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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出土的宋代金银器研究

 睫毛上的风尘 2023-09-01 发布于北京
 江苏是我国宋代金银器出土的重要地区之一,唐代晚期南方金银器制造业在宋代得以持续发展,目前在江苏地区发现的宋代金银器出土地主要有连云港海清寺阿育王塔地宫、南京幕府山宋墓、江苏吴县藏书公社、江苏镇江甘露寺铁塔基、江浦黄悦岭南宋张同之夫妇之墓、武进村前南宋墓、溧阳平桥宋代银器窖藏等,出土地大部分位于江苏南部,出土的金银器以南宋时期为主。
一、出土金银器的种类
江苏地区出土的宋代金银器具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饮食器具:主要有盏、盘、碟、碗、瓶、杯、盂、筷、匙等,出土的饮食器具主要集中在溧阳平桥宋代银器窖藏与江浦黄悦岭南宋张同之夫妇墓。银盏的形制有曲瓣花口形、仿青铜器造型银盏、蟠桃银盏、蕉叶式银盏等,曲瓣花口形是宋代金银容器较常见的形制,这种器型应是由唐代曲瓣式器型沿袭下来。蟠桃银盏与蕉叶银盏均为仿生形,其形制与四川彭州宋代金银器窖藏出土的“瓜形金盏”相类似。盘有圆盘与花口盘,碟的形制与盘类似,溧阳平桥窖藏出土的九件花卉纹银碟,圆形,碟底分别錾刻九种不同花卉纹样,典雅精致。张同之夫妇墓出土的香草纹银瓶及溧阳平桥窖藏出土的如意头纹银瓶,形制与宋代梅瓶一致,主要作为盛酒器使用。出土的银碗、银筷与银匙为素面银器,素面银碗是宋代很普通的生活器皿,在重庆市涂山、四川什邡等地都有发现。张同之夫妇墓所出土的银高足杯与银盂为宋代金银器中少见器型,高足杯由上部的杯体与下部的高足组成,银盂为圜底、五瓣梅花形,底部不易搁置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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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香草纹银瓶 张同之墓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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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梅花纹银盂 张同之墓出土

 2.生活杂具:主要有盒、盆、罐、渣斗等,出土的银盒有圆形、八瓣花形、八棱菱花形等,尺寸大小不一,大的口径有20厘米左右,小的口径只有不到5厘米。银渣斗为敞口、束颈、鼓腹,出土于张同之夫妇墓,渣斗也称“唾盂”或“唾壶”,是宋代生活中较常见的器物,主要是用来盛放宴饮时唾秽物或残渣之用,类似器型的银渣斗在四川彭州宋代金银器窖藏、浙江兰溪南宋墓等宋墓中都有发现。银罐以江苏吴县藏书公社出土的荷叶盖柳斗银罐及斗笠盖银罐为代表,造型古朴雅致、构思精巧,特别是荷叶盖柳斗银罐,以荷叶造型为盖,似一把小伞,别致有趣。银盆的形制与碗类似,但器体较大,溧阳平桥宋代窖藏出土的凸花双鱼纹鎏金银盆为圆弧腹、平底并有板沿,盆底錾刻双鱼纹,板沿錾刻卷草纹,具有较强的观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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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银鎏金凸花双鱼纹盆 溧阳平桥银器窖藏出土

3.装饰品:装饰品有首饰、发饰、衣饰等,主要出土于武进村前南宋墓与南京幕府山宋墓,包括金银打造的发叉、发簪、发插、钏、指环、耳环、栉背以及鸡心形金饰、蝌蚪形金饰、桃形配饰等。值得注意的是,武进村前南宋墓出土的鎏金桃形配饰与南京幕府山宋墓出土的鸡心形金饰,形制相似,采用透雕工艺,这种心形金银饰品是作为霞帔坠子来使用的,既能装饰霞帔,又能使其穿着时平整地下垂。“对这一类型金、银饰的用途及名称,有考古报告认为是香囊、银熏或配饰,后才确认其为帔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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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凤穿牡丹纹金坠饰  南京幕府山出土
4.佛教用品:佛教金银器具主要出土于连云港海清寺阿育王塔地宫及镇江甘露寺铁塔基,包括银函、银棺、银方匣、银精舍等,佛教用品的形制与唐代金银佛教用品的形制相类似,变化不大,纹样装饰除了表现植物、云气等,僧人图像描绘也较多。
5.银锭:宋代流通货币之一,溧阳平桥宋代窖藏出土宋代银锭6件。
二、出土金银器的装饰纹样
1.纹样的种类
器物的纹样不仅是工艺的体现,还反映出当时人们的审美观和思想观,江苏出土的宋代金银器的纹样主要有植物纹和动物纹两大类。
植物纹包括花卉纹、果实纹、缠枝纹、卷草纹等;花卉纹有莲花、梅花、秋葵、栀子花、山茶、牡丹、樱桃等,花卉纹一般以折枝花出现,取代了唐代盛行的团花纹。各类花卉纹受院体工笔画影响,形象讲究“形似”与“格法”,具有很强的写实意味,工匠们在实际装饰的时候又根据器型作一定调整,对原形描绘的基础上有所取舍,逼真细致中不失生动活泼。莲花纹是花卉纹中使用最多的纹样,汉代末年,佛教传入我国,作为佛教象征的莲花纹、忍冬纹便大量应用于器物装饰,莲花除了具有宗教意义,其幽静、出淤泥不染的品质也吻合了宋代大部分文人的心理。果实纹有石榴、佛手、荔枝等,取其多福、多子、吉利的寓意。卷草纹是宋人十分喜爱的纹样之一,其样式为在弯曲的主干上饰以茎、叶及蔓,一般通体饰于银瓶或银盒上。
动物纹包括鱼纹、龟纹、狮子纹、仙鹤纹等,这些动物纹都包含有吉祥的寓意。鱼纹为宋代常见纹样,常用于装饰盘、盆等器皿的器底,且多以并列或对称的双鱼出现。龟纹通常饰于荷叶上,龟伏荷叶、灵芝仙鹤是唐宋以来较为流行的纹样,比喻长寿。狮子纹是外来纹样,西汉时从西域传入我国,宋代的狮子纹大都作双狮戏球造型,狮子的形象不似唐代威严,更显温顺,富有生活气息和民俗意趣。
除了动物纹与植物纹,还有一些图案化的纹样,如点纹、云纹、雷纹、饕餮纹等,这类纹样一般饰于器物的口部、足部和拐角等不显眼处,多呈环带状。
2.纹样的布局
江苏出土的宋代金银器在纹样布局上采用依据器型来设计的手法,纹样布局合理、清新简洁,这也是宋代金银器纹样装饰的主要表现方法。具体来分可有以下几种:
(1)仿生形的纹饰布局:仿生形是将器物直接制成花卉形、瓜果形、蕉叶形等自然界生物的形状,如各种曲瓣花口形银盏、蟠桃鎏金银盏、蕉叶式银盏等器皿。曲瓣花口器形的纹饰一般与器型的花式相呼应,如溧阳平桥出土的六曲葵花金银盏,底心凸刻俯视的葵花一朵以烘托出盏形的花式感,每曲内壁上则分饰葵花一支,使器底、器壁与器形和谐统一。莲花器形又有其独特的设计,以莲瓣直接饰做器壁,底心凸刻花蕊,整个器皿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2)主体装饰与局部装饰相结合:主体如盘体、盆体饰以植物纹或动物纹,主体纹饰形成圆形或其他几何形的适合纹样,口部或足部的附属纹样则饰以各类环带纹,主体纹与附属纹之间有适当留白。溧阳平桥出土的银盘与银盆即采用的这种装饰手法。
(3)遍地装:这种装饰手法一般将器体通体饰以卷草纹或如意纹,通常使用遍地装的为有盖器物,如银瓶、银盒等。
三、宋代金银器的新面貌
江苏出土的宋代金银器虽然只是我国出土的宋代金银器的一部分,但从其形制、工艺及纹样等方面都反映出许多宋代金银器的新面貌。
1.金银器的商品化与平民化
宋代不仅金银产量较唐代增加许多,金银行业也采取开放的政策,除了官府所设的金银器制作机构文思院和后院造作所,地方官府作坊、私家作坊及个体金银匠人也是金银器制造业的主体,“私家制作和买卖金银器皿的作坊行铺更多,也更为广泛,在汴京、临安和建康等大城市中都有金银行或金银铺,有的金银行还和交引铺结合起来,成为商业资本的代表”。宋代城市打破了原有城郭的限制,各类手工作坊及商业行铺增多,商品经济空前活跃,金银器商品化程度较之唐代大大提高。宋代出土的许多金银器都打着金银工匠的商户名号,这一现象也说明了当时金银器的商品性质,溧阳平桥出土的银盏、银碟底部就刻有“李四郎”、“张四郎”的名号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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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经济的繁荣,庶民生活的富裕使得一向为皇室贵族阶层享用的金银器走向民间,特别是银器已成为寻常百姓都能拥有的器物。据《东京梦华录》(卷五)民俗条载:“其正酒店户见脚店三两次打酒,便敢取与三五百两银器。以至贫下人家,就店呼酒,亦用银器恭送,有连夜饮者,次日取之。”可见一般在酒店饮酒,都是使用银器具,甚至还赠送银器。江苏出土的宋代金银器以各种日用生活器皿为主,纹样富有生活气息与世俗意味,反映出当时金银器平民化的特点。武进村前南宋墓与南京幕府山宋墓的一批金银饰品也说明了除了金银器皿,金银饰品也成为一般人家常见之物。
2.高浮雕凸花工艺与夹层技法
宋代的金银工艺在对唐代工艺继承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金银工艺十分发达并有明确的分工,据《宋会要辑稿》文思院条中记载:“文思院,太平兴国三年置掌金银犀玉工巧之作物,金采绘素装钿之饰,以供兴辇册宝法物及凡服之用,隶少府监,⋯⋯领作三十二,打作、作、镀金作⋯⋯销金作、镂金作⋯⋯”高浮雕凸花及夹层技法是宋代金银器富有特色的工艺,高浮雕凸花工艺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但比较少见,且仅仅作为器物的局部装饰,宋代则广泛使用这种装饰技法,往往作为器物的主题装饰。溧阳平桥宋代窖藏出土的银盘上的凸花龟伏荷叶鱼藻图、凸花狮子戏球图、凸花瑞果图就是这种工艺的代表作品。高浮雕凸花工艺能使画面主题突出、形象逼真,更具有层次感与立体感,与唐代捶揲纹样多为浅浮雕效果有明显不同,之所以在宋代流行与当时人们的审美观相适应,“它们的流行,也表明在宋代金银器的装饰中,人们已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平面纹样,更注重平面与立体的对比,以及整体造型的空间变化”。
夹层技法的运用和宋代金银器仿古器形的出现分不开,宋代仿古复礼思潮盛行,宫廷大量仿造商周时期青铜器,顺应潮流出现了仿古青铜器的金银制品,为了使金银器具有青铜器浑厚、凝重的古朴感,创造性地运用了夹层技法。夹层技法制造的金银器分内外两层,器壁中空,具有青铜质感的同时还有良好的隔热效果。溧阳平桥宋代窖藏狮子戏球乳钉纹夹层银盏及兽耳乳钉纹夹层银盏都运用了夹层技法,造型及纹样装饰均模仿青铜器。宋代仿古金银器虽然有一定数量,但是和其他器型相比还是少数,并未形成宋代金银器的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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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兽耳乳钉纹夹层银盏 溧阳平桥银器窖藏出土

3.典雅秀美、花式繁多的器形
宋代金银器在形体上较之唐代要小巧许多,其中碗、盏、盂的口径一般在10厘米左右,高5厘米上下,盘的口径在15厘米左右,唐代的碗和盘的口径往往都达到20厘米。银盆的口径要大一些,但一般不会超过25厘米,张同之夫妇墓出土的银盆口径22.5厘米,已是宋代金银器中较大的器皿,而法门寺出土的唐代“浙西”银盆的口径则达到46厘米。宋代金银器的器体虽不及唐代气势宏大,却小巧精致、典雅秀美,而且其体积大小更加适合人手的尺寸,更易把持。
宋代的曲瓣花口金银器在唐代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多曲从五曲到十二曲不等,曲瓣式造型更加丰富多彩,花形更加多样化且更加写实,莲花盏、桃形盏、蕉叶盏等造型的器皿是唐代所不见的,银梅瓶、八棱梅花银盒等,在造型上也摆脱了唐代风格的影响。仅从溧阳平桥出土的金银盏、银盒、银瓶来看,器形就已经十分丰富。
4.白银作为货币大量流通宋代社会流通的货币主要有铜钱、铁钱和纸币,但由于铁钱与纸钱大量发行造成通货膨胀,铁钱和纸币的价值已经相当低廉,同时铜钱的流通量又不充足,这时候,金、银作为货币功能的可能性就逐步增大。宋代金、银在社会上有着极其广泛的用途,“作为赋税而缴纳、专卖收入、上供、进献、军费、赏赐和国家一般费用等9项”。就金银有着如此广泛的用途来看,宋代金银作为货币的职能在社会上已经发挥重要的作用了。宋代流通的白银,一般做成船形或者束腰形的银锭形式,溧阳平桥窖藏出土的六件宋代银锭,两端弧形,正面平整,边缘之内有数周与边缘平行的纹路,是宋代银锭的典型形制。
总的来说,就江苏地区出土的宋代金银器来看,宋代金银器的使用程度已经十分普及,器物纹样呈现多样化与世俗化,工艺及器型也较唐代丰富许多,由于新的本土化艺术语言的加入,外来风格的影响在宋代已不明显,展现出不同于前代的崭新风貌。

内容出处:《江苏出土的宋代金银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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