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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作民:噩梦岁月——我的文革往事(三)

 新用户3069QkdY 2023-08-25 发布于江苏
噩梦岁月

——我的文革往事(三)

作  者:田作民(遗作)
图    片:选自网络

主席从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八日起至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他老人家生日那天止,在天安门广场一共八次接见全国各地红卫兵等革命师生一千多万人,可惜,我和其他几个参加串联的同学没有赶上,因为我们是先南后北,十二月底中央下令不搞去北京串连了。

十二月底,我们回到盐城后,发现学校已经开始大乱,校园里大大小小的造反组织已成立了七八个,也有人拉我参加,都被我一一回绝了。因为我们几个人还想外出步行串联哩!我和同学找来了全国地图,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大半天,打算成立一个组织,春节一过,就从盐城出发,将全国所有的革命根据地走一遍,时间跨度为一年,左思右想,于是该组织命名为“红色长征造反兵团”。我起草并张贴了《成立宣言》,将学校中操场一间教室辟为“兵团办公室”,布告一贴出,不少同学都纷纷前来报名。队伍一下子扩大了几十人,一时十分兴旺。

一九六七年一月初,上海的造反派分别夺取了《文汇报》和《解放日报》的权,以此为信号,拉开了“从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手中夺权” 的序幕,史称“一月风暴”。一月六日以上海工总司为首的造反组织举行了批斗上海市委、市政府主要负责人大会,宣布夺上海市委大权,成立上海人民分社

这股风也刮到了盐城,各造反组织摩拳擦掌,积极酝酿夺权之事。一月六日下午,盐城军分区政委身着便装,带着几个军队干部匆匆赶到盐中,秘密召集我们在东南楼教室开会,有青年教师两人,高三同学两人和我参加,分别代表当时人数较多的红卫、红旗和长征等造反组织。会上,他拿出一份文件,是周总理在接见河南省造反派时的讲话,中心内容是不允许专门成立以残复退转军人为主的造反组织,已成立的必须解散。

政委说:“现在盐城的红铁军造反司令部就是这种组织,必须解散,我们坚决支持你们去取缔它!”并和我们具体研究了攻打“红铁军”总部的具体时间和方案,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第二天(一月七日)中午十一时半,我们紧急集中一百余人,先从中挑出二十人组成突击小分队,手持木棍,秘密潜伏于县广播站的巷子里,大部队则集中于地区印刷厂西侧巷子内

中午十二时整,一声哨音,二十人的突击队从小巷中冲出,直扑街对面的大众饭店——地区红铁军造反总部,后面一百余人的大部队随即跟进。红铁军总部守门的队员早就吓坏了胆,四散逃去,我们冲上三楼,抓获了地区红铁军总司令XXX,副总司令XXX,还有参谋长一共三人,缴获了大批红铁军袖章,当场劈了小碗口粗的红铁军公章,在大门贴上了事先写好的封条和中央首长讲话原文,并将五米多长、60厘米宽的“盐城地区红铁军造反总部”的大牌子卸下来砸烂。

接着我们举行了游行,不时高呼早就拟好的口号:“红铁军是非法组织!”“坚决响应中央号召,彻底砸烂红铁军!”“谁反对党中央,就砸烂谁的狗头!”……沿街成百上千的老百姓纷纷围观,一时震动全城。

傍晚,全城渐渐安静下来,但红铁军扬言要踏平盐中,血洗盐中。坏消息不断传来,各县红铁军正源源不断地涌向盐中东面一河之隔的地委党校,他们悄悄集中,据说已达近千人。我们几个头头紧急磋商,决定将大家集中到东南楼,将砖、瓦、棍、棒等用来自卫的武器搬运上楼,并用桌椅将楼道堵死,只容一人侧身而上。

时针已指向晚上九时整,寒风刺骨中,突然,我想到了军分区政委,是他叫我们砸的。现在,我们遇到危险了,他可不能袖手旁观呀!  于是,和其他头头一商量,由我带上三个人,骑了两辆自行车,直奔地区军分区而去。到了军分区门口,哨兵不让进,我说“有紧急大事,要见你们政委。”哨兵报告后,一名参谋很快来到门口,带着我们一行四人来到军分区大楼三楼办公室,我将情况向政委汇报了他随即拿起桌上电话将我说的情况向上级说了一遍,不一会,只听他在电话中连连说:“是,是,我立即办!”放下电话后,他说:“你们先回去,我马上派人保护你们!”

我一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回到学校,将情况向其他同学们进行了通报。大伙一听,立即欢腾雀跃起来。这时,一河之隔的东边党校中,已隐约传来集合的哨音声,我们的心情也随即紧张到极点。夜十时整,校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跑步声和“一,二,三,四!”的呼喊声,我们先以为红铁军杀来了,可定睛一看,原来是手持钢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部队到校门口,就立即放了岗哨,一位连长走到我们面前,立正敬礼,大声说:“红卫兵小将们,我们奉首长命令,前来保护你们!”我们一听,激动万分,纷纷上前与他拥抱,“解放军万岁!”“毛主席万岁!”“文化大革命万岁”的口号声震荡在盐城中学校园的上空。

一个排的战士随即在校园四周布下了岗哨,忐忑不安的同学们终于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我们连夜赶刷了若干大字报,揭露红铁军的罪行,感谢人民解放军保护革命小将。我们原先各自成立的造反组织一部分合并为一家,以一月七日解放军持枪保护学生的日子为纪念,起名“红一七造反兵团”,另外还有红旗兵团、红三司。“三红”成了盐中当时的三个主要的造反派组织,我们也自然而然地以革命左派自居了。

现在想来,这叫什么“革命”?革谁的命?造谁的反?“红铁军”虽然不应该成立,但他们的成员毕竟确实是残复退转军人啊!许多都是在战争年代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胜利而赴汤蹈火,立下战功,受过重伤的人民战士啊!应该用这样的手段来对待他们吗?是谁挑起了这场武斗?想到这些,心里充满了惆怅。

(未完待续)

(注:本文节选自田作民2014年完成的30万字长篇回忆录《一位老三届的平生漫忆》,题目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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