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头题字:谢秋林 《画皮》歌词文学性赏析 这首歌是对《聊斋志异》中同名故事的重新讲述,但主要叙述者是那个女鬼。原著里女鬼极其丑陋狰狞,因此需要借穿一张美女的皮囊。大约皮囊也有保鲜期,她需要每日将其卸下重新描画,是为“画皮”。也正是她的这一先天缺陷让王生在道士的指点下隔窗窥破、魂飞魄散。同时也让书本和屏幕外的我们胆战心惊,我小时候看完这个电影后大病一场(真事)。可见,女鬼是足以让人惧怕的,该故事的教育意义显而易见。但是女鬼为什么要剜心吃肉?仅仅是因爱生恨、人鬼殊途?当然不是。原著里女鬼一直是受动方,也就是说她的每一次行动其实都出于对施动方的应对,因此她并不是唯一的过错方。世间因果,向来环环相扣。可作为人类的我们,往往愿意选择在第一时间将女鬼判了死刑。记得年少时当我们看到女鬼最终被道士收伏、化为烟尘并装入瓶中时,现场欢声一片。但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看问题呢?又将如何?我想这首歌或许能提供一些答案,这也正是文学改写的目的所在。第一句的叙述视角很明显是一个局中人、故事里的人,结合原故事我们姑且将其定为该女鬼;而“身后”一词因其强烈的带入感,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故事中人物之间的施动关系。女鬼(哪怕是一只鬼),作为男性的对立方,也是在等待的,属于受动者。第二句在叙事的同时指向颇多。可以是全知视角,作为对上句的总结和回应;也可以仍然是女鬼的视角,而“两个人”可以是她自己和王生(此时她视自己为人),也可以是两个王生,前后不一样的两个王生,暗示人之善变。因为故事的讲述者特权强大,可以隔空叙事。而“一更时分”“失魂散乱”两词则主客观一起框定了故事场景。这样的场景当然不是人类惯常的生活状态,它似乎是一种逸出;但“又”“总”两个表示频率的副词立刻否定了这种逸出。逸出变成常态,凸显了某种不正常。接下来,“一阵儿欢心一阵儿惊惧”进一步暗示了这种不正常,同时指义多向。在女鬼这一方,“欢心”是因为暂时获取了王生的垂爱,惊惧是担心皮囊之下,人鬼殊途。这里再次暗示人性之不可靠,同时也是对不合规情欲的喻指。果然,接下来“这命中带着病啊”,借道士之口,写下断语。此乃疾病隐喻,而病人不止一个。“只是春风吹乱了桃花林 // 错把痰唾上了身”。世间万事,无奈居多,而人们总喜欢把过错转移。春风能有什么错呢?桃花林能有什么错呢?人性之不堪而已。极强的暗示与隐喻。而“痰唾”这里也是双重含义。既是脏污,也是良药;成语“痰唾珠玑”,古而有之。但我认为这里“痰唾”既是对王生妻子行为的设问,也是对王生得痰唾再复生的讽刺。男权社会,女性如何自持?关于身份和认同,那是一个更复杂的话题。在上节铺垫的语境下,故事中的人物开始了末日式的狂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沉湎肉欲、轻薄放纵;而“我们”一词更将视野扩大,与“临行”“纵情”“哀嚎”“不再躬身肃立”“没有一刻能停”等词一起喻指了现实中的迷狂,具有很强的批判意义。人类放弃追问,理想主义落入长夜。幽暗之地,狐鬼丛生,行路愈发艰难,生命愈发短促。进一步喻指现实;而“公子笑”与“青冢”之间的强烈反差更凸显了讽刺意味。这里“薤露世上珍”是对古诗“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的化用。薤露是中国古代“相和歌”里常用的挽辞,用来送别王公贵人。如果说上几节是对场景和心理活动的描写,那么这里直接以女鬼口吻,开始了对王生和这个世界控诉式的质问,直抒胸臆。“穷途”只有末路,夜行几多仓皇。这里将“夜独行”与“星月光”相对,更具讽刺意味和现实意义。可恨公子不懂,世人不知。爱慕皮囊,纵情欢娱,终将一切成空。可是,泉台(阴间)是多么的幽暗空寂啊,如有机会、执笔采花做个普通凡人,该是多么难得!可惜,世上有心人少见。这里“有心”不仅是词语本义,更暗指故事中公子的结局:以痰唾填充,不过空心人而已。而世间莫不如此。2023.8.18 杭州
作者简介: 潘艳慧,文学博士。湖北黄冈浠水人,任教于杭州某高校。喜欢读书写作、旅行和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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