者提出的要求。学生在阅读中会更多地遇到这个问题,但此时还不宜做过多的干预,如果一开始就想要补齐学生的知识漏洞,迅速地进入教学,往往会干扰学生的阅读。温儒敏教授有个“连滚带爬”①的说法,“连滚带爬”就是这个原生态阅读的阶段——不管你水平怎么样、兴趣怎么样,按照你个人的基础,你把这本书先滚一遍、爬一遍。我认为,这就叫做“阅读为本”。没有这个原生态阅读,所有关于整本书阅读的课程与教学设计都成了无本之木,都是虚假的,都是没有意义的。

  (二)批判性思考

  整本书阅读在推进初期阻力很大,难度很高,引导学生通读一遍《红楼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此多数教师都将重点放在引导学生通读这个环节。但是如果仅停留在这一步,并没有达到课标的要求。“整本书阅读”作为课标中的一个任务群、教材中的一个单元,是课程的一部分,是教材的一部分,因此,必须以课程与教学的介入来引导学生的理解。这就是整本书阅读的第二个环节,即批判性阅读,相当于人们常说的“深度思考”。

  批判性阅读是一种阅读方式。阅读的目的与诉求不同,方式与结果自然也不一样。有的阅读是为了消遣取乐,或者满足个人趣味,这样的阅读强调个体的兴会和悦纳,自由度大,个体差异也大,人们津津乐道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主要就是针对这种阅读讲的。

  批判性阅读则不同。它的目的是为了获取真知,或者为了解决问题,个人的好恶与体验都要退居其次,而阅读的准确性、明晰性与合理性,就成了判断阅读效果的首要标准。结论的对错有一个客观的、公共的判断标准。这样的阅读,要求读者的思维处在“思辨”的理性状态,自觉地进行分析与论证、权衡与判断。

  在我们的语文教学中,批判性阅读的分量显然被低估了。有些人认为文学阅读应该是沉浸式的,一味主张想象与移情,过分张扬个性化的体验与个人的理解。但实际上,如果读者和研究者能够超越个人的感情,他会站在一个更公正的立场上来理解和评价一个人物,而这个过程锤炼的就是他的价值判断能力和分析理解能力。在这个阅读与评价双向互动的过程中,学生会反思自己的知识缺陷与价值缺陷。

  (三)融合与应用

  目前关于《红楼梦》的测评尚无统一的、明确的规定,有些老师将其视为语文课的“外挂”,有空就让学生读读,没空就算了。但是,《红楼梦》是语文课程的有机组成部分,要把《红楼梦》融入现有的语文课程体系之中。整本书阅读是本次课改的一个重大成果,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整本书阅读或可成语文教改的发动机》②,如果把整本书阅读当作语文课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它可以在新一轮语文教学改革中发挥独特和积极的作用。

  在长期的语文教学中,我们习惯了以篇章教学来落实语文学科的教学目标,而整本书阅读基本处在课外状态,其价值定位也多是涵养人文、陶冶情操等偏“虚”的一面。强调经典的人文熏陶作用当然不错,但容易造成一个错觉,似乎整本书阅读在思辨读写等语文核心能力的培养上无所作为。这样的理解不利于整本书阅读教学的推进。整本书阅读与篇章教学是并存互补的,在语文核心素养的培育上,各有其优势,也各有其短板,重要的是扬长避短,共同发力。

  《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是语文教学的一部分,应与其他学习内容对接与融通,相互借力,追求语文学习的综合效益。《红楼梦》蕴含着丰富的思想文化资源,也蕴含着无限的艺术表达资源,值得我们在转化运用上下功夫。尤其在读写转化、思维训练方面,《红楼梦》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

  二、批判性思维与《红楼梦》整本书阅读

  批判性思维在当下的教育中具有核心位置。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所长彭正梅教授梳理国际教育中批判性思维的价值,指出批判性思维是二十一世纪核心能力的核心③。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专家工作委员会成员杨向东教授指出,在价值观、知识与技能综合体的意义上,批判性思维才是“教育意义上的核心素养”④。将批判性思维作为核心素养的核心或基础,有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它在本次课改中的重要地位。

  整本书阅读不能停留在原生态状态。原生态阅读是必须的,但对应课标要求来说,它是不够的。原生态阅读往往是由着学生的兴趣,听凭个人的感觉,不提公共的要求。如果只是由着学生的兴趣,受个人能力的限制,势必收效甚微。听凭个人的感觉,就容易形成刻板印象。比如“林黛玉的小性儿”,学生普遍对黛玉有“小性儿”的印象,但黛玉是否是对每个人、每件事、时时刻刻都是小性儿,这其中有讨论的必要。小戏子长得像黛玉的模样,宝玉、宝钗都不肯说,只有湘云心直口快说出来了,黛玉恼了。学生一旦有了黛玉小性儿的刻板印象,读到这里就只会觉得黛玉小性儿,而并没有思考此时黛玉为什么生气。黛玉为什么生气,宝玉、宝钗为什么不肯点出,这就涉及当时的文化背景,戏子身份低贱。如果完全听凭个人的感觉阅读,学生会对文本中大量的有效信息视而不见,阅读过程就变成了对刻板印象的印证。教育的任务是要把学生的兴趣引导到积极的方向,让学生把感觉建立在理性思考的基础上。

  经典需要读者有相应的价值、知识与思维素养来匹配。《红楼梦》整本书阅读的过程,就是教师引导学生一起反思个人价值观、知识和思维素养的过程。《红楼梦》的艺术特色之一,就在于曹雪芹在创作过程中,为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思辨空间。下面我们以“无可挽救的颓败:贾府的命运走势”为例,探讨批判性思维在《红楼梦》整本书阅读中的作用。

  《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说“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⑤,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冷子兴把贾府的颓败归为财政危机和接班人危机,这是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留下的最初印象。如果我们认真反思,贾府的衰败,我们可以归为“***”:

  一个制度。贾府的衰败之所以必然,首先是因为一个制度的存在,它将贾家推向顶峰的同时又暗藏下灭亡的种子。这就是所谓的“降等世袭制度”,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说介绍贾家与林如海时,都提到了这些信息。小说第二回写道:

  ……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

  林家也面临接班人的问题,好在林如海通过科考,以“科第出身”续上了家族的富贵。后来因病早亡,且膝下无子,终致林家彻底败落,该另当别论。贾府也是如此。且看荣国府,自贾源、贾代善到贾赦,一路递减,到了贾赦,其爵位仅为“一等将军”。满清世袭制度非常复杂,但核心有两点:一是给予功臣以世袭的特权;二是逐代降等继承,以至于平民。理解这一点,对于理解贾府的衰败非常重要。封建统治者视天下为私产,要“打天下”,要独霸江山,就要笼络一帮人为他卖命。那么,他靠什么来激励这些人?当然是封官许愿,许以特权。但同时,特权阶层的长久存在,又会给专制统治带来威胁。像《水浒传》里的柴进,手握丹书铁券,动辄“为非作歹”,而官府竟拿他没办法。因此,帝王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收回那些恩赐给功臣的特权。这就决定了“降等”的必要性。“降等世袭制度”的内在逻辑,是由专制统治的性质所决定的。在贾府的衰败过程中,这是一种隐性的、缓慢的但却持续不断发挥作用的力量,它在根本上决定了贾府不断颓败的命运走势,即使偶然跃升为皇亲国戚,即使幸运地出现一两个“中兴之主”,也挽救不了其衰败的命运。当我们在考察其他衰败的因素时,万不可忽略了这个隐性因素的无所不在的作用。

  一个靠山。贾府看起来是有“中兴”机会的,进而摆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状态,这就是元春封妃。但是,当元妃把荣国府的荣光推到极点之时,祸根也随之埋下了。秦可卿说“登高必跌重”,可谓有先见之明。元春贵为皇妃,风光无限,但其实也不过是皇帝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不过是宫廷政治中的小棋子。有很多专家推断,曹雪芹笔下的元春可能死于宫廷斗争。其实,即使元春不是死于非命,她的青春,她的美貌,她得到的恩宠,又能持续多久呢?可见,元春受宠是偶然的,是短暂的,是不可控的,而推动贾府颓败的力量,则是源源不断和不可抗拒的。

  一个窟窿。贾府的经济状况总体上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以前我们更多将这个“窟窿”归因于贾府的排场与浪费,但这并不能完全解释贾府的经济短缺问题。作为贵族,他们有权不事生产,有权挥霍享乐,在降等世袭制度下,其结果必然是坐吃山空;他是贵族,必须有贵族的排场,必须有大家族的体面。秦可卿之死、元妃省亲、清虚观打醮、贾府祭宗祠,与其说是讲排场摆阔气,还不如说他们只是按照贵族该有的样子行事而已。秦可卿丧礼是小说浓墨重彩描写的第一场丧礼,其奢华铺张的确让人叹为观止。一个贾府的重孙媳妇,丧礼何以如此风光?贾珍与她的特殊关系固然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但并非全都因此。说到底,其奢华也还在当时的社会风俗与文化观念的限度之内。贾珍对秦氏再有感情,也不至于完全无视礼仪之界限,肆意妄为,给人留下话柄。礼教的一个虚伪之处正在于,你可以在实质上违背它,但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

  贾府要省吃俭用,不仅他们的价值观念不允许,现实的社会处境也不允许,这就是贾府面临的尴尬与无奈。第五十五回当家人王熙凤的话,虽然不乏虚矫和夸饰,但还是可以揣摩出她的苦衷和无奈。王熙凤也尝试节省开支,结果不仅招致家人的忌恨,让老太太、太太受委屈,还让外人笑话。她说“骑上老虎了”,指骑虎难下,基本是真情。贾府的经济窟窿,靠王熙凤管家是解决不了的,靠贾探春的“兴利除弊”是无能为力的。她们既不能阻止贾府的奢华与铺张,也无法让贾府上下开源节流,创造财富。窟窿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而填补窟窿的人却越来越少。

  一群废物。冷子兴说贾府“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指的主要是贾府的男人们。从贾敬、贾赦这一辈,到贾珍、贾琏这一辈,再到贾蓉、贾蔷这一辈,总体看,这个群体又堕落又无能,一代不如一代,真可谓一群废物。但其实,废物何止贾府的男人们?小说还塑造了一个呆霸王薛蟠的形象,吃喝嫖赌,为非作歹,打死人就当没事儿一样。可见贵族男子群体也不过如此。这个群体不仅享有一般意义上的社会特权,还享有世袭的贵族特权。作为男人,男尊女卑是自然的,三妻四妾也是明目张胆的;作为贵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享乐成性,仆从成群。看看怡红院,香粉腻脂,偎红倚翠,对于一个青春期的男性来说,这样的生活环境是多么荒唐!

  一堆矛盾。《红楼梦》的情节集中在这一堆矛盾之上,或者说,经济上的窟窿,制度上的尴尬,废物的不断涌现,最后都会以人物之间的“一堆矛盾”表现出来。单就贾府的内部关系看,这里有父子矛盾、妻妾矛盾、嫡庶矛盾、主奴矛盾等,这些错综复杂的矛盾推动着小说的情节发展。在小说中,不乏寡廉鲜耻的丑恶,如贾珍贾蓉父子聚麀;也有惨无人道的罪过,如王熙凤害死尤二姐;还有阴暗毒辣的计谋,如赵姨娘勾结马道婆施魇魔法毒害王熙凤和贾宝玉,等等。但总体看,小说写的大多还是生活琐事,是大家族的日常生活,即便有很多龌龊,也多是“茶杯里的风波”。毕竟贾府向以“慈善宽厚”誉世,那父慈子孝、惜老怜贫、恩多威少、礼出大家等赞语,也不都是白说的。贾政打宝玉,贾赦讨鸳鸯,贾琏勾搭鲍二家的、偷娶尤二姐,王夫人逼死金钏儿、抄检大观园,诸如此类,现代读者读这些情节,禁不住感慨贾政之残暴、贾赦之无耻、贾琏之淫邪、王夫人之狠毒。但仔细想想,他们的言行僭越了各自的身份了吗?他们滥用了他们的权利了吗?答案是没有。贾政希望儿子走正道,考科举,承家业,有错么?忍无可忍揍他一顿,那是父亲无可置疑的权力。贾赦讨鸳鸯,虽然冒犯了老祖宗,但正如邢夫人所说:“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第四十六回)三妻四妾,这是贾赦天然的权利,不过讨要的对象不太妥当罢了。贾琏好色贪淫,在老太太看来却也平常,“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第四十四回)。真要追究起来,贾琏没大错,错倒在王熙凤吃醋上。王夫人对金钏儿、晴雯、芳官、四儿等一众丫鬟大发淫威,行使的也不过是主子的权力。她有权这样做,虽不免严苛,但也事出有因。

  一方面是荒淫无耻,一方面却是道貌岸然;一方面赶尽杀绝,一方面则是温情脉脉。我们不禁要问:曹雪芹塑造这些多面的人物,编织这么复杂的故事,他意欲何为?他到底想寄托和表达什么?

  赵姨娘的形象或有助于我们理解曹雪芹的创作意图。无论赵姨娘天性中有多少“阴微鄙贱”的因素,归根到底她都是一个被礼教与环境扭曲的人物。赵姨娘的尴尬在于她的“半主半奴”“又母又奴”的身份。在礼教秩序下,赵姨娘跟贾环、贾探春之间的母子关系是生物意义上的,在社会意义上他们依然是主奴关系。对于贾府而言,她就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子宫”。王熙凤虽然刻薄,但她的话并没错,赵姨娘原本无权管教贾环。探春眼里只有“姨娘”,没有母亲,更没有赵国基这个舅舅,也没什么错。在这里,我们能否看出文化与生命、礼教与天性的矛盾呢?这不就是“存天理,灭人欲”么?为了恪守礼教,就必须牺牲母子间天然的不可分割的联系。这究竟是个人的道德缺陷,还是文化礼制的罪过?在小说中,赵姨娘的确是个令人生厌的角色,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体面话,没干过一件体面事;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有没有自己的苦衷呢?我们可以厌弃她,却不能不思考曹雪芹塑造这个形象的用心,不能因为道德和审美上的洁癖而放弃我们的追问。

  父子之间、妻妾之间、嫡庶之间、主奴之间,封建礼教都给予了一套严格的说辞与规制,旨在建设一个尊卑有序、贵贱分明、内外有别的社会。但是,这些人际关系的矛盾却不是礼教所能消弭的,因为礼教所强调的等级与名分,所追求的贵贱与秩序,都是以牺牲人的本性与天性为前提的。除非奴才们都有袭人那样的美德,除非老婆们都有邢夫人那样的大度,除非所有的人都像鲍二那样完全失去了个人的自由意志,否则贾府就不会有太平的一天。

  在赵姨娘身上,我们看到了曹雪芹的道德偏向,更看到了他的大悲悯。在世俗的层面上,赵姨娘是不值得同情的;但在“众生平等”的宇宙观层面,赵姨娘不也是个悲剧么?

  曹雪芹是有贵族大家族生活阅历的人。他曾经与他笔下的这些人物生活在一起,经历了许多无可奈何的悲欢离合,他对这个家族有批判,有反思,有悔悟,也有怜悯。正如小说开端所言:“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袴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第一回)这样的人生阅历与生命反省,让他有可能摆脱简单而粗暴的道德审判,让他在表现人物的道德瑕疵和性格缺陷的时候不至于走得太远,而更注重社会制度与文化根源的发掘与表达。在这一点上,曹雪芹超越了绝大多数古典作家。

  鲁迅先生评价《红楼梦》,说它“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⑥。《红楼梦》的这种艺术格调,正折射出了曹雪芹的社会价值观念。贾府的衰败有非常复杂的原因,与贾府的道德堕落相关,与他们的肆意挥霍相关,但还有更多他们无法改变的深层原因。

  贾府的颓败是无可挽救的,因为深植于其肌体的内在矛盾,是它自身无法克服和摆脱的。它自我挣扎,它自暴自弃,它最后一击,最终它还是一个“了”字。

  这里也涉及《红楼梦》有没有“反礼教”的倾向。需要澄清的是,《红楼梦》的文本价值倾向与曹雪芹的创作动机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曹雪芹对礼教的态度应该是很复杂的,难以用“反”或“不反”来界定。事实上,我们也不能指望曹雪芹在两三百年前就具有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带来的民主与科学、人权与自由的观念。问题的关键在于,曹雪芹揭示出了礼教的内在的、其自身难以克服与摆脱的矛盾,作为一个写作者,他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前述男女、父子、嫡庶、妻妾、主奴之间的矛盾,其内在的根源在于文化与生命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于礼教自身的悖谬与尴尬。除非所有的仆人都像袭人那样忠心不二,除非贵族小姐都像薛宝钗那样严于律己,除非所有的小妾都像周姨娘那样安分守己……否则贾府就没有太平安稳的日子。因为追求自由、平等,维护个人的尊严与利益,是每个生命的本能,只要他是人,他就会有这个意识,无论他是奴才还是主子,是身份显赫的国公夫人还是贱如尘土的小妾,生命不息,矛盾不止。曹雪芹写出了隐含在这些矛盾后的更为深刻的根源,这些矛盾隐含在文本之中,隐含在小说所描写的种种矛盾之中,我们就可以说,《红楼梦》的文本中蕴含了对礼教的不满、反思甚至批判。曹雪芹反不反礼教是个伪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红楼梦》是否隐含了对礼教的反思与批判。

  三、《红楼梦》阅读教学需要理性的课程与教学设计

  《红楼梦》教学有三个关键问题需要我们追问:

  第一,高中《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究竟有什么作用?正如温儒敏教授所说,高中阶段《红楼梦》整本书阅读主要在于培养学生的阅读兴趣,引导学生走进经典。光靠简单的号召、打卡是不可能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的,只有带领学生走进经典的大门,领略其独特的魅力,理解那些有深刻价值的内容,学生的阅读志趣才可能被激发。

  第二,如何处理教学的确定性与开放性的关系?《红楼梦》的文本理解要求开放性,但是教学和考试都要求确定性。因此我认为《红楼梦》教学应该在“通识”和“共识”上下功夫。“通识”指的是《红楼梦》阅读中的基础性知识;在有争议的问题上,需要掌握已经达成的“共识”。这就要求教师有一定的学术背景。

  第三,高中《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的重点是什么?传统的语文教育习惯以一种“全盘占有”的方式教学,但《红楼梦》的体量显然不允许我们保持这种“全盘占有”的方式。在《红楼梦》教学中,教师要学会取舍,抓住文本核心,聚焦主要内容。所谓“抓大放小”,在中学生的《红楼梦》阅读中,是一个客观的要求。

  课标明确要求教师在教学中有自己的角色,“教师的主要任务是提出专题学习目标,组织学习活动,引导学生深入思考、讨论与交流”⑦。这三个任务,在课程设计中,对应的就是设计专题、组织活动、思辨读写。

  整本书阅读要在“整”字上下功夫。在阅读教学中,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一直备受关注。但是,只有在整本书这样的大文本阅读中,这才是个真实的问题;而在《红楼梦》的阅读中,它更是个不能不直面的坚硬的问题。以古典文学的四大名著为例,总体看,其他三部的结构是线性的,意义是单向度的,部分与部分之间、部分与整体之间的关系相对简单与明晰。《红楼梦》显然不是这样,其结构的复杂性,其意义的系统性,使得部分与整体的关系错综复杂。就以贾宝玉论,脂评说他“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正大光明,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凡,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⑧。如果着眼于宝玉的某个部分,譬如某个人生时段、某个特定境遇或某个特定的人际关系,每一个“说不得”其实都是说得的;但问题在于,当你确定了一个“说得”时,你会发现其他“说不得”就冒了出来。若拘泥于某个部分,或者满足于部分与部分之间的简单综合,我们的理解必然顾此失彼,漏洞百出,所谓按下个葫芦起来个瓢,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但问题在于,贾宝玉就是由这一连串的“说得”与“说不得”构成的,这个复杂的聚合体才是贾宝玉的“整体”。整本书阅读,就得在这矛盾百出的“宝玉”中,构建出一个合理而清晰的“宝玉”来。

  显然,整本书阅读缺不了“整”这个“意识”。值得注意的是,当前的整本书阅读存在着明显的“去主题”“去中心”倾向。这或许与人们对长久以来垄断阅读教学的“主题思想”的厌恶相关,但走到另一个极端,无视创作意图、文本内核与总体意义,就等于泼脏水的时候把孩子也给泼掉了。笔者以前在文章中说过,《红楼梦》是一本可以从任何地方进入的书,但在全书面前,我们却常有一种门都摸不到的迷惘⑨。坦率地说,探寻《红楼梦》的“整”,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远不如领着学生玩味具体的人物或情节来得开心。但问题在于,如果没有“整”的意识与眼光,局部的咀嚼与分析又有什么意义呢?整本书阅读的价值又在哪里?最坏的可能是,细部的咀嚼越透,离开《红楼梦》越远。

  之前很多教师做专题课,讲《红楼梦》的饮食、服饰、园林、诗词等等,这固然是《红楼梦》的内容,但如果离开了小说这个文体,离开了众多人物的性格与命运,它可能无益于《红楼梦》整本书阅读的教学,倒很容易演变成传统文化的普及课与传播课。在教学中,需要考虑这些内容与人物塑造的关系,让这些“文化内容”作为小说理解的要素而存在。

  事实上,《红楼梦》的叙事艺术也可以为我们的课程设计提供思路。《红楼梦》第六回,作者要正式开始讲故事,贾府内“并没个头绪可作纲领”。作者调侃说,正在无从下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千里之外、芥豆之微”的刘姥姥。于是故事便从刘姥姥入手,小说情节就此展开,这是“入口小”;刘姥姥进贾府,见到了当家奶奶王熙凤,触及了贾府的核心圈层,这是“入得正”,找准核心;刘姥姥进贾府,把许多人和事关联起来,她走之后,贾府内部的故事得以顺理成章地展开,这是“入得巧”。整本书阅读教学,要寻找恰当的入口与路径:入口小,学生进入便捷;入得正,进入文本核心;入得巧,能够多维关联。角度有多种多样,重要的是能切入文本的核心,让教学删繁就简,要而不烦。

  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中评价《红楼梦》是“彻头彻尾之悲剧也”⑩。从小说文本的社会圈层来看,从核心的大观园到外圈的贾府、社会乃至宇宙,都充满了悲剧的意义。《红楼梦》不仅仅写大观园的毁灭、贾府的衰颓,它通过各色人物,联结了各个阶层、各种形态的人生,观照到整个社会。《红楼梦》的教学应以其悲剧性为重点,《红楼梦》种种悲剧中,高中学生最为关注的也就是大观园所象征着的青春的毁灭。

  《红楼梦》的课程设计,我主张聚焦大观园、聚焦人物论、聚焦思辨性。

  ·聚焦大观园

  聚焦大观园,教学中“抓大”而不至于“丢小”。大观园是情节的焦点,外界人物的活动最终都会影响大观园中人的命运;是故事的内核,是整个红楼世界中的核心圈层;是叙述的旨归,大观园从兴建到最终风流云散的过程展现了作者的创作主旨。同时,大观园又与外界的贾府家族与社会紧密相关,讲大观园,势必还要回到贾府的家族背景和社会背景。

  余英时先生提出“红楼梦的两个世界”(11),大观园的世界是“乌托邦的世界”,是理想的世界。一方面,大观园是太虚幻境在人间的投射,有其虚幻性,但同时,它又有扎实的现实土壤,让人感觉大观园是真实存在的。大观园之所以成为青春的乐土,因为它拥有了最高权力的庇护和最高家长的屏障。大观园是元春省亲驻跸之处,省亲过后空置,元春下谕旨让宝玉同姐妹们进园居住念书,这就从权力上庇护了大观园所象征的青春。贾母又特别为宝玉提供了外界的屏障,第三十六回吩咐“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无须叫宝玉。宝玉便“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定省亦发都随他的便了”,“甘心为诸丫鬟充役”。大观园中这种无忧无虑的青春的生活,是一种完全有别于贾府的氛围、有别于社会的压抑——社会是讲等级的,这儿是讲平等的;社会是讲礼教的,这儿是讲自由的。这是一个完全虚无的、乌托邦的世界,但曹雪芹却为它的存在找到现实的理由与根据。

  ·聚焦人物论

  人物论集合了《红楼梦》教学所要求的“通识”与“共识”。“青春与毁灭”,首先就是青春人物的毁灭。教学的第一梯队,宝黛钗凤,第二梯队可能加上探春、湘云等等。中国古典小说的优势在于塑造人物,我们聚焦人物论,就具有一些先天的优势,在以往的实验教学中,有大量课例证明学生对人物思辨最感兴趣。

  因此,我们就可以通过对宝玉和金钗们这些核心人物的分析,关联背景人物,比如老太太、王夫人、贾政等等。聚焦大观园的人物,也不必然导致其他人物被忽视。讨论人物,则势必关联到情节和环境,所以聚焦人物论,也不会导致其他的小说要素被丢掉。

  抓住“青春与毁灭”这个角度,我们重点来看人物命运,尤其是宝黛钗的爱情和婚姻悲剧。这三个人物可以做个简单的划分:曹雪芹在第一回中说“大旨谈情”,与传统的礼教、天理相对,对应在这三个人物上,林黛玉、贾宝玉基本是“情”的这一面,而薛宝钗主要是在“礼”与“理”的一面。这是一个二元划分,虽然难免简单,但总体上还是为人物的理解与思辨搭建了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中,贾宝玉对“礼”与“理”的对抗是自觉的和明确的,而宝钗对“礼”与“理”的践行与维护也是自觉的和明确的。黛玉主要还是生活在自我的“情情”的天地里,对社会文化并无鲜明的对抗意念。这也合乎她的性格、身份和小说对她的“人设”。

  ·聚焦思辨性

  《红楼梦》人物形象具有很大的思辨空间。理解评价人物,才能理解小说的深刻的悲剧性;理解和评价人物也是训练思辨能力的绝佳资源,也是最能引发学生兴趣的部分,值得下功夫。即便是扁平人物,也有丰富的复杂性和深刻的历史感。说到扁平人物,很多老师都会想到赵姨娘,但即使是赵姨娘这样的形象,也有别于西方戏剧中的扁平人物(如小丑),有其独特的存在。《红楼梦》文本及批语中充满了对人物的评价,都留下了巨大的思辨空间:“时宝钗”如何理解?“慈姨妈”如何理解?宝玉的“情不情”指什么?袭人是个争议人物,“贤袭人”的“贤”如何解释?

  聚焦大观园,林黛玉是必不可少的人物;聚焦林黛玉,又少不了讨论林黛玉的小性儿。我专门做了一个课例,与学生共同研究林黛玉的小性儿与其命运之间的联系。通过课堂教学,学生发现,林黛玉的小性儿是由多重综合因素造成的。这就达到了我们思辨教学的目的,让学生以一种全面的、健全的思维,来看待社会、看待社会上的人。我们可以把林黛玉的小性儿看作她的性格特征,但很多时候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道德的眼光,把小性儿认为是道德上的一种负面的东西。而思辨的目的,就是让学生避免这种简单的道德化。

  因此,我们首先让学生去找林黛玉的天生禀赋。黛玉前世是绛珠草,修成女体之后,“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黛玉的先天禀赋中,就带有“缠绵不尽”、多愁善感的情绪。这样也就尽可能避免了学生对黛玉“小性儿”的简单道德评价。

  其次考虑林黛玉的身世处境。黛玉身处贾府,她的处境简单来说就是“寄人篱下”四个字。寄人篱下并不意味着物质上的匮乏,而是心理上的寄居感和孤独感。用贾母的话说,贾府内部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黛玉自忖“一草一纸都是他们家的用度”,连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凤姐,尚且有人嫉妒,又何况自己。当学生理解了黛玉寄人篱下的处境,对她的小性儿就能够理解了。黛玉天生禀赋就多愁善感,又寄居在这样一个大家族中,其“小性儿”就多了几分顾影自怜、感怀伤世的情调。

  再次,黛玉的小性儿是在特定场景中才会有的,往往是和宝玉吵架时,这就是黛玉小性儿的第三个原因——用情专深。宝黛爱情用情专,而且用情深。我们课堂上一个学生说:“不耍小性儿的恋爱都是假恋爱。”恋爱中人多敏感,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在乎环境的任何一点信息。恋爱中的小性儿,其实是爱情的排他性。

  除了以上这些因素,还有不能忽略的一点,即社会文化环境。如果林黛玉身处在一个开明的社会环境,能够自由恋爱,无须拐弯抹角地表达,能够光明正大地读《西厢》《牡丹》,那她很可能也不会小性儿。所以,内外的因素,生活的环境和境遇共同导致了林黛玉的小性儿。在这种思辨的讨论中,我们达成了对林黛玉的某种理解和同情,这就是我认为的文学教育。它最大的功用,就是发掘我们内心的真善美,激发我们内心的某一种温柔的东西。文学教育是成本最低的人生训练,人在进入社会之前,要储备知识、储备价值观,还需要储备人生训练与人生经验。而文学教育恰好承担了认识人的精神世界的功能,并且无须承担任何的现实社会压力。

  综合文本,整合信息,做相应的事实分析、价值分析和审美分析,我们就能对林黛玉的小性儿有一个公正的评价。林黛玉的小性儿,是她代表性的性格特征。这种小性儿有时会带有攻击性,显得尖酸刻薄,但这是针对特定的人,尤其是针对贾宝玉,这是由二人的恋爱关系和身处环境造成的。在更多的时候,黛玉和身边人的相处,对其他姐妹、对丫鬟婆子,她有其真诚甚至大度的一面。通过分析林黛玉的小性儿,我们就达成一个思维训练的目的。

  整本书阅读,既是要发挥文学的真正功能,同时训练学生的思辨能力。所有的讨论都是基于文本的,而文本本身是需要细致挖掘的。文本的真正的信息,就是作者要传达的真实的信息,它更多地藏在文字的背后,藏在冰山之下。我们通过林黛玉的小性儿这样一个课程设计,实现了文学教育的目的,达成了整本书阅读的功能,也完成了或者实现了语文核心素养的训练。

  我们在教学中聚焦青春男女无处措置的青春与毁灭,也可以用青春的毁灭来折射家族与社会的颓败。“抓大放小”,并不会导致“抓大丢小”。从教学的层面来讲,从原生态的角度来讲,学生要通读;从教学的层面来讲,我们找到好的切口,切口是入得正,入得巧,它也可以发挥一个以小见大、以管窥天的功能。

  新课标特别强调“梳理”,在《红楼梦》的教学中,特别是人物论的内容,尤其需要梳理。需要注意的是,梳理的同时需要细读与品味。有个前车之鉴,很多老师把《红楼梦》变成一个梳理文本的对象,研究林黛玉,《红楼梦》就变成林黛玉的档案袋子,这就失去了整本书阅读的意义。梳理跟细读不可偏废,梳理更多关注信息的筛选、判断、甄别、整合;细读则强调品味,找到言外之意,并在思辨文本中印证。梳理之中,离不开细读;细读之中,也离不开梳理。整本书阅读中,我们强调整体和宏观,也不能忽略局部与细节;重视细读和部分的,也不能够离开宏观。

  整本书阅读的教学,整体上应当把握两点:第一,按照整本书的规律教。整本书有自己的规律,不能简单把篇章阅读的规律套用到整本书阅读上来。第二,教出这本书的个性来。整本书阅读的篇目基本都是经典作品,经典自有其不可替代性。《红楼梦》有它的个性,是写一群青春男女的毁灭、价值的毁灭,在中国文学史上绝无仅有。如果我们在教学中没有能够展现《红楼梦》的个性,那还是没有达成经典阅读的目的。这两点是整本书阅读的基本要求,就现实情况来看,也是我们所追求的境界。

(本文根据笔者在第四期曹雪芹美学艺术暑期讲习班上的讲稿整理而成。)

注释:

  ①温儒敏:《让学生“连滚带爬”地读书》,见《温儒敏语文讲习录》,浙江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216页。

  ②余党绪:《整本书阅读或可成语文教改的发动机》,《语文学习》2017年第12期。

  ③彭正梅,邓莉:《迈向教育改革的核心:培养作为21世纪技能核心的批判性思维技能》,《教育发展研究》2017年第24期。

  ④杨向东:《从核心素养看批判性思维的培养》,《教育测量与评价》2018年第1期。

  ⑤[清]曹雪芹著,[清]无名氏续,[清]程伟元、[清]高鹗整理,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2028年版,第26页。本文所引《红楼梦》原文均据此本,不另注。

  ⑥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见《中国小说史略》,江西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第206页。

  ⑦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编:《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年版。

  ⑧郑红枫、郑庆山辑校:《红楼梦脂评辑校》,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版,第225页。

  ⑨余党绪:《抓好五环节,教好整本书——以〈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为例》,《中学语文教学》2021第10期。

  ⑩王国维:《〈红楼梦〉评论》,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3页。

  (11)[美]余英时:《红楼梦的两个世界》,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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