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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学专业毕业后那“田园牧歌”的日子(向日葵上篇)

 园丁禾合 2023-08-19 发布于四川
它的头跟着太阳摆动
夜晚低垂
面对黄土
谁可知道它的一腔心事
苍天在上
太阳吸汲它金黄的记忆
……

从参加工作一年多来,就一直出差在外,每天就像是被太阳赶着走似的,就像我一直种植的向日葵,生长在偏僻而贫瘠的荒原上,却总是要对着太阳仰起头,一刻不敢松懈。
我从事的向日葵培育工作,就是为公司培育新品种向日葵,为了早日培育出新的品种,我跟随S老师就像候鸟一样,温暖的季节在北方种植,寒冷的时候又去南方进行种植;可要真正培育出一个好的品种是十分漫长的,甚至有些遥遥无期;日复一日,那些时而繁忙、时而清闲的日子已经让我有些麻木。
或许,年轻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蝉变难解的梦。起初,当我抵达那些偏远的农区,我为那一片片金黄的向日葵花而激励,我喜欢那里广阔的天空,漂游的云丝,绿油油的田野,尤其是黄灿灿的葵花,他们在追寻阳光,就像我守望我的梦想。可是,多少个重复的日子,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更重要的是没有同伴,就是那样忙碌而孤独地在偏远的地方,一天又一天,冲淡了一切……
N地农场,租了回民老乡的房子,一半我住,一半放材料等,月租80元,包水电做饭等【2004年左右】。S老师先回城了,我一人留在这里先整理带来的近万份向日葵种子,这里有我们两年来辛辛苦苦选育出来的近万封材料,各装在小纸袋里。
黄昏的时候,一个人出门溜达。到处的风沙使天空失色,昏黄幽暗,一望无垠的黄沙土,初春的树木零散的孤立在田野间,村落里土垺子房又厚又矮,不过对于防御风沙和寒冷倒是很有效。唯有农场街区还有些缤纷色彩,一排排低矮的建筑楼房,几条黑油平坦的公路,对比起风沙土道及羊肠村巷很是不协调。
每天,我就留在房间里整理一地的种子袋,编号、记载、封装,千篇一律的工作,几乎把我隔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不怎么和房东打交道,我几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有些后悔从南方出差回来后没有申请辞职,可能是因为我不能忘记起初我对这份工作的满怀热情,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我被生长在这一片贫瘠土壤上的向日葵激励着,我甚至想这就是我一生的事业,那份情感是很难轻易割舍的。
每天吃饭的时候,便到街区去吃碗拉条子面或羊杂碎,然后也没有其他好玩的去处,只有一家小商店门前有一台桌球,我便过去和一些老乡玩上几场,他们一个个都长得黑黑的,却都有一种豪迈劲头,他们几乎都是一家种几十亩地,养上几十头羊,闲时出门打几天工,日子过得虽然不很宽裕,但还算逍遥自在。一般情况下,年轻人都是很少留在家里的,没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呆在家里放养种田的,谁又耐得住这种寂寞,大多数人都会投入社会的激流中。
老乡也会劝我说,小伙子阿,你大学毕业怎么从事这种工作,老是来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还是趁年轻出去做些别的事情吧。如果是在以前,我会反驳,我们做的是研究工作,只有在这里才能选育出耐贫瘠、抗干旱的向日葵品种,只要培育出自己的好品种,就可以名利双收。可是我还是难以长时间忍耐这样的枯燥生活,我的心动摇了……
我请求村长领我去我们租的试验地,我们一起步行,走出村落,一眼望去,便是苍天黄土,辽阔苍凉,幸亏今天风停了,没有飞扬的风沙,却是漫天的灰尘。零散的树木枯枝也是灰土色,刚露头的嫩草是土绿色,我的一身西装也沾满了尘土。我们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见远处有一个小村子,住的是十几户回民,我们的试验地就在这里,共100亩地,土地很是贫瘠,一块一块的灰白色,这种土质的盐碱地也只能种植向日葵和一些耐盐碱的作物。我顿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心里又有一种钦叹,是为向日葵,等到现蕾开花的夏天,这里将是另一番醒目的景象。
老乡院子里的几棵杏树有了花蕾了,一棵苹果树展露出嫩绿的新叶,尽管仍然连同枝头在风沙中摇摆。它们并不怎么美丽,也并不惹人注意,我也是在不经意时偶尔发现,后来在漫长的黑夜里又再次想到它们。过了几天花开了,地上洒落了几枚花瓣,粉红中略显洁白,不知它们知否,化作春泥更护花。这就是生命,在这大西北,风沙统治的初春,它们仍不辞地显露和开放着,色彩清淡却很动人。
天气慢慢地变暖,风沙也逐渐地减弱,天高云淡,阳光显得是那么刺眼,我们雇了一大群人开始整地,然后测量划区。每天,头顶炎日,迎着断断续续的风沙,使我深感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酸,和满面灰尘烟火色的沧桑,几天下来,阳光使我的双脸涂上了一层不均匀的炭红,风沙使我的双颜变得粗燥,干燥的空气和飞扬的尘土让我觉得自己即将变作干裂的兵马俑。田间的雇工一个个头裹围巾,脸戴口罩,使我想起了非典时期,可不是,这样的风沙也真不敢轻视。
我先将不同品种按照编号排放在各区各行的地头,然后在图纸做记录,又忙着排列另外一组品种,一共种了一万种品种,都是人工播种,随时要留意雇工要按规定点种,好不容易排列好的品种袋子,却被突来的一阵狂风吹乱,忙又喊人按次序捡回来,然后重新整理,再次排放在地头,并用土块压在袋子上。由于工序繁杂,我们播种一周,才算结束,我又进行了一次核对,并作图标记,收回的种子袋又重新整理,以备补苗及保存建立种子库,就是说,播种完后,我又开始翻整种子材料。
每天,我一边做着这些繁琐的工作,一边听音乐,不然,我真的不知怎么度过这样枯燥的日子。有时候我想,我以前所有的激情已经被这样的岁月摩挲得近乎颓废,有时又觉得心中更加泛起难以抑制的冲动。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打工生涯,就像瓢泊的树叶,它会慢慢枯萎吗?我还有曾经的期待吗,我已经远离了城市,远离了我的亲人朋友,为了我的工作,我告别的东西太多了,有些东西是让我一辈子感到遗憾的。可是我已经走上了这样的道路,我就必须有一个交待,就像我要对已经种到地里的向日葵负责一样。
我即时兴起,提笔写了一首名为《驼道》的诗:“风沙尘封了我的眼 / 尘封了海市蜃楼 / 尘封了我的足迹 / 和我的脚裸 // 岁月的驼道 / 通向人生的金字塔 / 神圣的墓地之上 / 卧着狮面人 // 风沙留下沧桑 / 岁月刻下皱纹 / 呆滞的眼中 / 诉说一种坚定 ”。
我敬佩骆驼的这种精神,但我不是骆驼,或许我不会一条道走到底,可是我还是永远不会遗忘这片土地给与我的感受,还有我的那些生长在瘠薄土地上的向日葵,我对它们有着更加深厚的情谊。
大西北的风沙和飞尘被春天的绿叶和蓝天净化,高空、旷野,似乎使心情变得爽朗多了,我边骑着自行车,便哼起了歌曲,来到田里,向日葵已经出苗了,两片小子叶像两个神奇的小脑袋,惊奇地探望着新的世界。天上的飞鸟呱呱地叫着,盘旋在这片土地上,我在田边和田中央插了竹竿,顶上帮了白布条,在风中摇摆,是为了赶走这些飞鸟,他们最喜欢吃嫩油油的小苗了。路边的水沟里跳跃着无数条比蝌蚪稍大的小青蛙,它们似乎天生就热爱跳舞或嬉戏。我见临近的地里有一群妇女锄草,她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我走过去和她们攀谈了一会,并谈妥过几日雇她们给我们的向日葵补苗,在盐碱太重的地块有明显的缺苗,有些出苗了却显得蔫黄,还有些被地鼠或飞鸟吃掉了。
接近河流的稻田里已经灌满了水,播的种已经出苗,这里的稻田很多都是直接播种,而不是插秧。太阳的余辉在水面上倒映,折射出轻纱般的光芒,映衬着周围的田野。在晚春时节,这里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农闲的时候,我便去找老乡聊天,总是能讨到一顿热乎乎的家常饭,却比饭馆子里的香味很多。有时,我也会去城里,买些书籍,也会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我喜欢感受那种热闹和喧哗。晚上,我去老乡家看电视,夜深了便回来看一会儿书,如果还是睡不着,便会听一些午夜的电台节目。
向日葵已经有半尺高了,我领着一群雇工开始锄草,每天下工时,她们便到处去寻找着挖苦苦菜,回去后便炒着吃,有时会喊我一起去吃。西北人的热情和憨厚让我渐渐融入这样的生活,他们中有不少人也是外地的,有些是70年代下乡的支援青年,从江苏、浙江搬了过来,后来有一部分返回家乡了,他们却留了下来,我问他们怎么留到了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他们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已经结婚生子,也已经不太适应城里忙碌又喧嚣的生活,觉得这种简单又宁静的日子过得也挺好。
晚上的时候,他们约我一起去打麻将,只是娱乐而已,有一次我问,你们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不觉得累吗,他们说,没什么累的,我们给你打工也就当时活动胫骨,整天什么都不做才会生病呢。这是真话,只要不把自己搞得太累就行,我突然觉得这些大叔大婶满懂得养生的,即使在这样的荒僻地方。
尽管,从我的内心来说,我还是有些为自己呆在这样的地方而感到郁闷,但我慢慢明白了,这里也有很多值得欣赏的东西。就像我看着每天渐渐长起的向日葵,绿油油已经覆盖了一片土地,我有时会油然升起一种惊叹,即使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它们还是生长得这么不屈不挠。
在这段时间里,我雇工进行了间苗、打农药、移苗,我还要定时去记载各个向日葵品种的出苗日期、出苗率、生长势、茎色、病情等。
每天,我骑自行车到田里要半个小时,在崎岖的小路上摇摇晃晃,有时候,我会非常的疲倦,甚至厌烦,却仍然会坚持工作,我也怕闲下来,我怕无所事事的感觉,看着一片绿油油的向日葵,我会感到一些欣慰,它们会去赶走我心中暂时的失落。
S老师来到田里,他对向日葵的长势很满意,他说应该进行一次培土起垄,完后可以给我放假一周,我可以回家一次,到公司顺便报次帐。我心里自然乐意,确实也该回去散散心了,等到花开时候,将又是繁忙的时候。向日葵起垄的那几天,很是炎热,也很繁忙,我们雇工30多人,田里的工作热情很高,我也想早点结束前半期的任务,好好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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