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格罗根说:生命中有些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已经被我们忘却,还有些事情一直伴随我们的记忆许多年,如同心中珍藏的宝贝,渐渐与我们融合。 ——题记 黎明时分,万籁俱寂。 窗外寒风凛冽,人们还沉醉在梦乡。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光,透出一丝暖意,宛如孤悬夜空的星。 屋内一个中年男子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不时瞟向里屋,地上散落无数烟蒂。 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夜空。引得一村子犬吠,此起彼伏。 “恭喜李师傅,是个男孩!” 接生婆掀开里屋的门帘,笑盈盈嚷道。 中年男子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黄历,正好翻至一九六六年正月初一。 那个男孩,正是我。 我母亲生下我后,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也许我从母亲的第一口奶水中品尝到了汤圆的香甜,从小就酷爱汤圆,加之我出生时体重八斤半,又白又胖,所以我乳名为“小汤圆”。据母亲讲,我幼时与大我七岁的姐姐吃汤圆(我母亲叫“抢元宝”)比赛,姐姐每次都败下阵来。 初一吃汤圆,是我们那里的风俗,寓意一年都团团圆圆。我母亲谓“抢元宝”,更有来年发大财的愿望,也避讳我的乳名。 我盼望着过年,除了穿新衣,放鞭炮,就是盼望那白白胖胖的汤圆。每年年末,我看母亲泡糯米,就知道年关将至。 糯米泡好,母亲就和哥姐磨米。我家有盘石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哥和姐轮流推磨,母亲舀米。 不一会,白白的米浆顺着磨盘流到石槽里,再汇聚到下面的木桶。木桶里罩着一个纱布口袋,待糯米磨完,就将口袋系好,挤出水分,再把它砸在磨盘下,待初一包汤圆用。 每年初一清晨,我总是在母亲“小汤圆,起来抢元宝了”的呼唤声中醒来,热气腾腾的汤圆已摆上桌。汤圆又白又胖,又大又圆,像一颗颗巨大的珍珠。 我迫不及待地把汤圆舀入口中,软糯嫩滑,轻轻一咬,香甜可口的芝麻馅流入嘴中,甜至心底,晚上在我的梦里徘徊。 母亲说,生日那天是甜的,一生都会甜蜜 除汤圆外,我还贪恋舅妈的猪儿粑。舅妈慈祥,疼爱我如母。 舅妈住乡下,那时农村经济困难,一般招待客人都用一锅豆花,而我例外。 只要我去,舅妈都要包猪儿粑款待我,那是重大节日才有的礼遇。猪儿粑与汤圆好似两兄弟,都以糯米为衣,做法也一样,只是一个煮,一个蒸。 猪儿粑分两种,甜的和咸的,甜的味道与汤圆几乎一样,咸的则比较讲究。 舅妈一般都做咸的,她把剁碎的猪肉、腌制的大头菜和豆腐干颗粒一块放锅里炒,再撒些姜末和葱花,香味从厨房飘出来,把我们馋得直吞口水。 猪儿粑呈椭圆形,胖嘟嘟的,形似可爱的小猪,故名。 舅妈把猪儿粑垫上菜叶,放进蒸笼,我和表哥表姐就在堂屋捉迷藏,不然度秒如年。 猪儿粑端上桌,我的那碗最大,令表哥表姐眼馋。 开始两个没吃出味道就下肚了,第三个一口咬下去,肥肉的油汁立刻充斥口腔,但肥而不腻,鲜香无比,胜过世间所有珍馐美馔。 第二天清晨,舅妈又用多余的馅为我做臊子面,吃过很久都还唇齿留香。 有一年,我感冒了,母亲就交代要舅妈给我少盛两个,留着明天给我吃。 我吃完后不解恨,嚷着还要。舅妈哄我说没有了,下次再做。 我一听,嚎啕大哭,端起碗就冲了出去,站在院里,高高举起大碗喊:“你不拿给我吃,我就给你摔了!” 舅妈吓坏了,那是她仅有的一个大细瓷碗,舅妈的宝贝,平日里舍不得用,表哥表姐都用粗瓷碗。舅妈赶紧端来猪儿粑,我破涕为笑,一饱方休。 长大后,物质极大丰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人们对初一吃汤圆的习俗也渐渐式微,但我对汤圆与猪儿粑仍情有独钟,并坚守传统。 每年初一,一家人必“抢元宝”,只是再也听不到母亲呼唤我的乳名了!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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