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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评莫言获奖:清醒看待中国当代文学(2)

 置身于宁静 2023-08-28 发布于浙江
         乡土传统续脉络 文学语言分经纬

  乡村似乎总是孕育优秀文学作品的摇篮。现当代文学史上,很多优秀作家都把目光投向乡野,在他们熟悉的乡村故园建构自己的文学世界。鲁迅笔下的乡村给人以昏沉、萧索的印象,生活其间的村民痛苦而愚昧。鲁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对乡村的书写兼有反思与启蒙的感情色彩。沈从文笔下的乡村则是另一派风光,那里山清水秀,奇幻浪漫,生活其间的人们,身上散发着自由与野性的光芒,沈从文的笔端流淌着同情、纯真与理想主义。

  在北京师范大学刘洪涛教授看来,莫言笔下的乡村,融会与发展了鲁迅与沈从文所代表的不同的乡土文学传统。刘洪涛说,从莫言《红高粱》中人物的蛮野粗豪、狂傲刚勇,很容易联想到沈从文湘西世界中村民的雄迈强健、野性难驯,把原始生命形态理想化的倾向是两位作家的共同之处。但莫言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凝重与苦涩、描写高密人的原始野性被消耗在无谓的杀伐与争斗中,则又折射出他亲近鲁迅传统的一面。“莫言把一个兼具本土色彩与现代性的乡土文学世界呈现给了世人,他的获奖证明了他所创造的这个文学世界获得了认同,这也显示了中国乡土文学两个传统的深厚内涵与艺术魅力。”刘洪涛说。

  文学语言则成为莫言区别于鲁迅、沈从文等人的一个重要标志。评论家通常认为,莫言的语言难以被模仿,因为它弥漫着民间的、狂放的、恣肆的、自由的气息,对感官的描写极其丰富、具象,它的语汇、修辞、意象、狂欢化的表述已经达到一个很高的水平。但是,是否这些特点就意味着这是最好的文学语言?相比于鲁迅语言的简劲深刻、沈从文语言的清新优美,又该如何评价莫言如此繁复具象的语言?平心而论,鲁迅的古朴简劲,沈从文的清新优雅,都是极高的文学境界,多少受益于他们对于传统语言的谙熟,而这一点恰恰是生长于传统语言被变革之后的一代作家,所往往欠缺的。

  “到了当代文学,特别是新世纪文学,语言与技巧显得越发多姿多彩,莫言是这一时期的突出代表。但是否繁复、丰富的语言就是一切?”北京师范大学李怡教授由文学语言想到更多,他说,“在文学艺术的领域里,洗尽铅华之拙朴往往带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今天我们迈过固执的鲁迅、天真的沈从文,迈过拙朴的现代文学,是否遗失了一些不该遗失的东西?”

  清华大学肖鹰教授则直言不讳地批评了莫言的小说语言。他把鲁迅作品中的“示众”描写与莫言作品中的“行刑”描写做了对比,“一个是带有真正的同情心,怒其不争;一个却把血淋淋的场景写得那么细致、那么狂欢你可以看到,谁在奋力批判时是带着温情的”。肖鹰同时说,基本语式、描写手法、叙事风格上的自我重复,是存在于莫言文学中的另一个问题。

  不以无奖而失落 不以得奖而癫狂

  在这次座谈会上,学者们谈得很多并在较大层面上取得的一个共识,是我们应该客观看待诺贝尔文学奖,清醒看待中国当代文学,并且保持对中国文学的自信。“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在当代中国国内,要论谁的作品好,怎么排座次,专家们与读者们可能都会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何况隔着语言鸿沟、文化隔阂、地域差异,由几个人来评全世界的文学家?”北京大学车槿山教授说。

  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中国作家,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不能因此就模糊了人们对当代文学的判断。换言之,文学作品的好坏,不应以是否得奖论英雄。在赵白生看来,诺贝尔文学奖很多时候都没能颁给最优秀的作家。但这并非是优秀作家的损失,而是诺贝尔文学奖的损失。伟大如托尔斯泰者,也未能获奖,这只会让诺贝尔文学奖“抱憾终身”。

  “法国可能是获诺贝尔文学奖最多的国度,但是法国人并未将获得这个奖项看作多么大的一件事。他们更看重自己的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尽管这个奖的奖金极少,但是法国作家争得一塌糊涂。”车槿山说。另一个例子是美国,美国文学经典化的一个主要渠道是美国文学史。但是很多评上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作家,美国文学史却不予承认与收录。这当然不是美国要跟诺贝尔文学奖过不去,而是说明他们抱有一颗平常心,没有盲目崇拜,而是恪守着自己评价文学的标准。

  美国都如此,何况中国?不论其他,中国的历史与文学就更应有自信的底气,就更应有勇气坚守自己的文学传统、坚信自己对文学的感觉、坚持自己甄别文学的标准。不人云亦云,不随波逐流,不因无奖而失落,不因得奖而癫狂。中国人民大学的孙郁教授说得好:“莫言给我们带来了惊喜,而我们更该关注当下的文学。”

  有意思的是,在这场大奖临门的喜剧中,我们看到了不少“消费”莫言的行为,看到了网上关于莫言可以在北京五环内买多大房子的热论,但是莫言本人却保持着难得的低调。莫言曾说过一段话,大意是:随着一个作家作品数量的日渐增加与名声的逐步积累,他在物质生活上开始与广大民众拉开距离,随之在感情上也与人民大众拉开距离。他的目光被更荣耀的头衔、更舒适的生活吸引,他的精神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懒惰平庸,他逐渐感受不到锐利的痛楚与强烈的爱憎,逐渐丧失了爱与恨的能力,他开始追求所谓的高雅趣味,在奢侈虚荣的消费中沾沾自喜,沉溺在垃圾信息里并津津乐道。他的创作也许还能博得喝彩,但实际上已是没有真情介入的文字游戏,这样的结局是一个作家最大的悲哀读过这段话,我认为它比诺贝尔文学奖更能让人生出对莫言的尊敬与期待。

  中国古有《击壤歌》,其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我们的当代文学创作,不也是一样的道理?勤奋创作,潜心提升,“诺奖”又何有于我哉!张 健 王义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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