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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桥先生 每周一文 温暖同行 全文1820字，阅读约需分5分钟温馨提醒：景桥“乡愁”系列暖文已结集出版——《愿你出走半生 归来仍有故乡》，当当网、京东、天猫及部分新华书店有售！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我还是孩童时，整个村子里只有一位剃头师傅，大家亲切地称为“忠爹”。至于忠爹师承何处，后来有无收徒，随着村子的渐渐没落，已无从考究了。不同于街头的“剃头担子一头热”，忠爹剃头的行头，并没有担子。因这个村子群山连绵，他上山下岭、走村串户，为了方便，手中只拎着一个刷了红漆的一尺来长的木箱子。忠爹剃头，有独属他一人的节奏，仿佛山里的自然日历，又或是村头那循环圆缺的月儿。依照这份日历，忠爹从容却又准时地，穿梭在大山窝，十几个自然村落之间，往返不疲。“忠爹来了”，只要村口有人喊这一声，大伙儿就晓得，一晃又半个月了，该剃头了。忠爹的小木箱里，装着他吃饭的家伙什，剃头师傅的“十大件”，依稀记得的，有手推剪子、剪刀、剃刀、毛扫、刷子、刮刀皮带子、梳子、披肩白布、香肥皂、耳勺、镜子之类。至于“剃头担子”热的那一头，由于是上门服务，便改由顾客各家自备，自行提供热水、脸盆和洗面毛巾。忠爹又拎着箱子，进到村子。有人扯嗓子喊了一声，一下子，沉寂的村子便活泛起来。老人们早盼着忠爹了，胡子一茬一茬疯长，岁月总这么悄无声息。那些年纪还小，对剃头陌生害怕的幼儿，则东躲西藏，又在好奇心得驱使下不时张望，或者被妈妈的喊声催促急了，害怕之下嚎啕大哭起来。到得一家，在堂屋里或门前的台阶上，一把椅子坐人，一把椅子放倒，摆上工具木箱子，一个简易的理发室，便展现在众人眼前。然后，拿出披肩白布，向着空中用力一抖，便准确无误落在了老人肩膀上，再将披肩布的带子松紧有度的绕脖子几圈，用夹子夹紧，准备工作便就绪了。首先出场的，是手推剪子。忠爹一手拿梳子、一手夹着推剪子，先将要剪掉的头发用梳子压实，露出一排发端，再手指用力向上夹，推剪子就咔咔地，顺着梳子向前推，头发纷纷应声掉落。手推剪子是锋利的，中间的结合处，忠爹时常会摸点机油，我至今仍记得那种味道。接着上场的是剪刀，咔嚓咔嚓过去，头顶的长发，一簇簇成团掉落，剃头的人，脑袋似乎一下子凉快许多。先用热毛巾将老人的脸部敷上，等待的同时，忠爹拿出毛刷子，在肥皂泡沫里扫几遍，均匀地涂抹在胡须上，再拿出长剃刀，在皮带子上来回扫磨。几分钟后，坚硬的胡须泡软了，剃刀也打磨得锋利闪光，忠爹便一手固定老人的头，一手张开五指错落有致地固定剃刀，精准而又稳定地下刀了。这刀功，考功夫，不够稳容易弄出伤口，不够准胡须剃不干净。忠爹是公认的艺高人胆大，刀功无疑是一流的，剃刀过处，胡须连着根部，沙沙掉落，仿佛只是粘在脸上，脸面顿时光滑，并不需要“补刀”。最后，还有掏耳、刷头发、洗头。当然，小孩剃头是不需掏耳的。一道道工序一气呵成，老人家的头型，便焕然一新了。忠爹拿出镜子，让老人自己照，“嗯，要得，要得”，忠爹听了，欣慰地笑笑，“下一个”。周边，自然是围了不少人，大人、小孩、女人，不剃头也来凑热闹，图个新鲜，闲话家常。忠爹是老师傅了，熟练剃头之余，也会和乡里乡亲们谈笑风生。值得一说的是，忠爹的剃头手艺超凡，酬劳却是相当便宜。当年，孩童是五毛钱剃一次发，镇上的发廊要两块。老人大多是包年，半月个剃一次，一年八块钱，折合一次不过三毛钱。包年的，还需包一顿午餐，因为忠爹一出门就是一天。这个价格，可谓良心价，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才涨到十块。但即便这八块十块，村里不少老人也拿不出来，那年月穷啊，欠账是常有的事，忠爹也不计较，照样到家里来剃头，啥时有了啥时给呗。我爷爷就是常欠账那个，有时实在没现钱，只好称上等价的谷子或豆子，实物支付给忠爹，忠爹也欣然接受。大抵因为内疚，我爷爷总将包忠爹午餐的那顿饭，安排在他过寿那天，因为那天会有子女亲友来，会整出难得一见的一大桌子菜。那真是一段古朴的岁月呀，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么简单纯粹，以心交心。而今回想起来，那会儿，没有现如今的发廊、电推剪、电吹风，更没有式样百出的发型设计，但剃头的乐趣，却一点也不比现在差。忠爹，一位朴实的农村手艺人，长年累月用脚步丈量山里的岁月，用推子修剪农人的时光，给那枯燥往复的日子，剃剪出别样的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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