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少年的你》。 豆瓣评分8.3。 我看到一多半的地方，女儿来电话，让我开车带她去医院送体检表。 她今年大学毕业，考的公费师范生，马上要参加考试，凭成绩选学校，只能选乡镇学校。在考试之前，教育部门让去指定医院作体检。女儿没有经验，是拿着她爸爸从网上下载的体检表去的，体检完，又把体检表带回来了。医院又打来电话，让五点下班前送回去。 我从班上调了课，请了假，回家带她去交体检表，因为沿路都在修路，等来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四点五十了。我在门口看着女儿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扫码登记，然后迈着大长腿，不紧不慢地走进医院，挎包在身后一掂一掂的，心里担心她错过了时间，暗暗焦虑女儿为什么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是的，我和她爸爸在同一个学校教学，女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从幼儿园一直上到初中毕业，高中去市重点高中上学，是我们租房和连续赶了三年公交车陪读下来的。女儿，被我们保护得好好的，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的女儿，眉眼和皮肤都像她爸，浓眉大眼双眼皮外加白皮肤高挑个，身高一米七六，体重60公斤。母校1500米的长跑记录十几年了一直没有人打破，会跳拉丁舞，弹吉他，钢琴，声乐六级，会游泳，大学是在国护队里，也常主持学校的各种活动，人缘好，性子不太外向也不内向，绝大多数下都是很温柔理性，除非谁特别地故意地得罪了她，极少跟人急。因为上的是公费师范生，学业上没有什么压力，就等着毕业上班，所以，今年考研没有考上，我们也都感到皆大欢喜，否则女儿不知道去哪里上学，我们不光担心，还怕女儿以后跑远了我们追不上。 我和她爸爸在她小的时候经常为管理她的学习的事情而吵架。大部分原因都是她爸看我管得严，我嫌她爸管得松。如今，看着她将要上班，我们终于可以结束这影响夫妻感情的育儿式吵架模式。 总体上来讲，我们是很平凡的一个家庭。女儿在我们这平凡的家庭里，过得说不上有多么好，可也说不上有多么不好。 我有时暗暗埋冤自己不够诗意，不够耐心，不够周到，不够有境界，没有把女儿教育得像别人家孩子那么爱学习，善表达，懂交往，学劲足。 但是看着《少年的你》，当我为剧中的陈念和小北一遍遍落下悲伤甚至悲愤的泪水，我意识到有女儿的这二十几年来，我们过得太幸福了。 女儿唯一被欺负的一次，是被别人家小孩因为跳绳的事情扇耳光。事情是这样的：体育课快下课的时候，女儿还和一帮小朋友在跳绳，这时另外一位女生也要加入进来跳，可是下课铃响了，女儿就放下绳子，说下课了我们不跳了，那女生二话没说上来就把女儿扇哭了。 中午放学回家，女儿告诉我这件事。年轻气盛的我，下午就直接到女儿的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月月是我的女儿，我就在这里教学，以后，谁要再敢月月的耳光，再欺负月月，我饶不了她！校长为此批评了我。可是我不后悔。我的理由是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警告。 后来，那扇女儿耳光的女孩仍然有欺负女儿的行为，但是都改为暗地里，拿个女儿的钢笔啦，破坏女儿的书本啦，有时候还故意帮女儿寻找“元凶”。女儿是个大大咧咧性子的人，明知道是她，也不在乎。大概她知道妈妈始终在学校里，爸爸始终在学校里，保护着她。吃点小亏，无所谓。所以也很少跟我们说起。只有一次，六年级时，女儿新买的钢笔被人偷了，女儿怀疑是那个女孩，但没有证据。我说我再给你买一个。可是女儿说，不行，我得再找回来。我没管她：找回来，笑话，偷了还能让你找到？我心里暗笑。想着冷处理这件事就会过去的。为什么我不激动了呢？因为自从出现扇耳光事件后，我打听了一下那女孩的家庭情况，她们一家人经常吵骂，她妈妈和婆婆和大嫂吵了一次又一次，一家人经常吵到大街上打起来。她妈妈是我们矿上的保安。那女孩经常借此来吓唬别的小孩。她自己在家里也经常被妈妈打，扇耳光，听说她爸爸较为懦弱，管不了自己老婆。我心里暗地里就同情了女孩。经常对女儿说，其实那女孩也是很可怜的。不要刺激她。无关紧要的事情，要多宽容。每个人或者说都不容易。 因此，这次丢钢笔的事件发生后，我很淡定。我心里坚信，暗地里作怪的人，说明她是怕你的。这是一种可怜的变态行为。无足挂齿，更无足挂心。 但下午放学回家，女儿一进家门，就高兴地说：“妈妈，钢笔找回来了！” 我惊奇不已：“怎么找回来的？” 女儿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下午她去了学校，在上课前把那女孩约出来，关心地问她这两天是不是她妈妈又批评她了。要是心里不痛快的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说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妈妈都是爱我们的，她们有时也不一定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谁知那女孩听了这番话愣了一会儿，就哭了。哭了一会儿，就对女儿说：“我知道你钢笔在哪里，我能帮你找到。”于是，两个女孩把教室垃圾桶倒出来，在一大堆污纸当中发现了那支新买的钢笔。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这是我的女儿在她十一岁时做的一件事情。我这一生都将为自己的女儿能这样做事感到自豪和骄傲。 说实话，我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一定做到啊。 常常让我感到非常幼稚的女儿，一直到大学毕业，人缘都特别好。 啰哩啰嗦说这么多，其实是放不下《少年的你》。 剧中的情节甚至让近五十的我开着车心情都处于惊悸状态。 我的少年时代过得也不怎么样。人缘没有女儿好。有几个朋友，但是没有深入交心的感觉。于是常常感动忧郁，读书，学习，反而成了逃避自己心理的一种方式。因为经常干农活，自己的皮肤也黑，因为爸妈的性格都不好，爱吵架，自己对人也经常不能充分信任，总怕得罪别人，总想讨好别人，总是怕别人不喜欢自己，总是觉得自卑，这些心理感受每天都在发酵。没人知道。 相反，一旦教室里哪个男生或女生开始高声地说些双关语的玩笑话，嘲讽话，我就会对号入座地去猜，竖起耳朵认真听每一个字眼。直到确信没有人针对我。 时间长了，自己都感觉是得病了。 但这些跟《少年的你》中的胡小蝶、陈念、小北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啊。 鲁迅曾经认为所有的青年都是好的，积极向上的，热心帮助人的，有希望的。可是，经历很多事情之后，发现现实给了他深刻的一击：并非娥所有的青年都是好的。 我曾经也以为所有的小孩都是好的。直到我上了高中。有一次，我们在宿舍楼的下面水泥桌上吃晚饭，宿管员大约六七岁的儿子在一楼的房间里，扒着窗户骂我们这些女生，你会非常奇怪他小小年纪怎么会骂得难听，难听到什么程度，如今读过许多该读的和不该读的书我想起来，那些话只有古代妓院里的老鸨会骂。六七岁的男孩，把女性的生殖器官用粗俗的字眼和我们端的晚、吃的饭、穿的衣裳甚至我们的头发我们的脸连起来骂，所有的女生都不敢吭声，埋头快速吃着。因为知道这宿管员和校长是亲戚。我那时是不是也知道这层关系，早已经忘记了。我只记得我没有占上水泥桌，是和几个女生蹲在那个窗户底下吃的。那叫一个粪水泼头似的骂！突然间，我就失控了。举起碗，我就向窗户上扔去。正中了那男孩的头，里面传来大人的叫声。我很奇怪：在那男孩骂的时候是没有一个大人声音的。但我来不及细细思考。因为窗户里面立刻传出了抓罪犯般的呐喊声：“谁干的？谁烫了我的儿子？谁？！抓住她！”我立刻向操场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六七岁的男孩正在我身后紧追着跑来，手里端着慢慢一不锈钢快餐杯冒着腾腾热气的开水。我意识到不好，迈开腿就跑。来到教学楼下，我急中生智，多了个心眼，本来我的教室在教学楼东部，而我向右一转上了教学楼西面的楼梯，三层的教学楼，我的教室是在二楼的。我从三层西头跑到东头，又从东头下来楼梯到二楼我的教室。然后，我坐下了。不久，我就看到，那个宿管员领着他儿子挨个教室认人。我埋头写作业，装看不见。 这件事，后来还是被我的班主任查出来了。不过他为了保护我，没有向那宿管员告发我。我后来多次提了礼物去看老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因为我那时已经知道，学校一个老师因为得罪宿管员被开除了。 几十年过去，现在想起来，我依然为遇到那样的男孩感到震惊。我后来总是恶意地想：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在老家经常听到村里人这样骂。因此，这是我心里唯一能想起来解恨的一句话。 这个仿佛适合去地狱的男孩跟《少年的你》里面的魏莱太像了。 “魏莱”，这个名字起得多好！ 然而，整部剧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唯独“魏莱”没有了“未来”！ 剧中叙述魏莱企图拿钱封陈念的口而被拒绝，她便笑笑说：“我妈让我和你这样的好人交朋友，多安全啊。说实话你不拿钱我都替你可惜的。将来你考上学，我也考上学，我们各自上学去了，你和你妈就不用东躲西藏了。”魏莱指的是她殴打陈念并拿手机拍陈念裸照和视频的事情。 紧跟着这番话，陈念转身一推魏莱，魏莱就顺着高高的楼梯摔下去，头磕在台阶上，死了。 如果剧中必须有人该死的话，那这个剧的编辑真算是有良心。 好人都怕死的，也都怕坏人。但魏莱不怕，她也不怕坏人，因为她自己就是坏人。坏人好像都在用这个给自己壮胆。我坏，我不要脸，我什么都敢干，我敢打人，我敢杀人，我敢做一切让别人害怕、令世界恐惧的事情，我还怕谁？谁敢不怕我？ 这就是坏人的底气。无一例外，所有坏人的底气都是这样的。 善良是善良者的通行证。邪恶是邪恶者的墓志铭。 坏人的信仰都是如此。 他们好像很难走出兽性图腾的原始基因序列。他们好像就出生在原始社会，他们信奉吃和被吃。就像小北说的，要么被欺负，要么欺负人，两者总得选一样。 小北是被陈念感化的一个小混混。一个可怜的小混混，一个灵魂被唤醒的小混混。 整部剧最让人开心的地方在于：这样一个被唤醒的小混混，最后没有被剧情需要“弄死”。 他抄着手，走在已经当了老师的陈念身后，微笑着默默跟随看陈念与学生一起行走的样子， 好帅啊。 感谢编剧。 然而剧本最后却配了一段话，说明自从这个故事发生后，2017年，国家颁布了《反校园欺凌法》。 唐山事件后，是不是也该有一部相关的法律？持续故意伤害别人的生命，哪怕是轻伤，哪怕是不伤，只要经年累月地折磨别人的精神并引以为乐，无论大人孩子，都应该给予从重处罚？ 所有的好人都看着。都在衡量自己是不是在必要的时候，不是像陈念那样冲动之下推魏莱一把，而是蓄谋已久地处心积虑地千方百计地无可选择地孤注一掷地不计后果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火山爆发抑或假装不在意地推那个肆意作恶多端而不自知检讨良心不自知不收敛的作恶者一把？！ 好人，也是有智慧的。不要逼得好人的智慧，只用来对付这些恶人上。 因为做一个好人，很累。好人，都不想通过欺负别人通过欺骗世人获得快乐和成就感。好人，只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像蜗牛那样，慢慢地静静地然而良心安宁地走完这一场人生。 海上无风三尺浪。 人心不平世难宁。 附近有一个熟人，儿子在外地打工，她一个人担起抚养孙子的责任。每天，管好吃和睡就觉得万事大吉了。孙子不学好，奶奶觉得不重要，因为儿子小时候也不学习，现在打工不一样挣钱么。她不知道，孙子不止是不学好，孙子通过打游戏，结交不良青年，心不再是原来的心了。有一天，老师抬手打了她孙子一下，这个奶奶满怀怨恨。说这个老师对她的孙子不够好。老师不称职。 一年后，她的乖孙子该毕业了，她老人家突然对人说：孙子在家里打游戏，她喊他吃饭，孙子却拿了菜刀对着她，说再喊就砍死她。她落泪了。 这是一种情况的变恶。这就是养不教。 还有一种情况，是养而教恶。 魏莱的母亲便是典型。 当被她女儿欺凌到无路可退的胡小蝶跳楼死后，这位当妈妈的说：“那孩子心里也太脆弱了吧。你看看我这女儿，你看看，她懂啥啊，她就是开个玩笑，就是喜欢跟人打交道而已，她能干什么坏事啊。您看看，她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可能做出欺负别人的事情来呢？”她说话的同时，她的女儿魏莱在旁边漏出了邪恶的笑。 这样的妈妈，一定要知道，你的孩子，终归是要你来消受的。她的恶，绝不止针对外人。只要面对人，她就会露出兽性。 自恃社会地位或者财富地位优越，而不把他人甚至他人的生命放在眼里，这样的心的主人，无论穿得多么人模狗样，也是禽兽不如的。 这种人的悲惨事例在历史上实在太多了，不胜枚举，但也不值一提。 还记得安史之乱吗？安禄山史思明都是被自己儿子杀死的。因为看到自己的爹把别人杀了想当皇帝。 你怎么对待别人，你的孩子就怎么对待你。 孝顺辈辈传，不孝也辈辈传，这句话就是这样来的。 因此，教孩子向善做人，首先是为了自己好，懂吗？ 如果这个世界合该一部分人未老先死，不是魏莱还能是谁？ 唐山事件，无关乎男人女人，是人与人之间的事情。 不能不说，在进化的道路上，有一部分人，确实是差得不能再差的差生。这样的折磨吞噬别人的生命的人，是应该被进化淘汰掉的。 只是我们应该警惕的是，作为好人，千万不要为其陪葬。 就像胡小蝶。 除非被他们真地彻底打死了，否则永远不能认输，不能投降。 小蝶们，勇敢起来啊！ 你们要把自己的遭遇狂呼给这个世界听，就算累死了没人管，也不能自我结束。 你们要把自己的智慧跟好人的智慧联结起来，就算一百个人只有一个人愿意帮你，你也要坚持找到第二个愿意帮你的人。 因为，好人，都该好好活着；该死的，是那些坏人，不是我们。
不打草稿。是因为想留下真实。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