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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 土 盐 6月的一天，王良连长命令我的一班和三班跟他到吉安附近，去取回当地党组织为我军筹集的一千多斤食盐。王连长雇了五个挑夫，命令由一班和挑夫 一起挑盐，三班担任掩护。 当我们走到茅坪附近，突然遇到乡丁的截击，王良就指挥三班和乡丁打了 起来。没打多久，敌人从拿山方向来了一个班，并向三班的背后抄了过去。我 一看情况不好，就命令一班扔掉盐，顶了过去。很快敌人上来了，挑夫逃走了，我只好带一班向后撤。 我们回到根据地以后，向军值班首长三十二团的团长袁文才报告了情况。 袁文才一听我们丢了盐，还死伤了弟兄，就喝道：“把王连长绑了。”我一看绑了连长，马上说：“报告团长，盐是我丢的，要罚就罚我。”袁文才又喝道：“绑了。”于是我和王良一起被拖到朱德军长那里。 朱德军长了解完情况后，说道：“王连长，这次你奉命去取盐。丢了盐，还死伤了人。你有什么说的?'他接着说：'你没有把主要任务放在第一位；其二你没有强调命令的重要性，你命令一班长挑盐，但你没有检查一班长执行命令的情况；其三你发现一班长丢了盐，你没有考虑补救措施。三令五申，为将之道，你犯了大忌，处罚你，你有什么说的?”王良说： “没有。” 朱德军长说：“打王连长三十大板。”警卫冲上来把王良摁倒在地，扒去裤子，用竹板打了起 来。打完王良，朱德军长喝道：“一班长，你为什么不执行命令!?”我答道： “我看到三班受到敌人的威胁，就去支援。” 朱德军长问：“你去三班，有没有命令?'我回答：'没有。”朱德军长说：“没有命令，为什么擅自行动?”他喝道： '不执行命令该当何罪!?”王佐等喝道：'当斩!”朱德军长喝道：“把王耀南就 地正法。”警卫冲上来，把我往外拖。王良不顾刚挨打的伤痛，跪下向朱德军长求情。 这时，三班长刘荣辉和朱德军长的警卫员肖新槐也给军长跪下，为我求情。刘荣辉说：“一班长是为了掩护我们才丢的盐。”袁文才这时说：“军长，王耀南是毛委员的人，杀王耀南是不是给毛委员说一声。” 朱德军长说：“有请毛委员。”肖新槐马上爬起 来，跑步去请毛泽东同志。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在老家做黑火药提纯毛硝时，会有土盐析出。土盐是毛硝里面的杂质。土盐苦涩是因为有硝和其他杂质。把土盐里面的硝和杂质提出来，不就成了食盐了吗?我赶紧把这个想法告诉朱德。 朱德军长听 后说：“那你还不马上搞?”朱德军长立即命令给我松绑。这时，肖新槐把毛泽东同志请来 了。我向毛委员报告了提纯食盐，需要菜油和牛皮。毛委员当即就批给我半斤菜油和一些牛皮，让先做实验。朱德军长说，让我戴罪立功。这样，我和刘荣辉立即扶着王良回到连队，肖新槐也跟着来到了连里。 党代表马上派通讯员把司务长杨梅生喊来，司务长带来了连队的土盐。我 一看，土盐太少。于是司务长又把二连和三连的土盐也取来，这两个连的连长和党代表也跟着来到一连。 大家在我的指挥下，七手八 脚地支起大锅架上火，倒入从山凹里挑来的雨水，把土盐化开。另外用小锅把牛皮熬成胶。我用木棍在大锅里不停地搅拌，适时加入菜油并用勺子撇去浮沫，兑入牛皮胶。慢慢地食盐从锅底析出来了。待食盐析出的差不多时，我马上喊“停火”。 大家不顾烫手，把锅底着火的柴拽出来熄灭；然后把锅里食盐上的硝水倒入水桶里再加入清水，加水后用棍子使劲搅拌。搅拌后，再把水倒进硝水桶里。这样几次以后，再点火烘干盐。待锅里的盐烘干以后，我再次喊：“停火。”几位干部再次撤火。终于盐出锅了。 大家纷纷上前用手沾食盐品尝。肖新槐连忙用茶缸子舀了一些盐，跑回军部去报告。朱德军长闻讯后，派肖新槐把我带到军 部。朱德军长看到白花花的盐并且亲自尝了以后，高兴地问：'王耀南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告诉军长，用盐碱土、墙角和茅厕边上的老土也可以提炼做黑火药的硝和食盐。朱德军长马上布置了搜集含碱土的任务。这件事惊动了毛泽东同志，当即批给我们足量的菜油和牛皮。 晚上，我到连部去看连长，感谢他为自己求情，请他原谅自己连累他挨打。王良说：“兄弟，军令大于天呀，违抗不得。今天是你命大，你要是没有这个本事，谁也救不了你。”我要给他磕头，他不顾棒疮疼痛，连忙把我拉起来，说：“以后你当了官也要多替部属着想。” 第二天，朱德军长命令一连去砍了两天柴。几天的工夫我带领一班的战士造出食盐，解决了根据地部分部队和当地老依吃盐的难题。 五 在 医 院 里 小井红军医院，是红军诞生后成立的第一个医院。毛泽东同志经常到医院 里看望受伤和治病的红军战士。当时红军在井冈山的生活环境和条件都是十分 艰苦的。虽说是医院，其实药物和医疗器械都很缺乏。没有消毒药水，就用石 灰水来煮医疗器械。镊子、探针等都是用竹子制成的。许多病靠老乡们教的土法来治。记得当时有一种病叫脓疱疥疮，满身起泡，痛痒难耐。 医护人员就按老乡教的办法，把桐油放在锅里熬， 熬时放上一 块豆腐，熬好后取出豆腐块，用熬好的油往身上擦，擦几次 就好了。还有一种干疥，也不好治。 后来按老乡说的， 每天吃五钱硫黄。 开始用开水来服， 又涩又苦，实在咽 不下去。后来改用米汤往下送，就好服多了。吃过几次，病也就好了。治感冒的办法就更有意思，在一个小碗里倒 上酒，再放一节葱，用火点着，然后把衣服脱了，两手蘸着酒往身上擦，随后盖着被子发汗。 一出汗，人就轻松多了。 我在山上出操、练兵。有一次发疟子，高烧不退，过后又发冷，盖上很多 稻草都不管事。连里实在没办法了，把我送进小井医院。在医院里治疗了一段 时间，由于我的身体比较结实，也没用什么药病就好多了。 有一次，我在住院 的时候，见护士正在给一个小战士刘中民换药。这个小战士的屁股上被子弹打 了个洞，护士用竹子削的探针，向伤口里送粗布做的药捻子。因为当时止痛药 极缺， 一般伤口用不上，刘中民疼得哇哇直叫。正在这时候，外边有人说了 声：“毛委员来了。”刘中民一听，马上不叫了。 毛泽东同志进屋后，看了看刘中民的伤口，然后摸着他的头，问他是哪里人，今年十几岁了，又问他疼不 疼。刘中民笑着回答说： “不疼!”接 着，毛泽东同志看到了我也在住院， 就问：'冬伢子呀，你闹莫子病哩。前 几天我看到你在给同志们摆龙门阵呢， 什么造火药呀，造鞭炮呀，打窿道呀。 同志呀，我早就说过，革命需要这些 东西，可是有用武之地哩。现在我们 的条件是艰苦一些，但是大家要相信， 革命是要成功的，条件会越来越好。你那个搞炸药的本事可丢不得呀。你 要教会更多的同志，要大家都掌握了这些本领，我们的胜利就会早一天来到 的。但是，王耀南同志呀，有病就要治，听医生的，可不要把病也传给大家 呦。” 毛泽东同志幽默的语言，不时地迎来同志们的掌声。毛泽东同志又挨个 询问了重伤员的伤病情况，叫同志们安心养伤，争取早日出院。 毛泽东同志走后，我问刘中民： “你刚才还疼得哇哇直叫，怎么一听毛委 员来了，就不疼了?”他说：“一听说毛委员来了，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哪里还 感觉到疼呀!' 种南瓜 井冈山的南瓜，又大又甜。许多住在坡岭的贫苦农民，地里不长粮食，就 靠种南瓜养家糊口。 一年四季，天天顿顿不离南瓜。当年的南瓜熟了，保存 好，可以吃到来年的南瓜收获季节。 当时，部队的粮食很困难，主要靠下山打 土豪征集。每次搞到粮食后，红军战士们都要拿出一部分接济当地群众。人民 群众也常常在最困难的时候支援红军战士们一些粮食。有的拿不出粮食，就送 给战士们一些南瓜。战士们吃了觉得又香又甜，好吃极了。当时，大家有句话是：“天天吃南瓜，打倒资本家!” 有一天，我看到连党代表朱良才和伙夫一起，收集南瓜籽。我还以为是准 备炒着吃，赶忙让班里的战士们也去收集。后来才知道，朱良才收集南瓜籽， 是为了给来年春天做种子。当时我们班收集得最多，朱良才党代表还在全连军 人大会上表扬了我们。 春天到了，工农革命军全体行动起来，满山遍野种起了南瓜。我当时因病 住在小井红军医院。医院的领导、医护人员和伤病号，也都积极行动起来种南 瓜。任务是每人四窝， 一些重伤员无法行动，我和一些轻伤病员们就分担了他 们的任务，每人种十来窝。 我和一些轻伤病员们先在山坡上挖了许多坑，把里边的石子掏出来。然后 用大粪和上土，倒进坑里，上面再铺上一层土，每窝里撒下四个南瓜子。医院 里，从党代表曾志同志到护士、伙夫，都上山种南瓜。其他伤病员也不落后， 纷纷从病房里跑出来参加。 有个姓赵的排长，腿部负重伤，护士不让他出来， 他硬拄着拐杖， 一拐一拐地爬上山坡，帮别人点籽浇水。连长熊坤山伤很重， 躺在床上不能动，他还把通信员李文成叫到床边，郑重其事地交代说：“我现 在动不了，请你代我种好那四窝南瓜吧!”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种南瓜的红军 战士，到处都是欢乐的说笑声和歌声。附近老百姓看了，赞叹地说： “自古以 来，只听说当兵吃粮，没听过当兵种粮。这样的部队真是头一回见。” 不久，我的病好了，又回到了连队。这时，连里种的南瓜开始长叶了。我和大家一样， 一有空就跑去收拾瓜秧、拔草、捉虫、浇粪。有时执行任务回来，饭也顾不上吃，就往山坡上跑，看看自己种的南瓜长得怎么样。 部队下山执行任务，出去时间比较长，当地的暴动队员和儿童团员们，就主动帮助战士们管理南瓜。后来，班里的战士们又种了一些茄子和其他瓜菜。 王耀南和战友们曾在井冈山地区打游击的地方秋天到了。红军战士们种的南瓜长得又大又好，有的一个就有四五十斤。 我们连在收获时，还专门开了个庆丰收大会。党代表朱良才在几个最大的南瓜 上贴上红纸，写上种这个南瓜的班排和个人的名字。会后，战士们一起唱起了 当时流行的一首歌谣： 红米饭，南瓜汤， 秋茄子，味好香， 餐餐吃个精打光。 跟着朱军长一起挑粮 在井冈山红军的生活是异常艰苦的。没有油、盐，连吃粮食也很困难。战 士们主要吃南瓜、茄子、竹笋、萝卜和野菜；有时八九十个人吃饭， 一顿才下 三斤米，其余尽是瓜菜。要是能搞到点白薯吃，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井冈山这地方，满山遍野到处是竹林，毛竹子碗口粗，比比皆是，翠绿成 荫。尤其是雨后放晴，那晶莹的水珠都挂在竹叶的尖上，微风吹来， 一阵哗啦 啦的水珠从竹叶尖上落下，好似又下了一场小雨。这景致不要说在安源镇子 里，就算是牛形山上我也没见过。 一天，我看到班里的战士们正在砍竹子，就问： “我的同志哥哟，你们吃 不到笋子，就来这里砍竹子，砍下这些竹子做啥子哩?” 一个四川籍的战士回答说：“王班长，我们砍这些竹子是做扁担呀。” “噢，做扁担干啥子哟。”我学着四川话向那个战士说着。 “做扁担挑粮、挑水，干啥子都行。有了它，总比用手提强多了，也会省 点把子气力呀。” 我从来没亲眼见过用竹子做扁担，于是就与战士们一块儿砍竹子，还好奇 地看战士们麻利地将一根根粗大的毛竹砍倒，去掉竹节上的枝杈。我觉得挺有 意思就问战士：'小陈，这么粗的竹子怎么运到山下去呢?”这个战士说： “班 长，你老家的竹子肯定莫有太多，你从来就莫得做过篾匠活吧?” 我说：“没有。我们那里都是煤，从小在矿井下做工，用的都是炸药，就 是拖箕用竹子编，那也要到镇子里去买。我们在窿道里用的坑木都是杉树杆子做的。”  王耀南和战友们曾在黄洋界小路上与 朱德军长一起挑粮 王耀南和战友们曾在黄洋界小路上与 朱德军长一起挑粮 战士说： “你在旁边指挥就行了，看我 们的吧。”战士说着就将砍下的竹根朝下， 顺着竹林的小道，两个人一推，竹子就滑到 山下去了。 “挺有意思的，以前看到过镇子里的人 砍杉树杆子，也是这个干法。”我自言自语 地说着。休息时，我和战士们一起到山下收 竹子。 战士说： “班长，你以前没见过用竹子 剖篾吧?'他们看我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就说：“班长，就是把竹子破开。” “好，好。剖根竹子我看看。”我说着就 与战士们一起抬着竹子，来到了一块空地 上。 一个战士在地上打了个桩，支了个架子， 一个战士用砍刀在竹根部连连砍了几刀，砍出了一条很深的裂缝。几个战 土抬着竹子，把裂开的缝对着桩子上的支架，齐心协力一推竹子，哗啦啦， 一 根长长的竹子眨眼的工夫就被剖成两半块了，齐整整地躺在地上。接着战士们 又将这半块竹子再剖成几片。 我说：“有意思。原来剖竹子是这个样子的呀!再把竹子剖一剖，把心去 掉就是篾了吧。” 战士说：“班长，这样剖竹是刚刚开始，还不叫篾。我们能把这些竹子剖 得比草纸还要薄的篾。用这样的篾编席子、编扇子，编什么都行。你说的拖箕 是最简单的一种，不用把篾剖得太细就行。我们剖些竹子做几十根扁担那就更 容易了。”他们正说着话，另外几个战士不一会就做好了十多根扁担。我表扬 了战士们，大家每人拿着几根扁担向营区走去。 红军战士们在井冈山的生活是艰苦的，但他们吃饭时都非常谦让，老战士 让着新战士，新战士尊重老同志，米饭让同志们吃，自己吃些南瓜、茄子，汤 汤水水的吃到肚子里也能抵挡一阵子哩。平时，战士们经常出勤务。这次一听 说山下搞到了粮食，大伙都争着去挑。 朱德军长常常和战士们一块儿去挑粮。 有一次，我带着战士们挑粮路过腰子坑，大家都感到有点累了，就在山坡 上坐下来休息。班里的谢六生， 一放下担子，满头的汗水也顾不上擦，拿出碗 就跑到河边舀水喝。这时候，正巧朱德军长也挑着担子上来了，看见谢六生喝 冷水，就放下担子，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操着四川口音说： “要不得哟，小 同志，刚出了汗，喝冷水肚子要疼的!' 小谢一看是朱军长，赶忙把碗放下。我带着全班的战士们也都站了起来。 朱军长示意让我们坐下，对战士们说：“你们的收获不小哟!累不累呀?”战士 们回答说：'不累!'朱军长坐下来和战士们一边休息， 一边给我们讲为什么出 了热汗不能喝冷水的道理。 这时候，我在一旁和朱军长的警卫员肖新槐开起了玩笑。他挑的粮食， 一 头装在筐里， 一头装在扎着裤口的裤腿里。那时候，背粮食的工具很缺，不少 同志都这样，把两个裤口一扎，装满粮食，再把上口一捆。有的一次可装百八 十斤粮食，扛起来还挺方便哩。我对肖新槐说： “你当警卫员的挑这么一点， 你看军长挑那么多!” 肖新槐不服气地说：“我哪能和军长比。不过，再少也比你挑得多!” 我看他挑的，有40来斤，自己挑的起码有60多斤，就说：“好好好，没你 多，那咱俩换一换!”他说：“换就换。”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少我的多，嘴上说 换，身子却不动。朱军长听见了，笑着说：“不吵啦不吵啦，你比不得人家。” 周围的同志们都笑了起来。 我看到朱德军长的扁担不但黄亮亮的，还黑油油的，就问： '军长，你的扁担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呀?” “噢，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回答：“我是看颜色。我们的扁担颜色都是绿的，你的扁担黄亮黄亮 的。” 朱军长说：“噢，那是因为我的这根扁担是用老竹子做的，用的年代久了， 自然就黄了嘛。你们的扁担是刚砍下的竹子做的，用的年代久了，也就和我的 一样了。同志们呀，我们出门子干革命也要像这根扁担一个样子嘛，大家不要 小看它哩，它的作用大得很那，挑起来颤颤悠悠不得断，有很大的韧劲那。关 键的时刻还可以用它打敌人那。你们看，我这根扁担呀，还刻着我朱德的名字 呢，专用的哟。莫扯闲喽，好啦，同志们出发吧，加把劲，到家里再休息!” 于是，我带着全班的战士们挑起粮食，跟着军长一块出发了。后来，连的 党代表朱良才，还教战士们一首歌： 朱德挑谷上坳，粮食绝对可靠。 大家齐心合力，粉碎敌人“围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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