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唐文宗大和七年，大唐王朝早已开始走向衰败，但扬州城里仍一如既往的繁华。冷月清辉下，二十四桥畔的歌楼酒肆一片旖旎，曲声悠扬，酒香袅袅，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就在这一年，杜牧应牛增孺之邀，前来扬州担任推官。且不说职位如何，只扬州城的绮丽柔媚，就让这位风流倜傥的才子不虚此行。

杜牧出生时，杜家已然中落，但他依然有着官宦子弟的风流浪漫。他既想能够走上仕途，一展宏才伟略，又不忘流连风花雪月，享受人生欢愉。或许，来扬州任职，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扬州与杜牧，互相成就。因此，提到扬州，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杜牧。

姜夔说：“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黄庭坚说：“春风十里珠帘卷，仿佛三生杜牧之。红药梢头初茧栗，扬州风物鬓成丝。”

周密说：“杜郎老矣，想旧事、花须能说。记少年，一梦扬州，二十四桥明月。”

而杜牧，在扬州则遇到了爱情，遇到了友情，感悟了太多的人生况味。

每一个风流才子，都少不了才子佳人的故事，杜牧在扬州也认识了一位美丽多情的少年歌女。那一年她才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少女眼眸低垂，嗓音婉转，刹那间就唱醉了杜牧的心。

但是，杜牧对于扬州来说，只是匆匆过客，不到三年时光，他就被朝廷征为监察御史，奔赴长安就职，这场无果的爱恋就此结束。临行前，杜牧写下了《赠别二首》，告别了这个柔情似水的少女，也告别了这场爱恋。

聘聘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那个小小的女子，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豆蔻花，但在这一刻，她不再明媚，只有凄清落寞。曾经的缠绵悱恻，都变成来了忧伤的眼泪。这段爱情太过短暂，太过美好，让人不忍忘记。据说，那位美丽的少女，后来嫁给了一名官员做小妾，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不知什么原因又被抛弃，只好当垆卖酒，艰难度日。

多年后的杜牧再次遇见她，早已是物是人非，杜牧只能感叹世事无情。“斜日挂衰柳，凉风生座隅”，斜阳衰柳，寒意森森，那个曾经明艳天真的小女孩儿，如今似残花在风中零落。

杜牧在扬州任推官时，结识了在牛增孺幕中任节度判官的韩绰。俗话说，人与类聚，可以想象，韩绰一定也如杜牧般潇洒风流，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惺惺相惜的好友。

缥缈的月光下，杜牧与韩绰漫步在二十四桥畔的石板路上，谈诗论文，赋诗歌咏。他们又一起在十里长街上征歌逐舞，在靡靡中放纵着身心。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几年后他们各奔东西，这段美好的回忆就成了杜牧心底的慰藉。

又一年深秋，杜牧再次想起了韩绰，也想起了扬州的繁花簇锦、绿水长天，于是他提笔写下了《寄扬州韩绰判官》：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在这个北方草木凋零的深秋，江南应该还是水碧天青，花木繁盛，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而那个洒脱的好友呢，是否正在二十四桥中某一个桥头的歌楼中教歌妓们吹箫弹唱呢？

杜牧对扬州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怀着深深的思念。扬州与杜牧，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他们都自带一种风流蕴藉。

韩绰这个挚友，让杜牧一生难忘。韩绰死后，杜牧还特地写了《哭韩绰》：

平明送葬上都门，绋翣交横逐去魂。

归来冷笑悲身事，唤妇呼儿索酒盆。

那种从心底深处透出的悲伤，在笔端一泄而出。

扬州的凄迷烟雨、石桥流水，曾是杜牧记忆深处最美的画面。但扬州也并非只有歌舞喧嚣，走过红尘烟雨，杜牧也曾在某个安静的角落，舔舐内心的伤与痛。

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

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

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

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

——《题扬州禅智寺》

此时的杜牧本在洛阳任监察御史，但因弟弟眼疾，再次来到扬州，并携眼医为弟弟治疗。唐朝当时有个规定，即“职事官假满百日，即合停解。”就是官员假期超过一百天，就相当于自动离职。杜牧疼爱弟弟，且当时交通又不那么便利，没有能在一百天内赶回任上，只好离职。

或许，他并不那么在意这个职位，但心底总是会有些许的不甘。

当时，他借住在扬州城的禅智寺，寺内清幽宁静，这里与二十四桥畔的繁华热闹不同，没有歌舞弹唱，没有醇酿佳人，只有晨钟暮鼓，在庭院中悠悠回荡。雨后，浓荫深处秋蝉在一声声嘶鸣，空气中隐隐透着桂子的幽香。满阶苔痕，更是阴凉了整个院落，也让杜牧的心，更多了一丝凄凉。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遣怀》

扬州，就像是杜牧一场绚烂绮丽的梦，梦醒后，他什么都没有，只给人留下一个潇洒不羁、放荡形骸的背影。

之后的十多年，杜牧辗转多地，后又重修祖屋，起名曰“樊川别墅”，他经常在别墅内以文会友。扬州已经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再没有提起，可是扬州这个名字却与杜牧深深联系在了一起。

文：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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