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夏天,总惦记着四明山东一处高海拔的阴湿崖壁,因为,那里有两种美丽的苦苣苔要进入花期了。 我国共有苦苣苔科植物442 种,其国内分布中心,在大西南的喀斯特地貌之中。浙江有 19 种,而宁波却只有5种1变型,即浙东长蒴苣苔、吊石苣苔、半蒴苣苔、苦苣苔、大花旋蒴苣苔及其变型旋蒴苣苔,数量虽少,却各具风姿,颇值一观。
宁波六种苦苣苔,我只拍过浙东长蒴苣苔和吊石苣苔两种,其它苣苔则芳踪难觅。而这一块崖壁之上,却生长着半蒴苣苔、苦苣苔两种,科属长苦苣苔尤其难得一见。如果能够一睹二者芳颜,就等于一次性欣赏到宁波三分之一的苦苣苔了。 周日上午,我们车停奉化溪口一个海拔680米左右的僻静小村庄。顺着一条少有人行的古道往下爬。此道湿润易滑,陡峭难行,山蚂蝗还特多,是一条不让人省心的路线。 紫花地丁家的董先生前后捉下来六条蚂蝗,中招两次。平时健步如飞的三哥,回程时居然大腿抽筋,疼痛难行。窗前则滑了一跤,还第一次被山蚂蝗叮咬(这只贪婪的山蚂蝗吸血后成了滚圆的一团)。她发现这只蚂蝗时的一声尖叫,倒把边上三哥吓的疼痛都忘记了,抽筋居然好了。而李波也说,回到车边时,他觉得两眼发黑,差点晕倒。
不过一路行来,因遇见众多珍稀、罕见且陌生的植物,却让我们感觉这是一条惊喜和惊险并存的宝藏刷山线路。 这里看到的第一种开花植物,就足以“一花抵十花”了。我们居然偶遇了忍冬科荚蒾属正当花期的浙江七子花,这可是难值难遇的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
这些年在宁波刷山,只去年看药百合的时候,在宁海黄坛一条溪边见过它一次,而且还隔了很远,没法近前细看。没想到,这里接连看到了十几棵,而且都长在路边,特别方便拍摄和观察,这是此行最大的惊喜。
七子花为我国特有种,因小型头状花序有七花而得名,小白花平淡无奇,略有芳香,粗看有点像小蜡花。但其花落之后宿存而增大的紫红色花萼片,却堪比二月红花,这是此花最引人瞩目的特色。此外,其叶子中间近乎平行的三条叶脉,也非常独特,别叶少见。
路边看到一丛挂果的猕猴桃,既有粗糙丑陋的虫瘿果,也有外皮光滑如老鸦柿的青果,看了半天不认识。回来查资料并请教省内专家陈征海院长,才确定是对萼猕猴桃。希望秋天果实成熟的时候,能够一尝滋味。 一路上,眼生的植物还不少,对于花友来说,这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又可以加新了。
垂枝泡花树,叶子宽大,其脉如榆,果实却像葡萄科植物,几个臭皮匠凑了半天,连科属方向都摸不到,回来查图鉴才知其名。
一种果子很大很圆的植物,也弄不清科属,直到紫花地丁弄破果皮,闻到一股樟科植物的味道,才想起林海伦老师曾和我说起过,这是大果山胡椒,四明山东是其集中分布中心。一路走来,果然路边随处可见。
还有一种叶大果也大,且果分三股的植物,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它是谁。紫花地丁说,这种果实她以前拍过,是什么乌桕的果实。这么一说提示了我,我前年在此处拍过一种白木乌桕。一查,果然是它。不同季节认同一种植物,的确不容易。
在宁波,当归属的紫花前胡随地可见,前胡属的白花前胡倒是难得一见。白花前胡的根为常用中药,能散风清热、降气化痰。在这条路上,紫花前胡没看见,一路全是撑着白色蕾丝花边小伞的它们。三哥开玩笑说,这简直就是一条前胡之路。
路上遇见一种叶如箭头的薯蓣,后查知是日本薯蓣。藤的上部有三棱状扁圆形的蒴果,叶腋内生有小番薯模样轻轻一碰就掉的珠芽,这是它们一种无性繁殖的方式,卷丹、珠芽尖距紫堇等植物上都有这种现象,是植物为确保种群繁衍而设计的“双保险”装置:万一种子不能萌发,珠芽也可以长成植株。
一路之上,还看到白接骨、少花马蓝在开花,中国石蒜、荞麦叶大百合在结果。而开花结果都在叶面上的青荚叶,居然也有幸一见!在一个废弃的村子里,还看到一棵又粗又高的厚朴树,一看就是有些年份了,不知这是村民栽的,还是野生的?
我们一边随时察看脚上是否有蚂蝗,一边兴致盎然地观察路边的植物,并猜谜打怪般辨认着它们的名字。说说笑笑之间,很快就来到那面崖壁附近。只听得走在前面的窗前发出惊喜的声音:“快来快来,苦苣苔开花了!” 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赶,来到这面崖壁前面。果然,不少半蒴苣苔开出了精致的花朵。
苦苣苔植物之命名,好些是以其蒴果形状来命名的,比如长蒴苣苔,是指其蒴果长线型;而旋蒴苣苔,是指其蒴果螺旋状卷曲;以此类推,半蒴苣苔,是形容其蒴果张开后似乎被削去了一半的模样,故名半蒴。半蒴苣苔在《浙江植物志》之中被写作“降龙草”,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名字,不知名字因何而来?
半蒴苣苔的花,整体而言,属于那种粗看颜值一般,凑近细品却比较别致的苦苣苔。外形有点类似白花泡桐,花筒外面和筒内下部疏被腺状短柔毛,外筒白中微微带点粉,花冠口白色,散有紫色斑点,筒内下部米黄色,远看白中带黄。在宁波六种苣苔之中,半蒴苣苔属于比较难拍出好照片的苣苔。
拍过几朵新鲜半蒴苣苔,细细查看种群状况。这里的半蒴苣苔也已经开了一阵子了,有几株花儿都已凋谢。边上那些只有一片大叶子的苦苣苔,花期早过了,那细长的绿色蒴果告诉我们,明年得七月底八月初来此,才能看到它们最美的时刻,这是我第三次错过苦苣苔的花期了。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虽然来三次都没看到苦苣苔开花,但能够拍到半蒴苣苔的花,已经达成目标一半了。更何况,我还拍到不少新种呢!
山野,就像一个大剧场,舞台上出场的演员和演出的剧目,让人永远也猜不透,却总是给人意外的惊喜。这正是我们刷山最大的乐趣之所在。 --------the end-------- 作者简介:小山,宁波生态文化协会理事、专家委员会主任,甬派、甬上等媒体平台专栏作者。业余时间致力于发现身边触手可及的草木之美,挖掘寻常草木的文化内涵。参编《认识中国植物》,著有《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等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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