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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昌武·绘画是生活的见证 | “画家的诞生” 系列访谈(11)

 70油画公社 2023-08-27 发布于江苏


孙昌武·绘画是生活的见证

艺术家/孙昌武
访谈人/程小雨

正如孙昌武在绘画中总是很享受慢慢打磨作品的过程,他的作品最终呈现给观者的那种塑造生活形象与现场的“扎实感”仿佛令我们能再次回味甚至想象还原他创作的过程。这种“扎实感”既来源于那种我们能看到的无比熟悉且共情的乡土生活,又来自经由他绘画具象的“看见”所赋予的那种真实的触知力。原本也许是基于他个人生活经验的某种写照,那些朴素的、平凡的被永恒定格的普通人的面庞与场景,就像从庞杂的时代生活中被凝练出的值得被注视的一种生活,而由此诞生出一种远超出个人经验与关注的更为具有宏大感受和对某种群像的命运意义的探究。绘画中那些我们看似熟悉又不曾相识的人,仿佛不是让我们去想象他身后的生活,而是看到,他们也许就是“我”,他们是更普遍的他者。

《归途》 85cm×190cm  布面油彩 2020年

呈现朴实的生活瞬间

孙老师,您好,当下这个阶段在创作哪些新的作品?能分享下最近在绘画探索上的思考与具体实践吗?
最近我一直在画一些小幅作品,没有特别强调探索性,就是随着兴趣和心意在走。
回顾您的艺术探索历程,至今经历了哪些阶段的转变呢?这些转变都是出于什么情况下做的选择?
回首过去,我觉得两个阶段的转变对我非常重要。
第一个转变发生在入读本科之初。进入大学后我看到许多名家的绘画过程及作品,忽然意识到画画可以不按部就班,可以纯粹、自由、直接地表达自己所见。这种认知对于当时刚结束高考训练的我而言是一个强烈刺激。
第二个转变发生在研究生学习阶段,导师赵开坤教授带领我们去东北长白山脚下写生。我出生在长白山地区,但多年在外学习工作,内心渐渐远离了家乡,当赵老师带着我再次回到故土,我拿起画笔描绘曾经熟悉的一切时,最初拿起画笔的初衷刹那间浮现在心间,这对我来说可遇不可求,影响深远。

《远乡》175cm×175cm  布面油彩  2019年

《远乡》局部1

《远乡》局部2

《远乡》局部3


您的油画人物系列作品中很多人物形象都非常可亲可近,呈现了一种普通人的平凡形象和生活际遇,选择这样的创作题材,除了来自于您的直接的成长经验,您如何看待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这其中应该寄寓了您说的画出某种形而上的东西?
对绘画人物形象的选择与我的成长经历有一定相关性,他们是我熟悉的群体之一。看待生活,每个人都有不同视角;对待生活,每个人都有不同态度。生旦净末,苦辣酸甜,艺术家对于世界万象的表达必然呈现多样性。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倾向于在我的画面中表达美好、温暖、善良等带着轻喜感的朴实的生活瞬间。

《扶绿》175cm×175cm  布面油彩 2009年

《扶绿》局部

“享受打磨作品的过程”

这些人物作品虽然看似目光聚焦于个体身上,但彰显出的却是一种鲜明的时代气息和记忆,个体像烙印在时间中的一个坐标,是否可以理解为您的创作实际会关注一些更为宏大的话语的表达?
我在创作中没有特意去追求过“宏大”表达。我们知道,人是大自然中最为丰富的一类存在,每一个个体都被赋予了完全的自然性和他所处环境的社会性。如果说时代的更迭本身就是宏大的画卷,那么社会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幅画卷中的墨点,具有他身处时代的全息性质。作为一名画家,首先要有艺术家的自我修养,这样才能避免对原本十分内涵的事物只看到几成;除此,画家只要把人物的这些信息以其再创造的方式恰如其分地传递出来,假以材料和技术为依托,使画面承载足够的信息量,体现和谐的场,那么作品宏大不宏大,都将是自然而然的效果。
作为现实主义艺术的表达,您用非常写实的造型手法来表现您眼中的人或事物,这种写实的过程,它对您而言,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是不是慢工细活地创作意味着一种充分的精神慰藉?
对于写实,我想大家有不同定义。我认为每一个画家在表达自己所看到的世界的时候,都是在尽力写实,写实的外化形式可能是具象的,抽象的和表现性的,我更乐于用具象的形式来表达。至于每张画的创作,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比较慢的操作过程,这可能跟性格有关,我不属于激情型,冲动型的画家。我更愿意慢慢品味完成作品的过程,把作品渐渐打磨成我想要的面貌与状态,我享受这个过程。
您曾说到,“面对一个题材需要琢磨,但我更多地是一种下意识,想多了反而会离得远”,那您平日的创作状态会更依靠直觉吗?但写实过程,更像一种深思熟虑的掌控过程,您所说的下意识状态是怎样的?
应该是吧,只有在视觉或心理上能触动我的事物,才能让我产生绘画的冲动,但有效输出这份触动是另一回事儿。对于在专业上有长期积累沉淀的人来讲,“下意识”和“深思熟虑的掌控”并不矛盾,绘画就是一个心手合一的过程,气到意到手到。这种状态能够贯穿在整个作品创作过程中当然是最理想的,如果做不到就说明在某些方面还需要进一步提高。每一次绘画都是一次新的修习和提升机会。
“日积月累的写生会帮助画者在无知无觉中滤去矫饰的成分,当某一天画面物象的表达与其真心本性达到统一的时候,画者也就实现了其独一无二的自在。”,那么,写生在您看来,它的重要性在哪里?物象与心性的趋近,您认为需要调动一个画家怎样的素养?
我的写生对象通常是比较原生境态的大自然,它与社会生活中的人不一样,它直接、单纯、通透、有力量。在描摹它的过程中,我的生活感受和需求会被简化,心境会逆龄归转。写生虽然也训练技术,但更重要的是写生过程具有对人的认知去伪存真,返璞归真的净化功能。面对大自然,尤其是家乡的风景,时间久了,我更容易在心底回归生命初始的印象,唤醒婴幼儿浑然天成,敏感自然的生命状态。生命的源头就是创造的源头,常年写生使我能够褒有持久的艺术创作生命力。


《陈趟子沟的春天》170cm×120 cm 布面油彩 2013

《陈趟子沟的春天》局部1

《陈趟子沟的春天》局部2

《胖姐》190cm×85cm  布面油彩 2014年

《胖姐》局部1

《胖姐》局部2

“困惑与思考都沉淀于绘画中”

当下绘画创作中最大的困惑是什么?有与自己较劲的地方吗?在绘画中,最关注和常思考的是什么?

最大的困惑是不知足吧。创作过程充满了兴奋和未知,可在结束那一刻,我总感觉意犹未尽。这是绘画的乐趣,绘画的遗憾,也是画下一张的动力。

在完成作品的不同时段,我关注和思考的内容不同。在开始构思作品的时候,我会重点考虑主题思想,精神价值这类内容,一旦动笔,我更多考虑画面效果,造型、色彩、空间构成等等。但不论我在创作过程中关注和思考什么,我都脱离不了所处当下的生存和认知状态。我曾经做了一份PPT,是对自己二十年绘画作品的总结。当我把各个时期的画串联起来,我看到了自己一路的成长。当年画画时可能没想太多,但做总结的时候,当时的困惑、较劲、关注和思考都在不经意间被涵盖在作品里了。

在多元、复杂、更多信息媒介、科技力量介入的当代艺术生态中,您如何看待绘画创作在当下艺术生态中的价值和未来的走向?
信息科技进步带给画家认识世界的便捷性,丰富了画家实现绘画的手段,也使当代艺术更易于呈现多样性。
我在进行油画创作中也会使用一些辅助设备和手段,例如照相机,计算机,平面或三维软件,未来也会尝试一下AI技术。科技是中性的,我们可以应用它,但它取代不了艺术性的绘画。越是科技应用廉价的时代,社会越需要精神性高的文艺作品,其中就包括绘画。对于绘画作品而言,技术是工具,画面是载体,作品在观众意识中产生的无形认知才是它最核心的价值,这部分是不能完全被技术层面操纵和替代的。至于未来走向,今日的画家比任何一个时代的画家都更需要提升自身的境界,这样作品才可能跳出技术的藩篱,脱颖而出,在其境界所能涵盖的受众的精神和心理层面引起难忘的回响。


《初秋》170X120cm 布面油彩 2021年

《初秋》局部1

《初秋》局部2


如果不是成为一个画家,您会选择做什么?除了绘画,您对别的学科有什么独特的兴趣吗?这些对您的绘画实践会产生什么影响吗?
我有很多兴趣爱好,打球,自驾,伺候菜园子,读历史故事等等,这些都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绘画创作本身离不开日常生活体验,这些兴趣爱好丰富了我的生活内容,让我感到恬淡自在。但这些对我也只是业余爱好,上升不到学科学习的高度。如果人生重新来过,我依旧会选择绘画,这可能就是缘分,或者说命运的安排吧!
《老哥俩》170cmX120cm 布面油彩 2022年

《老哥俩》局部1

《老哥俩》局部2



《春来早》 100X200cm  布面油彩 2021年

《春来早》局部1

《春来早》局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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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访谈人简介:
孙昌武

1976年生于吉林白山,吉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油画学会会员,吉林省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委员,吉林省油画学会理事,吉林省书画院特聘画家,北京当代中国写意油画院特约创作员,70油画公社社员。

多幅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江苏省美术馆、深圳大芬美术馆、凤凰艺都美术馆、吴冠中艺术馆等艺术机构收藏。

 访谈人简介:
程小雨
85后,艺术写作者,兼事诗歌与随笔写作,70油画公社学术观察人。



画家的诞生
学术观察人| 程小雨
连日来,整个身心沉浸于南方漫长的雨季之中,被弥漫的水雾所笼罩的时间似乎变得分外悠长。读贾科梅蒂传《行走的人》在这雨天中如此应景,伟大的艺术家充满疯狂、激情、理想的一生在眼前铺展开又聚合为一个时代与个体彼此映照的内核,那种同时伴随着具体、充盈的生活与思想的凝聚感,让在阅读中体验的多变、起伏的一切与悠长的时间既具有某种反差却又平静地仿佛互为背景。
《行走的人》正是让我们看到一个天才的艺术家如何诞生,如何确认自我的精神与个性。与超现实主义的若即若离,在群星拱月的肯定与誉声之中如何一次次退回到自我的犹疑而后最终面向他追寻的本质。回顾星河朗照、艺术激变的时代,我们总是经由伟大的人所占据的位置勾勒出那个时代大致的精神形象。而今天的时代,无数创造者恰以他们自身持续探寻的方式确认作为个体,作为人如何存在的位置。今天我们观察一个群体,目光总是更密集地朝向具体之人,因为具体之人那里绵延的创造日常所展现的“坚实”,不管是否抱有映照时代的野心,也亦自然而然成为庞大时代必有的真实脉搏。
自有幸受邀作为70油画公社这一独特画家群体的学术观察人以来,我的视角始终基建于试图梳理观照个体的存在以此对这个特定群体进行可能性的呈现。我们一直在思考,在这些诞生于1970年代的画家群体身上,所历的时代印记、绘画历史传统、个体经验与自我认知是如何必然地“共冶一炉”影响着一个画家具体的绘画实践?这一代画家在美术史生成、行进的河流中身居“承上启下”的位置,较之于50、60一代的画家们以充满宏大叙事性的绘画实践必然地回应着时代对个体的剧烈“裹挟”,70年代的画家们开始了艺术探索的自主觉醒,而改革开放之后诞生的80、90一代的画家们则被时代置于复杂多元的当代文化的巨大潮流之中。可以说,无论是跳脱出前者被历史命运席卷的被动性,还是未及后者面临多元文化的过渡刺激和迎来价值选择的困境,70一代的画家们正是站在这之间的分水岭上既拥有相对完整的视野,在他们优沃的历史与当代文化资源的土壤中,同时具有西方传统、本土传统、现当代艺术的盛宴以供选择,亦有对自身价值清醒、笃定的求索,是历史将他们推向能够真正自觉选择、决定自我命运的位置上。
70油画公社赋予画家群体的代际界定,不是一个简单团体的集群设定,而是他们作为一个团体进行的所有共同艺术实践都意味着朝向“美术史”正在发生的当下,是担负着这一代画家继承传统,确认自我价值与预言未来的美术责任的,如同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决澜社”这样的团体,70油画公社必然也是时代艺术文化背景下的应运而生。这种蕴藉着多重历史与未来意义的团体界定也必然要求我们将这些其中的画家个体置于一个更富使命感与背景和经验完整性的总体观察之下,进行对其绘画实践的“透视”,而非孤立的割裂的个体视角。
在这个界定之下,我们将看到这些油画家身上,既栖居勾连着多元驳杂的绘画历史传统,却又在当下鲜活的时代与生活中抒写艺术的价值。我愿意将这样的个体本身视为一条艺术史的河流,在不同的人那里可能依然秉持对某种古典主义精神的致敬却始终是当下的,必然以自我存在的不断省思朝向绘画,以最终揭示有关人与世界的深沉奥义。画家的诞生』2023年度访谈计划也正是这样一种梳理工作,以期经由对70油画公社每个画家个体的访谈,描摹呈现这一代画家如何沐浴于时代背景与个体经验的搜索、求证中以独一无二的绘画实践去确认自我存在的方式。
即便是这样一种借助访谈的梳理,也总是给予出有限的“询问”,原本辽阔中的却短促地仅窥山川一角。但我欣然将之看作对“诞生”一词的深沉应和,画家的存在也同时在我们词语与描述的不可及之处,在看不见的地方“诞生”,总是继续着。而这也正是基于一种“观察”所显示的“开放性”与自由,因为这意味着我们总是具有无数可以建立的方式去认识这个群体,那么,这样的梳理也便在我们持续的“耕耘”精神中完成着一种讲述,一种“暗示”着来路与愿景的可见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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