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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史迁 洛神易说 2023-08-31 23:50 发表于美国 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千字文》开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国之神话传说，最早是盘古氏开天辟地，接下来便是世界洪荒，女娲氏炼石补天。这开天辟地即可以喻作乾坤二卦，是世界之开始，而位乎乾坤之后的屯卦则是世界开始后，即将迎来的草昧洪荒。屯卦上卦为坎，下卦为震。坎为水，在天成云；震为雷，在地动荡。于天象，此乃云与雷交加，成暴雨；于地象，此乃大河波涛汹涌，人或为鱼鳖，是以一见屯卦知象便知其乃是对于上古洪水的描述。不但是在中国，世界各个古老民族的传说里亦都有大洪水的记载，此概是人类先民的共同记忆。待洪水退去，天地间一片狼藉，幸存下来的人类先民便开始了新的建设，所以我们说屯卦亦是一个起始之卦，可以用来比喻创业之初筚路蓝缕的艰难。屯卦上卦为坎，坎有水象；第二、三、四爻为坤，坤有土象；下卦为震，震为动为初生，与其上之坤合起来，可以看作是地下草木之萌动；第三、四、五爻为艮，艮为山为石，与坤土相结合，则可以象征地上有山石。于是即可以把屯卦之整个图景描摹出来：雨滴（坎）落在大地上（坤），地上山脉绵延（艮），地下之草木种子（一阳）开始萌动（震）——这是一幅春天的景象。春天为四季之始，屯卦为开天辟地后的世界之始，所以正可以相对应。坎还有冰雪之象，据此则生出另一种景象，即大地（第二三四爻成坤为地）与高山（第三四五爻成艮为山）皆被冰雪（上坎）所覆盖，而地下乃有草木之萌动（下震），此亦是春天将要到来之象征。就整个人类的历史来讲，这是第四纪冰川末期的样子：漫山遍野的冰川开始消融，洪河泛滥，大地之下的草木开始发芽，人类先民渡过了洪水（屯卦上坎为洪水，下震为足，故有渡洪水之象），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了人类的面前。就小的范围来说，艮可以看作是一块石头，那这景象就是：春雨落下，地上压着一块石头，石头下有一颗种子正在发芽。因为有石头在上面压着，所以这颗种子要钻出土地来比较困难，但终究能够长出来。上古五氏，曰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有巢氏居五氏之首，开启了巢居文明，故作为中华第一人文始祖。有巢氏之先，先民们并没有房屋居所，惟穴处于地，与兽相类。屯卦上坎下震，坎为穴而震为足，是震足而在洞穴之中活动也，此亦是人类最初始之状态。先民们巢居穴处，以渔猎为生，故屯卦又是一个渔猎之卦。其卦上坎为豕，下震为足，好比是人们在后追逐野猪；且屯卦上坎为险陷，好比陷阱，而下震则为足为动，呈现出野兽被陷阱捕获之象，故此皆有狩猎之义。又屯卦上坎一阳居于二阴之中，好比水中之鱼，而下震为足，第二三四爻成坤为河为渊，第三四五爻成艮为手，于是屯卦便有震足涉坤河而以艮手捕坎鱼之象，此渔获也。同样地，若把第二三四爻之坤视作大地，把上卦之坎阳视作穴中之兽，则此屯卦亦可描述为震足履于广袤之坤地，以艮手捕获穴中之坎兽。总之此卦之象甚合于先民之渔猎。不管是把屯卦视作种子之破土石而出，还是先民的渡过洪水，抑或是先民之渔猎，皆有“动乎险中”（上坎为险，下震为动）之义，所以屯卦是一个艰难的新生之卦。此新生之难，是万事草创的创业之难，虽困难，但亦满含着希望和向上的生命力。故占得此卦者，不能单单以困难视之，更且要看到这困难背后的希望。屯卦上卦为坎，下卦为震，坎为水为云，震为雷，故屯卦有云雷之象。君子以经纶：“经”字之本义是人们将丝线梳理开来，有织布之义。而“纶”字之本义则是将一束丝编陇起来，成为绳或线。屯之上卦为坎，坎中实而外虚，可以象征编丝成线，故谓之曰“纶”；下卦为震，震为上动，可以象征经理丝线，故为“经”。“经纶”二字乃编丝成线、织线成布之义。再者，屯卦上坎下震之象，即好比是一张织机：上坎中心一阳即好比是飞梭，第三四五爻成艮为手，于是其象穿梭引线；第二三四爻成坤，为待穿梭之经线；下震为足，是足踩织机而提供动力也。此亦是经纶之义。屯卦位乎坤卦之后，坤体纯阴，至柔而细（阴之性柔而细小），好比丝线之凌乱（坤为混乱）而无有章法，故继之以屯，经纶坤体而使之有条理也，此是人作为一个创造者的觉悟。自乾坤而至屯卦，天地二仪之间从此有了人的存在，于是鼎足而成三才，这是周易的宇宙观。屯卦大象以“经纶”作喻，言处此屯难之世，面对一个混乱的局面，君子当如治丝织布般领导民众分条布理以克时艰。元亨，利贞：四字同乾天卦。乾天卦是天地万物的创始之卦，屯卦则是先民的创业之卦，故屯卦亦有“元亨”之占，谓始而亨通也；而所谓“利贞”，即利于贞固其志，亦是要不忘创业之难，时刻保持初时之奋斗锐意，克其始终。勿用有攸往：乾之初九爻曰“潜龙勿用”，意指震龙一阳而居于坤体众阴之下，其时阳方力量弱小，不宜轻举妄动，故当韬光养晦。屯卦为创业之始，下震在坤地（第二三四爻成坤）之中，似潜龙而正处艰难之境，故卦辞亦以“勿用”为诫。“有攸往”即有所往，即指有所远行，向外而为。屯卦为初始之卦，力量尚弱，故宜进行自身之建设而不宜急于向外扩张。以卦象论，屯卦上坎为险，下震为足，坎险在前而震足为动，故诫之以勿用远为。屯卦是先民初涉洪水，世间百废待举，故为王者宜先关注于内部之安定，与民休息，而不宜有事于四夷，所谓攘外而宜先安内也，此之谓“勿用有攸往”。利建侯：建侯，即封土建侯。封土者，起土植树而为疆界；建侯者，列爵分地而立诸侯。屯卦上坎一阳居中，二阴分居两侧，彼一阳可看作是高出于地面者，此好比是所封植而为疆界之土陇；下震则为王侯。于是屯卦上坎下震之形象，即可看作是诸侯而在其封疆之内，故谓之曰“建侯”。坤地卦六爻皆阴，阴之性泯然而昏聩，于是坤地卦可看作是众民散处而无序，若丝线之凌杂。至屯卦则经纶凌杂之丝线而使之有序，封土建侯而使生民各有其牧，于是天下之秩序乃趋向于井然。封土建侯之意义，乃在于天下之大、世事之多非一人而可以梳理者，必得与天下诸侯共之方成其治。就日常之生活，“利建侯”则可以理解为遇混乱之处宜条分缕析分步为之，若治丝然，而不可以眉毛胡子一把抓，若彼则治丝益棼焉。占得此屯卦者，虽身处艰难之世，但前途光明，故曰亨通。当贞固此创业之锐意，专注于内部问题，条分缕析以克时艰。磐桓：磐桓即“盘桓”，有曲折回绕之意，在此表示草木之萌芽在地下的扭曲盘旋状态。屯卦下卦为震，震为初生之萌芽，上被艮石（第三四五爻成艮）所压，于是茎干成一种盘曲之状态，此即为“磐桓”。屯卦初九阳爻在坤地（第二三四爻成坤）之下，爻变后下卦亦成坤，坤体纯阴，有黑暗无序之象征，震木在此环境中，故在生长过程中难免有所曲折。又屯卦上坎为穴，下震为足，于是震足陷于坎穴之中；初九爻变则下震成坤，坤则为迷为暗，这样震足陷于坎穴而徘徊于坤迷，此亦谓之曰“盘桓”。屯卦为开天辟地后的人世之初，初九又为屯卦之初，故以磐桓来比喻创业之初的艰难——前有险阻，道路曲折。利居贞：磐桓是对占者处境之描述，此“利居贞”三字则是诫辞。利居贞即“利贞”。初九爻好比地下之萌芽，虽前有艮石之阻，困陷于坤迷之中而无有明确之方向，但是仍要贞固其志，在盘桓曲折中不断尝试，如此乃可以有机会破土而出见到光明。利建侯：此三字的意思与卦辞之“利建侯”同。初九阳爻为下震之核心，震为王侯，则初九阳爻亦有王侯之象。初九爻又居屯卦之初，故有初成王侯之象，曰“建侯”。占得此爻者，所面临之困难重重，道路曲折往复，然仍须振作精神，贞固其志，日拱一卒，有逻辑条理地解决问题。（2）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六二爻变，则下震成兑，阳气始升至地面之上；且第二三四爻之坤变而成震，此谓震芽从地中露出头角来了也。然此震芽之上犹有艮石之压迫，屯如即形容震芽处出坤土而犹在艮石下之扭曲状态。邅如：邅是回环往复的样子。屯卦六二爻变，则第二、三、四爻成震为前行；第三、四、五爻成艮，艮为震之覆，震为前行，则艮为逆行，如此则震行而艮逆，故有回环往复之象，谓之曰邅如。夫创业之艰，险阻重重，故克服初九爻磐桓之险后，至又将遇到六二爻屯邅之厄，君子宜贞固其前进之志而不可懈怠也。杨万里诗曰：“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乘马：此处之“马”当指初九爻。屯卦下震为龙马，初九阳爻为震卦之主，故亦可以称马。六二爻位乎初九爻之上，是以象之曰“乘马”。班如：李白诗：“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班马者，离群之马也，故班如乃有离群之意。屯卦六二爻变则成水泽节卦，节卦初九、九二两阳为伍成群，独有九五爻一阳徘徊于外，故谓之曰“班如”。班如者，独立而不随流俗，其人自有主张也。匪寇，婚媾：匪者非也。上卦为坎，坎有寇象。女子初嫁曰婚，再嫁曰媾。六二阴爻应乎九五阳爻，又下乘于初九阳爻，徘徊于二阳之间，故有婚媾之象。以卦象论，六二爻变则成节卦，节卦下兑上坎以合符契，乃与彼坎而成婚媾。匪寇而婚媾者，先惊（下震为惊）而后喜（六二爻变则下卦成兑为悦）也，谓所来之人非为劫掠乃是合欢。女子贞不字：六二爻变则下卦成兑，兑为少女，故曰女子。六二为阴爻而居柔位，居中得正，故曰贞，有贞固之义。“字”即女子之出嫁，所谓待字闺中之“字”。女子贞不字者，言六二阴爻将不嫁与初九之阳，而是欲从其正应九五之阳也。十年乃字：六二爻与九五之间隔着三阴，三阴为坤，十为坤之成数，故谓之曰“十年”。十年乃字者，谓六二阴爻将历坤数而乃与九五阳爻成其匹配正应也。“女子贞不字”是说人当有所坚守其志，虽历屯邅而亦不苟且图一时之便宜（六二近于初九，所谓便宜也）；“十年乃字”是形容其坚守之久，不轻易许人而终得施展抱负。郦生食其者，陈留高阳人也。好读书，家贫落魄，无以为衣食业，为里监门吏。然县中贤豪不敢役，县中皆谓之狂生。 及陈胜、项梁等起，诸将徇地过高阳者数十人，郦生闻其将皆握齱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郦生乃深自藏匿。後闻沛公将兵略地陈留郊，沛公麾下骑士适郦生里中子也，沛公时时问邑中贤士豪俊。骑士归，郦生见谓之曰：“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原从游，莫为我先。” 彼初时徇地过高阳之数十诸将者，初九也，郦食其视之皆非明主，故乃深自藏匿，不为之效力，此即所谓“女子贞不字”；待沛公刘邦到来，郦生知其乃大略雄主，九五也，可以托付，故藉乡人而自荐，此即所谓“十年乃字”。六二爻是一个关于选择的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曹操《短歌行》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彼“绕树三匝”者，即可以当此屯邅班如；然后必得佳树乃可栖息，是贞而不字，十年乃字也。占得此六二爻者，方出险关，又入难地，徘徊往复，先惊后喜，必当贞固其志，舍近利而为远谋。（3）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即鹿无虞：“即”有到达、接近之意，“可望而不可即”之“即”。“鹿”是通假字，通山麓之“麓”，意即山麓，山脚下。因此“即鹿”便是到达了山脚下。屯卦第三四五爻成艮，艮为山，六三爻居艮体之最下，因此为山脚，谓之曰“麓”。“虞”是虞人，前儒把虞人释作掌管山林之人，这不算错，但尚未说到要害。虞人虽然是掌管山林之人，但却并不普通，而是地位很高之官职。汉代之官职有光禄勋，列为九卿，光禄勋即为此处之虞人。光禄者，大麓也；光为大，禄麓同音以假借。勋者，阍也，即山门，艮为山为门。光禄勋即在大麓前之守门官。原来上古之帝王多傍山而居，需要有近臣在山脚下负责守护和引导来人、传达消息之工作，虞人（光禄勋）即是这样的官职。我们说尧舜禹，舜帝又称虞舜，此称谓私以为即来源于此，亦即舜最初当是帝尧之虞人。屯卦之爻位，九五爻为君，在艮山（第三四五爻成艮）之上，此即君王而住在山上也；六三居于人位，在艮山之下，位乎坤林（第二三四爻成坤为林）之中，故称虞人。六三爻处于六二与六四之间，六二近初九，六四近九五，各得其主，唯独六三远乎阳，又屯卦第二三四爻成坤而有迷象，六三爻处于坤迷之中，爻变而成坎为陷，故有陷于坤迷之象，谓之曰“无虞”。惟入于林中：“惟”是语助词。屯卦第二三四爻成坤，有树林之象，六三爻居于坤中，故谓之“入于林中”，此即至于山麓之树林也。君子几，不如舍：屯之下震为君子。几是见几，见微而知著者，彼六三爻变则下震成离，离则为明，故能见识几微。《史记·五帝本纪》：“舜入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尧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其秉离明而知几识微者，惟舜是能。艮为止，为居舍，为门；“不如舍”即不进入彼山门也。彼上坎为险，则前有危险，故君子止步于此而不前。张居正：“天下之事，惟知几识微者可与图成，而轻躁锋锐者，适足以愤事阶乱而已。”夫知几识微之义大矣哉！占得此六三爻者，孤立无援而前有坎险，落于坤迷之中，故莫若止步。乘马班如：屯卦下震为马，六四爻居乎震马之上，故谓之曰“乘马”。班如为离群之象，六四爻变则成泽雷随卦，其上九四、九五两阳同列成群，独有初九一阳离群，故此处之班如乃谓初九也。求婚媾，无不利：六四爻上承九五之阳，此为婚；下与初九相应，此为媾。此爻以阴居柔而履正，承九五而应初九，上下皆合，故求婚媾而无不利。屯其膏：膏者，坤也。坤体纯阴，有润泽之义；又屯卦上坎为猪，九五爻变则上卦成坤，是坎猪而化坤脂，故谓之曰“膏”。屯其膏者，九五爻身在坎险之中，若待宰之兽，有危险之处境。小贞吉，大贞凶：贞字此处作占卜讲。阳大而阴小，九五阳爻陷于阴中，变而成坤不见，故于阳不利，谓之曰“大贞凶”；反之，阴可陷阳，变坤则成至阴，是阴小而成盛况，故谓之曰“小贞吉”。占得此九五爻者，在下位者得吉而在上位者得凶，利小人而不利君子。乘马班如：上六所乘之“马”为九五阳爻，上六爻居乎九五爻之上，若“乘”焉。屯之上六爻变，则成风雷益卦，益卦九五、上九两阳爻并列为群，于是孤立初九阳爻，故此班如同于六四之班如，皆用以描述初九阳爻之离群状。泣血涟如：屯卦上坎为血为水；上六爻变则成巽，巽为眼多白，而其下第二三四爻为三阴相连，若血泪之连绵不断，故有泣血涟如之象。上六爻乘刚（九五）而无应（六三亦阴，不与之相应），远于群阴（第二三四爻为群阴），涉险而无援，故以泣血象之。占得此六三爻者，小人（阴为小）而处高位（上爻），凌于权贵（九五），远于同僚（第二三四阴爻），故不可以持久，将或有泣血之忧。至此，屯卦之解析即完成了，下一讲我们将开始讨论周易之第四卦：蒙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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