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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大宋挽歌水浒》——武松遇上潘金莲,注定是一场孽缘

 江南二小姐 2023-08-16 发布于四川

小说第二十四回“王婆贪贿说风情 郓哥不忿闹茶肆”——话说武松听得人叫他,转身一看,扑身就拜。那人原来是武松亲哥武大郎。武松拜罢问哥哥如何在这里?武大道:“二哥,你这一去许久,如何不寄封书回来?我又怨你,又想你。”武松不解,武大道:“我怨你时,因你在清河县里常醉酒斗殴吃官司,教我随时道衙门听候,不曾有一月清静。想你时,因我近来取得一个老婆,清河县人都来欺负。你若在家,谁敢来放个屁?我在那里安身不得,只得搬来这里租房居住。”

原来武大与武松虽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兄弟,武松身长八尺,相貌堂堂,浑身有千百斤力气,武大却不足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人称三寸丁谷树皮。

那清河县有一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叫潘金莲。年方二十,颇有姿色,因那大户要缠他,他不肯依从,便去告主家婆。大户怀恨于心,倒赔些房奁,嫁与武大。武大自娶了那妇人后,清河县里一伙浮浪子弟们,却来他家骚扰,门前叫道:“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武大便搬来阳谷县紫石街租房住,每日仍旧挑卖炊饼。

当下武松替武大挑了担儿,武大引着武松回家。武大叫一声:“大嫂开门。”只见妇人出到帘子下应道:“大哥,怎地半早便归?”武大道:“你的叔叔在这里,且来厮见。原来景阳冈打死大虫新充督头的,正是我这兄弟。”武松纳头便拜。那妇人向前扶住武松道:“叔叔,折杀奴家。”武松看那妇人时,只见

眉似初春柳,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与生香。

当下那妇人叫武大请武松上楼,让武大去安排酒菜,他自陪坐武松。那妇人在楼上,看了武松这表人物,自心里寻思:“武松与他是嫡亲一母兄弟,他又生的这般长大。我嫁得这等一个,也不枉为人一世!你看我那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我直恁地晦气!”当下妇人与武松寒暄,问他起居饮食,年龄婚娶情况,武松说他二十五岁,妇人道:“长奴三岁。”妇人又吐槽武大软弱被欺。

说话间,武大买了酒肉果品回来,叫妇人下楼整理,妇人却叫他去请间壁王干娘来安排。

武大自去间壁请了王婆。安排整顿端上楼来。那妇人满口叔叔,只顾与武松套近乎,吃了几杯酒后,一双眼睛只看着武松身上。武松吃他看不过,只低头不理会。当日吃了十数杯酒,武松起身告辞。妇人热情邀请武松来家住,武大亦道:“大嫂说的是。二哥,你便搬来,也教我争口气。”武松答应着去了。

武松回到县里,禀了知县,知县说这是孝悌的勾当,理应成全。武松叫了一个士兵挑了行李,引着来到武大家。那妇人见了,却比半夜里拾金宝的一般欢喜。

次日早起,那妇人慌忙起来,烧洗面汤,舀漱口水,打发武松出门,让他到县里画了卯,早些回来吃饭。

自从武松搬将家来,取些银子与武大,教买茶果请邻舍吃茶,众邻舍凑分资又回请。

过了数日,武松取出一匹彩色缎子与嫂嫂做衣裳,妇人欢喜收下。自此不论归早归晚,那妇人整顿酒饭,欢天喜地服侍武松。武松倒有些过意不去

不觉一月有余,看看十一月天气。连日朔风紧起,彤云密布,一早又下起飞天大雪来。武松早起去县里画卯,妇人赶武大出去做买卖,央间壁王婆买下些酒肉,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在帘下冷冷清清望穿秋水只等武松回来想要着实撩他一番。只见武松踏着乱琼碎玉归来。那妇人揭起帘子,笑脸相迎。妇人问武松如何不归来吃早饭,武松道:“便是县里一个相识请吃早饭。却才又有一个相请,我不奈烦,一直走到家。”

妇人让武松换鞋烤火吃酒,武松说且等哥哥回来一起吃。妇人说那里等得他来,叔叔请便。两人围炉对饮起来。

妇人将酥胸微露,云鬟半躺,满脸堆笑,拿话撩武松,说听得武松在东街养着一个唱的。武松否认。妇人三杯酒下肚,春心荡漾,武松已知了八九分,只把头低,不兜揽他。

妇人起身去烫了一壶酒转来,在武松肩上捏了一下,说他穿得单薄了些,武松已有五分不快。妇人又说帮武松簇火,武松有八分焦躁。妇人欲火难禁,又撩拨武松吃下他手中半杯残酒。武松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妇人差点摔一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为此等勾当。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嫂嫂!再来休要恁地!妇人通红了脸,口里说:“我自作耍子,不值得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便收拾杯盘,悻悻自下厨去。

武松尚在房里气忿忿,武大回来,却见妇人哭红了双眼。问及缘由,妇人却说武松调戏他。武大说兄弟不是这等人,让妇人不要喧嚷。又来到武松房间,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心。武松不做声,寻思半晌,依旧穿戴出门。任凭武大叫他不应。

那妇人正在与武大分辩聒噪,只见武松引了一个士兵来搬取行李。武大欲劝,武松道:“哥哥不要问,说起来,装你的幌子。你只由我去便了。”武松去后,妇人还在骂骂咧咧。

又过了十数日,不觉雪晴。却说知县到任两年半,赚得好些金银,欲让武松押送到东京亲眷处以备谋升。武松应道:“小人蒙恩相抬举,安敢推辞?”

且说武松出县门来,取了些银两,叫士兵道街上买了些酒肉果品,来到武大家。武大正好卖了炊饼回来。那妇人以为武松回转心意,忙又上楼打扮一番。

三人在楼上依礼而坐,士兵一旁筛酒。酒过五巡,武松把自己要到东京出差一事说了。又郑重其事地叮嘱武大每日减半兜售炊饼,早关门户,如果有人欺负,不要理论,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又筛一杯酒,对那妇人说:“嫂嫂是个精细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看觑他。“常言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作甚?岂不闻古人言:篱牢犬不入。”那妇人听得耳红面涨,指着武大骂:“你这个腌臜混沌……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来,没有什么篱笆不牢……”武松笑道,只怕嫂嫂心口不一。妇人推开武松的敬酒,一边跑下楼,一边发话道:“你既是聪明伶俐,却不道长嫂为母!我当初嫁武大时,曾不听得说有甚么阿叔那里走得来!自是老娘晦气,鸟撞着许多事!”哭下楼去。

那妇人做出许多奸伪张致,那武大、武松兄弟吃了几杯,武松拜辞哥哥,兄弟俩垂泪而别,临出门,武松又叮嘱武大记住他的话。

小说这一回,原文篇幅极长。以上部分主要讲了武松与武大重逢之后,开启了他与潘金莲的一段孽缘。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武松和武大的原生家庭是不幸的,不仅因为父母早亡,家庭贫寒,还因为武大生得矮丑,又“思想古怪”。武大的矮丑导致他常被人奚落欺负,久而久之,武大为了对抗这个世界对他的偏见和不公,就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套特有的思维模式,类似于阿Q的精神胜利法,他千方百计掩盖自卑,却欲盖弥彰,让他显得“思想古怪”。

武松自小就和这样的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当哥哥被欺负甚至牵连他也被嘲笑时,武松只有对那些人举起拳头,奋起捍卫兄弟俩那可怜的自尊。就这样,武松在家常便饭般的打架斗殴中炼成了一身本事,同时这样的经历也让他的性格变得自尊而敏感,偏激而暴力。武大虽然矮丑挫,但却是武松唯一的亲人,武大也用自己的勤劳忍耐支撑着兄弟俩的生计。武松经常打架斗殴惹上官司,虽说也让武大感受到弟弟对他的保护,但也让武大成为衙门传唤的常客,武大常为武松惹事的善后工作而感到心力交瘁。当武松在一次醉酒后将人打昏,以为出了人命,仓皇出逃,流亡江湖,最终投奔到柴进庄上一年期间,兄弟俩彻底失联。

江湖的冷暖让武松领悟到,终究还是那个矮丑挫的哥哥给了自己家的温暖和长兄如父的爱,虽然这份温暖和爱的质量根本无法支撑武松心理健康成长,但那却是这个世间能给他的仅有的温暖和爱。武松不禁思念起哥哥来。而武大在武松逃亡后,心里大概先是松了一口气,不用活得那么累了,可是当他意外被大户选中,拣了天大便宜,娶了年轻貌美的潘金莲后,天天被一群二流子缠上门骚扰嘲弄时,他也想念起弟弟武松的好处来。

兄弟二人时隔一年多重逢,武大见了武松第一句话竟然是:“武都头,你今日发迹了,如何不看觑我则个?”武大刻到骨子里的自卑跃然纸上,而他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兄弟二人寒暄过后,武松替武大挑了担儿,一同回家。这个细节非常感人,可见已经江湖历练成熟的武松没有嫌弃武大的丑陋,对武大真的有种长兄如父的孝悌。

当武大回家叫潘金莲开门时,武大和潘金莲的对话也很像一对正常夫妻。这说明此时的潘金莲虽然对嫁给武大心里有一万个不甘,但还是一个本份的良家妇女。潘金莲的原生家庭,想来也很悲催。她不是天生的淫荡恶毒,在大户家里做使女时,潘金莲还刚烈拒绝大户的猪爪,却被大户怀恨恶搞,倒贴嫁给了整个清河县最丑的武大。潘金莲“自是老娘晦气,尿撞着许多事”的委屈,谁人理解?!

武大、武松、潘金莲三个输在投胎起跑线、心穷缺爱、性格迥异的人撞在一起,一场孽缘不可避免。他们都有病,却相互彼此不是对方的药。武大为武松屌丝逆袭成为打虎英雄光环下威风凛凛的督头而感到自豪,而成为督头的武松也更想保护哥哥,并撑起家门的荣光。

当武大沾沾自喜地将武松引见给潘金莲时,潘金莲的美貌让武松炫目。而武松的仪表堂堂更是撞击在潘金莲的心坎上。美嫂潘金莲的殷勤热情让对武松来说如同一杯下了蒙汗药的酒,让武松一度欲罢不能。当潘金莲直勾勾地盯着武松看时,武松被看得难为情地低下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武松还是爽快接受了潘金莲邀请他搬回家住的橄榄枝。

武松非常享受和潘金莲保持一种“亲情有余奸情不足”的有克制的暧昧,他对于这种两点一线、家有美嫂殷切顾盼、热菜热饭侍奉的新生活非常眷恋,直到潘金莲欲火难禁,场面非常不堪时,武松突然道德附体,终止了他对潘金莲潜意识里幻想,从一个心照不宣的乖觉小叔子翻脸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武松有一万种方法拒绝潘金莲,但他却采取了最激烈最无情最具侮辱性的方式。潘金莲之所以对武松“得寸进尺”,那也是相处一个多月来武松一寸寸让到这个尺度的,绝不是潘金莲单方面的不知廉耻。在这个过程中,武松必然也经历过懵懂、兴奋、挣扎,最终武松不堪想象他沦为没有人伦的猪狗将不再被世人尊重而突然爆发,用最激烈的方式站在道德制高点甩锅给了潘金莲

而对于一个多月来,武松和潘金莲之间内心惊涛骇浪的激荡和挣扎,“思想古怪”的武大却浑然不觉武松和潘金莲已然翻脸,再也回复不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之时,彼此都想为自己找回面子。潘金莲为自己找回面子的方式就是咬定是武松调戏骚扰他,武松为自己找回面子的方式就是强势干预哥嫂的生活,他像一个一家之主一样指点武大和规范潘金莲的行为操守,务要让潘金莲安分守己,嫁鸡随鸡。既然有道德洁癖爱惜江湖名声的自己注定不能和美嫂发生关系,那他也绝不能让美嫂和其他人发生关系。武松陷入道德桎梏不能自拔

其实,从上帝视觉看武大、武松和潘金莲,他们都是可怜可悲之人,似乎都没有错,武大的“思想古怪”情有可原,潘金莲想嫁一个能够和她般配的男人也没有错,武松恪守人伦道德更值得肯定。如果非要说有错,那么武大的丑陋是原罪,潘金莲的美貌是原罪,武松的高大威猛是原罪。这三个心穷缺爱的人撞在一起,注定是一场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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